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著大步伐，側著身閃過好幾個路人，稍微拉近兩人的距離後才出聲。
「席德林！」
在對方微微一頓的同時她來到人身邊，挨著少年老近，艾姆仰頭就是衝著人一笑。
「你也來買東西嗎？早知道我們就一起來了。」

受大哥沙費爾的命令到陸上探望雙胞胎弟弟，順理成章的讓席德林帶著自己觀光。克里斯站在路邊等待去一旁店家買飲料的席德林，忽然就被陌生的女孩給叫住。

……說是陌生，其實也不完全如此。克里斯想起來了，對方是席德林的女朋友。

「……艾姆……？」
是叫這個名字嗎？試探的唸出少女的名字，克里斯露出溫和的微笑，向她點點頭，徹底忽略了對方將自己和弟弟完全搞混這件事。

真不愧是席德林喜歡的孩子，很可愛呢。

原先躲於包中的黑蛇湊出頭，盯著對方瞧了一陣子後又鑽回去。
艾姆沒察覺召喚獸的動作，僅是偏著頭對少年語尾染上的疑問表示不解，但人魚臉上的笑容依舊，好似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晤──你買好了嗎？我們一起回去？」很少見地對方沒有接續話題，這讓艾姆遲了些才又開口。
今天的席德林真奇怪，總覺得連笑容都跟平時不太一樣……她邊想，邊看著笑得柔和的人。

「嗯……」
第一時間沒有做出解釋、讓少女誤會了，克里斯後知後覺的想拒絕艾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他苦惱的微微皺起眉毛。

——於是席德林一出店門，便看見自己一臉困擾的兄長和不明所以的戀人面面相覷乾瞪眼著。
「……克里斯、艾姆？」
這兩個人怎麼會湊到一起了？

習慣性地順著回應望去，接下來的景象卻讓艾姆呆愣了好長段時間。
「──咦？」有兩個席德林？
不可置信地眨著睫毛，墨藍眸子在擁有相同樣貌的少年之間來回掃視，她下意識地向後移動步伐。
「魔法？」席德林被分成兩個了嗎？她僵著身體，開始在腦中搜尋會造成如此發展的可能狀況。

「艾姆。」拉過還在旁邊愣著、和自己模樣相仿的少年，席德林向艾姆介紹：「他是克里斯，是我的雙胞胎哥哥，這兩天到陸地上來玩。」
「妳好呀。我聽席德介紹過妳，跟想像中一模一樣呢。」克里斯眼看解決了誤會，又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剛剛忘了跟你解釋，真是不好意思。」

「你好……」她彎下頭，半恍神地先與人打了招呼，幾秒後才一臉震驚，張著嘴支吾地反應過來。
「雙、雙胞胎！咦？你怎麼沒跟我說過……」後半的語調近乎埋怨，艾姆脹紅著臉，想起自己認錯的舉動就覺得羞澀。
「克里斯……那個、剛才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是……」緊揣著側包背帶，她慌慌張張地解釋。

「席德說有機會要帶妳到家裡介紹給大家認識、唔唔──」
克里斯正想和艾姆說些什麼，就被身側的弟弟給遮住嘴，試圖拍開對方的手卻未果，只得無辜的盯著席德林瞧。
『你在亂說什麼！』
少年刻意用少女聽不懂的語言低聲罵道，素來蒼白的臉竟然泛起一陣紅暈。

艾姆還來不及聽清楚雙胞胎哥哥說了些什麼，席德林的動作更快，她看著對方發出連串的未知語言，臉上掛著自己鮮少見到的表情。
她頓時覺得新奇起來，方才的不自在早已煙消雲散。每次跟席德林在一起時對方總是游刃有餘的自在模樣，沒想到他也會做出這樣的表情呢。
「你們在說什麼？」艾姆忍不住問道，踩了幾步湊到兩人面前。

「唔、……沒什麼。」還想說些什麼的克里斯瞥見弟弟凌厲的眼神，只能把話吞回去。是那麼不想被艾姆知道的事情嗎？他想。

「啊，艾姆，席德林正要帶我到陸上的街道到處觀光噢。妳要不要一起來？」鮮少跟人類接觸的人魚沒察覺到這樣的邀請相當突然而且尷尬，只是用和席德林肖似的臉孔溫柔笑著。「吶吶，席德，可以吧？」

「嗯、好哇！」她沒多想便答應了克里斯的邀約，話語之果斷不見原先對於異性的扭捏。艾姆沒發現自己的戒心在跟男友有著相同臉龐的人面前完全沒有運作，反而留心到另一件事上。
為什麼還要問席德林呢？
毫無自覺的疑惑僅是如墜星般閃過便被她拋諸腦後，接著針對了觀光這兩個字吐出疑問：「克里斯沒來過陸地嗎？」

