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這個人，並且帶回來。

索科洛夫表情凝重，翻看著從教官手上接到的任務資料。這是一個搭檔任務，教官將他跟沃爾科夫一起叫過去，發下這個任務給他們。不管教官是不是有什麼用意，都沒有告訴他們。

任務內容是找回離家出走的13歲男性。這個年紀離家出走並不算少見，但離家出走到幾乎一點痕跡都沒留，就不是那麼常見了。委託人似乎是想依靠哨兵嚮導們的搜索能力，協助找回這個孩子。

「年紀不大膽子不小呢，這個丹尼爾‧羅德。」
獵鷹將任務資料遞給一旁的銀狼。

「13歲啊……」沃爾科夫很快地讀完資料，便把它收回信封。「想到用哨兵與嚮導來尋人是挺聰明的，聰明到大材小用了。」
沃爾科夫不明白為什麼尋找失蹤人口的任務會落到他們頭上，因為只是實習嗎？所以從簡單一點的任務開始？

離開辦公室，兩人正準備回去收拾行李，就在路上遇到了有些交情的學長。
「好久不見啦！」約翰身著便裝，看來是剛結束任務回來。「你們兩個要去哪？剛上完課？」

「喔，是約翰，」索科洛夫舉起手，向學長打招呼，「我們剛剛從教官那邊領到第一個正式任務，正打算回去收行李。」
「關於任務，有沒有什麼來自前輩的經驗談啊？」

「任務……」畏懼的神色一閃而逝，約翰扯出一個笑容：「隨便做做，過得去就好啦！」
說完，他大笑三聲，讓人搞不清楚他是認真還是開玩笑。
「不過，實習遇到的八成都是你們未來的雇主，要小心——」

約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梭亞冷冰冰地開口：「都檢查完裝備了嗎？」
約翰的表情一下變得很難看，他狼狽地落荒而逃；銀狼則是一臉莫名奇妙，他老實地對教官說正要去準備。

梭亞看了兩人一眼，沒說什麼便離開了。

「感覺有什麼祕密在裡面。」獵鷹挑起一邊眉毛，「算了，先去整理行李吧，我可不想到時候發現缺了什麼要命的東西。」

「走吧，回頭見。」
兩人在宿舍前道別，各自回去整理裝備，準備他們畢業前最後一次的任務。

※

委託人的居住地點在離島時差快要半天的地方，銀狼與獵鷹輾轉來到任務目標丹尼爾的家中，尋找關於他的行蹤的線索。
一對面貌和善的中年夫婦站在大宅的門前迎接哨兵與嚮導，他們正是丹尼爾的父母。兩人一見到銀狼與獵鷹便喚出了他們的名字，想必塔在事先告知過羅德夫婦相關訊息，這讓一切進行順利，年輕的哨兵與嚮導不需要再花時間解釋自己的來歷。
羅德夫婦領著兩人到兒子的房間。
「這裡就是丹尼的房間，你們隨意看看，有需要再叫我們。」

「感謝。」
羅德夫婦離開後，索科洛夫開始翻看丹尼爾的書桌，希望能找到什麼關於丹尼爾想法的紀錄。
「有感覺到什麼嗎？」他一面翻，一面詢問正在動用五感的哨兵。

照資料上顯示，丹尼爾失蹤一個月了，房間裡看起來還是很整潔，看來他的父母會定期進來打掃，雖然能夠明白父母希望孩子回來時能有乾淨的床鋪睡覺，但恐怕也掃掉了線索。沃爾科夫的視線從書桌、書架，看到床上。
「……有信息素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丹尼爾離開了一段時間，味道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床上還殘留非常少許。
「這是怎麼回事？資料裡沒有提到他是哨兵或嚮導。」

「或許是覺醒時沒有被察覺。」
聽了銀狼的話，獵鷹微微皺眉，憑著直覺抽出一本筆記本。「畢竟也不是每個人的反應都會跟我們一樣大。」
他打開筆記本，賓果。

「看來丹尼爾小朋友找不到傾訴的對象，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筆談了。」
將攤開的筆記本遞給銀狼，上面的開頭寫著：親愛的日記。

