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一族的歸屬地相當隱密,即便使用便捷的傳送陣,也還得花上兩至三日的路程才能到達。
若想指出大概方位,只能說是位於這塊主要大陸稍偏南方的丘陵深林當中,植披多是梧桐,鳳凰一向偏愛此木而居,幾千年來未曾遷移。
山崖邊,她遙望相距幾丈遠的另一端高地,試探地將身子靠近邊緣,接著一躍而入那萬丈深淵。這裡的風向刁鑽,山風強勁輕易就托起鳳凡,順著風勢張揚背後那對五彩斑斕的羽翅飛翔。
約莫半個時辰,鳳凡才真正回到族地。
甫一落地,正好落進一個男人的懷抱。
「閨女,一路上可還好?」
時隔百年未見,父親似乎仍舊是上次分別的模樣,歲月在他身上磨不出痕跡、依然像是個而立之年的儒雅文人。
「何事如此匆忙,瞧你風塵僕僕的模樣。」
「藥典找到了,在史帝爾。」
話語剛落,兩張皆能稱為極好的面容上卻是一喜一悲。
她觀察入微,沒有錯看父親神色裡的沉重。
「父親?」
「找回來甚好...甚好。盡早將之送回書庫清點罷,快去。」
這語焉不詳令她不明,只當是父親回想當年陷入記憶。想來也沒什麼值得愉快的,畢竟當年父親只帶回了鳳凡。典籍沒尋回,連伴侶也無。
戌時,鳳凡回到父親所居的院落。
鳳凰會選擇長年在外生活的少之又少,可謂稀奇。想當然爾這百年才回歸一趟的鳳凡不免要被族人拉扯一番,高談外頭的世界,為他們描述許多趣事,有些經歷過,有些卻是隨口胡謅,怎麼精彩怎麼來,只求能讓聽書的人心滿意足。
她的父親見她回來,忙不迭遞上熱茶:「此番回鄉停留幾日?」
「一侯後便離開,工作尚有要事,不便久待,家裡可都還好?」
其實鳳凡一般交談沒有這麼咬文嚼字,只是族人生活環境一向封閉,甚少沾染現在化口語。
她對空氣中隱約有化不開道不明的抑鬱心知肚明,但父親不語她也無從開口。
直到鳳凡沐浴完洗淨身子,父親這才鬆口,兩人步入書房,這兒的生活步調隨著大自然的腳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入夜以後只能秉燭對談。
那雙同她色澤的眼眸因燭光而閃爍,但仍晃不亮他眼中晦暗。鳳凡成年後性子平滑不少,也沖淡許多急燥,面對單親撫養她的父親她一直都表現乖巧溫順,就這麼啜飲淡茶等待話題。
一刻鐘過去,似是猶豫的父親終是望向女子。
「因何而得呢?那本書。」
令她訝異的是,父親對那藥典的執著。
鳳凡心一堵,總覺得有什麼肯定不算好事的對話要發生。
「沒什麼驚人的過程,碰巧從舊書店尋回。掌櫃說,大約是個年近三十的赤髮女子將書出售給他們,時日已不可考。」
「是了,也該是如此...」
她聽得不甚明白,對那嘆息透漏的訊息也捕捉的不真切。只好調整疑惑的神色沉默引導父親繼續說明。
「那年,」外表從來都年輕且溫文俊雅的男人臉色蒼白了不少,以往不急不徐的語調此刻竟有些顫抖,緊閉雙眼,一副耗盡氣力才能開口接續下去的模樣,「那本書是被偷走的,卻是族人主動帶出去的。」
「是你的生母......我本想將這些過往隨這身軀消逝時一同埋入墓穴,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事。」
年幼時期從未得到的真相,毫無準備的被解鎖。
鳳凡只稍一頓,便想通了其中關鍵。
「可我從未聽聞有長輩做出此事。」
她幾乎是這千年來唯一一個往外闖的鳳凰,沒聽說過有長輩亦是如此。
只聽老鳳凰說過曾有一次被外族侵入,那時折損了許多阿法與貝特,也被擄走了不下十幾人數的梅格,自那之後,他們一族更是活的封閉。她很快聯想起來:「古時那次擄走很多族人的故事與這相關?」
父親此時卻是一笑,憔悴面容的眼底竟是溫情脈脈:「真的很像她,不只長相,連聰明機靈都像。」
鳳凡杏眼微睜,心底怵然。「那我....」
「你是我跟她生的,是因為」
但卻沒人知道父親的伴侶是誰,連曖昧對象都沒有的父親。而她又是在外出生而強媬中回來的。
念頭一閃不願細想,鳳凡便沒忍住拍案強制打斷話語,拍擊聲響在寂靜深夜裡可怖的驚人。
她的手很疼,力道大的令細緻白嫩的掌都因此嫣紅幾分。「抱歉,父親...我很累了,先就寢了,過幾日再談可好。」
她甚至都沒等父親說話,便急匆匆的離開書房,她有很多事要仔細思量、慢慢消化。
【Los】鳳凡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徒留男人待在書房,悵然看著閨女離去的門口。
入夜微涼。
心已至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