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要來我家看看嗎？」

放假日的下午，兩人正窩在一起，就著熱茶聊天時，洸問了這麼一句。
自己已經去拜訪過九重家，但九重還沒看過他的家人。如果九重願意，洸也想帶他回家看看──給家人看看。

「咦？嗯——方便的話，是蠻想去看看的……」

想多了解洸。
當然也包括洸的家人。
不過、

「洸有跟……家裡的人，說我們的事情嗎？」

「嗯，說了。」洸的回答十分乾脆，「上次回去的時候就說了。」
雖然家人們──包含未過門的嫂嫂──都很驚訝，但完全沒有排斥的情緒，也因為這樣，洸才會放心詢問九重要不要來家裡。

「咦？說了？」
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九重表現出露骨的驚訝。「那、那他們……有說什麼嗎？」

「他們說──」

『小洸的男朋友嗎？應該也是很可愛的孩子吧？』
『改天帶回來讓我們看一看呀！』
『大學生？跟小茜差不多大？』
『說不定外表年紀看起來還比洸哥大。』

洸停頓了一下，「他們說，很期待能看到九重。」

「咦、欸——？」
聽起來沒有被排斥儼然是一個好消息，但被說了「期待見面」，讓九重頓時感受到彷彿評圖報告前就快要被教授點到一般的緊張。
跟上回不同，這次是真正的見家長了。
「怎麼辦，我該穿得正式一點嗎？可是上次弄破的西裝還沒補好——」

「啊，衣服不用擔心，穿西裝有點太正式了。」洸連忙安撫有點慌張的九重，「像平常一樣就可以了──之前一起買的衣服也可以穿。」

「啊、好……」
九重似乎稍微冷靜了點，但依然很緊張的樣子。
「那見面禮……洸的家人喜歡什麼樣的東西呢？和菓子、啊、你們家就是賣和菓子的……水果禮盒之類的可以嗎？」

「九重、九重......」洸乾脆攬住九重，輕拍他的手臂，「不用緊張，只是回去聊聊天而已。」
「我們一起買些茶點回去吧，他們喜歡嘗試其他人做的點心。」

「啊嗚……」
洸的話語成功安撫了九重，他安份地窩在戀人懷中，表情卻還是有些惴惴不安。「我很怕不小心給你家的人留下壞印象。」

「畢竟……同性戀就已經……不討喜了……」

「九重維持平常的樣子就沒問題了，不用擔心。」像安撫孩子一樣，洸用穩定的節奏輕拍懷裡的九重，「我喜歡的人，我的家人一定也會喜歡的。」

洸的回應讓九重很高興。
不，用高興還不足以形容；明明不是什麼甜言蜜語，九重卻覺得自己好像快融化了。
該怎麼表達這個感覺才好呢？
側過身，九重半伏在洸的胸前，親吻，然後撒嬌似的蹭著他的頸間。
「謝謝，我會振作的。」

洸轉過頭，鼻尖蹭著九重的髮絲，「九重這麼認真地煩惱，其實我很高興。」
──因為那代表著重視。
「總之，像平常一樣就可以了。菓子還是帶點鹹食吧？說不定家裡會要我們幫忙試吃......帶一點平衡味道的東西好了。」

洸的回禮讓他開心地輕笑，喉間的笑音聽起來和貓咪的咕嚕聲有幾分相似。

等拜訪的日子敲定之後，兩人在前一天先去買了伴手禮；鹹的和菓子選擇不多，他們在仙貝的口味之間陷入小小的抉擇，最後買了綜合口味。

芽吹家的距離不算遠，搭乘大眾運輸工具的話，大約半小時就可以到，兩人決定吃完早飯之後出發。
九重果然還是有點緊張，他就這麼一路捏著裝菓子的紙袋提把，來到戀人的家。

洸打頭陣，用鑰匙打開家門，「我回來了。」
「洸哥回來了！」
「哎呀，小洸回來了？」
「歡迎回來！」
只聽見室內一陣兵荒馬亂，最後先衝到玄關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剪著剃邊短髮造型的女孩，外表年紀看起來像是高中生。
「洸哥和男朋友先生，歡迎回來！」她精神十足地打招呼，雖然對九重的稱呼有點怪，「我是小茜，洸哥的妹妹。」