「之前來過幾次！」克里斯吸著飲料含糊的回答。「這次是大哥叫我來唔唔唔……」

「我是家裡第一個到陸地上生活的。」把零食塞進雙胞胎哥哥嘴裡以免他繼續說些多餘的話，席德林補充道。

艾姆總算發現席德林似乎在隱瞞著什麼，她癟起嘴，訓話似的嘮叨著：「真是的、你讓人好好說話嘛！」
雖然這樣說著，她倒是挺樂於見到眼前手足間的相處模式，艾姆是獨生女，對於這樣的關係多少有些嚮往。
而且對方還提到了大哥，是三兄弟嗎？
「你們還有哥哥嗎？」艾姆話問出口才驚覺自己是不是太不了解席德林了，她也不是不感興趣，但問得太多又覺得會帶給人太大的壓力……她不知道怎樣才是正確的距離呀。

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裡頭有今年開學前一起上陸玩時照的合照。站在中央比雙胞胎高大、穿戴著銀邊眼鏡和西裝的青年一本正經的板著臉，從大海一般蒼翠的眼眸和純黑的髮倒是能看出他們是手足。
「沙費爾。我們的大哥。」
席德林指了人給少女看，一旁的克里斯則是補充道：「戴著口罩和眼鏡的這個，哈哈，很有趣對吧？他是我們家的小弟，今年剛到陸地上當偶像噢。然後席德手上牽著的是雪兒──」

「我告訴妳噢，席德拿雪兒可沒轍了。妳想欺負他的時候學雪兒說話就對了。」他壞心的在艾姆耳旁用席德林聽不見的音量低語，天真無害的臉笑得燦爛。

「所以這樣是……」艾姆扳著手指算著從兩人口中接連迸出的名字，「五個人！哇、是大家族呢！」她紮實地大吃了一驚，還有偶像？她沒聽錯吧，蜂擁而至的資訊讓她的大腦一時負荷不了，只能點著頭連聲應著。
而克里斯話中的關鍵字在混雜的情報中閃著金光，瞬間就把艾姆的注意力抓走。
她先拉著高音咦了一半，在察覺到人鬼祟的意圖後壓下聲跟對方咬耳朵：「什、什麼意思呀？」

「嗯？大概就是……」沉吟半晌，趁著席德林收回目光正在找尋下一間店家時繼續說下去：「席德林哥哥──！人家要抱抱啦──！」

克里斯捏著嗓子，比弟弟稍高的嗓音變得稚嫩許多，他用可愛嬌憨的語調模仿家裡么妹的說話方式，誇張的動作讓走在前頭的少年回過頭來。
「好、好痛唔唔唔──席德──」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席德林捏住同胞兄長的臉頰，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

艾姆愣了下，直到人吃痛的聲音傳來才回過神。席德林很少談自己的事，或許跟她沒問也有關，自己總是打著圈子試圖更了解對方，卻過分意識著人是否抗拒，只要有一絲含糊就會立刻抽離。
所以在克里斯有意無意地透露出更多戀人的資訊時，艾姆少見地沒顧忌當事人臉上的不悅便繼續問道：「席德林跟妹妹的感情很好嗎？」
不知道這話由自己說恰不恰當，但少女一時間無法想像出席德林寵著誰的模樣。還有她從剛開始就很在意了，席德林在跟克里斯說話的時候都會用上非人類的語言，是習慣嗎？

「……嗯。」
少年點點頭，艱難的承認。一家子都是雄性人魚，席德林的確是對年紀最小的妹妹寵愛有加──即使寵愛的定義和人類少女認為的可能不太一樣。見到艾姆滿臉好奇的模樣，人魚也不再迴避這類話題：「我母親生下她沒多久就過世了，雪兒一直因為這件事很內疚。」

話語就這樣斷了開，他們間只剩下行徑路人與店面宣傳的聲響，艾姆一臉不安，她不是沒猜過這個可能，在見著合照上少了幾件家族成員後這糟糕的臆測就曾閃過腦海。
無自覺地扭著手指，支吾了好陣子少女還是組織不出個完整的句子。
這是她從未遇過的狀況，席德林輕描淡寫地談吐在艾姆心中投下了震撼彈，她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得知對方母親已逝的事實。

「……對不起，別在意我說的。」
這不是該讓艾姆承擔的沉重氣氛，只是若要問起自己對雪兒的疼愛，少年也只能老實的交待原由，所以席德林不太喜歡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除了不想操之過急、也有這一層原因含在裡頭。

