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天南】陸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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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奇遇❖ xiao_lou

正值暮歲,近日迎來難得的好天氣,陸偃武走在岐岭谷蜿蜒的竹林小道間,穿過一陣晨間霧氣後,總算來到那明顯與朝代不符的建築前,時隔半載,這兒依舊如故,清幽殊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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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還記得半年前,與這樓主人相識的經過,蒙受對方醫治舊疾,以往總令他特別難受的濕寒天氣,今年似乎也沒這麼令人生厭了。
一手拎著打包好的乞兒雁,一手拎著特意挑選的美酒,來到開闊的前廊,四處張望卻沒見著初景的身影,陸偃武開口喚了幾聲:「景弟、景弟!兄弟這來探望你啦!」
等了片刻,仍不見人出來接應,看到一旁的小桌,便將手中事物擱上,倚在柱子邊靜候。
【半夏天南】陸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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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盞茶時間,陸偃武才將注意轉向桌上放的茶壺與小葫蘆,好奇心盛,他拾起葫蘆打量,也不知裡面放著什麼丹藥,五顏六色倒是好看,多瞧了幾眼便將葫蘆放回了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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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不知年月,獨居的初景並未意識到近日已至歲末之時,只是照例入谷採藥,直至將近午時才歸來。
他先前數月可說是歷經波折劫難,終究是平安挨過了,如今心境更顯沉靜淡泊,神色悠然的推開竹籬後門,正想著午飯要怎麼打理,便聞前院似有動靜,於是走往查看。
聽見聲響,原本抱胸倚在柱邊閉目養神的陸偃武睜眼望去,迎面走來那瀏海半遮面的清秀男子,不正是此處的主人初景麼?
陸偃武臉現喜色,喚道:「景弟!你可回來了!」
乍見來人竟是陸偃武,初景的臉上立刻又驚又喜的展露了笑顏,但嘴一開,卻是半晌無聲,直到走至近前了,才似是終於找回聲音似地吐出兩字:「……陸兄!」
陸偃武幾步迎上,笑道:「突然造訪,還望景弟不嫌唐突才好。」
連忙搖搖頭,有客造訪,初景笑得開懷,微妙的比手畫腳一番,似乎是在示意陸偃武進屋裡坐,然後才斷斷續續的說:「一起、午飯?」
陸偃武應聲答應,提起自己帶來的良酒佳餚隨初景進屋內,說道:「我正有此意,來此的路上獵了野雁,做些料理,搭配上好的白乾,必能讓景弟吃得盡興!」
初景欣然點頭,卻在路過瞥見自己放在前廊上的小桌時,忽然停下腳步,想了想,頑皮的一笑,回頭過去將桌上的小葫蘆拿起,遞到陸偃武手裡:「嚐嚐,一顆。」
不等陸偃武說話,他便又指指自己、指指灶房:「準備小菜。」然後笑嘻嘻的一溜煙就進去了。
瞧了瞧手中葫蘆,初景的醫術他是親身體會過的,這既是初景交代的,料想必是些強身健體的仙丹妙藥,當下不做多疑,倒出一粒丸子(bzzz)就口便服下。
丸子入口即化,味道苦澀,陸偃武心道:「果真是良藥苦口,卻不知這藥有何功效?待景弟回來,可得好好問問。」
在灶房忙活一會,初景很快就端出幾盤菜色,看著讓人食指大動,雖說是冬時,但對他們岐岭莊人來說想來些新鮮翠綠的蔬果還真不是問題。
放下餐盤同時,昊昊也從他肩膀順著手臂溜下,站到陸偃武面前嗷了兩聲,似是對久見的朋友在打招呼。
