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科夫望著車窗外快速流過的街景，腦中盤算著他們剩下的金錢與目的地的距離，聽氣象預報說明天會下雪，他希望今晚能順利找到一個不會過問太多個人資料的住宿點。
快要到站了。重新把圍巾打好，沃爾科夫拉緊外套，芬蘭的冬夜很冷，他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感冒。
「聖誕快樂！」

眨眨眼，少年愣了下，他轉頭看司機，司機也看著他，確實是對他說的——對了，已經到這個季節了啊。
聖誕節。

沃爾科夫禮貌地對司機回禮，和索科洛夫一同下了車。仔細一看，四周的街道充滿節日氣息，到處都是聖誕裝飾，許是這幾日庸庸碌碌地四處躲避，精神繃得像繫緊的鋼索，他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我剛剛才發現現在是西方的聖誕節耶。」沃爾科夫隔著圍巾對獵鷹說。

「哈哈，我也是剛剛才發現。」獵鷹也半張臉藏在圍巾裡，只露出笑瞇了的眼睛，這麼回答。
嚮導的身體素質不比哨兵，因此雖然獵鷹看起來比銀狼健壯，仍然需要穿得比銀狼保暖才行。現在的獵鷹看起來，比銀狼整整大了兩圈。

突然，他想起以前查詢聖誕節資訊時看到的資料。
「聽說芬蘭有個聖誕老人村，」他提議，「反正來都來了，乾脆去那裡看看？」

沃爾科夫挑眉。「我們可不是來這裡玩的耶。」
他們是逃過來的。按照計畫，現在應該要繼續往東行，想辦法回到俄羅斯。
「而且，你知道聖誕老人村要怎麼去嗎？」

結果，索科洛夫還真的知道。
「繞一點路也可以幫助混淆視聽啊，順便玩一下也不錯。」他解說完交通路線後，接著努力遊說銀狼，「而且以後可能也不會有這麼剛好的時候……總是該放鬆一下嘛。」

「我比較想看嚴冬老人。」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沃爾科夫還是被索科洛夫說動了。到底他也還是青少年，一直處在極限狀態也消受不住。
——偶爾放鬆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銀狼左顧右盼，再次確認安全之後拉了拉獵鷹的圍巾尾巴。
「那你負責帶路。」

「我也想看嚴冬老人。」獵鷹哈哈笑了兩聲，「交給我吧！」
接著，在一連串的轉車過後，他們在第二天早晨的陽光中抵達聖誕老人村。
「聖誕老人呢？」下了車的獵鷹左右張望。

眼尖的哨兵馬上發現了目標，他指著一棟有著尖屋頂的木屋：「聖誕老人在那裡吧？」
直指天際的小木屋頂上有個紅色的顯眼招牌，親切地用英文寫著「聖誕老人在這裡」。

順著銀狼指著的方向看過去，獵鷹的眼睛一亮，「那我們就先去拜訪他吧？」
拉著哨兵的手，他一馬當先走向那幢小木屋。

嚮導的體溫隔著手套傳來，沃爾科夫靜靜地讓他握著，跟上腳步。

風格粗獷的木屋大門敞開，門楣上還有一個可愛的招牌，用芬蘭文與英文寫著：「聖誕老人辦公室」，門上則寫著開放時間，十足的觀光味。

走進屋內，他們被告知室內不可以拍照，但反正兩人現在沒有手機也沒有相機，這條規定對他們影響不大。
聖誕老人辦公室內的佈置和他們想像的不太一樣，紅通通的聖誕老人總給人親和溫馨的印象，加上外頭觀光氣氛濃厚，銀狼很自然地以為室內也會是像主題遊樂園或是百貨公司節慶活動的感覺。

然而他猜錯了，眼前是燈光昏暗的迷宮步道，要不是那些裝飾布偶和聖誕音樂，他覺得這裡還比較像嚴冬老人的風格。
「我有點意外，說真的。」沃爾科夫再次環視周遭，對領頭的索科洛夫說。

