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午後陽光格外清朗,替外牆窗格鋪上一層質地細密的燦金粉末。
埃別克挺喜歡這個靠窗的座位,想上課時,離課堂焦點的講台不遠也不近的距離,能讓他好好看清台前的進度;而只要稍稍轉動視線,窗外躍動的人物和景色、以及微風捎來的涼意,總能撫平無名油生的焦躁。
即便想要在非課堂時看書,把整座教室的燈光關掉也沒所謂。就像現在,他待在同學兩三的2C課室裡,托著臉頰看一本紅皮的樂理書籍。似乎看到有些出神,銀色骨幹的自動鉛筆在耳際邊打著許久的轉兒,偶爾才會落地劃下幾行文字。
上一次和埃別克在創作上的激盪,令自己回去後腦海裡的想法也特別多,譜了幾首歌也刪了幾首歌,最後想想,抽空去2C找埃別克吧!總覺得屬於埃別克的靈感有種特別清澈的感覺,很清楚很明瞭,同時又有耐人尋味的伏筆或心思。
於是此刻站在2C面前,看見埃別克就坐在窗邊,安靜地讀著書,真是太好了,還擔心對方不會在教室呢──
於是走進了2C的教室,也不管其實不是這個班的學生就大剌剌地出現,來到埃別克的座位前,將自己原始人般的幾張手寫紙,遞到埃別克的視線之內──
「可愛的學弟,你得為這些有頭沒尾的歌曲負責,那次回去之後文思泉湧讓我寫了這麼多首半完成的歌……。」
一疊湊近的紙張冷不防打破已近昏沉的慣性狀態,埃別克從半神遊中回魂,仰頭便見比自己高了一點、也高了一屆的尋生站在面前。
「啊,學長午安?」他有幾分驚奇地眨著眼,而後定神微微一笑,首先從抽屜裡拿出一只透明無色的L夾遞給對方,那日塞進上衣口袋的原稿、及事後重謄後再複印的正式譜面整整齊齊地收納於內。而後他交換般地接過那一小疊手寫紙,專注地看著的同時,語氣裡滿是笑意:「好多啊,這些是新的發想?我該從哪裡負責起呢?」
因為驚嘆於埃別克竟然將上次的隨手便條,整理成這般像是報告書的模樣,差點沒聽進埃別克所說的;「哇,我不知道我寫的東西能有這樣的魔法──」其實是間接讚嘆著埃別克細膩的心思與態度,「謝了,這首我真的很喜歡,我要帶回去逼樂團開始練習了。」露出微笑說道道。
接著,往前傾了些身體,和埃別克一起看著那些草稿──裡頭寫了些只有和弦沒有歌詞、或是只有不成串的音符之類的零碎指條,「啊、這個,」指了指一張只有寫下一句歌名『海市蜃樓』的廢紙,說道:
「因為你上次跟我說的,春天的意象,這幾天讓我很想磨磨自己的造詣,但是,就落下了這麼幾個字,腦子就枯竭了。」悶悶地喃道:「你真的有詩人的靈魂,不像我。」
聽見魔法一詞,埃別克險些——或者說,已經失笑出聲。
「創作的人都有魔法吧?」比起問句,他的說話更像隨口發出的感嘆,而「逼」一詞的誇飾實在太過精妙,他不禁順著情境回道:「到時練得差不多時一定要讓我聽聽啊,團長大人。」
特別在句尾加重語氣,風信子藍的眼睛向上瞥了一眼對方的表情,便回去盯向紙頁重疊間浮現的蜃影,分出左手對應和絃,往桌面上敲上幾下不存在的琴鍵。
「我覺得詩人太多愁善感了,有點難想像那樣的你。」他點著紙面,勾著一邊嘴角搖了搖頭,「海市蜃樓……我有一些畫面,但還是想先問問學長,最初的靈感是什麼?」
「最初的靈感哦……?」回想當時的靈感這件事的確有些困難,不過還是組織了一些言語,傳達幾天前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大概什麼都是虛幻的,不真實的,但是都得等追求到了,才會發現這個事實……這樣吧?」
比起言語,更真摯與堅定地在用眼神和埃別克對話著,如果沒有聽見對話,要是有人看到自己這表情大概會以為在傳遞什麼諜報吧──
「對了,來找你一起集思廣益,會不會很耗腦筋啊?想不想吃支冰棒?」朝對方眨了眨眼,調皮笑道。
「虛幻、不真實的……事實?」
喃喃重複對方提出的關鍵字,埃別克本以為是更加縹緲夢幻的想像,可看尋生這麼堅實直率地想透過眼神傳遞腦電波的訊息,藍眼睛的少年摸著下頦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聽起來會是一個有完美結局的故事呢。」沉吟半晌,他扶著低垂過久有些僵硬的後頸,伸了小小的懶腰,準備推開椅子起身:「不如說我最喜歡頭腦風暴了,這樣才不無聊。當然吃冰更好了,我們邊走邊討論吧?」
待埃別克站起身來便搭住對方的肩,開心地往教室外走去,要去福利社一向都是令人雀躍的事──。
「完美結局也可以一經修改就變成大悲劇啊,」故作瀟灑的說,「我還滿喜歡那種對走向不設限的感覺。」
「是說天氣也剛回暖而已呢,吃冰你沒問題吧?」上次都在談音樂和創作,其實也很想聊聊彼此的食性的,「你平常愛吃甜食嗎?」
「悲劇嗎?」跨出教室門檻時,埃別克笑著搖了搖頭:「不設限的話,我想到兩個故事,一個好的一個壞的,等等再說吧。」
想來實在很久沒被誰這樣搭著肩膀,感覺並不壞,埃別克讓步幅與對方同步,咧嘴露出白白的牙尖:「吃冰完全沒問題。或者說越冷越該吃?--至少對我們來說是這樣的。」他暗指著自己的家鄉習慣。
「甜食當然也吃的。說起來日本的甜點做得真是漂亮,讓人大開眼界,不過大部分看到的客人似乎都是女孩子為主……?」他好奇地瞥向身側的大男孩:「相馬學長吃甜食嗎?」
短短這樣的時間內就產生兩個故事,埃別克的腦海裡究竟裝著什麼樣浪漫奇幻的世界呀,真的非常想知道。
正一邊想著冰棒要吃什麼口味,也想問問埃別克時,聽見對方提起了一個自己非常感興趣的問題──「對哦,『對你們來說』,你的家鄉在哪裡呀?多跟我說一些你的事吧,我很想知道。」
雖然一下子就脫口而出很想知道怕嚇著對方,但其實是因為很想了解像埃別克這樣有藝術靈魂的人,家裡的環境或背景之類的事情。
「我嘛,好吃的甜食當然就吃啦──」瀟灑答道。
「我姑且也算是好吃就吃的類型吧?」覺得自己十分好養。「不過有沒有那種,特別喜歡的類型?比如說布丁、閃電泡芙之類的。」
怕自己表達得不夠明白清楚,埃別克在半空中試圖比劃出甜點的外觀,但成效如何實在有待商榷。
「我從哈薩克來的--。」瞬著長而捲的睫毛,他抿起嘴唇,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是應該這麼說沒錯。不過我小時候好一陣子在俄羅斯長大,所以在情感上,俄羅斯更像我的故鄉。不過也很久沒回去了。」
他停頓片刻,扳著手指數起年分:「上次去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嗯……」仔細思考了一會兒,閃電泡芙啊,印象中記得有這東西,味道是什麼有點模模糊糊,不過大概都是出自姐姐之手,所以想到是感覺是美好的;於是做了個結論:「有,我喜歡我姐做的閃電泡芙。」