看著滿桌豐盛菜餚,陸偃武有些過意不去,趕忙上去幫忙端菜擺放,說道:「景弟忒有心了,我便是來此看看,和兄弟敘舊,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又見筆猴似上前來招呼,陸偃武笑道:「昊兄也在。」
初景笑著擺擺手,這點家常小菜哪算什麼,況且瞧陸兄這體格,想來食量恐怕也不一般,他可不能虧待了人。
看見一旁的小葫蘆,他手指著問:「何味?」
陸偃武如實說道:「略有些苦澀,卻不知景弟要我服此丹藥有何用意?」
原來是吃到了苦味的。
初景歪頭輕笑,先把碗筷遞放到對方面前,然後起身從近旁矮櫃上取來一張字籤,那是四色四味丸子各自的療效,是他先前寫下的。
「遊戲之作。」讓陸偃武一觀的同時,他頑皮的眨眼笑著。
陸偃武點了點頭,將字條還給初景,說道:「景弟造遊戲亦能助人強身健體,真是好本事。」
說話間,陸偃武將自己帶來的乞兒雁拆開放到桌上,笑道:「乞兒雁,這原是咱蹉跎世獨門美食,可在賢弟這滿桌佳餚前,恐怕也是遜色了。」
初景搖頭,手一指菜餚:「家常,」又一指乞兒雁:「獨門。」最後按著心口朝陸偃武笑了笑:「好友來訪,不亦樂乎。」
陸偃武微微一笑,說道:「咱們也別光顧著說話,吃飯吧!」
動手便將雁腿撕下,放入初景碗裡,又道:「快嚐嚐我這獨門手藝,對不對你胃口?」
如此豪邁的飲食方式,岐岭莊裡也是罕見的,不過初景仍是相當有嘗試精神,興致勃勃就夾了一片往嘴裡送。
縱然已經有些冷涼,這雁肉入口依然油香滑潤、肉質鮮甜,著實讓初景感到相當驚艷,忍不住又夾了片,闔起眼來仔細咀嚼品味著。
細細觀察初景的表情,似乎對雁肉甚是滿意,陸偃武心中也輕快許多,拿起自己備來的上好白乾,給倆人各斟杯酒,舉起自己面前杯盞,說道:「上次一別,沒能有機會與景弟好好暢所欲言,今日有美酒佳餚在前,咱們慢慢吃、慢慢聊,我先敬景弟一杯!」語畢,陸偃武仰頭飲盡杯中酒。
「啊......」見陸偃武什麼菜都還沒動,一仰頭就喝空一杯酒,初景目瞪口呆,這人的喝酒方式也太......太不健康了!
伸手按住了對方還想再斟酒的手,初景痛心疾首的瞪著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一時說不出來,握著拳又氣又懊惱,只好一把搶過白乾放到稍遠處,手指著桌上菜餚:「先吃!」
陸偃武對初景這連串反應只是摸不著頭腦,自然也沒意識到初景對自己行為的憂慮,然盡如此,卻也由著對方,盛了食物來吃。
方才入口,便覺滋味美妙,大讚道:「景弟依舊廚藝精湛哪!這些個料理作法可都是景弟自學而來的麼?」
「一半師妹、一半自學。」初景解釋道,坐回位置上,然後這才終於把前面的那樁事給編織成語言:「喝酒勿急,傷肝傷胃。」
縱使得初景叮嚀,陸偃武依舊不覺自己空腹喝酒有何不妥,只隨口應過,又將話題導向初景的前半句。
師妹那二字他可沒有聽漏,初次聽到對方提及自己同門,陸偃武自然不放過這機會,趁勝追問道:「哦?景弟與這位師妹感情交好麼?」
初景哪裡看不出陸偃武根本沒把話聽進去,內心無奈嘆息,暗忖著自己過後再來變著法子讓他「好好記住醫囑」。
唉,陸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跟個孩子似的如此欠教訓呢?

又聽他問起師妹,初景想想,道:「師妹......很好。」若是十四歲以前,他肯定自認為跟師妹是很好的,那次事件之後,他才發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如自己所想的簡單明白,但他也不會說彼此間有什麼不好,只是......自己仍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罷了。
【半夏天南】陸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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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再遲鈍之人也能察覺初景話中遲疑,陸偃武本以為初景與那師妹或有男女愛慕之情,他便可趁勢推波助瀾一番,哪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不愛聊自己的意中人呢?
