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早開始,他的心跳聲就莫名清晰。
不論是上美容院時、挑選並試穿浴衣時,他都能聽見自己的心一下一下的跳動,並隨著時間的流逝,從規律穩定的聲響漸漸變得紊亂。
他知道那是因為緊張。和當初與娜娜告白前那一刻的情況類似,卻比當時多了點不同的什麼。
他再度做了次深呼吸,揮散腦中的胡思亂想,又往路口張望了一遍,接著迅速拿出隨身鏡整理儀容。不經意瞥見的腕錶顯示,現在距離約定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了。
伊藤雙手攏在浴衣袖子裡,心裡擔憂的想。最終忍不住悄悄轉了個方向斜對著路口,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就能察覺韓杉的身影。
不是不理解對方的邀約代表什麼,但既然沒有人點破,他也就這麼應下,權當作完全不知情。
……話雖如此,出門前他仍然莫名心慌。
再三確定服儀、甚至想過是否要臨時爽約;但在最後,他還是默默出現在約定的地點。
隨著天色轉暗,沿路高掛的成排燈籠漸次亮起暖紅燈光。
站在街口的另一端,伊藤一身靛色長衣,一雙淺色的眼倒映著周圍燈火,對他盈盈笑著。
看見那樣的笑容,韓杉反而不再心慌。內心平靜下來,他清秀的臉上隨之漾出一抹微笑,開口問道:
「久等了嗎?」
韓醬來了!韓醬穿著我們上回買的衣服!他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伊藤就像中了彩票那般心中捲著狂喜的巨浪,幻想出來的伊藤小人搭乘在愛的小船上高舉雙手歡呼著。面上卻絲毫不顯,用以往那般親暱的態度半真半假地笑道。
「如果是等韓醬的話,就算等上一整天也不會覺得久啦。」
他豎起大拇指,忍不住續道。
「今天穿得很帥喔韓醬!這是之前我們一起買的衣服吧?果然特別適合你欸!看起來玉樹臨風!文質彬彬!帥氣逼人!傾國傾城!」
「傾國傾城不是用在這種地方吧。」一開始還會感到害臊,但聽到最後一句韓杉終於還是忍不住吐槽出聲。
「我們走,人越來越多了。」隨著遠方祭樂響起,湧動的人潮不知從何處逐漸增加;隨處可見戴著各式面具的遊人。
和伊藤並肩,韓杉不住好奇的看著擦肩而過的路人們,嘆道:「剛剛一路過來,就看到很多人都戴著面具……」
「啊、這個是習俗」伊藤笑咪咪的說。他很高興今天人潮擁擠,讓他能假借人多的名義更進一步縮短和韓杉之間的距離。
「聽說是以前的信徒為了讓神明一起下來玩,就有人提議大家都戴上面具,認為這麼做神明便不會被認出來,能夠盡興的玩耍了,然後一直流傳到現在,變成廟會的特點之一了。如何?韓醬要不要一起去挑個面具啊?那邊就有個面具攤喔!」他指著前方那個在地上及竹架上擺滿各式面具的攤子,向韓杉眨眨眼睛。
「既然來了,當然要入境隨俗一下。」理所當然的說著,他們來到擺著各式面具的小攤前。
攤架上擺著各式面具,從時下流行動畫人物到古舊經典的祭典面具都有。他一眼就看中一個傳統狐狸面具,朱紅線描金勾出一副狡獪神情,似笑非笑。
「這個……」他請老闆拿過那張狐狸面具,往伊藤臉上比畫:「……跟你超像的!」
他拿過那只面具端詳。狐狸的表情讓他聯想到初見時,韓杉從他手裡咬過巧克力的畫面。一回想起那一幕,伊藤不禁彎起嘴角,眼底盛著柔情爽快地道。
「那就買這個吧!」
這句話阻止了攤位老伯打算喝罵他還沒買就直接戴面具的舉止。
「作為交換,韓醬的面具就我挑囉
哪個好呢~鹹蛋超人?小魔女DoReMi?」
他環著胸,彎彎的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遠看近看,最後在最下排找到一只暗色鴉天狗面具。
「這個吧!感覺最適合韓醬!」他直接拿起那只面具,獻寶似地遞給韓杉,一張俊秀的臉笑得燦爛如陽。
「……這個嗎?」
接過面具左看看右看看,韓杉又瞥了眼伊藤。
「既然是你選的,那就這個吧。」沒有多說什麼的付錢戴上面具,心中有種怪異的彆扭感。
想起那天伊藤憤怒的樣子,韓杉暗暗感到心驚。猶豫半晌,他伸手拉過對方寬大的衣袖,黑色面具後的一雙眼眨呀眨:「粉紅狐狸接下來想先逛哪?」
像是雛鳥般眨著眼徵詢伊藤意見的韓杉,他那可愛的模樣就像道粉色強光般,炫目地令伊藤恍了神。