聽見對方的國家不禁長長地感嘆了聲「啊──」有種『原來如此』的味道,對哈薩克了解不多,更別說俄羅斯了,「從小在異國的天空下長大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吧,我就很想去世界不同地方繞繞。」或許就是東西方這樣的文化差異,會讓埃別克的思想那麼與眾不同吧──
「來到這裡比較少回去了嗎?」
「確實是挺不可思議的,我也沒認真想過會來到這裡。」埃別克小幅度地點頭,同意了尋生的說法。
「我來日本才這一兩年之間的事情而已。那時本來打算回俄羅斯念音樂學校,不過因為一些事情沒有實現。」他補充著,笑著的嘴角降下一點點的弧度,洩露幾分可惜的況味。「剛開始要重新適應一個地方時總是有點麻煩,但現在想起來都好像有點模糊了,不過能出去走走看看的話,一般而言……還是不錯的體驗吧?」
沉思般地停頓,他向著尋生暖色的眼睛探去目光:「原來上面有個手藝很好的姊姊嗎?我是長子,你除了姊姊外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
「所以,跟俄羅斯比起來,日本應該有什麼很吸引你的地方吧?」既然有些犧牲,那麼,做出的選擇應該是取捨過後,認為最適合自己的決定吧!「雖然已經一兩年了,可能沒有什麼還不適應的,不過如果你想要『體驗日本』,記得找我。」笑著眨眨眼,「我會是個很好的嚮導。」
接著接下對方的問題回應著,「沒了,我只有一個姐姐。她手藝確實不錯──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也吃習慣她的了。最常求她幫我煮咖哩飯......,啊,日本的咖哩你喜歡嗎?下次請她秀一手給你嚐嚐。」
「嗯……我是從朋友的推理小說中認識日本的,但實際上來到這裡算是,我任性的結果吧?」
不好意思地嘆了口氣,埃別克像為了要掩飾自身的尷尬,難以抑止地低聲笑了出來:「我和我的義兄打賭時不知怎麼從音樂牽扯到了偶像學校上,當時一時嘴硬誇口就--沒想到就真的讓我來日本了,這段說起來真的滿丟臉的,對不起。」
噙著笑意,他閉上眼睛偏頭轉向一旁,也不知像要說服誰般補述道,「但我還是有盡量認真的!」
「因為這樣那樣的關係,所以也不太常出門。謝謝你呢,提到體驗的事情,希望有這樣的機會。」回眸也朝對方彎了彎眼角,也許是剛才的坦白影響,埃別克說話的語氣變得比之前輕鬆了一點。
「日本的咖哩有點甜,我覺得滿喜歡的。說到這我以前遇過能把咖哩毀掉的人,每次回想起都覺得那樣的廚藝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呢。」他忍不住發笑。
「所以算是打賭輸了的選擇嗎?」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出聲來,覺得因為這理由而來到日本其實還滿神奇的。
走著走著繞過轉角就是福利社了,邊和埃別克走進福利社瀏覽著各式各樣的小零嘴,邊接續著剛才的話題,「咖哩這麼簡單的東西也會毀掉,那位朋友還真是厲害耶,」輕鬆笑著,雖然講得一副自己就不會毀掉似的。「日本咖哩確實滿甜的,不過我還滿喜歡水果味重一點,我姐姐有時還會放片蘋果讓我在旁邊配──你要吃什麼口味的冰棒呀?」
「嗯,但某方面也是自己提的,所以挺感謝他們。再看很多同學是認真地想要在舞台上發光發熱,有種不稍微打起勁來不行的感覺。」
「是很厲害喔,他把咖哩拿去烤箱烤,結果化成瀝青了。不過水果味是放了什麼,配蘋果比較好吃嗎?」距離站上獨奏台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埃別克低著頭微笑,沒有繼續細數,煞有介事地討論天堂與地獄口味的咖哩。
在那些朝未來努力的星群裡,尋生應該也是其中的一分子吧?一面聽著對方的笑語這麼想著,他伸出食指指尖,敲打冰櫃上方青藍色的貼紙,同時眼光不經意瞄向隔壁——「蘇打口味或……牛奶口味?」
不小心陷入了選擇困難的境地中。
「嗯,是放蘋果沒錯,會幫咖哩解解膩。」手中拿著兩支冰棒正在選擇,聽見埃別克說竟然有把咖哩放到烤箱去烤這種天才的作法,「瀝青……?嘔──」故作嘔吐樣,不敢想像那種咖哩該如何拿出來給人吃──。
「所以到底是蘇打口味還是牛奶口味?」帶著玩世不恭的調皮一笑,覺得看對方陷入選擇的困難有點好玩,湊近埃別克身邊擅自主張地拿下牛奶口味,「我私心推薦牛奶口味。」用指尖捏著冰棒,遞給對方,似是肯定句,其實還是將選擇權交予對方。
「那就牛奶口味吧。」似乎很是習慣由別人做出決定,埃別克眨眨被狀聲詞逗笑的藍眸,接下尋生拎起的冰棒包裝,搭在冰櫃上的修長手指又重新發出清脆的敲彈聲:「換你了,你要吃什麼呢?」
「說到水果,咖哩裡還會放其他的種類嗎?橘子、番茄之類的。以前有個認識的朋友很喜歡橘子,好像不在每一道菜裡都加上橘子就勢不罷休的程度。」
對於這類料理總有一種有容乃大的包容印象,他半玩笑般地問著,說起曾經遇到的奇妙的人們。
「那我……吃蘇打口味好了。」賊賊一笑,拾起不同包裝的冰棒;明明說要私心推薦結果自己又選擇另一種口味意義何在,其實也沒想那麼多大概就是和對方鬧著玩而已。
「放番茄喔?也是有,不過那可能偏印度咖哩會有的風味吧?」關於這口味自己倒是沒那麼清楚了,接著聽見埃別克所說,皺起眉頭朝對方歪頭問,「你身邊的朋友為什麼這麼……奇形怪狀啊?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一副很不可置信的樣子,「會不會你也有什麼特殊癖好之類的啊?」揚起聲音調侃道。
「嗯?」發出一聲輕微的,代表不解其意的聲音,領略過來這是對方的小玩笑後,埃別克半瞇起顏色偏淺的眸子,朝尋生投以意味深長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麼奇怪?不過你說得倒是,有可能我也是個怪人?」
倒是對於稍後的調侃,拎著冰棒準備走向結帳隊伍的他滿心愉快地呵呵笑著,大有一副「你終於發現啦」這樣的態度:「特殊癖好的話,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話說你還要多買點什麼嗎?」
「我想多帶……」旋個身在架與架之間來回繞來繞去,找了下自己很喜歡吃的那種零食包,啊,在那兒呢,於是拾起了糖漬水果乾和小脆餅,大功告成地說:「就這兩個啦!」
來到對方身邊加入一起結帳的行列,接續起剛才的話題,「說你奇怪嘛倒是也滿有道理的,你才看到我的草稿沒多久就能想出,一個好的一個壞的故事結局,也真的很恐怖耶──」
「這種小脆餅、水果乾你喜歡嗎?等會兒一起吃。」
「欸?原來那算是奇怪的地方?那只是雜書看得比較多而已喔。」