『親愛的日記：

原來小說裡寫的，能知道別人心裡在想什麼，真的並不是一件好事。那很可怕。
今天聽見媽媽在心裡抱怨，「為什麼這孩子脾氣變得這麼怪？」原來我很怪嗎？但那是因為我能聽到你們心裡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不會怪怪的。

希望明天這個能力就會消失。

真誠的丹尼爾』

銀狼掃過日記上的文字，他皺起眉頭。
「是嚮導嗎？」
看起來很像，除非這內容只是少年的幻想。他往後翻了翻，後頭的日記寫著差不多的內容和日常瑣事，最後一頁用迴紋針夾著一張照片，底下是手繪地圖、劃掉的車資和粗略的生活雜支計算。
沃爾科夫把照片拿起來，那是羅德一家在森林裡的小木屋前開心笑著的合照。
「獵鷹。」

獵鷹回以一聲口哨，「看來就是這裡了。」
他們帶著照片回到客廳，詢問拍攝照片的確切地點。
羅德夫婦搖搖頭，「這是我們每年都會去的度假小屋，但警方已經找過了，丹尼爾不在那裡。」

「我想，這就是你們請我們來的原因。」索科洛夫一反常態，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我們有理由相信，丹尼爾是一名嚮導。儘管才覺醒不久，要避開一般人的搜索，對他而言還是綽綽有餘的。」

沒有時間讓羅德夫婦驚訝，他們很快就拿到小屋的確切位置，接著朝那裡前進。
「度假小屋這個時間幾乎沒人，但還有一些物資，的確是想逃避人群的好選擇。」獵鷹分析，「他還挺聰明的，也很有行動力。」

「可惜他做了錯誤的選擇。」沃爾科夫撐著下巴，看著車窗外快速流動的景色。「他會後悔的。後悔自己沒有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

索科洛夫聞言，臉上的表情黯淡下來。
「是啊，」他輕聲說，「13歲，真的太小了。」

沃爾科夫想起了自己覺醒時的狀況。
其實自己也差不多。他想。那時他高燒臥床，根本也沒怎麼和家人相處到，唯一能慶幸的是他在最後有好好和親愛的人道別。
沃爾科夫轉頭，看著身旁的竹馬好友。

注意到銀狼看過來，獵鷹轉頭看回去，放鬆地笑了。
「既然是我們找到的，」他說，「就讓他好好道別再走吧，反正他爸媽也知道。」

「也好。」
沃爾科夫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再度轉頭看向窗外。

※

搭乘火車再轉巴士，兩人花了一天多終於抵達了小木屋所在處。
那是在森林觀光區中的木屋群，春、夏季的時候會有很多趁著孩子放長假前來遊玩的家庭，而現在這個季節，除了管理員和少少的遊客之外，幾乎沒有住客。
「有東西在移動。」
沃爾科夫小聲地告知索科洛夫，他像是鎖定目標的狼一般緊盯著其中一幢木屋，疾行靠近。

聽見銀狼的通知，獵鷹全神貫注盯緊木屋。嚮導與哨兵如果不是正面對決，哨兵的贏面不大，因此雖然屋子裡只是個或許連力量都不知道要怎麼用的新生嚮導，他還是隨時保持戒備，並為銀狼調整五感、加固屏障。
他們來到小屋門前。

沃爾科夫用和管理員借的鑰匙打開門。
開門的瞬間，他聽見屋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的屋內。沃爾科夫可以聽見某人緊張的心跳聲從唯一關著門的臥房傳出。
銀狼對搭檔投了一個「你看怎樣？」的眼神。直接開門大概會把那個可憐的孩子嚇壞。