豈料初景的反應全然不如預期,顯然這背後大有曲折,他便不好多說話了。
沈靜片刻,陸偃武咧了咧嘴,又道:「適才忘了問,我那雁肉可還合你胃口罷?」
他刻意岔開話題,就怕自己適才問錯了話,勾起初景什麼不堪的往事,那可大大過意不去了。
「沒事。」這是對陸偃武的貼心所作的回應,初景笑了笑,手指乞兒雁,誇讚:「好吃,不愧獨門。」

看對方已經吃了不少菜餚,他這才轉身把白乾拎了回來,心思一動,同時以外天來的手法隔著酒罈子打入了些藥性,不動聲色。
嗯哼,誰讓陸兄需要一點小小的教訓才能記住醫囑。
見初景又將酒拎了回來,臉現喜色,笑道:「甚好,白乾最配雁肉不過了!來來來!咱們痛快喝幾杯!」
「豪飲傷身,淺酌慢飲。」初景又一次規勸道,卻沒有再動手制止他。
「噯,景弟多顧慮了,偶爾放縱一回有何妨?喏,適才給你倒的滴酒未沾,我再倒一杯,這次你可得賞我幾分面子了!」接過初景手中酒罈,又給自己斟了杯酒,陸偃武舉起杯盞,又在初景那杯酒前指了指,示意初景陪自己乾了這杯,「乞兒雁若不配上白酒,那便吃不出真滋味,是咱們叫化子都懂的門道,你便聽我一回,準沒錯!」
初景點點頭,他對酒中藥性自是無懼,舉杯淺酌一口,然後佐配雁肉,仔細品味。
不得不說這乞兒雁果有幾分門道,如此粗糙豪放的料理,竟隱隱有益氣之效,倒真是挺適合四處浪跡奔走的蹉跎世眾。
尋思片刻,他隨手取來筆紙,立即記下了自己的心得。
察覺一旁初景酒喝得含蓄,陸偃武心想:「醫者可都這般忌憚飲酒麼?景弟如是,任兄弟亦然,作為大夫,總有許多顧慮,如此克制可真叫人不痛快!」
他也不再勸酒,初景不肯喝多,他卻不願浪費了難得準備的美酒,自個兒又多喝了幾杯,那雁肉與初景備的料理全成了他的下酒菜。
「景弟這半年來都待在此處鑽研醫術麼?獨自一人住在這兒豈不寂寞,可想過找個人陪陪?」他幾杯燒酒入肚,說話便多了幾分直白。
「出去過,又回來。」初景道,想起這半年以來的種種風波,心情無比複雜,一時半刻也覺難以言喻,自己的言語又尚未完全恢復,想想還是不多說了。
「過了年,想著,出外行醫。」他向陸兄表達了自己的盤算,雖然此事一直還沒得到他師兄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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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盯著他瞧了半晌,連手裡斟酒夾菜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打自進屋來他總感覺有些異樣,方才一個激靈,陡然意識到何事不對頭,問道:「景弟,你喉嚨不舒服嗎?出去時脖子受了什麼傷麼?唉唷!不好!我還要你喝酒,那可不是要糟?」
他想初景說話甚是勉力,恐怕是受了什麼傷,雖然對方身為大夫,自會好好照顧,但不免還是讓人有些擔心。
「不是,沒事。」初景笑著搖手,他這問題是出在心因,與身體髮膚無關,然而眼見陸兄這般緊張的模樣,讓他也不禁動容。
「只是、還未習慣。」不欲影響陸偃武的心緒,他簡單帶過,試著要讓對方放下心:「師兄說,多言有益。」
「你莫要打發我,話都說不利索了,哪還像沒事?景弟,你師兄既要你多說話,那你可得老老實實交代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陸偃武肅然道。
他倆交情雖不至長久深刻,可陸偃武總記得受其相助,心裡早將初景當作自己人,此刻見對方有事卻自個兒忍受,心憂不免煩躁,語氣便顯得嚴厲許多,倒透著幾分過去大少爺的脾氣。
初景苦笑,倒不介意陸偃武如此聲色嚴厲,他心知對方是關切,不過自己這事當真三言兩語難分明,那陣子有傷在身又神志不清,說來也是過得恍恍惚惚,這時獨居反倒好,他自己一人也就漸漸恢復過來了。
「嚇著,失語。」他平淡的笑到:「正在恢復,真沒事,一切都好。」
最後那句他是真心的,過去的那些迷霧已經撥散、安然落定,現在一切都好。
陸偃武還待追問下去,忽感腹部一陣絞痛,下意識便伸手去揉,豈料不揉還好,一揉下去簡直痛上加痛,臉色立刻刷地慘白,口中喃喃:「唉唷怎麼......怪哉......」