屋內傳出一個聽起來頗年輕的男聲，「小茜，先讓人進來再自我介紹。」
「啊，抱歉。」小茜吐了吐舌頭，「請進請進。」
她讓出位置，給兩人換鞋進客廳。

——男、男朋友先生……
好直接、太直接了。出乎意料的迎接讓九重的反應因此慢了一拍。「您好……」
跟在洸的身後換上拖鞋，九重再次對屋裡的人打招呼。
「您好。我是木之下九重，不好意思、打擾了。」

「哎呀，是有禮貌的好孩子呢。」說話的是有一頭美麗淡色波浪長髮的女子，五官和洸有七分相似，「叫你九重好嗎？我是小洸的母親，咲耶。」
芽吹家的客廳是榻榻米房間，長方形的桌子旁坐著四個人，共有兩男兩女。小茜坐回桌旁，說她已經自我介紹過了可以跳過，「那我可以叫九重哥嗎？說起來年紀是多大呀？」

點頭、微笑、道謝，九重答應了洸的母親，跟著洸一同在桌邊坐下。
「我今年剛滿二十，其實我們可能年紀差不多呢……不過您願意的話，請隨心就好。」
榻榻米的客廳讓他覺得很新鮮，九重忍不住朝四周多看了幾眼，然後趁著空檔對長輩遞出禮物。
「如果不嫌棄的話，這是一點心意。」

「謝謝，那我就收下了。」咲耶接過了禮物，笑著道謝，「是仙貝呀，小洸選的？」
「嗯，想說我們家不缺甜食。」洸點點頭。

小茜瞪大眼睛，「那我搞不好比較大......那就直接叫你九重囉？叫我小茜就好了，不用敬稱啦。」
「是啊，不用太客氣。」接話的是剛才從屋子裡出聲叫住小茜的男性，他自我介紹道，「我是洸的哥哥，叫我匠就可以了。然後這位是我的未婚妻──」
旁邊盤起深色長髮的年輕女性笑著向九重點頭打招呼，「我是舞，請多指教。」

「而那邊那位是爸爸，」匠再次幫著介紹，「爸爸的名字是卓彌。要叫伯父也沒關係，但如果你叫他爸爸，他會很高興的。」

「啊、……」
就算是客套話，應該也不會說到這個份上吧。
芽吹家人既溫柔又和善，誠心誠意的接受了他。即使他的存在扼殺了某些可能性，即使他是不那麼正常的存在。
然而他卻因為膽小而畏縮，像隻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他也得付出相同的心意才行。
至少得證明他配得上洸。

——從抬頭挺胸開始吧。
「那麼再一次重新自我介紹：我是木之下九重，大學二年級，就讀園藝學部。今年春天剛開始和洸交往，請各位多多指教。」

果然還是很緊張。
「我們是在……情人節前，洸在路上做情人節商品調查的時候認識的，之後受到他很多照顧，真的很感謝。」

在九重話音剛落時，掌聲就隨之響起。芽吹家的人們都笑著為九重的自我介紹鼓掌，而洸則是面帶微笑看著他，眼裡充滿寵溺。
「九重，太帥了！」小茜拍手尤其用力。

掌聲平息後，一直沒說話的芽吹卓彌在此時開口。
「彼此彼此，以後也要請你多多指教。我們家的洸在情緒上不太擅於表達，但在其他部分，我相信他會是個好伴侶。接下來就要麻煩你多照顧他了。」他轉向洸，「你也要好好照顧九重。」
洸點點頭，「知道了。」

在這個時候被鼓掌反而叫人羞恥，九重難為情地笑著垂下頭，「不敢當，是這邊才要麻煩洸了……」

對於身為宿者的九重來說，不管是人類、宿者還是罰者，全部都是需要警戒的對象，他無法真心相信誰，抱持著連最親的家人都無法傾吐的苦惱。
唯獨洸明白並接受了他醜陋的一面。
他從洸那裡得到了安穩的力量，那是遠比任何話語或行動更加深刻的支持。
他打從心底為了這樣的緣份感到欣喜。

「那個……也謝謝你們接受我這樣的……」
——唔，該算是什麼？
「家人？」

聽見家人這個詞，大家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這樣就對了，」卓彌微笑，「雖然因為生意的關係所以有點忙碌，但只要我們有什麼家庭活動，全都歡迎你來。」
「說起來，園藝學部是在做什麼的呀？」小茜立刻舉手發問，「順便一提，我是美術學部工藝科的，主修陶藝。」