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獵鷹閉上眼睛，讓自己的精神嚮導直接在房間裡緩緩現形。

焦慮的丹尼爾在房間裡縮成一團，恐懼地盯著房門，所以當房門前出現一抹白色影子，並由稀薄緩緩加重成實體時，他立刻就發現了。
最後那抹影子成了一隻白色的鷹，歪著頭打量丹尼爾。

房間裡面憑空出現了一隻老鷹。
這是真的？是幽靈？還是幻覺？男孩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這不尋常的狀況令他緊張，但看來沒有惡意的老鷹又那麼吸引人，他縮了縮脖子，兩眼發直地盯著白鷹。

白色的鷹見男孩對牠沒有敵意，便預告似地拍了兩下翅膀，接著輕巧地飛到他身邊，老鷹的力道掌握得剛好，爪子沒有抓破任何東西。
牠睜著圓溜的眼睛看著男孩，像是在說「摸也沒關係喔」。

被老鷹主動靠近的舉動鼓勵，丹尼爾挪動上身，怯生生地伸出手，他先試探性的把手放在老鷹眼前，確認老鷹沒有生氣之後，再輕輕地碰碰白鷹頭上的羽毛。光滑又柔軟。

白鷹瞇起眼睛，乖順地任男孩觸碰自己。然後牠咬住丹尼爾的袖子，輕輕拉了兩下，接著往門口的方向跳了兩步，回頭看他。
似乎是要他開門的意思。

男孩被老鷹拉著踉蹌了兩步，腳步遲疑的走到門前。
他知道門外有人，兩個人，他「聽見」聲音了。他們在想著該怎麼讓他離開房間，還有一些他不明白的「塔」、「嚮導」之類的詞。
男孩的小臉陰霾重重，他低頭看著白鷹，跪下去抱著牠。
「好可怕喔。」

聽得見別人的想法好可怕。
他其實不想知道的。丹尼爾不想知道妹妹覺得他很煩，也不想知道媽媽覺得照顧他很累，更不想知道爸爸覺得他沒教好孩子。即使那都只是一閃而過的想法。
現在在門外的人又是誰呢？他知道他們是爸爸媽媽找來帶他回家的，但他們真的可以相信嗎？

「我該怎麼辦才好？」

『嗨，丹尼爾，聽得到嗎？』
突然，門外不太清楚的「聲音」變得清晰，而且是對著丹尼爾說話。
『你好，你可以叫我獵鷹。』「聲音」這麼自我介紹，『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是你的父母請來找你的。我跟你一樣，可以聽見別人的想法。』
『如果你覺得可以了，我想我們可以聊一聊。』

丹尼爾被突然變得清晰的人聲嚇了一跳，他摀著耳朵四處張望，最後看著門板。
「我……」
他又低頭看了懷裡的老鷹，老鷹與他四目相對，接著又歪了歪頭，像是在問他「不去嗎？」。

男孩終於打開了門，他把抱著的老鷹交給了門外的短髮少年。
「牠是……你的，對吧？」

「沒錯，牠叫米格。」少年用和剛才「說話」時一樣溫和的語氣對丹尼爾說，「剛才自我介紹過了，你可以叫我獵鷹。旁邊這位是我的搭檔，銀狼。」
他沒有伸手接過米格，而白鷹也安靜地待在丹尼爾手中。
「我們先來這邊坐吧？」獵鷹指向客廳的沙發，「你可以抱著米格，牠會很高興的。」

丹尼爾膽怯地縮了縮脖子，細瘦的手腕更抱緊了大鳥，他聽話地坐到了沙發上，雙眼一直看著兩位陌生人。
還沒有跟男孩交流過的銀狼默默坐在離丹尼爾較遠的那一側，他也知道自己表情肅殺，怕嚇到這個像小麻雀一樣的男孩。

獵鷹坐到男孩的身邊，但保持著讓男孩感到舒適的距離。
「就像我剛才說的，」他起了個頭，「我也可以聽見別人心裡的話，跟你一樣。或許可以算是你的前輩吧。」
「我們這樣的人，被稱為嚮導。」

