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是存在著卻又模糊，沒有任何經驗的他想要伸手捉住內心的答案，但每每都只是觸碰到一點邊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或許是他潛意識只認為，和道重超越普通朋友的相處互動是合理的，誰一生中沒有那麼幾個好哥們？
但同時他又懷疑自己，為什麼會把道重看得這麼重？甚至是只要他出現在視線裡，就會下意識的跟隨。

二虎本來就不喜歡把事情積在心裡面一直想、一直想，他想要快點找尋到答案讓內心輕鬆一點。
……
在某個假日待在家裡房間的他，坐在書桌前把頭埋進雙臂之間。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二虎想。
起身後又是糾結了一下後，就走出房門敲響了對面三馬的房門。

睏倦、煩惱還有不知所措，這些情緒這幾天一直在三馬的腦內轉。
迷茫不定的感覺，簡直要把自己逼瘋了。

老實說根本不該回家，只要回到這個熟悉的環境就會發現到周圍的空氣和以往沒有不同，只有自己的思緒改變了而已。

「好難受，簡直快要窒息。」

叩叩、
被敲響的房門，讓三馬的意識拉回了此刻。

不安使得自己躊躇不前，明明就只是開個房門卻像是要和內心的三百壯士打過一架才能通關般那樣的難熬。

『如果是他怎麼辦──』
三馬緩慢的移動蜷曲已久的身子，他站起身，告訴自己不論待會遇到甚麼狀況，做好「弟弟」的角色就好了。

喀拉。
他終於開起了門，卻看到一臉心事的二虎。
「二哥，怎麼了？」

「有點事想問你。」與往常同樣的表情及聲線，卻夾雜著些許內心積壓許久的煩悶。

下定決心，且真正站在弟弟面前後……二虎的心跳突然加快，一種要向別人剝開自己內心最赤裸的羞恥感由內而外擴散著…

…更何況自己要談論的——是關於對『男人』的感情啊。

稍稍鎮定後緊接著再詢問下一句，「能進去嗎？」

「啊？說什麼…」意外慎重的氣氛讓氧氣宛若頃刻被抽空，一瞬間回不了什麼正經話。
不過三馬沒有漏看二虎霎那間的心慌，雖然這也讓自己更加苦惱是不是被發現了什麼。
但是因為對象是二哥，所以向對方坦承其實也沒關係。

「廢話…當然可以。」

三馬把房門完全敞開，像是要告訴對方「你的煩惱我都可以接受」。

得到肯定，二虎跟著三馬一同走進房內。

整個人都踏入房間後緊接著卻是側身把門關上……或許是二虎也意識到他的內心已存在不可告人的想法，所以接下來的事他不想被第三個人知曉，連大哥都不行。

已經很久沒有進到弟弟的房間，不自在感快速的籠罩在全身，手指下意識的磨蹭戒指讓自己鎮定一些。二虎坐在靠近書櫃的地方組織接下來要訴說的文字。

就好像就要脫口而出些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這樣的反覆讓這間房間安靜的連空氣變得讓人難以呼吸。

三馬看著對方茫然失措的表現，頭開始痛了起來。
是什麼如此難以開口的事？難道會比自己所煩惱的事情更加難以啟齒？

三馬把毯子蓋在對方頭上，好讓雙方不看見對方的臉和眼神。
「怎麼，戀愛了？」他不以為意的坐下，接著往遠方看去，「對象是男生之類的，所以你很難開口。」

在毯子落在頭上的瞬間心情沒來由的放鬆下來，看不到對方也看不到自己，只需要感受內心的糾結……

重擊！

「……哈！」在毯子底下不可置信的睜大自己的雙眼，太過衝擊的他下意識想要反駁，卻又只能發出短暫的聲音。

心跳『砰砰砰！』的亂跳，跳動的速度及撞擊的力道大到連自己都要招架不住，背後發麻與發冷是因為被識破內心最深處的想法而出現……對朋友亦是男人存在不該有的想法，又如此突然的被親弟弟抓到這不被社會所認同的自己。

其實自己早該知道先前發生的種種感情就是喜歡上道重的象徵，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一直以來逃避的現實在今天被三馬輕輕鬆鬆的說出來——

「對，我喜歡上了一位男人。」
拉下毯子看著三馬，情緒破碎，自己即將面對的是家人的審判。

喜歡上男孩子，就讓二虎如此的難受，甚至不敢坦承？
可是，對方卻選擇告訴自己，三馬意外地感到很欣慰。
和對方想的不同，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什麼審判，也不是批判和責備。

對上眼神時，三馬的表情是沒有任何情緒的。

「二哥終於有喜歡的人了…是真愛吧？」他緩緩牽起對方因為過於緊張而發冷的手，臉上勾起了淺淺的溫柔微笑。
「我很高興你願意告訴我，謝謝你對我坦承，我是真心地恭喜你，二哥。」

手與手接觸相貼的那一刻，二虎瑟縮了一下。

在剛剛說出口的瞬間，腦中反反覆覆出現反感、噁心和嫌惡等畫面都沒有在弟弟的臉上看到，反而是走過來握起自己的手……祝福自己。
握緊對方的手，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二虎的眼眶通紅，在情緒的衝擊與刺激下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我、…我沒想到你可以這麼快就接受這件事……」

有東西崩塌了。
『騙子。』
有什麼在內心要壞了。
『你在說謊。』
因為壞掉而要發酵糜爛的東西，那是甚麼？
『你明明知道啊。』

三馬稍微別過了頭，接著將身子傾向前抱住對方。

「難道你覺得我會因為這樣討厭你嗎？
「即使你變壞的那時候，我也沒有厭惡過你。」

「現在是二哥找到幸福，我為何要生氣、或是難受呢…？
「開心接受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如果二哥現在的眼淚是因為幸福而流的就好了。」

『那麼在內心崩塌發酵的東西消失的話，那就再值得不過了。』

陌生的自己及陌生的情愫在現下已經全部打碎。
滾燙的淚水在相擁間落下，冰涼的雙手用力的將三馬擁入懷中想尋得遺失的溫度。

三馬的話語也觸動到這三年半以來二虎積壓在深處腐爛的過去，自己一直不敢詢問，那時候的他們是不是對自己已經失望和放棄，只敢在喝得爛醉後才喃喃自語說給自己聽，現在，那些自我厭惡及否認也被三馬清除。

二虎將頭埋進對方的頸肩，外表的健壯只是假象，其實他的內心一直以來都是脆弱的孩子。

此時此刻，他哭得像想尋求安會的小孩，
「…三馬…謝謝你。」這在抽咽中最清楚的一句話。

「不……我才要謝謝你，二哥。」

象徵喜歡情愫的撲克，就這樣隨意地跌落塌陷。
不用再思考為什麼不能疊得更高，只要慢慢地等待它消失就行了。

這樣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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