付過冰棒的錢,沒料到會得到這種回應的埃別克揚起長眉,抿起彎曲如弓的唇線回敬同一個問題:「我才想知道,學長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嗎?」
說著的同時,埃別克撈起學長手中的包裝簡單翻看起來,表現喜好地點點頭,一手指縫緊夾冰棒袋口,準備從皮夾裡分出一半的零錢來。
「哎,別拿錢,小零食又沒有多少。」壓住對方從零錢包要拿出硬幣的手,直接將冰棒和脆餅、水果乾一起結帳了。
「我當然沒有什麼怪癖了,」理所當然的說道,不過,本來怪癖都是其他人才會認為的行為,真要自己說哪個人不厚臉皮一點為自己辯護,笑著想道。「我爸媽說我從小就是個好養的孩子。」不過這前一句跟後一句好像沒有什麼關聯。
「……」拆開蘇打冰棒在嘴裡簌簌吸了一口,滿足問道:「牛奶的好吃嗎?」
那就謝謝了,埃別克說著,從善如流地收起錢包放入口袋。
「這麼說來、學長是好孩子呀。我倒相反,常常被說很難養。」他聳肩笑了笑,將白色的封包邊緣湊向嘴邊,偏頭以牙尖撕開包裝,小心抽出相對乾淨的冰棒棍。眨了眨眼,他沒馬上把易融的冰品含進嘴裡,先是因為尋生的問題,讓冰棒棍的尖端稍稍打了個轉,斜斜指向對方。
「你啊--」剛才以為你也要選牛奶口味的?他把後半句藏在彎起的藍眼裡,直接跳到下個問句上:「我還沒咬,要先吃一口嗎?」
「啊、」神情亮了起來,笑著點了點頭說好哇,接著就咬了自己認為的『一口』,殊不知那一口,牛奶冰棒三分之一就不見了;吃完才驚覺自己好像給人家佔了太多便宜,有些瞪大了眼,來回盯著冰棒和埃別克,最後咕嘟一聲吞下冰棒,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好像給你吃太多了……。」
為了彌補,想將自己的冰棒也給埃別克嚐嚐,不過自已經吃過了,這種彌補實在是很不專業──「……呃,你有要吃我的討回來嗎?」往前不確定地遞出自己的蘇打冰棒。
「喂、學長--」埃別克帶有笑意的警告裡倒不是真心護食的意思,不過好歹是裝出來的提醒,卻也在對方後知後覺的自省中盡數化成笑聲。
「沒關係的。剛才不是打算分我其他小零嘴嗎?這樣也算打平了。」笑完後的少年擺擺手,瞅了一眼湊上來的青色糖冰,扶著有些過長的劉海低眉,對邊角咬下不大不小的一口。
「不吃白不吃。」他抬起臉發出評論,微笑裡隱隱有著回敬的意味。「剛剛說到那個故事靈感,學長想先聽哪一個?」
幸好對方是有收下這樣的彌補,於是安心地把冰棒拿回繼續嚼著,「都可以,但壞的先聽好了,我現在剛好有心理準備了。」一邊鼓著腮幫子,一邊伸手把小零食包裝拆開,放了幾個脆餅在冰棒上一起吃,並把袋子也交給埃別克讓對方拿去吃;接著就露出專心的神情,準備好洗耳恭聽。
看著對方宛如拿餅乾當磁磚貼在冰棒上、十分奇妙的吃法,埃別克默默想起剛才有人宣稱自己沒有怪癖這件事。
「先找個地方坐下?我想想該怎麼說……」拿起一片小餅乾扔進嘴裡咀嚼,他用左手剩下的後三指指向福利社外的樹蔭。「壞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終年充滿迷霧的王國裡,忽然出現三個女巫對剛打完勝仗回來的將軍說,他會成為新的國王——」
他停了下來,回頭確認聽眾的反應:「這樣的開頭會不會太奇幻了點?」
「哈哈不會呀,」笑出聲來,隨著對方前往樹蔭下坐下,露出萬分新奇的模樣盯著埃別克瞧,笑說,「我覺得有種被哄著睡覺的感覺,而這感覺還滿不錯的。」
「抱歉抱歉、請繼續。」怕自己的笑意會阻礙對方說下去,趕緊喊聲對不起。
「可別真的睡啊,不然我不知道該把你拖去哪?」開玩笑地說完這番話,回過神又覺得對學長這樣說話似乎不太妥?不過微風送來的涼意太過舒適,埃別克也便沒有繼續往裡糾結的意思。
「所以呢、所以,將軍為了實現預言,把他的國王殺了成為王。但女巫又出現了,她們說還不夠,你的戰友的後代會取代你的子嗣稱王,因為害怕的關係,所以他也派人對他的朋友動了手。」
埃別克用著淡淡的口吻敘述這個故事,他似乎沒在笑著,但嘴角天生的弧度讓人有種含著笑容的錯覺。
「如此這樣下去,他從一個忠臣變成疑神疑鬼的暴君,最後他的妻子發了瘋、他也經常看到被他害死的幽魂在城堡裡飄盪,而他昔日的朋友為了推翻他的統治,於是發生了戰爭,而他到臨死才回過神自己無能為力。」
注意到手上的冰棒漸融,埃別克在糖水滴出包裝紙外前趕緊用舌面接住融化的部分。
「跟真正的海市蜃樓沒什麼關係,但充滿著鬼魂呢。這樣有符合標題嗎?」
「當然,深奧地符合了標題。」讚嘆地點點頭,但隨即又皺起了眉,「但是太難了,老師。你忘了我想的都是春天的花朵這種純真的東西?」其實就是因為自己的造詣還到不了埃別克的境界,不過比起作一首歌,其實覺得偶爾下午來聽埃別克講不同的故事,倒是一個令人期待的選擇。
「你好適合黑暗童話啊,埃別克。」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把冰棒解決殆盡,繼續拆起水果乾的包裝吃,並照例再塞進了對方手中,「那如果是好的故事呢?」
「哈,我說完也覺得有點不太合適?」他噘起下唇思考,頗感抱歉地搖了搖頭,同意對方的觀點,「沒辦法成為一首歌呢。」
「可能是因為我出生的地方本來就充斥著很多莫名其妙的故事吧?」隨口笑著將剩下的冰棒吃到一乾二淨的程度,埃別克撿起一塊碎石將廢棄的包裝壓在身旁,從尋生手裡接過果乾繼續努力地嚼嚼。
「好的結局的話,一個市集裡的少年夢見綠洲的神殿裡埋著寶藏,於是決定去尋找夢裡的廢墟。中間遇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直到他抵達綠洲,那裡的牧羊人告訴少年,他也夢到了寶藏在市集裡的夢,只是他覺得那不是真的,所以繼續在這裡牧羊。
走了這麼遠的少年最後回到家鄉,在住所的地下找到了夢境裡的寶藏。」
又往嘴裡塞了一片零嘴,吞下後他才又補道:「和前一個比起來,這個故事和海市蜃樓比較有關係了?好像也可以塞進一些異國風情的旋律進去。」
「嗯──綠洲與寶藏……,很適合海市蜃樓的概念。更重要的是,還滿簡單好理解的──」就像之前在音樂教室和埃別克討論春天能用上的詞彙,特別說出了自己因為埃別克而有的啟發:「我滿喜歡在歌詞裡加夢境的。」
再從零食袋內抓了幾把來吃,一邊思考一邊筆畫著說:「旋律來說,我希望前面虛浮一點,後面重一點,或許調性要像上次那樣改一改,你再幫幫我好嗎?」
笑著有點像是在跟對方耍賴,彷彿肯定埃別克會答應似的;邊嚼著口中的水果乾的同時,一邊想起什麼似的又提出問題:「你剛才說,你出生的地方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故事是什麼意思啊?」