他娓娓解釋了嚮導與嚮導的能力，順帶提到了哨兵。
「如果說嚮導是情感，哨兵便是理性。他們五感敏銳，收集外界一切資訊。」他指指坐在較遠處的銀狼，「嚮導和哨兵是一體的，他就是我的哨兵。」
「而哨兵和嚮導，在覺醒之後都會被帶到塔裡。」

「塔……我們會被關起來嗎？」
丹尼爾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他從得到這個能力之後止不住的想像之一就是被研究室（或是那一類的組織）抓起來當實驗材料，那種科幻電影常常出現的題材。

「要說關起來──」獵鷹眨了一下他湖水綠的眼睛，「是，也不是。」
「你可以把塔想像成軍校。在那裡，你會學到關於哨兵與嚮導的知識，你可以更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一年之後就離開，開始獨立接辦任務，就像我們現在一樣。」

接著，他放低聲線，用舒緩的聲音說出無情的內容。
「雖然我不太清楚你的情況會被怎麼處理，不過以我來說，我這輩子應該再也見不到我的家人了。」
「覺醒成為哨兵或嚮導，就像重獲新生，必須跟從前一刀兩斷。」
然而，丹尼爾的父母是知情人，或許會有不一樣的處理方式。

「我會再也見不到家人？朋友也是嗎？」丹尼爾顯得更加不安，手指絞緊衣襟，他像是不願接受事實般搖著頭：「那我可以不要去塔嗎？」
他才13歲，他還沒跟父母好好說過他愛他們，也還沒跟妹妹好好為了他推了她一把道歉，他還想在家裡養狗，也還想跟在學校交到的新朋友一起出去玩。
他不想就這樣跟深愛的人們分別。

露出遺憾的目光，獵鷹微微搖頭。
「很抱歉，丹尼爾，但是不行。」
就像出生不是人所能選擇的，覺醒也不是人所能選擇的。他們不能讓自己變回普通人，一如人不能縮在母親子宮裡不出生。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想辦法給你時間道別。」

丹尼爾的小臉垮了下來，原本還有些打開心房的他現在一股勁縮到沙發的最深處，緊緊抱著溫暖的大鳥不放，拼命搖頭拒絕。
他不要道別，他只要一切恢復原樣。

另一個毛茸茸的觸感拂上男孩。
銀白色的大狼站在他旁邊，豐滿的狼毛摸起來有點粗，但膨鬆柔軟。
狼的旁邊，金髮碧眼的少年直勾勾地看著他。
「丹尼爾。」

溫暖的手觸碰他的手，僅僅只是觸碰。
「你會失去很多東西，就像蟬蛻去牠的外皮，變成另一種姿態。」
「但是裡面。」金髮的少年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在你裡面的東西，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拿走。」

「然後，你會有新的能力、新的際遇，或許，你會遇上你的靈魂伴侶。」

新生的嚮導彷彿感受到了初春的暖風拂過。那是眼前的哨兵和嚮導釋出的，溫暖而明亮的善意。
閉上眼睛，他看見了少年們的悲傷，那是和他一樣，與親朋好友驟然分別的無力與傷感。
是一樣的。

熱燙的眼淚靜靜滑過臉頰，他眨了眨眼，放開了老鷹，和少年對視。
「和你一樣嗎？」

沃爾科夫溫柔地笑了。
「和我們一樣。」

※

孩子終究抵擋不住這一個月來緊繃與孤獨帶來的疲累，搭上火車之後沒多久，他就在鋪位上安安靜靜的睡著了，對兩人來說這也省事。沃爾科夫自認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
「再來把丹尼爾送回去，任務就算完成了吧。」為了不吵醒睡著的男孩，沃爾科夫放輕了聲音說。

獵鷹點點頭，也放輕聲音回答，「沒錯。接下來這小子就會成為我們的學弟了吧？」
想到丹尼爾接下來會有多辛苦，他的表情帶上一點不忍。為了掩飾這一點負面情緒，他讓自己微笑起來，「你也滿會哄孩子的嘛，比我厲害多了。」