他只道自己不知何時吃壞了肚子,全然沒想到是初景在酒中下了藥,肚子越發翻騰,他也顧不得其他事了,開口向初景問茅房方向。
初景毫不意外的搖搖頭:「空腹飲酒。」然後悠然自若的給他指了方向。
去過茅房回來,仍覺得腹部酸疼難當,又像是有人在翻攪自己的腸胃,無奈此刻肚子早已清得空蕩蕩,空留不適感。
陸偃武蒼白的臉上佈滿汗珠,慘笑道:「也不知道昨夜吃了什麼壞東西......現在發作起來真要人命......」
他以前也常空腹喝酒,卻從來沒這樣肚痛過,雖聽初景下此判斷,心裡卻仍不覺得兩者有關連,又看初景一副沒事人般的坐在一旁,顯然也不是這批菜餚的問題,此時便懷疑起前夜吃過的東西了。
見他不信,初景朝他招了招手,挽袖露出手腕上的針袋:「針灸,必癒。」
其實這藥不過是助人排除體內濁穢,也沒什麼大害,陸偃武如此慘況,可見其積穢不少,是該好好診療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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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順從初景的指示動作,感嘆道:「本想與景弟盡興聊聊,身體偏愛出亂子掃興,倒像是專程來看診的病人了。」
「何妨。」初景笑到,就著白乾與火燭給針具消毒後,便隨手解去陸偃武的上衫,邊說:「酒食有度,身強體健,才能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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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並未接話,又看了看正為自己施針的初景,良久才道:「你做大夫的,可也別只顧著照料別人,瞧你給人嚇得失了語,那可不是小事。」
一手施針、一手切脈,初景專注於診治,沒顧上回應陸偃武,好半晌才抬眼對他一笑:「嗯,謝謝。」發覺陸偃武舊患恢復的不錯,他心裡的高興也明白彰顯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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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初景是不打算主動提起,陸偃武卻沒打算任其含混過去,腹痛一得緩解,他立刻接著追問:「你老實說,究竟什麼事將你嚇成這樣?」
側頭想了想,這實在是十分私密的事情,內中又牽涉許多,不便與旁人道,但陸兄如此關心,初景只好說:「一個真相,平安落幕,放心。」
沒等陸偃武開口,他又忙補上一句:「若再有難,會明言。」
陸偃武點點頭,不再過問,他心中雖在意,可聽初景將話說到這份上,再追問下去倒顯得自己不識趣了。
將艾灸放上燃薰,初景示意他休養片刻,便起身又進了灶房,他料想陸偃武此番診治之後必是腹內空虛,此時熬點藥粥進補正適合不過。
陸偃武端坐閉目養神,心思潮起,想起過去他若不是義無反顧幫助旁人,必定也能與之建立互助互惠的關係,但如今三番兩次受初景診治體病,自己卻無以回報,連一點看診的費用也出不起,不禁有些氣餒,長長嘆了口氣。
端著土鍋回到屋內,初景先是將藥粥放在一旁,然後開始替陸偃武起針。
瞧這狀況不錯,他還真希望陸兄每半年就主動來複診一次,雖不知對方有怎樣的過往,倘若這落下的舊患能盡數痊癒,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藥粥,趁熱用。」收拾起針具後,初景笑著說到:「記取教訓,莫再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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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初景收完針,陸偃武起身動了動筋骨,穿回衣服,拱手笑道:「是是是,謹遵大夫教誨。」