「對,我認為在這個故事裡,夢是很重要的,或許可以成為副歌的主題?」對於兩人有類似的想法感到思考相接的愉快,埃別克把零食袋移到兩人中間,側頭湊近了點好看清對方的筆記:「從一開始表現夢裡的虛幻到後面解謎的盛大感……嗯、好,當然了。」
他頓了一下,盯著紙面笑得靦腆但肯定:「我會努力的。」
「怎麼說,奇怪的傳說故事?很多精靈、妖精,還有死亡有關的故事,大概如你所說的黑色童話吧。」調整好坐姿,他將一隻腳翹過膝頭,撐著臉頰思考:「這麼說來,我覺得日本的傳說故事有些也很厲害。剛才學長提到喜歡在歌詞裡放入夢境,是多夢的人嗎?」
「嗯、沒錯,副歌的感覺……大概是那樣的、在我腦海裡是這種──」輕輕哼了幾句,類似輕柔的搖籃曲,但有點迷幻危險的味道;直接以聲音表現,不然每次只要關於曲調,在腦中有一堆音符和節奏,要表達出來卻講不到半個字就卡住。
「你是指,你們家鄉的一些軼聞那類的嗎?這種傳說跟故事,日本最多了,我爸媽以前最喜歡帶我跟姐姐去各地神社參觀,用這種方式了解也滿好玩的,有機會也可以跟你一起去。」淘淘不絕地說著。
「多夢嗎?沒有耶,我睡覺很少做夢,少了一個靈感來源我也滿難過的。」笑了笑,「你呢?」
「上次就想說了,學長的音準很不錯呢。」埃別克也哼了一段,用自己的聲音重新複製一遍新生的曲調。「能這麼快就產生相應的旋律也很不容易,可以成為創作型歌手?」
「是軼聞沒錯,比如說早死的少女會變成水裡的妖精之類的。不過也不是都這麼黑暗啦!還有很多英雄的故事,跟有翅膀的神話生物。」要是給人怪異的印象可就不是成功的國民外交了?發覺自己的胡思亂想正朝著奇怪的方向奔去,他趕緊咳了一聲拉回思緒,聽起關於神社參觀的話題。
「神社實在,請務必帶我去。」他合起手掌以示誠懇:「自己一個人去實在擔心會冒犯到什麼,如果有人陪同的話就比較不擔心了。」
「我啊,也不算很常作夢,但有印象的夢往往有點可怕。」望向樹蔭外被太陽曬得光亮的地面,他瞇起眼睛放輕了聲音。「還好不常作夢。」
「創作型歌手算是我的目標,不過被你講出來還是有點害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鼻子,隨著對方的話題接著說,「你要參觀神社,找我就對了。」拍拍自己胸脯肯定地說,「而且神社附近有時候都會有祭典、活動,一起去逛也很不錯,找個週末我們再一起出去玩吧!」展露笑容,似乎很期待。
「是這樣嗎?我倒是希望自己不要老是睡得跟豬一樣醒來就天亮了……。」覺得埃別克的神情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樣,探過頭去問,「可怕的夢是什麼說來聽聽呀。」
「嗯!一言為定。」看對方難得害臊的樣子有點愉快,埃別克轉轉眼睛,想起來日本後看過的電視劇畫面,向旁人伸出了骨節分明的左手小指:「勾手?——你們是這樣玩的嗎?」
「至於那些夢啊……」
依然維持單手托腮的姿勢,埃別克原本聚焦在尋生臉上的目光有一瞬間短暫的放空,重新聚集起瞳孔中的光線,他才又咧著嘴角開口——異樣而玩世不恭地。
「真的很可怕喔,要聽嗎?」
伸出指頭來和對方穩穩勾上,力道很堅定,並瞇起眼來認真地笑著。
而後看見埃別克那種令人有些緊張的神情,彷彿會被盯穿,在聽過那些黑暗童話之後其實不是害怕故事,而是不知道埃別克神秘奇異的腦海世界究竟會有多麼驚人;想了想,用有點孩子的口吻喃道:「如果真的會嚇到我就別說了吧──」
對於自己的出爾反爾以將水果乾全部推給對方做為補償,賊賊地笑了笑,改口道:「啊對了,你有參加社團嗎?」
聽見對方孩子氣的發言,埃別克閉起薄薄的眼簾,再睜開眼時,笑得像隻得逞的貓。
「……騙你的。」如果沒有準備好,那就別說。「沒想到學長真的會上當呢,哈哈哈。」
索性順理成章地霸占整袋水果乾,他挑出一片薄如紙張的蘋果啃得喀滋作響:「我是弓道社的喔,二年級才入社的。」
「……你、竟然騙我!」用手勾住埃別克的頸子用力往自己收緊,玩鬧地刻意揉亂了對方的頭髮──
不過因為把水果乾給了埃別克,也就不敢再伸手抓一把來吃……好吧,反正是自己愛顛三倒四的結果,於是聽完對方的社團後,乾脆地站起身來,拍拍大腿和屁股,爽快說道:「弓道社啊?介意帶學長我參觀一下嗎?我三年來好像很少踏進弓道社過──」
「哇--我怎麼知道學長這麼好騙啊?」無辜地試圖撥順被蹂躪過的細軟黑髮,埃別克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也跟著站了起來。
「參觀應該沒問題吧?」鬧過一輪倒還是記得出錢的大爺是誰,他朝尋生晃了晃手中的零食袋子,示意對方要不要吃。「雖然我只是新進不久的社員,但帶你繞一繞應該還行。」
故作牙一咬地忍住不吃,擺了擺手,強裝沒關係似的,不過其實心裡真的不介意,只是喜歡跟埃別克一起玩笑而已。
「那就走吧!」和對方一起邁開步伐往社團教室的方向走去,校園裡的微風吹來,又剛吃過冰棒,總覺得通體舒暢啊──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問道:「你的家鄉俄羅斯,冬天應該比這裡冷上很多吧?」皺起眉來,做了個猜測,「應該零下好幾十度?」
「是有那種地方,但我住過的大城裡大概也就平均負十來度,還不到那種程度。除非--」埃別克上下打量著對方,打趣地拖長了尾音:「你被流放到西伯利亞,那真是能感受到零下好幾十度的嚴冬了。」
「不過這也沒讓我變得比較不怕冷,像那種冬天跳進冰窟裡游泳的網路影片,做不到。」隨手將吃得差不多的包裝袋和手掌一起插進外套口袋裡,他抬頭瞄向頭上那顆徒有光照實則不太給力的太陽,踢起路面上的一顆小石子。「學長應該不怎麼怕冷吧?」
噘了噘嘴,回答道:「被流放到西伯利亞也太可憐了吧?零下幾十度真的就不用活了──」而埃別克提到的那種影片,自己確實在網路上看過幾支,覺得好笑的說:「因為是戰鬥民族啊,感覺挑戰人體極限是他們每天的日常生活──說不定訓練一下,你也會做得到,怎麼樣,改天你回家鄉時試試,拍支影片給我認證一下吧?」笑著撞了下埃別克的肩膀。
「我是不怎麼怕冷,」現在也只穿著件學校制服,「因為是春天出生的,有這種說法喔,冬天出生的會比較怕冷,你咧?生日什麼時候啊?」
「才不要,先不說會被凍成冰棒,我也不怎麼會游泳啊!」
少年略嫌單薄的身子晃了一晃,仗著恢復平衡的反作用力,埃別克也回撞了一下尋生的肩膀。讓雙手在胸前交叉比出意志堅定的X,他盯著對方的笑顏,油升一股想大喇喇地引用網路成句,對學長笑說「You can you up!」的衝動。
「原來有這樣的說法?我確實是冬天生的……」
終是收在心裡沒隨便貧嘴,埃別克摸著相對手心溫度更暖的頸後,為了這種小小的新知少幅頷首:「是二月十日。學長是春天的什麼時候?不知為何有種不意外的感覺。」