「我只是對他實話實說而已。」沃爾科夫轉過臉，看著窗外夕陽西下。「多虧你先讓他卸下心防，他才願意聽我說話。」

帶著笑容，索科洛夫戳戳他的哨兵。
「我們兩個搭檔，還不錯吧？」
第一個任務穩穩地解決了，他的心情也輕鬆起來。

「至少任務完成了。」
像是不想讓索科洛夫太得意，沃爾科夫話說得保守，映在車窗上的臉表情有點彆扭。
「希望接下來一路順利，丹尼爾應該也很想念家人。」

「如果能盡早抵達羅德家，丹尼爾就能跟家人多相處一下了。」
透過窗戶反射看見銀狼臉上的彆扭表情，獵鷹放出精神嚮導，讓米格靠在銀狼身上撒嬌。
「一路上一定會順利的，因為我們完成任務啦！」

沃爾科夫瞇起眼睛，輕揉米格柔軟的羽毛，用短短的單音同意了獵鷹的話。

※

隔天上午，在列車上吃過早餐後，他們抵達了羅德家，順利地將男孩送回他的家人身邊。
沃爾科夫和索科洛夫看著一家子因為重逢的喜悅而泣，完成任務的成就感在此時湧出，這也是幫助人的滿足感，兩人笑而相視。
如果之後的任務也能繼續這樣幫助人就好了！

等丹尼爾的情緒冷靜下來，羅德夫婦把男孩與妹妹哄回房間睡覺，這會兒才有空閒來談任務的報酬與後續。
「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向您報告。羅德先生。經由我們的判斷，我們認為丹尼爾是一名已覺醒的嚮導。」

「什麼？」
羅德先生的表情，遠遠超越了驚訝，幾乎可以說是驚駭。
「不，這不可能……我們家族裡從來沒有出現過哨兵或嚮導啊？」
「根據塔的資料，哨兵、或著是嚮導，出生在普通家庭的例子所在多有，這似乎不是太稀奇的事情。」
事實上，銀狼與獵鷹也是同樣的狀況，至少兩人都未曾聽說家族裡曾經有人擁有像他們一樣的經歷。

「塔，啊啊……塔啊……」
羅德先生摀面嘆息，他的妻子低聲啜泣。
沃爾科夫不能明白為何兩人的反應會這麼大，他們早就知道塔了不是嗎？就算丹尼爾接下來會被以死亡處理，他們也清楚兒子只是去接受訓練，成為像特務一般的人。做為知情者，說不定他們甚至還有機會與丹尼爾見面。
沃爾科夫悄悄地向身旁的索科洛夫投以困惑的目光。

索科洛夫回以一個同樣莫名其妙的眼神，接著一邊眉尾輕輕一挑。
──好像有卦。

他再次看向羅德夫婦，「羅德先生和羅德太太，我理解你們即將與孩子分離的難過，這是件很遺憾的事。請節哀。」
「不過，既然你們能夠聘雇哨兵和嚮導，我想未來要與丹尼爾相見，對你們來說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

「不，這……唉。」
羅德先生深深嘆了一口氣，接著又強打精神，搬出禮貌的笑容。「謝謝，你們真的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跟內人都很感謝兩位幫我們帶回兒子，我們想要為你們準備一點小小的謝禮，這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兩位請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好好休息一下吧。相信你們長途跋涉一定很累了。」
羅德先生說話的同時，他的妻子拿出招待客人用的點心盤放在桌上，也說了聲「不用客氣」，並表示家裡可以隨意讓他們參觀，也歡迎去後院走走，他們有棵很漂亮的蘋果樹。

沃爾科夫對羅德夫婦的做法感到困惑，這兩人的反應不自然，但直接點破又顯得缺乏禮貌，塔也確實說過這雖然是實習，委託人可能會另外準備謝禮，學生們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收受。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目送夫婦倆離開，沃爾科夫直到此時還是不確定這個應對正確與否。
「你覺得怎麼樣？」他轉頭詢問獵鷹對這個狀況的意見。

