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來毫不掩飾自身惡意的狼人，查理僅僅眼光一掠，便將之排除在詢問對象之外。商人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可惜，對方似乎不想給自己這個機會。

牢籠關不住風。狼人愈是見得行商者就愈發煩躁，領主的命令不容忤逆。然而魁拉沒有禁止他嘲弄不是煉金術士的吸血鬼。險惡視線掃過法陣，對術者而言是極容易理解的構成。
「連這點都沒辦法明白嗎？」
薩提雷夫城的煉金術士無一不自負，萊迪爾又是其中之最。懷揣將外來人趕離領主身邊的尖刺目的，在擦身而過時落下此語。

「求知是知性生物本能。即便如此，我仍能夠一日日向前。」
查理停下腳步，意料之內的事果不其然發生。他並未正面接下狼人拋擲而來的言語刀刃，乃是以側面敲擊──吸血鬼並非毫無脾氣。既然狼人欲不斷挑起矛盾，他也不必一味退讓，聰明的回擊才是上策。

「不知水深的愚者踩進沼澤只會溺斃。」
狼人想立刻將外來人攆出城門，然則外來人是領主的座上賓。倘若吸血鬼執意鑽研煉金術，某日薩提雷夫城會接納他也未可知──這是萊迪爾所能思及的最糟結果。
再者，查理．愛因茲還沒能褪下嫌疑犯的外衣。

吸血鬼翡翠般的雙眸看穿了狼人想法。
他不知那滿溢的惡意由何而來。無論自己是否不懷二心的幫助領主，想必那充滿貶抑的眼神也不會減弱半分。
一開始就被莫名套上的嫌疑者外衣是目前最大的阻礙。
「那麼，他會在那之前備好交通工具。」查理心平氣和的回應道，臉上掛著笑容。狼人幼稚的心態使他火氣漸漸消去。

「愚人除了破洞的木舟，什麼也做不出來。」
在拔刀挑釁時，若對方也舉劍回應，會形成堂正的決鬥。但吸血鬼輕視般的忽略戰書，從容言語可以點燃怒火。
熄滅怒火的只有呼風喚雨的主上而已。
「怎麼了？」龍的嗅覺很敏銳。爭吵氣味引來年輕領主，爬蟲類的視線靜靜在烽火交織的現場逡巡，「……下去吧，萊迪爾。」

狼人咋舌，步伐滿是不快地踩出可以形成地震的足音。紫色光輝在外來人的影子凝聚，「他若是做了什麼失禮之事，還請見諒。」

「不，我能夠理解騎士護主的心情，如同在消去嫌疑前，我不會做出出格的事。」商人的笑容能夠使人如沐春風。他並未在領主身前隱藏真實情緒，微微震動的地面或許讓他的心情明朗上幾分。
「午安，梅薩斯大人。」

「午安。」薩提雷夫城不歡迎外人──這是行商者在踏入城門前，失蹤少年曾落下的警告。凝滯牢籠容易因風吹而引起騷動。可以洞悉人性的紫色確認言語出自善意以後，才在清麗的五官畫出笑容。
「似乎甚少見你在城內走動……今次有何貴事？」
好奇與防備雜揉在招呼語之中。

吸血鬼舉起手中卷軸，向少年道出意圖，「找人解惑。」
查理所學的皮毛止步於幾年前，停滯自然有其理由，不過是忙於經商。此時既然有些空閒，自然該將進度補上。學習鍊金術亦是讓薩提雷夫城接納外來者的通道。
「或許梅薩斯大人能告訴我，何處有適合的教師？」

「城中術士大多吝於向徒弟以外傳授所學。」如同維恩所言，如同安荷迪斯所行。領主的回應不帶一分躊躇，目光隨意掠過卷軸。
「若不介意，我可以為您解惑。」
魁拉在冠上子爵之名前，是優秀的煉金術士。不會有人斗膽向梅薩斯請求納徒，伊萊姆亦非術者。不問世事的領主認為此番交流很新鮮。

「能蒙大人教導，我十分榮幸。」查理未曾想過能受領主直接教導，機會可遇而不可求。
既然煉金術士吝於傳授知識，為何少年又將解惑於他──吸血鬼推敲出因果，而莫名感謝起狼人的拖延。
心境淳樸卻學富五車的煉金術士恐怕城內只此一位。

「那麼，過來吧。」領主允許了風吹進煉金術士的研究室。
倘萊迪爾知情必然又會惱火地反駁──魁拉喜歡一心求知的人。昏暗斗室有人造之物與自然之物併肩而臥，編寫術式的卷軸井然有序地擺放案上──這裡是挑戰自然的大本營。