「你不怎麼會游泳嗎?」似乎有些訝異地朝身旁的埃別克望了一眼,旋即又笑開說:「以前我有個朋友說他學會游泳,是因為小時候在海邊玩,被壞心的爸爸毫無預警丟到海裡,求生意志讓他學會了游泳。如果你也有想學游泳的決心,我也可以幫你一把喔!」和埃別克聊天總有種輕鬆的氛圍,玩笑也開得很自在,並深信埃別克不會介意──
「原來,你的生日已經過了啊──」原本想說買個小禮物送給對方的,接著又回答道:「我是三月十七號,原來我們只隔了一個月左右,就已經隔了冬天和春天嗎?」
「那你泳技得夠好,負責把我撈上來。」也不是沒聽過這種……近似於「生命自會尋找出路」的說法,埃別克摸摸鼻子,意味深長地搭住尋生的肩膀:「要不然的話——」
在講出恐怖的內容前先收住了聲,埃別克若無其事地笑著退開,準備轉上教學樓的樓梯。
「是呀,不知不覺就過了。」說得並不怎麼可惜的模樣,藍眼睛的少年用食指點著嘴唇,像在打著計數的拍子。
「如果把二月的最後一天當作冬季結束的日子,我出生在冬天的尾巴,而你是初春出生的孩子,很接近春分了。」他笑了笑,「學長有喜歡的東西嗎?」
埃別克一個湊近加上磁性的聲音,害自己有些雞皮疙瘩,怎麼剛剛才想著彼此之間的相處模式再輕鬆也不過了,這學弟威脅起來還真的有模有樣呢──
「要不然什麼啦?」撇過頭來故作彆扭樣,但自己也有點忍受不了地笑了開來,「學弟這樣威脅學長,嘖嘖,真是心寒。」
接著聽見埃別克所問,邊思考著邊說:「喜歡的東西定義很廣泛啊──你是指什麼?食物?理想型?還是什麼興趣、嗜好嗎?」
「哈哈,我還沒說完呢。威脅你--」仰頭拖長著尾音,埃別克轉著腦子,隨口說出跳入腦海中的某一個靈感:「威脅你當我的朋友好了,嗯?應該不會太虧吧?」他揚起眉毛聳了聳肩。
「食物我猜,是姊姊的咖哩嗎?既然都知道生日了,本來只是一時興起想打聽一下該買什麼,」端著下巴認真地點頭,他絲毫沒有要保留驚喜的意思。「不過你倒是提出很多讓人感興趣的方向呢……隨便說一個來聽聽?」
「當然不虧啦,」馬上改口地摟住對方,露出了見風轉舵的神賊笑容,有些肉麻而且抬舉,「這麼才氣會給我創作上靈感的學弟,根本是謬思啊!」
「原來是生日要買給我的禮物啊?」現在眉宇嘴角整個揚起來下不來了,應著對方所說的,最喜歡的食物是姐姐的咖哩沒錯,於是頻頻點了點頭──至於感興趣的方向……
「啊──你是想知道『理想型』吧?」兩個大男人畢竟也一定有這樣的話題可以討論,於是老實說道:「我喜歡……會跟我撒嬌的女生。」「等等、難道我說了理想型,你會介紹一個女生給我嗎?」想到這個連結不禁大笑出來。
「咳、學長真的是太高看我了,真的。」白皙的臉頰被誇得忍不住幾分面臊,埃別克暗自覺得自己該把臉皮練厚一點才是。
「怎麼可能、雖然我是有個妹妹,但要介紹也太困難了。而且學長認識的女孩子想必比我還多吧?」被對方滑坡式的連結逗笑,埃別克擺擺手意謂對方打消念頭。
「不過原來你喜歡小鳥依人的類型啊--?」
「我哪裡有認識很多女孩子?」搖搖頭說道,隨後又噘嘴調侃著埃別克,「我覺得你才是女生會想認識的憂鬱小王子類型──」說不定要介紹給自己,埃別克就先把那女孩的心給收服了。
「……沒有男生不喜歡小鳥依人型吧?」蹭了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坦承道。「你不喜歡嗎?換你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什麼--、」差點嗆到。「那一定是幻覺。」絕對是。
調整呼吸定下心神,埃別克姑且還是肯定了對方的說法,「好吧,我同意,那種女孩子確實滿可愛。我沒認真想過這方面的標準,但希望是可以聊心事,善解人意,感覺溫暖的女孩子?」
語畢,又覺得這樣的假設依然無法貼合難以捉摸的心思,說來自己到底喜歡哪種類型的對象才是?不甚滿意地,他瞇細了雙眼,放棄式的搖搖頭。
「不行,我沒跟人交往過啊,隨便說說而已。搞不好到時看上的完全不是這類型的人呢。」
「哈哈我聽過這種墨菲定理,喜歡的和最後在一起的,通常都是兩回事。」想想自己的爸媽、自己的姐姐,好像都驗證了這個道理。「那我有點期待看你到時候的交往對象了──」帶著調皮笑意說道。
來到社團教室的走廊,對這個地方瞬時有了些印象,之前跟撞球社的社長黛比也來過這兒,「啊、我知道,這裡是撞球社嘛,所以應該再過去幾個……就是弓道社了?」糊里糊塗地探頭查看著,一邊問道:「所以你平常也都會來練習?」記得對方好像和自己這麼說過。
「是的,占地特別大的那一間。」
相較尋生探頭探腦的好奇,埃別克的腳步筆直得一往無前——倒不是因為他熟悉此樓層的構造,而是因為他幾乎只去弓道部的緣故。
「學長好像沒怎麼來過社團教室?是打從一開始就是足球社員的緣故嗎?」留意到對方細微的表情變化,埃別克好奇著,並且也肯定了對方的提問:「因為算是新手,所以不練習不行。」
「嗯,我是足球社的忠誠球員,你看前任社長都被我的忠心耿耿感動了。」略帶驕傲地說,目光掃視到弓道社教室,占地的確很大啊──
「所以在這之前你都沒有接觸過弓道嗎?為什麼會選弓道社啊?怎麼不來足球社?」劈哩啪啦的問題脫口而出,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多話所以趕緊安靜了下來;但又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又說:「搞不好說是新手,其實百發百中喔,我很懷疑。」
「是真的完全沒接觸過。本來是有打算加入足球社,但想到選弓道或許可以讓我比較快熟悉日本文化,最後就這樣決定了。——對了,進去記得先脫鞋。」
推開弓道社的門扉,上頭掛著的小銅鈴傳出微弱但清澈的聲響。在門扇後的是色澤溫潤的木質廊道,及籠罩在午後陽光下的矢道草坪。
「目前只能射中靶面而已喔,心態還是不夠平穩。」將脫下的皮鞋放在玄關角落,也側身讓了個位置給客人擺鞋子。「倒是你,除了忠心耿耿以外,球技應該也很好才會被考量成接班人吧?」
經埃別克一提醒在進門前便趕緊先將鞋子脫了,一邊說著:「……是可以熟悉日本文化沒錯啦。」一瞬間覺得這個理由實在非常正當,想說服對方來足球社都沒辦法了。
走進弓道社,空氣裡飄著一股很溫和淡雅的木質香味,說真的聞足球社一群汗臭人久了,這味道實在太清爽了;「哈哈,當然,去年十場校際比賽中我就進了二十五球喔!」有些得意地笑說,同時也將鞋子放置好,選了個位置打算好好欣賞才氣學弟的箭術──
「給你大展身手了,我在旁邊會做個稱職的小觀眾。」朝埃別克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眼神熱烈地和對方對視著。