些許猶豫後,他還是將藥粥吃了,說道:「江湖世事難料,他日景弟出谷行醫,若遇上難處,差人傳訊江陰,我若聞訊定會不辭千里趕赴相助。」
「定然。」初景點點頭,有陸兄這麼樣擔保,要過師兄那關想必就容易一些了。
趁著陸偃武吃粥時,他左右想想,乾脆提筆寫了張字條遞去:「養身酒方。」他專研青囊酒許久,想陸偃武既然好這口,自己也不該奪了他的愛好,與其胡亂雜飲,不如以酒養身。
接過字條,陸偃武拱手道:「多謝景弟!」心裡則想著:「這藥酒方子對嗜酒如命的師兄再適合也不過了!」
「朋友,免謝。」初景也微笑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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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想起之前相處時,自己也對初景說過一樣的話,不禁莞爾。
卻暗忖自己受初景這位朋友的恩情甚深,就是道千萬次謝也還不清,這句謝謝是萬萬免不得的。
針具洗淨消毒,初景仔仔細細的再次別回腕袋當中,然後重新坐回了桌前繼續慢嚥著微涼的菜肴與雁肉,還順便掏了幾顆果仁給小筆猴。
「近來可好?」他一邊詢問陸偃武,不同於自己,對方總是在江湖中闖蕩,分別半年,想必又有許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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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答道:「前陣子江湖上有些動盪,景弟出谷過,想必也有耳聞?萬幸事已平息,如今一切安好。」
他頓了頓,舉起適才寬衣從背上解下的窮客竹,那是一柄五尺來長的紫竹長棍,陸偃武在空處虛劈幾下,內力通透棍身,發出幾聲異樣沈聲,笑道:「前些日子倒有件幸事,得本門長老垂青贈與此棍,使起來可比尋常木棍要稱手得多。」
然而想起當時,自己幫助的那對小兄妹,因請不起大夫求神祈禱的心酸模樣,又不禁嘆道:「江陰江陽兩地長年旱災水患不斷,當地百姓著實苦不堪言,多受病痛纏身,沒幾個人同我這般好福份,能遇到景弟如此不求回報的賢者仁醫,咱們蹉跎世不乏江湖豪傑,可終歸不過是群流民乞丐,助力實在有限......」
望著陸偃武竹棍劃破氣流的英姿,初景的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仰慕的光彩。哎呀......那樣的肌理,多麼健壯威武、充滿了力與美,真是每每看著都令人欣羨。
又聽對方繼續說起江陰江陽兩地疾苦,他默默記在心頭,出言道:「若有機會,定往。」
【半夏天南】陸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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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未察初景眼中欣羨之色,聽他說要行遊相助江陰江陽兩地的困苦百姓,當即喜道:「知受苦病人能得景弟這般名醫相助,實叫人寬慰!」轉念又是一嘆:「可惜咱們百姓的力量終究是杯水車薪,只盼朝廷憐憫百姓,徹底整頓霍亂,那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初景無聲的張了張嘴,苦思一會,才又開口:「當仁不讓,匹夫有責。」朝廷的那點事,老百姓無能左右,但既是身為有能力的醫者、江湖中人,則當仁不讓,義不容辭,做自己做得到的事,若人人如此,那樣就很好了。
陸偃武點頭應道:「景弟所言甚是。」
初景聞言卻失笑:「師傅評,天真、傻瓜。」
陸偃武微微一笑,道:「行得正道,在這世上作一回傻瓜又有何妨。」
論當仁不讓、匹夫有責這八字,便令陸偃武對眼前之人更添幾分好感,亂世之中,有此信念,可說難能可貴。
「師傅擔心,有理。」初景輕輕一嘆,但陸偃武對自己的認同還是讓他有些開心,忍不住開起了玩笑:「陸兄,也是傻人。」