查理為所見感到驚訝不已。
煉金術博大精深，吸血鬼能夠聽聞，卻無法目睹。他甚至無法用手指隨意觸碰斗室內的事物──此種情感被世人命名為崇敬。
翡翠色的玻璃珠此時亮如繁星。

黑暗濡濕的金髮在微弱火光邊落定，少年端坐在煉金術士的王座上，比起冠有領主之名時更具威儀。龍的嗅覺沒有讀出吸血鬼的心緒存在任何惡意，甚而沒有在澄明心湖下隱藏寶藏。
「您的問題是手上這些嗎？」
既然如此，當作求知者看待即可──魁拉是學識淵博的煉金術士。

「啊啊，是的。」吸血鬼目光追隨少年，將手中卷軸攤平，現在的商人是虛心求教者。
「此處的術式構成與我所知不盡相同，是改進？抑或是改造？」
吸血鬼深知口中問題不過為煉金術基石。但他相信少年與狼人不同，不會口吐羞辱之言。

纖細指尖循卷軸術式劃出相似又相異的輪廓，這方是吸血鬼所知。
「這才是您知道的術式吧。西方……不，是南方盛行的基盤。」根據自然之物的棲息地，煉金術士必須熟知空氣浮動的物質結構。
「如您所見，薩提雷夫城所在之處，不需要以架空物質為浮動值。」等義於靈脈的土地是煉金術士趨之若鶩的理由，「因此將這裡移除，加上這裡……如此一來，可以提高精度。」

少年的講解令吸血鬼豁然開朗。與自己熟知的構築方式不同，查理遺忘了薩提雷夫城之所以為煉金術之城的理由之一。
隨即，他又提出衍生的疑問。
「若是不加入架空物質，那麼將這裡改做這樣，是否能達成不一樣的結果？」
身為商品的膠囊便是一次煉金術的意外產物。吸血鬼對術式的變種充滿興趣。

吸血鬼具有煉金術士的潛質。世人皆甘於安寧，追求安寧則須對無知妥協，這是術者大忌。即使終日獨處斗室，術者所經歷的冒險與航海家同等波瀾壯闊。魁拉需要欣然從之的水手。
「您果然具有一雙慧眼。」紫色光輝閃現興味盎然的笑意。
「若是更動這部分，會與外圍的固有結構產生衝突──故需要用另一種術式替代。」在雜亂無章的卷軸之海中，少年捲出其中一縷浪花。上頭描繪複雜得令人誤以為是惡魔儀式的圖騰，他指出在其中低調連結所有文字的某條曲線，「……這個應該就行了。」

「……原來如此。」查理的疑問獲得解答，然而這只是煉金術之海的一隅。吸血鬼渴望窺得更多。
「我所記得的術式，像這樣的──」白皙手指在羊皮紙的空白一角繪畫出複雜線條，「與這個是同一種系統。將其中的這裡與這裡代換，能得出……嗯？」
吸血鬼皺起眉頭。新完成的術式能導出的結果充滿不確定性，他似乎在裡面捕捉到一絲罪惡之風。

空氣乍然沉默。緊蹙的眉宇洩漏這並非吉兆的訊號，映在門外漢或學徒眼底只是蘊含奇妙黑暗的術式，魁拉深知圖騰中沉睡的危險性。
「……我想，這部份對於愛因茲先生而言恐怕很難理解。」
警戒鐘聲敲響。吸血鬼導出罪惡公式是偶然抑或蓄意──生者的將軍非得視草木為敵不可。魁拉轉移話鋒。

「……是呢，看來獲取知識也要循序漸進。」吸血鬼接下轉移的話鋒，商人並非愚者。
躁進換取了懷疑。吸血鬼為自己的失算咬牙，因投機的討論而活躍的空氣驟然凝滯。存有的疑惑仍有許多，查理改為中規中矩的討論，卻是為了避免再度觸及敏感之風。

「那麼，您還有什麼疑惑嗎？」
斂起狐疑之色換上禮儀周備的面孔，領主的心底即便動搖也不會形於五官。按兵不動等待獵物上鉤是龍的專長。魁拉仍舊輕易解開困惑繩結，凝滯的空氣卻也沒有因此流動。
昏黃燈火仿似夕陽，輝映於燃燒的淡金色。無數思緒在煉金術士的腦海打轉。

無數思緒同樣在商人腦中打轉，對於重新活絡空氣他卻無能為力。已經萌生的懷疑種子無法輕易拔除。
他只能使少年無法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如同對方那張禮數周到的假面。夕陽般的光輝同樣打上吸血鬼披散於肩的燦金顏色，在昏暗斗室內兩相成映。
最初獲得知識的欣喜已然褪去。誰都未曾注意到能映入自己眼中的燦爛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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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是打算增進兩人感情的(幹

好像純粹增加了可疑度呢(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