「?」一臉驚訝地回瞧笑得得意的足球社社長,他咬著下唇嘀咕:「平均每場二點五球……等等、你是不是從以前就開始踢了?……是前鋒嗎?」
不過即使這樣,能達到這等優良成績想必本身底子也得夠好才行。
「以為你只打算來看看場地呢,原來真的想看我射箭?」向尋生指出了置物櫃和冰箱的所在,他看向擺放公用弓的立架,猶豫了一會兒才續說:「你在這等一下,我去換個衣服--想喝飲料的話可以拿寫我名字的。沒中不准笑啊。」
「嗯,是前鋒。」不過這也是學長分配的職位就是了。
「當然是想看你的箭術,」朝要去換裝的埃別克開心地揮了揮手催促對方快去換吧,「放心,我這個根本拉不開弓的人要是發出一點笑聲,你就儘管衝過來開揍。」除了音樂,在這麼專業的運動項目上也有興趣,埃別克真的很不簡單了。
而且,說起來這個小學弟真的是對自己疼愛有加了,還特別讓自己可以拿屬於對方的飲料來喝,如此親暱令自己感動之餘也就不客氣,溜到冰箱旁邊去看有什麼樣的涼飲了。
喔了一聲充作回應,埃別克抓起置物櫃裡的備用服便往洗手間去,不一會兒回來時,他已換上水灰色的道服與藏青色的袴。
「……請多指教。」踩著棉白的足袋路過冰箱前的尋生,穿上弓道服的埃別克似乎又變回較為拘謹的版本,收起的嘴角大約透露了一星半點的緊張。
「你坐那邊好了?」取下弓和箭時,他也指向社團規章下,學長姐經常待在那兒觀看的椅子,隨後又指向射場的中央:「我會從這裡開始。」
「啊、好。」隨著對方指示乖乖地去椅子上坐下,望著埃別克正式又整齊的弓道服裝,以及拿起弓、在定點上站好時那種剛毅卻又柔和的態度,那個方才談著奇幻故事、玩笑著要威脅自己的可愛學弟,瞬間換成了令人肅然起敬的形象。
喝了口冰箱拿出來埃別克的果汁,全神貫注、又帶著萬分期待地,緊緊守著埃別克的身影,等著對方的動作。
緊張是射不好箭的,這點或許和上台表演有異曲同工之妙。
勻好呼吸的頻率和心靈的穩定,埃別克睜開低垂的眼眸,從本座起身,滑走至前方的射位、跪下,側身上弦。戴著皮製的弓懸,一心一意地將箭尾的刻槽掛上弦索,他端著弓與箭一步、兩步起身,再兩步踏開預備張弓的姿勢。
從舉起至拉開,再到右頰輕碰箭枝,過程緩慢得彷彿時間也隨之靜止,射場安靜地似乎只能聽見風兒拍響樹叢的沙沙聲。然而只是一眨眼的瞬間,伴隨一聲輕渺的破空聲,原本執在射手指間的箭矢便出現在矢道彼端的的場上。
站起身來睜大眼睛看了下埃別克射出的那一箭,發現箭落下的地方和目標好像還有一段距離,會心一笑的同時覺得埃別克可能是太緊張了,然而,以埃別克所說的新手來說,這樣早就是訓練夠久才有的結果了;於是在一旁出聲吶喊:「哎呀風向的問題啦!再試一箭你一定可以的!」
然後開始呼些口號,也不顧這偌大的弓道場就自己一個人的聲音。
「……還要啊?」在箭枝離手的瞬間便已感到不妙,最終偏離的狀況果不其然讓人想就地謝罪。
準備忍住失敗的自責感將收尾做完就好的埃別克聽見場邊的助威,一瞬間禁不住露出哀怨的神情。斂眸吐出一大口濁氣,他重新端正態度,再將鹿皮手袋指尾鉤住的乙矢翻入手心,再度做出搭弦起弓的動作。
……不行。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聽見偏掉的聲音,埃別克連確認都省了——這時應該要鎮定的做完該做的事才是最好的--草草收了勢,他帶著弓以幾乎稱得上小跑的速度走回場邊,紅著耳根子硬是不敢直視座位上的尋生。
「……平常沒這麼差的。」
「哎別緊張,一定是我在這裡的關係,壞了氣場。」站起身來給有些喪氣的埃別克在肩頸上捏了捏,笑著說道,「不過你拉弓的英姿已經夠帥了,這樣來弓道社一趟也很值得啦!」
按著對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下弓道社帥氣俐落的服裝,抬起頭來眼神一亮提議道,「換上了衣服只試了兩箭就脫下來也不划算,跟我拍張自拍吧?」
於是拿出手機,把埃別克拉進鏡頭裡來──
「欸?等等--」
被尋生的提議嗆了一聲,埃別克還沒從渾沌的心情中理順,就被拉入鏡頭的焦距中。
「我不太擅長被拍……?」這話倒是真的,而且他只來得及形式上的撥順額髮,方才因連續兩箭失敗而漲起的紅潮還沒完全從白皙的臉頰上退去,不敢想像照出來會是多麼狼狽。
按下拍照一鍵,便把兩人的笑臉記錄了下來──當然,自己突如其來的提議似乎讓埃別克還沒準備好,以至於表情看起來與其說是笑容,不如說傻愣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哈哈,你的表情好可愛喔!」在自己眼裡埃別克那樣有些呆呆的神情確實很可愛。
「不讓你有第二次拍的機會啦,只有一張比較經典。」朝對方壞笑,「我到時候再傳給你……,啊、我是不是沒有你的聯絡方式啊?」
「請學長不要再調侃我了……」好像某種把柄意外落入別人手中的感覺,拍完照後的埃別克卸下緊繃的肩膀,躲開尋生狐狸般的狡黠眼神,試圖進行無力的抗議。
所幸對方沒有追擊的意思,他壓下過速的心跳湊過去看已經轉向通訊錄功能的畫面,特別響亮地咳了兩聲後,又嗯了一聲回應。
「是的,想要手機還是什麼別的?」他先朝尋生報了一串號碼。「說到這,上次你說會來2C找我,結果我連你是哪班的都不太清楚,想起來有點好笑。」
「哎哎……」埃別克講那麼快差點不及輸入,手忙腳亂一陣,又說:「手機號碼有了,或許……LINE吧?可以嗎?」考慮到對方有時可能不方便接電話或什麼的,向埃別克問著。
「欸?」原來自己在自我介紹時沒有報上班級嗎,為什麼會這麼健忘呢?「我是3C的,所以我們算是直屬學長弟啦。」也不管有沒有這種說法就是了。
「原來是直屬嗎,好巧啊。我上次說過『請多指教』了嗎?」埃別克重新上下打量著眼前自稱直屬學長的對方,猶豫了半秒。
作為一個擅長搞失蹤的人,果然還是……
「——等我一下。等等也給我你的手機?」將弓掛回架上,返身回到置物櫃拿出隨制服換下的手機,咚咚小跑回來的埃別克刷開綠框白底上的二維碼,向尋生晃了晃螢幕。
「老實說我對學長學弟制沒什麼概念,以前的學校沒有這樣的風氣,所以、如果我有冒犯的話……」他飛快回憶了不久之前的各種行為,細長的眉毛不太確定地揪起:「請記得提醒我?」
給埃別克手機的話……按下了通話鍵,直接撥給對方,這樣埃別克就有自己的號碼了。
順便也將埃別克加入為好友後,一邊喃著:「學長學弟制也沒什麼,有人很在意前輩後輩的關係,我是覺得滿麻煩的。」抬起頭來,朝對方笑道:「我怎麼會記得你有沒有什麼冒犯的地方,我倒是記得你剛剛兩箭都射偏了,感覺是特意謙虛吧──」然而語氣並沒有真的要調侃,只是覺得在對方面前真的可以很自在。
反射性地倒抽一氣,憶及剛才失常的箭法,埃別克只對自己感到既好氣又好笑。不過尋生真誠正面的態度又令人覺得,其實所謂的失敗,大概也算不上什麼真正可怕的大事吧?