雖然腦內瞬間被『韓醬好可愛』五字大量刷屏
,但他依舊反應十分迅速地抓住機會,反手握住韓杉抓著他衣袖的手,十指緊扣。接著才開始思考該如何回話。
「逛哪裡啊……這邊的話,我記得前面那攤炒麵的醬汁調得很香很濃郁!更前面的烤魚攤用的魚非常新鮮!竹林附近的撈金魚贈送的金魚花色很漂亮還可以活很久!撈金魚的斜對面有射擊攤,禮物都很棒很可愛老闆人也好!石燈籠那邊有很甜很紅很大顆的蘋果堂和巧克力香蕉!韓醬有比較想去哪裡嗎?小狐狸的話……」
伊藤靠著印象舉了好幾個自己推薦的攤位。最後搔了搔臉,淡色的唇彎起一抹略帶靦腆的弧度。
「只要跟韓醬在一起,小狐狸不管去哪裡都覺得很開心。所以就給韓醬決定吧
」
「……傻子。」慣常的聽完長長一串話還不覺得有什麼,只是最後一段特別平淡無奇的告白卻讓他莫名不知所措起來。
被牽住的手特別溫熱,抓著面具糾結半晌,韓杉還是將面具掀起,學著伊藤的動作斜戴在頭上。
「如果你還不會餓的話,我們去撈金魚吧?」正好最近一直覺得自己的房間好像缺了點生氣。華麗的小金魚,跟伊藤給人的感覺也挺像的。
……或者說他最近看什麼都覺得和伊藤有點關係。飄開眼神,他忍不住握緊伊藤的手。
「不餓!那就去撈金魚吧!往這邊走~」伊藤緊緊牽著韓杉的手,毫不猶豫地應下,並帶著他在人群中穿梭,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這時刻的伊藤,大約就算韓杉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地底的熔岩宇宙裡的未知生物,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並想盡辦法達成愛人的心願吧。
「啊、在那裡!釣水球的隔壁!是說那邊的水球也很漂亮哦!撈完金魚要不要順便去看看呢~?」伊藤眼睛一亮,湊近韓杉的耳邊,指著撈金魚的攤子低語道。
那攤子前有三五個穿浴衣的可愛小孩,還有兩組濃情蜜意的情侶閃光,攤位老闆正搖著夏季扇子向周遭的遊客大聲吆喝著。
「先、先撈金魚再說吧。」感受到情侶投來滿是笑意的目光,他難為情的略朝伊藤身邊靠了靠,接著才把注意力投向水池。
除了一般常見的金魚外,還有凸眼金魚與圓滾滾的珠鱗。長的非常可愛,看起來就非常難撈。
價目表旁還放著一個魚缸,裡頭有著幾隻花紋特別好看的金魚,扇著漂亮的尾鰭悠哉的游著。
「那邊魚缸裡的幾隻,好漂亮!」他忍不住晃晃兩人交握的手,指給伊藤看,卻在這時注意到旁邊寫著「20送1、30送2」。
「嗯?嗯?」從攤販大叔那兒接過兩盆各放了五支紙網的塑膠盆並簡單道了謝後,伊藤順著韓杉的指示看向魚缸。
在那缸從擺飾裝飾就很漂亮的魚缸中,有眼睛突出生著漂亮反轉尾的出目金,也有頂著大大頭冠的獅頭珠鱗,更有其他伊藤叫不出名字的各色金魚。
「那我們就以那缸金魚為目標吧!」他捲起袖子,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
此時,正好有條圓滾滾的小金魚兒悠哉游哉地游過。仔細看了兩眼後,伊藤湊到韓杉耳邊,悄悄指著牠笑道。
「韓醬你看那隻黑白色的金魚,是不是跟你很像!不過韓醬比牠可愛多了
」
順著伊藤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隻黑白紋路的金魚。它像滴落缸中的水墨,在金魚群裡時隱時現;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不過……「原來在你眼裡,我有金魚這麼呆嗎?」韓杉半開玩笑的說了句。看伊藤露出慌張欲解釋的樣子,覺得十分可愛的同時心底也浮出一陣暖意。
不等他說話,韓杉拉著伊藤的手在水槽前坐下,拿過小臉盆和紙網笑道:「那目標就是那缸大金魚囉。粉紅加油!」
伊藤頓了頓,想解釋的語句在見到韓杉促狹的笑容後一恍神,不知不覺又被他嚥回去了。
「那就交給我吧!絕對能把大魚缸裡的金魚換到手送給韓醬!」
他挽起袖子,一面說一面給自己及韓杉裝了點水到臉盆裡,一臉的躍躍欲試。
而在將盆子遞還給韓杉時,他突然眨了眨眼,眼神晶亮地望著韓杉。
「那我可以期待韓醬也撈一隻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