「我也滿意外的。」獵鷹回頭，對銀狼笑了一下，「但我喜歡。」
感覺嚴冬老人會偏好的風格，讓他想起俄羅斯。
走到聖誕老人所在的辦公室入口處，他們被告知需要稍微等一下前一組客人，然而也並沒有很久，他們便獲准踏入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的聖誕老人正是舉世皆知的紅袍白鬍子形象，或許是聽見哨嚮二人在門外聊天時使用俄語，他甚至還用俄語和他們打招呼。

本來以為會聽見芬蘭文或英文的沃爾科夫感到些許驚訝，他也禮貌地跟聖誕老人打了招呼（雖然他很懷疑聖誕老人只會那一句俄文），接著就是觀光客必備的拍照時間，打扮成聖誕小精靈的工作人員幫他們拍了一張近身照、一張全身照，果然很是觀光景點才會有的服務。沃爾科夫心想。
拍完照，要結束會面之前，沃爾科夫向聖誕老人問了能不能摸他的鬍子。

「當然。」聖誕老人用英文回答，「輕輕的，謝謝。」
聖誕老人的鬍子摸起來手感並不是特別好，但很蓬鬆，而且乾淨。摸完以後，銀狼向聖誕老人道過謝，兩人離開辦公室，轉而走進紀念品販賣處。

「這裡的紀念品真是——」索科洛夫掃了販賣處一眼，「有趣。」
他挑了一個戴著聖誕帽的小小聖誕樹。

——果然聖誕老人的鬍子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鬍子，銀狼就不會這麼直接的要求了。

和索科洛夫一起來到紀念品區，銀狼瀏覽了一下，沒看到感興趣的商品，他就跟著獵鷹隨便逛逛。
「你要買嗎？」他瞥了一眼那個小聖誕樹。

獵鷹盯著手上的小聖誕樹，「……我再考慮一下。」
「你呢？有沒有什麼想買的？」

沃爾科夫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到想買的，可以的話我想要更實用的東西。」
他們現在沒有經濟來源，身上的錢也要省著點用比較好。

獵鷹將手上的小聖誕樹放回原位，再度張望了一下，最後他的眼光落在結帳櫃檯上。
「……剛才拍的照片，或許可以考慮買一下？」

「你不要那個聖誕樹了嗎？」銀狼看了一眼他放回去的小裝飾品。「唔，雖然我們現在也沒有地方擺，不過我們可以把「做出一個可以擺聖誕樹的地方」當成目標。」

獵鷹發出一串開心的笑聲，「聽起來真棒！不只要可以擺聖誕樹，還要可以掛聖誕襪。」
不大的小店，幾步就可以逛完，然而獵鷹一面看一面絮絮叨叨地向銀狼闡述他心中理想住處的樣貌，卻也消磨了不少時間。
最後獵鷹還是什麼也沒拿。

逛完紀念品，他們來到販賣照片的櫃台前，櫃台人員向他們說明了和聖誕老人合照的照片價格；可以單獨購買一張、兩張都買，或著加購紀念影片。
「影片？」
原來，他們與聖誕老人會面的過程都有錄影紀錄，影片和剛才的照片都存在一張圖案可愛的卡片型USB裡，還附贈幾張聖誕老人村的圖片，售價49歐元。

哨兵在剛才就察覺了被錄影的事實，倒沒想到會和合照一起變成紀念品，而且還要價不菲。
「我們買一張照片就好了吧？」沃爾科夫轉頭對夥伴問道。

「對啊，」嚮導附和，「買多了還要猶豫放哪張在相框裡。」
重點是他們不好攜帶。

沃爾科夫回頭向店員確認了如果他們不買的話，USB的內容會刪除（雖然他依然不是很放心，他知道刪除的資料還是可以復原的），就像個錢不多的觀光客般只挑一張做紀念。付錢之後他果然還是有點心痛；這張照片的身價足以讓他們節省地吃兩餐。
放寬心吧，現在可是聖誕節呢。