「……嘛,算了。射壞是不能找藉口的。」對方還給他台階下,這份溫柔真是心領了。思及此,板蕩不定的心情終於獲得停靠的許可,少年笑著斂下漆黑的睫羽,輕輕搖了搖頭,眉目裡細微的糾結真正地雲消霧散。「下次你再來,一定射中靶心給你瞧。」
做出這番有些狂妄的誇口,埃別克神情愉快地戳掉螢幕上響起的來電,切入鍵盤打起了字:「我同意你,我也覺得不太習慣。比起輩分之類的小事,對我來說,人品和能力更重要。」
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手下剛打出的『前輩』兩字卻好似和發言有種微妙的牴觸。他從空白欄位閃動的游標處抬眼,瞅著對方蜜蠟色的眼眸,乾脆把手機遞上前去:「可以幫我打你的名字嗎?」
「怎麼、你是忘記我的名字了哦?」哈哈笑了下,接過埃別克的手機來輸入自己的名字,簡單鍵了兩個字『尋生』便慎重地再交還給對方,一邊說著:「本來就是,合得來的人就是合得來了,還分前輩後輩多無聊。比如說,就算你今天是學長,我因為找不到靈感而跑去煩你的時候也不會覺得愧疚的。」言下之意是真心覺得對方和自己幾乎無話不聊,也都聊得很盡興、很開心。
「說到下次一定要射中靶心,既然你都做了這樣的承諾,那麼你有空也記得來足球社找我,我再秀些很炫的花招給你看。」因為要向埃別克做約定,也就再次伸出小指頭,笑著要和對方重覆之前才演練過的默契。
「說得真好,我也是這麼想的——嗯。」收回手機,相比交付的慎重,他倒像惡作劇得逞般揚起眉頭:「我剛剛決定你打什麼、我就怎麼叫你,不可以的話只有現在有機會抗議了喔?」
此話剛落,威脅別人的人卻是先別開頭笑場,哪怕原本只有一點點的強制力也被笑得無影無蹤。
「下周自由時間去找你?」收起太過孩子氣的行為,埃別克勾住尋生的小指來回地晃了一晃,拍拍對方的肩膀提議。「剩下的,我帶你走旁邊的走廊去的場拔箭吧?這樣才能算整個走過一遭。」
看著埃別克魄力過後立刻自己破功,大笑出聲來,這算哪門子的威脅,沒有什麼懾服別人的力量倒是令人覺得親暱可愛──
「叫名字就好了,我真的不介意這些啦!」再次像之前那樣手肘勾緊對方的頸子,揉亂埃別克的頭髮,仍是止不住笑聲。
玩笑過後放開對方,附和回應對方約定下次見面的時間說好哇沒問題,接著就跟上埃別克的腳步,隨著對方一起去場上拔箭──
「對了,你畢業以後想往什麼方向發展啊?」突然好奇起埃別克未來的夢想與規劃。
「這個嗎,我還在思考呢。」隨手將幾撮特別凌亂的髮絲順到眉尾的細痣後方就算完事,埃別克帶尋生走上草坪邊供人來去的廊道,與樹籬比鄰的手掌下意識折了一枝特別突出的芽枝。
「可能去試試正規的音樂學院——因為太專業了,這有一點難度。或者,就這麼去報名普通大學?總之我覺得,我的個性和能力可能不太適合成為偶像。」
對於自認的短處,他說得很坦然,「學長……尋生呢?和樂團有關嗎?」
聽見埃別克談到不適合成為偶像,倒是覺得有點兒奇怪,皺起眉頭來問:「你這麼有才華不出道你不覺得說不過去嗎?擔心能力做什麼?還是……個性?」覺得這更不是什麼問題,「我覺得像你這樣好相處的人根本很難得吧,哪裡不適合了?」
不過當然,正規的音樂學院或是大學也是自己的考量之一,而自己很清楚,有時想更鑽研學問這一塊並不等於要捨棄演藝夢想那一塊。
「我是希望讓樂團有更多曝光的機會沒錯,但我們只是幾個喜歡音樂,不怎麼成熟的幼稚鬼,成立時間甚至也沒有幾年……,要立刻投入演藝圈,總覺得還太早。」
「那是因為你不知為何『看見』我了,才會這麼覺得?」
噙著淺淺的微笑,埃別克搓起細枝,像射飛靶一般向前扔去。不過帶有嫩葉的枝條到底不比箭矢,只飛了一小段距離便摔入樹叢中。
「放在人群裡,我應該是屬於很普通的一個。對於偶像來說,擁有能引人注目的特色,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所以才這麼認為。」
「這樣聽起來,作為團長的壓力還不小呢。」聽到尋生形容自己和友人是幼稚鬼的說法,埃別克先是笑著,而後帶一點慎重地搖了搖頭:「我是不知道會不會太早,畢竟還沒好好聽過你們整個樂團的演奏。但你的歌和你的人有些能帶給聽眾積極的奇妙成分,如果再經過一些歷練,在演藝圈站穩腳步應該沒問題的?」
一次眨眼,他補道:「我可不是隨便在吹捧啊。」
聽埃別克說話總有種會完全被說服的感覺,當然不是指埃別克謙虛說自己並不特別這件事,而是偶像的定義,邊無意識地看著埃別克將樹枝扔去,邊喃著:「不覺得你缺少引人注目的特色啊。」
「有機會再請你過來幫我們捧場,」神情亮了起來,走得比埃別克快些然後以一種倒退的方式向著埃別克邊走邊說話,「積極?我覺得積極過了頭也實在會變瘋子,管理他們三個人我好累啊──」裝出受不了的表情。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肯定啊。」朝埃別克瞇起眼睛,露出了微笑。「弓道社裡面還真的很大啊──」又左右張望了下發出感嘆。
「居然說自己是『瘋子』。」瞅著橙髮少年開倒車的走姿直笑,埃別克特別加強重點的咬字。「不過也越來越好奇你們是什麼風格的團體了?到時候再傳表演時間給我,我很期待。」
在尋生之後踏上的場的拼木地板,埃別克走過第一張圓靶,在第二面和第三面靶之間停下,掐住從安土中露出的箭尾,拔出整根箭支。
「——給。」撫平土垛上的箭孔,他捧起箭交給尋生,讓對方可以親自拿在手中細看。「這佔地大概可以抵好幾個社團教室吧?不過為了讓箭有足夠的空間飛行,非得這樣不可。」
「的確感覺有好幾個社團教室的空間,其實足球社也有個名目上的社團教室,我們根本也沒在用,乾脆讓你們併進去好了。」
撫了撫箭羽,拿起來體驗著拉弓、瞄準時的感覺,並擺著姿勢,不過感覺拿著箭支揮來揮去也有點危險,便趕緊停了下來。