「原來茜小姐是美術生，好厲害。」九重是感受性強的人，從藝術得到的感動讓他覺得藝術是很深奧的學問，他單純地對於藝術領域鑽研的學生感到欽佩。
「我們園藝學部底下還有分學科，有園藝學科、應用生命化學科、綠地環境學科跟食料資源經濟學科。我是綠地環境學科環境造園課程的學生，主要是學習植物的管理栽培與管理，還有環境設計那些的……這個學期剛要開始基礎實習。」

「所以九重對植物很拿手囉？太厲害了。」小茜露出佩服的表情，「如果有需要花盆的話可以跟我說，幫你量身打造！」
咲耶在一旁幫腔，「現在我們家店面用的食器，都是小茜做的唷，客人都很喜歡呢。」

舞抬頭看了看掛在拉門上方的時鐘，「晚點吃過午餐，可以吃個和菓子，小茜也有一些食器放在家裡，趁這時候拿出來用。說起來媽媽，是不是該去準備午飯了？」
「哎呀，已經這個時間了嗎？」咲耶微微驚訝地掩著嘴，先行起身，「你們先聊，我跟小舞去準備午飯。小洸，你們會待到晚餐吃完再走吧？」

「嗯。」洸點點頭。

「那晚餐就來弄多一點菜吧。」咲耶哼著小調，和稍後起身的舞一起走出客廳。

雖然說晚餐要多弄一點菜，但其實午餐就很豐盛了。因為洸有先跟家裡聯絡過的關係，九重面前的菜看不到一點肉。
「小洸這孩子，只要進廚房就是場災難，大概也只能幫九重去外面買菜吧。」吃飯時，咲耶這麼吐槽自己兒子，「想吃什麼就跟我說，不用客氣。」
「可以傳訊息給我。」小茜連忙指指自己。午飯之前的閒聊時間裡，她已經火速和九重交換了通訊軟體的聯絡方式。
洸面不改色，「那茜自己也要常回家。」
小茜縮了一下，「我得顧著窯啊......」

芽吹家每個人都忙，吃飯時間就是交流的時間，飯桌上鬧哄哄的。飯後，男生們將碗盤撤進廚房，女生們準備茶和茶點。今天的茶點是應景的上生菓子「椿」，茶不是一般常搭配上生菓子的抹茶，而是選擇了玉露。
「今天就讓我偷懶一下吧。」舞雙手合十，俏皮地眨眼謝罪。

午餐滿桌蔬食，一看就知道是特別為素食者準備的，九重感到窩心的同時，也為了自己一人而讓整桌吃素的事情感到抱歉，如果只有一兩人還好，給這麼多人添了麻煩，飯後還有甜點，九重除了感謝之外說不出其他。「謝謝您。」他對著舞吐出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感謝。

雖然不是一般的組合，椿的綿密甘甜與玉露茶的特殊香氣十分搭調，想必也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九重細細咀嚼芽吹一家的心意。
「這裡很熱鬧呢。」青年忽然有感而發。「我是獨子，以前在家裡和父母還有奶奶一起住，雖然也沒什麼不好的……但我其實有點嚮往有兄弟姐妹的生活。」

聽了九重的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我們這邊的熱鬧，大概是別人家的兩三倍吧。」匠打趣道，「九重來這邊真是賺到了。」
咲耶捂著嘴輕笑，「有空就常來玩，順便把小洸也帶回來，明明就住那麼近，一個月還不一定回來一次。」

「家裡人太多了，我回來你們還嫌擠吧。」洸無奈地抗議。

「我們家人真的很多，想養寵物都沒空間。」小茜巴巴地看著九重。剛才互加通訊軟體好友時，她看見九重頭像的梅露，非常羨慕家裡有養貓的九重。

九重笑了笑。「我家是跟爸媽還有奶奶一起住……」
說到父母，九重想起了他還沒跟家人提過戀人的事情。是他害怕被拒絕，他不敢提。
青年的笑容被沉甸甸的情緒稀釋，卻還是維持著正常交流該有的氛圍：「或許就是因為覺得家裡太空了才養貓的吧。當初奶奶還說不喜歡貓，但現在常常跟梅露一起睡呢。」

小茜聽了，轉頭對媽媽喊話，「對吧！養了就會喜歡了！」
咲耶則是像少女一樣嘟起嘴，「但小茜很常不在家......想養就要照顧呀，我只想玩貓不想照顧。」理直氣壯地這麼說。
因為是事實，小茜也只好舉手投降。