陸偃武呵呵笑道:「那恐怕是咱陸家的稟性,代代傳襲,倒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論將結果,還是老祖宗們要比我傻上更多。」
此言實是對自己祖宗大為不敬,陸偃武卻說得雲淡風輕,似半點也沒把孝敬之意放在心上。
初景感到奇怪,如此聽來陸偃武似是世家出身的,但怎麼會遁入江湖、成為蹉跎世眾呢?心中所疑,他隨即出口:「家傳?」可話溜出去,他才想到可能與陸兄過往有關,也許不好過問,忙又慌張的搖著雙手,示意對方可以不用理會。
知初景慌張是怕失言,陸偃武立即擺了擺手,說道:「不礙事,說出來也無妨。」
當下將自己原是定安府富賈之後、祖宗原是武林中人卻因癡迷武學惹禍上身、曾祖立訓戒止後代習武,導致陸家無力抵禦匪類來犯,最終慘遭滅門一事,簡單述說了一遍。
怎料初景聽完,愣愣一眨眼,淚水居然就那樣滾落了出來。
陸偃武越是輕描淡寫,他越是心如刀割,莫怪乎陸兄總有股文人風範,想來若非如此運途,本該是風流倜儻、俊逸瀟灑的世家公子吧……
陸偃武一呆,全然沒想到初景聽完竟會是這等反應,反而無所適從起來,雙手亂搖,慌忙說道:「景、景弟,你怎地哭了?莫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
初景搖了搖頭,趕緊抬袖抹去淚珠,他這老毛病就是改不了,每次聽完便忍不住要掉淚,總是嚇壞旁人。
「陸兄,辛苦。」他嗚咽著說。
陸偃武這才會意,心中奇道竟有人這般心慈,單聽聞他人不幸便心傷落淚,口中只是淡淡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景弟不必掛懷。」
點著頭,初景卻仍是費了好一番勁才終於止住淚水,羞紅了臉低頭道:「見笑。」
陸偃武微笑道:「哪裡的話,同景弟這般心好的人,我陸偃武從未見過。」
他句句實言,正因此,適才初景的反應才令他措手不及。
被他這麼一說初景卻是臉更紅了,索性迅速倒了杯桌上的白乾,仰頭就一口飲盡。
當是定神了。
陸偃武坐在一旁,有言道丈夫有淚不輕彈,想初景此刻必然尷尬,於是岔開話題道:「我見景弟醫術很是了得,必然從小研習醫道,卻不知景弟是打小入谷拜師,還是家門世襲?」
「家門。」見陸偃武轉了話題,初景放鬆了些,忙著比手畫腳:「曉樓,爹娘留的。」
陸偃武點頭表示會意,暗道:「這樓是景弟父母所留,如今卻獨留景弟在此生活,恐怕也是......」念及此,看過去的目光不免興起幾分惻隱。
回頭環視一圈,才笑道:「這樓清幽絕俗,真是個好地方。」
初景望著自己的屋子,臉上漾著溫柔的笑容:「破曉時分,最美。」當年爹娘最自豪的就是破曉時能照亮整間屋子的陽光,總是早早叫醒他一起欣賞,如今他雖獨自住在這兒,卻是每天早晨都能再感受一次爹娘的愛。
陸偃武知此處對初景必然留有諸多美好回憶,給兩人又斟滿酒,低聲吟道:「高樓破曉珠簾卷,六合無塵萬象清。」
他少時不好讀書,對風雅文事知之甚少,但畢竟從小耳濡目染,當即想所聞詩賦與此相襯,自然而然吟了出來。
說罷,一飲杯中酒,說道:「依景弟所言,此景必是絕美,上次在景弟府上叨擾竟夜,卻沒留神欣賞,著實可惜!」
耳聞陸偃武忽然出口吟詩,初景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五味雜陳、感動莫名,他自幼只懂醫書藥理,實話說肚子裡沒什麼墨水,上回與淨清道長書信往來時還鬧了尷尬,此時面對允文允武的陸偃武,崇敬仰慕之心真可說是激動難抑,凝望著陸兄,一下子竟然又失了言語。
未察初景的心思變化,給對方瞧了半晌,陸偃武直感困惑,喚道:「景弟?」
紅著臉找來紙筆,初景匆匆寫下:『陸兄文武雙全,實在令人仰慕非常,無奈弟才疏學淺,竟無能可鑑賞』然後推至對方面前。
陸偃武先是奇怪對方拿紙筆不知匆匆寫下什麼,待看到紙上所寫,不禁哈哈大笑,說道:「景弟忒也看得起我!不過是些賣弄,何需鑑賞,景弟不必妄自菲薄。」
動手又去倒酒來喝,舉杯至唇邊,突然轉念,說道:「今日得知你我都是孤苦之人,我三番兩次得景弟悉心照顧,又承景弟如此厚愛欣賞,咱哥倆不如就此結義,乾了這杯酒,日後便如親兄弟般互相照顧,景弟說可好?」