「這裡面好像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情況，」獵鷹瞥了一眼夫婦離去的方向，「而且，應該跟塔有關。」
他考慮了一會兒，「我『聽聽看』好了。」

銀狼點了點頭，他也打算把感知擴張去探查看看。
沃爾科夫聽見構成地面的木板間相互摩擦，某種昆蟲振翅飛行，降落在樓梯上，一扇關起的窗戶與三面緊閉的門扉被戶外闖進室內的風吹得響動。他聽見兩個人聲模模糊糊地自二樓最深處流出，像摀在水裡說話。
淡色的眼睫搧了搧，少年按上耳骨，他差點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不乾淨，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在出任務前的身體檢查才洗過耳朵。除了二樓最深處的房間以外，所有的聲音都沒能逃出哨兵的耳朵，顯然出問題的不是他的聽力，而是那個房間。
「你也一樣，對吧？」

獵鷹點頭。「我能『聽見』，卻聽不清楚。那是被擋住的感覺。可能他們有什麼方法能阻隔我們的感知。」
目光投向羅德夫婦踏過的旋轉樓梯，索科洛夫笑了聲，一派輕鬆。
「我不覺得這是特地防範我們的手段，應該是原本就設置在那裡的預防措施，就像火災警報器或煙霧偵測器一樣。」
「我也這麼認為。」

現階段，他們沒有突破阻隔的手段，兩人也判斷沒有做到這個地步的必要，因此儘管心裡介意，他們也不得不放棄探查，乖乖等待雇主回來。

※

羅德夫婦離開的時間比想像中還要久，兩人再次出現在他們眼前時，表情是在沉痛中勉強打起精神的禮貌。
「讓你們久等了。」男雇主坐回桌前，他的妻子站在身後，神色憔悴，彷彿不雙手扶著椅子就會軟倒般。

羅德先生遞出一個信封與兩個沉重的手提箱。
「正如先前所說的，這是為兩位準備的謝禮，請務必在安全的地方打開。」
接下信封，透過重量與厚度，銀狼知道裡面有一張摺成三折的紙，是信紙嗎？他將信封放在桌上。「非常感謝您的好意，我能請問這裡面是什麼東西嗎？」
「是你們未來一定會用到的東西。」男人似乎沒有打算深入解釋。「我很抱歉我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我一開始就不應該接受邪惡，這是給我的懲罰。」

羅德的痛苦陳述，銀狼與獵鷹毫無頭緒。看得出他們的困惑，男人苦笑了一下。
「你們覺得莫名其妙，對吧？真抱歉，就當作這是蠢人的自言自語吧。」
這句說明只讓人更加困惑，但銀狼不想讓自己顯得一無所知，他保持禮貌地回應，羅德先生也結束了這個話題。夫婦倆起身送客。
「你們今天就要回去塔嗎？」
「不，我們會搭明天下午的飛機。」
「這樣啊，那今晚住的地方找好了沒有？」
「已經找到了，謝謝您的關心。」

談話間，四人踏上大門前的鮮紅地毯，羅德家的男主人率先踏出一步，為客人開門。

「沃爾科夫、索科洛夫。」
兩人在雇主最後一刻的呼喚中回頭。
「你們還很年輕，多……多去見見世面，不要停止思考，不要停止懷疑，不要停下腳步。」

少年們在午後的日光中眨了眨眼，把這段因惡魔的耳語而誤成惡行幫兇的男人所能做出的最大祝禱，當作反覆重複的長輩教誨，他們像是收下鄰居爺爺給的糖果般收下這段話，告別了最初也是最後的雇主。

To be continue.

Part1到這邊先告一段落其實本來是要讓狼鷹兩人去玩玩的，我還查了好多資料，為什麼要逼我
剛剛發文還發到被防洪哈哈哈

希望大家不要覺得我們轉得很硬呃呃呃，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欲知後事如何請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