「照片先放我這裡？」
少年準備把照片收進背包。

「那就交給你了。」獵鷹看著夥伴把照片收好，接著兩人走出店外時，他不經意看見了郵筒。
黃色與紅色的大型郵筒靜靜地站在一旁，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啊，觀光區的明信片收集處。」他指給銀狼看。

要是放在以前，他說什麼也會買張明信片寄回家，說不定還會寫個兩張，一張普通地寄回去，一張預約在聖誕節時寄到。然而現在不會了。
他們沒有可以寫明信片的對象了。

沃爾科夫知道他在想什麼。那是他們現在無法改變的事情，他的心裡感到可惜與遺憾，卻又無可奈何。沃爾科夫輕輕敲了下獵鷹的肩膀。
「剛才聖誕小精靈跟我說，這邊還有個很特別、也不用花錢的地方，都來了就去看看吧！」

少年說得煞有其事，目的地卻近得令人發噱，他們沒走幾步路就看見一棵比房子還高的聖誕樹，以及數座連成一線的石碑。沃爾科夫指指地面，低頭一看，一條白線壓在碑與碑之間，標示著「北極圈線」與經緯度。
銀狼一馬當先跳過了那條線。「這樣我也去過北極啦！」

跟在竹馬後面，索科洛夫也跨過了那條線，「抵達北極！」
他樂此不疲地一下跨進線內，一下跨出線外，「等我們有相機的時候，如果能再來一次的話，就來拍照吧！」他橫跨在線上，一腳在線內，一腳在線外，「我想這樣子拍照。」十足幼稚。

他的鷹看起來很開心。
銀狼被他的情緒感染，暖融融的冬陽彷彿更驕艷了，他彎起唇。
「拍照的話，現在也能拍啊。」

沃爾科夫舉起手，雙手食指與拇指組成一個方形的取景框，堪堪將獵鷹圈在內心的鏡頭。
少年模仿相機拍照的聲響，對起的手指分離。
「喀嚓。」

索科洛夫配合地擺出拍照用pose，在彼此心中留下這張紀念照。

玩鬧了一陣，也差不多是吃午飯的時間了。他們在北極圈上的紀念品店二樓發現了餐廳。獵鷹盯著價目表仔細研究，「……馴鹿肉三明治？」

「你要點嗎？我也蠻好奇馴鹿肉是什麼味道。」沃爾科夫在菜單上來回掃視，如果索科洛夫要點馴鹿肉三明治的話，他想點個三明治之外的馴鹿肉料理。「那我點這個炒馴鹿肉好了。」

「好啊，分著吃？」

馴鹿肉的味道就像牛肉，雖然沒什麼特別的，但也是嘗個新鮮。兩人吃完這頓簡單的飯，也就差不多把聖誕村都看過了。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等我們找到地方住以後，就再來一次，讓聖誕老人寄信來。」獵鷹看看寫著「聖誕老人在這裡」的大招牌，「聖誕老人這麼強，沒寫地址應該也能送到吧？」

說到「厲害」，銀狼腦中浮現的是很久以前在網路上看到的影片：某些閒得要死的聰明人，計算聖誕老人在一天內送完全世界小孩的禮物，會造成世界毀滅。
「好歹是可以毀滅世界的男人，應該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吧。」
這話一說出口，聖誕老人好像變成了什麼邪惡大魔王一樣。

兩人背過身，朝著來時的方向邁步。前路茫茫，他們其實不知道自己確切該往哪兒去，只知道得離開這個地方。

「走吧。」

END.

本來只是想呼應季節來個日常（？）短篇，沒想到會對這麼久XD總之就是兩人繞了點路去了一趟芬蘭的聖誕老人村這樣，據說芬蘭每年都是聖誕節前後下初雪，真是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