初景一愣,持筆的手顫了顫,沉吟片刻,又寫:『承蒙陸兄不棄嫌,弟早已將陸兄視作親兄長,何需那世俗縟禮』,並且抬頭對陸偃武含蓄的一笑。
陸偃武見紙上所寫,一拍大腿,朗聲道:「好!景弟說的極是!咱倆做兄弟,要他什麼繁文縟節!今日乾了這罈酒,便算我陸偃武認你這位兄弟啦!」說完將杯中酒飲盡,便伸手去拿酒罈。
講了半天就是想乾了這罈酒嘛!初景匆忙把酒罈子一抽抱離,急道:「不是說別管繁文縟節嗎?」他心裡一緊張,言語能力竟意外的恢復了。
陸偃武這一抓落空,聽了初景的話,只是搖頭,說道:「喝酒與繁文縟節有何干?有言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結交兄弟乃人生大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什麼尊什麼月,欺負我沒讀書。初景抿著嘴,瞪了眼陸偃武:「這是醫囑。」
「噯!大好日子提醫囑豈不掃興!」陸偃武搖著頭,說道:「景弟總是這般正經八百,婆婆媽媽的太不痛快!」
那罈子烈酒陸偃武早喝去大半,他本不是什麼酒性好的人,此時早有幾分醉意,加上自己認定結交了初景做為義弟,說話便沒了幾分遮攔。
再喝下去你又要多跑幾趟茅廁了。初景無奈,只好起身去搬出了自己研製的青囊酒:「要喝,就喝這個。」
【半夏天南】陸偃武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陸偃武聳了聳肩,從初景手中接過青囊酒,說道:「也罷。」
忽然又想起一事,說道:「咱們結義金蘭,我卻不知你年紀,那可不大好辦!日前,我在定安已結交了一位好兄弟,說起來也是你們岐岭谷的人,看上去年紀與你相仿,若分不清輩份可不好辦......」
將那半罈加了料的白乾收起,初景回身便聽聞陸偃武的所言,坦然直答:「年初,方行冠禮。」
【半夏天南】陸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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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偃武略一凝思已有計較,他原先也想順道探訪結拜兄弟,但一時沒聯繫上,猜想對方或許仍在谷外行遊,可惜今日沒法介紹兩人認識,轉念又想,來日方長,倒不需急於此刻。
陸偃武心想自己與岐岭谷門人倒是有緣,三番四次品味青囊酒,此酒出自不同人之手釀造,滋味便各不相同,倒是趣味。
初景本想詢問,但想想自己深居簡出,在莊內識得的門人也不多,於是作罷。
「不知,陸兄年歲?」他反問。
陸偃武答道:「我長你十歲,今正值而立。」
他倒了杯酒入肚,感嘆道:「景弟當真了得,年紀輕輕醫術已如此精鍊,他日必有大成,不若你大哥蹉跎一世,庸碌度日,倒得向你多學習才是。」
不同意的搖搖頭,初景說:「一世人、單習一技,自然善之,不如陸兄,文武並茂。」
陸偃武揮了揮手,苦笑道:「景弟總是太抬舉我了,這點本事又豈敢自居文武並茂?」
抬頭一瞧,見屋外已顯暮色,便站起身來,說道:「天色向晚,是該啟程了,他日景弟有事便捎人來江陰知會我,我若得空亦會時常前來探望景弟。」
初景頷首起身,取來了一盞燈、一壺青囊酒交予陸偃武:「保重,平安。」
陸偃武猶豫片刻,終還是收下初景贈物,心裡仍對初景受驚失語一事掛懷,拍拍對方肩頭,慎重道:「你也多保重,多照顧自己一些,有事千萬勿忘聯繫,我走了。」
初景淡淡的微笑以對,一路將他送至竹籬外,拱手抱拳,深深一禮。
耶~新年快樂!!謝謝陸兄~~
xiao_lou: 新年快樂!謝謝活動!
這篇意外接超長XDDDD
晚點我外包一個段落來畫張配圖~
居然還有配圖!!簡直不要太豪華XDDD
xiao_lou: 其實沒有很豪華啦XDDD大概這種程度的塗鴉而已!
"其實沒有很豪華"??? 哩細咧尬挖工酸糗??!!
xiao_lou: 真的你不嫌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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