另一頭，匠溫和地詢問九重，「現在搬出來住了，大概多久回去一次呢？」畢竟還是大學生，家裡還是想多看看孩子吧──他這麼說。

九重覺得小茜和咲耶說的都是對的，但梅露現在也算是由他的父母照顧，因此他不好幫誰幫腔，只是苦笑，然後回答匠的問題：「假日都會回去，待多久則不一定。」有時候還有作業、或是跟人有約，九重就會提早回租屋處。說完，他又補充道：「我家在市郊，交通比較麻煩一點，所以通常會在家裡多住幾天。」

「原來如此。」匠點點頭，「雖然你們交往還沒有很久，不過──洸有陪著回去過嗎？」

「有過一次，」這次是洸自己回答，「跟他們家人打過招呼了，不過交往的事還沒說。不想嚇到老人家。」

「是嗎？」聽到這裡，匠沒有再多問。
反而是舞接口，「下次要回去之前，可以從我們這裡帶點伴手禮回去。家裡喝茶或吃甜食嗎？」

「家裡會喝紅茶，不過好像只有我比較愛吃甜的……」
芽吹家好像每個人都喜歡甜食，這讓九重比較沒那麼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嗜甜。「我家吃得比較西式，我也是認識洸之後才比較常吃和菓子，其實對和菓子不是很了解——不過，很厲害呢，和菓子。」

不管是之前在店裡看到的商品，還是剛才端上桌的「椿」，全都精緻又美麗。和菓子和西式蛋糕同樣講究外表，裝飾的思維卻大不相同，也讓九重覺得很有趣。
「像是小小的雕塑品，看著讓人捨不得吃下去。」

舞輕笑起來，「謝謝誇獎。這是爸爸和匠用心做出來的成果，被這麼說真讓人開心。」
「近來傳統點心已經開始受西方影響，相對地，在日本的西方點心也偏向日式一點了。」說到自己的專業，匠的態度也不自覺地認真了點，「店裡也有一些西方造型的和菓子......有機會的話再拿一些給你。每樣只有一點點，平時不太吃甜食的人也可以一個人吃掉一個。」

「拿」聽起來像是要送他，九重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點，他慌忙地揮手婉拒：「那個……這樣不太好意思……」

「啊，不用這麼客氣，」匠擺擺手，「因為要推出新造型的關係，會先試作不少的量，要做到每次的差距都很微小為止，所以試作品很多......」
他靦腆地笑了一下，「要說不好意思的話，應該是我們這邊。畢竟不是正式商品，大概每個都長得不太一樣吧。」
拿這樣的東西當禮物實在太寒酸，請想成是幫我們試吃吧──他這麼說。

「不會的，請別這麼說，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
如果是試作品而不是商品，同時兼作試吃，對九重來說這份將來的餽贈就是可以承受的，至於「每個都長得不太一樣」這種小小的缺點，他當然不會在意。
「和菓子……手工的要做到差距微小，很不簡單呢。」

舞稍微探身向前，幫忙補充，「雖然也有人認為每個都獨一無二就是手工的醍醐味，但在我們的立場來說，不太希望客人會因為比較而覺得自己拿到的商品好或差。」
她指了指自己面前和洸面前，剛好都還沒開始享用的和菓子，「像這樣放在同一張桌子上比較......風姿各有差異是沒有關係，但至少不能讓客人覺得『我拿到的比較差』。」

「說的也是呢……」
舞說得很有道理。
這個概念也可以用在設計方面。九重覺得獲益良多，默默地把這番話記了下來。

舞對九重露出微笑，接著轉向洸，「小洸怎麼也還沒吃呢？快吃吧。」
「舞姐也是。」洸拿起放在盤子邊上的黑文字，「開動了。」

芽吹家並不是經常能夠像這樣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因此他們將一整個下午都花在閒聊近況上，就連身在網路中毒年紀的小茜也沒有拿起手機，而是興致勃勃地和所有人聊天，甚至晚餐也進廚房幫忙。
晚餐正如咲耶所宣告的，非常豐盛，是讓人忍不住想「原來素菜也有那麼多花樣」的量。

「豆腐什麼的不好拿，但醬菜或壽司捲之類的可以給你們帶回去。」咲耶對三個住外面的孩子這麼說，「要什麼就跟我說，等等幫你們裝好。」

九重並不清楚芽吹家平時的狀況，七人同在餐桌的盛況再次加深了九重心中「芽吹家很熱鬧」的印象。
晚餐再次讓芽吹一家陪著他吃素，讓九重覺得很不好意思。從豐盛的料理中可以感受到廚師的巧思與心意，九重心懷感激地享用這一餐。