「啊對了,」想起了一開始來找埃別克的那些半成品──哦不,現在至少有一首,因為和埃別克討論過後,可以往完成品的方向邁進了──「我回去要努力一下那首『海市蜃樓』了,好了再給你聽聽。」笑著說道,並和對方慢慢往回去的方向走。
「哈哈——隨便割讓領土這樣沒問題嗎?社長。」
既然尋生說不在意前後輩身分,埃別克便很自然地抬起了槓。等人玩得差不多了,他從對方手中收回箭矢,沿著矢取道走到回到射場邊,將使用過的箭枝插回箭筒裡。
「有什麼想法需要討論的話就連絡我吧?時間過得真快,差點都忘記原本你來找我做什麼了。」確認剛才使用過的器材都歸回原位,他半開玩笑地眨眼,琉璃色的眼珠在斜照的光下更加透澈了些。「我很期待那些發想的碎片,會如何成為可以出口的歌謠呢。」
喊住尋生等他換下射手的裝束,埃別克便拎著裝有制服的提袋暫時離開一小會兒。
原本想乖乖等著對方回來,但因為想著埃別克既然都說,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聯絡他,樂團如果有表演、練習也都可以告訴他,突發其想又來調皮一下;拿出手機選了埃別克新鮮剛成立的LINE對話框,開始輸入「好了沒?」「你好慢喔」「蝸牛埃別克」這類的玩笑,並朝著螢幕自己咯咯發笑,期待看見埃別克等等出來又會多麼無奈──
埃別克的SNS提醒一律是轉震動模式的,不過當手機擱在更衣室的木櫃上時,震動共鳴的幅度跟鈴聲的提醒功能差不了多少。
「……在做什麼啊。」連響了三次,放棄先將襯衫扣好的少年滑開手機,看著畫面上飄過的文字泡莫名好笑。連切換語言都嫌麻煩,他鍵出『Wait』之後特別好整以暇地放慢著裝的速度,不過也沒那個膽量讓人等得太久,收摺好道服後便大步回到道場。
「久等了——這麼急?」他將切到兩人對話視窗的手機握在手裡,朝尋生揮了揮。
「並沒有急啊,只是跟你玩的。」勾起笑容,在埃別克身邊大概有些漸漸習慣了一起天馬行空、一起想到什麼玩什麼,然而對方還是有種多自己一截成熟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自己還是可以很放心的原因吧。
和埃別克一起走出了弓道社的教室,再次詢問起對方等等的行程:「你們二年級等等是什麼課啊?戲劇?音樂?」總之不會是舞蹈課了,因為日下老師等等是上三年級的課,「我們等等是舞蹈課程,我大概得先去教室裡準備了......。」因為在舞蹈課上總是有點力不從心,不努力點這學期的成績大概會很難看,無奈地笑了笑,坦承著。
那聲急也只是隨口玩笑,聽尋生這麼誠懇的回應,埃別克反而覺得這人老實得挺可愛。
「等會兒是戲劇課。」答過尋生的問題,那忽然有點中氣不足的嗓音令埃別克有幾分意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誤會,有種對方很萬能的錯覺。「不太擅長跳舞嗎?」
不過錯覺僅僅是錯覺,不如說,有缺陷的人還更有親近感一點。
「是不擅長,我老是得花很多時間理解一下肢體要怎麼擺放才不會很僵硬。」搔了搔頭,有點苦惱地說著;隨後又朝埃別克望了一眼,揚起聲調,又像是每次有什麼事情要埃別克幫忙的那個鬼靈精神情,「你很擅長嗎?改天要教我嗎?」
「這個嘛,讓身體隨著手指和腳尖作為整體移動,而不是當成一個個零件看待,然後盡可能地把每個動作都做到最滿,我只能先給你這樣的建議。」畢竟沒親眼看過本人下場跳舞的樣子,埃別克搔搔後頸,也不好給出什麼太針對性的意見。
「舞蹈方面比起我的程度,這座學校裡大概還有更強的人;」他對尋生略感抱歉地搖搖頭,不過隨後馬上補上一個打趣的笑容:「倒是如果你哪天為了約姑娘想改學國標,我還能教你幾步來著?」
「你說的這些我當然懂,」嘆了口氣,心裡想著埃別克能對舞蹈有這樣的體悟,就像音樂一樣,總是很試著去理解去領會,或許自己也要拋開我就是不擅長舞蹈這樣的成見吧──「......好吧我會試試看的,答應你。」
「哈哈,在你這麼講之前,我要是有喜歡的女生的確就只會跟她跳扭扭舞吧?」對於埃別克的貼心裝出深受感動的模樣,同時也止不住地笑著。
「好啦,那我要回3C去啦,這麼充實的自由活動時間真多虧有你。」朝埃別克真摯但又調皮的眨眼,舉起一直都拿在手上,埃別克最一開始整理給自己的文件夾,「還是謝謝你,這個。」搖了下文件夾,笑道。
「雖然能成為全方位偶像絕對是好事,但人無完人嘛。」聽出尋生話裡十分無奈的意思,埃別克拍拍對方的手臂以示安撫,嘴上卻又小小地調侃了下。
「舉手之勞而已,也謝謝你今天來找我。」
看手機上的時間差不多逼近上課,埃別克往二樓走廊邁開幾步後,又返身回來,以倒退的步伐向將要前往3C的尋生揮手道別——「下次見!」
謝謝埃中&埃別克的交流!!
小淘氣又才華洋溢的學弟超級可愛WWWWWWWW!!
謝謝尋生和尋生中的交流,學長很能聊結果東拉西扯了不少東西覺得很愉快
然後這位戰犯
(對就是他)在射箭時
連骰兩次一 我真的是,第一次是喂???? 第二次就只能大笑了啊這什麼概率www拖回家問發現明明緊張還打死不承認(。)
另外把咖哩弄成焦炭和在料理裡加橘子真有其人,看到不要揍我
對啊你骰到一那機率真的有點厲害耶
你一定覺得那個19骰在射箭那裡就好
當然www私測的時候都很高耶ww
不過他是新手還可以原諒,新手有豁免權真是太好了>_O(被揍
啊我一直覺得我有事情忘記補充終於想到了XDDDD(何等記憶)
其實已經很久沒跳標準舞了,但是為了誆尋生的反應故意貧嘴(。
(偷偷在門邊瞧著看
會跳國標舞埃別克還說不會撩女孩(人家沒這樣說
不過無法想像尋生跳國標舞XD 請教他跳好基本交通舞就可以了XD
meiyuo1839 這個可愛wwww尋生跳起來應該很不錯XDD!!!
是說會跳和會撩是兩回事啊,有時候跳得很差反而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