面對咲耶的好意，不好意思再拿芽吹家東西的九重只是轉頭細聲詢問洸有沒有想要帶的。

「看九重有沒有想吃什麼再拿吧。」洸也小聲與九重咬耳朵，「外面很難得可以看到這些菜色......你喜歡就說，媽會很開心的。」

「在說什麼悄悄話呀？」咲耶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的私下討論，「九重如果沒有特別想要什麼菜，我就全部都包一份給你們帶走囉？」
「......媽是想要處理掉剩菜嗎？」
「才不是呢！」咲耶理直氣壯，「只是想給你們吃好一點而已！」

「啊、那個……那就依您方便吧。」九重靦腆地笑著這麼說了。「每一樣菜都很好吃，謝謝您今天的招待。」
就算真的是想處理掉剩菜也沒有關係，不如說這樣九重還比較能放心收下。

「哎呀，真是個好孩子。」受到恭維的咲耶開心地笑了出來，「就幫你們準備大便當盒吧。小茜也是，每樣菜都拿一些回宿舍。」
「耶！」小茜做出一副狗腿的表情，「謝謝媽媽！」

飯後幫忙收拾餐桌後，洸看看時間，婉拒了飯後甜點，「我們早一點回去比較好，等等電車又會開始擠了。」
咲耶看起來有點失望，但她只是要洸保證很快會再回家，然後塞了一大堆食物和甜點給他們。

「下次九重來的時候，我再拿小洸小時候的照片給你看。」趁著洸在整理要帶回去的東西時，咲耶小聲對九重說，「很可愛喔！」

九重對戀人的母親所言毫不質疑。

「我會期待的。」
他瞇起眼笑了，也和咲耶說起了悄悄話。

咲耶也笑得瞇起眼，「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我們回去了。」
「路上小心。」
道過再見後，兩人離開芽吹家，搭上回家的電車。

「......九重今天覺得怎麼樣？」沉默一會兒後，洸開口問道，「我家有點──難以應付吧？」
每天都非常熱鬧的芽吹家，就連洸自己有時都會覺得稍微困擾。

「沒有的事。」
噙著笑的嘴角微揚，看得出發話者確實不覺得困擾。
「大家都很溫柔。被這樣……像是被當成家人一樣，我覺得很高興。」

不管是他的存在、還是他與洸的關係，能被接受是再好不過了，九重甚至受到出乎意料之外的歡迎，他感到受寵若驚——真要說難以應付，大概就是這個部份吧。
「有去這一趟真是太好了。」

聽九重這麼說，洸也放下心來。
「那太好了。」他露出淺淺的笑容，「之後時間如果方便，就常一起回去看看吧。」

「好的，我很樂意。」

像是對待寶物一般，九重雙手按上裝得滿滿的便當盒，垂下了視線。
「……對不起，只有我是膽小鬼。」

「嗯？」洸伸出手，輕輕撥亂九重頭頂的髮絲，「沒有這回事。如果九重是膽小鬼，從一開始就不會跟我在一起了吧？」
──如果真的是膽小鬼，連告白這件事都不會發生。

「可是我……沒能跟爸媽坦白……」
在九重預料中，家人對於這段戀情的反應不會是祝福，至少現在不會。
他不想讓家人難過，也還沒辦法承受這樣的結果，因此他選擇了不說。
——從頭到尾都只是因為我的膽怯。
「隱瞞了這段關係，我很抱歉。」

「不用覺得抱歉。」洸將剛才被他撥亂的頭髮梳順，「每個人家庭狀況都不一樣，九重應該也有自己的考慮吧？」
「不論九重選擇怎麼做，記住，我會支持你。」
他對九重微笑，「所以不用覺得有壓力。」

他看著洸的眼睛；清澈的雙眸沉穩而堅定。
九重稍稍放鬆了表情。
「謝謝。」

電車規律的振動中，纖瘦的肩頭有意無意地靠上另一副臂膀。

END.

芽吹家，真的很吵⋯⋯雖然我寫得頗開心但還是，很吵⋯⋯ˊˇˋ（看著字數
上門做客的九重一整個緊張，覺得可愛XDDDDD

因為不只是見父母還是見一整家人……！而且日本人普遍對同性戀應該還蠻排斥的（吧？）雖然九重身邊的人大多很友善，但還是會擔心被排斥ˊˇˋ
雖然中之交障不會應付大家族但九重沒問題！社交至少有60！（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