抬起手以指尖輕輕碰了碰艾姆的臉頰，席德林搖搖頭表示請她別在意，順勢也忽視了一旁克里斯笑得曖昧又惹人不快的表情。

「對了，雪兒下學期開始會來陸地上讀書。」
想起之前在校內撞見妹妹的鬧劇，還麻煩到陌生的學姐代為照顧，席德林光是試著想像一下未來的校園生活就覺得頭痛。
「到時候能介紹給妳認識，但要做好心理準備，她是個很吵的麻煩精。」

乖順地點點頭，人魚手指的溫柔卻不足以讓她跳脫自責，對方彷若也知道這點，接續的新話題完全引開艾姆的注意力，輕易地帶動她的情緒。
──席德林的妹妹！
眼中的陰霾被光彩掃去，她漂移的視線很快地又朝人望去，而這興起的雀躍究竟是因為能交上新朋友、還是對方是重要之人的家人她也說不清，大概兩者皆有吧。
「真的嗎？太好了、感覺是很有活力的女孩子！」
艾姆語調上揚，看不見幾分前的低落。雪兒嗎？她還喃喃唸著女孩的名字，一副期待的模樣。

看著雀躍的戀人，席德林嘴邊也不禁勾起明顯的弧度，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其中包含多少寵溺和溫柔。
「雪兒也會很高興認識妳的。」畢竟妹妹是安靜不下來、喜歡認識新朋友的類型，艾姆又是對她的兄長而言很重要的存在。氛圍甜美渾然忘我的兩人被克里斯盡收眼底，他只是無語的吃完手上的零嘴，然後拉拉席德林的衣袖。

「我要吃那個，那個叫什麼……」克里斯的手指向一旁小攤賣的棉花糖，腦中搜尋不到關於那項商品應對的人類語言，於是換回了人魚的語言。『白白像浪花的糖果，一舔就會融化──喏，就是你上次買給雪兒吃過的。』

直到克里斯出聲，艾姆才想起自己並非和席德林單獨相處，她忍不住困窘了起來，雖然明知道對方不會在意，艾姆仍一如往常地陷進自己製造出的氛圍中。
「啊、棉花糖嗎？」於是她用上故作開朗的語氣，搶在席德林前回答了人魚的問句。
「我去幫你買來吧！」語畢艾姆便急急忙忙地跑向攤位，藉由做點事好讓自己抽離那份情緒。

『艾姆還真是害羞呢，你別太欺負人家了。』笑嘻嘻目送少女跑向攤位，克里斯壞心眼的對雙胞胎弟弟打趣，蒼翠如海的眸子彎起。
『我知道，我會手下留情的……』艾姆一旦不在場，席德林那副彷彿總是打著壞主意的表情便又露出來了。他先是白了克里斯一眼，又再次低聲警告：『不要再多嘴把大哥說過的話告訴她了，她只有我可以捉弄而已──而且人類的語言你又學得顛三倒四的。』
言下之意是，不希望他不太通順的人類語言而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一來一往的拌嘴，少女很快拿著三人份的棉花糖回來，兄弟倆很快停止爭吵。
「艾姆，謝謝妳！錢就跟席德要吧。這個是叫做……棉發……躺嗎？」略帶遲疑的說出食物的名稱，接著便舔了一口，輕盈的糖絲很快就在舌尖上化開，口感甜蜜綿軟。「好吃！」

在聽不見交談的情況下，雙胞胎的耳語在艾姆眼中成了感情好的象徵，擁有手足就是這種感覺吧。
她很快地就調適了心情，而白絲狀的甜食也在同一時間送到自己手中。而在她回去時，被有著相同樣貌的兩人同時抬起頭注視的感覺，說有多新奇就有多新奇。

「沒關係啦，當作歡迎你來這邊玩，是棉花糖哦。」
從到學校開始身邊的人都流利地說著與她相同的話語，艾姆都快要忘了各族都有自己的語言。這樣一比較下來，席德林真的在陸上生活好陣子了。
說起來、席德林是人魚呀。在那場驟雨下對方非人類的一面幾乎要隨著兩人親密地相處而在她腦海消失，和自己不同，他應當是活著海中的呢……
她低頭將糖送入口中，想著想著便脫口而出。
「海底是什麼模樣呢？」

海底是什麼模樣？雙胞胎對視一眼，陷入沉思。
克里斯知道席德林相對其他兄弟姐妹而言，是嚮往人類生活的，同時也對自己恢復原型時接近獸類的模樣感到有些自卑。

他大概最不希望讓眼前的少女看到那副樣子吧？
出乎人魚的預料，他的弟弟主動開口：「下一次來玩吧。親眼看比較漂亮。」
並不是像先前一般隨口說說的客套話，而是誠摯的邀請。
「……順便把其他家人介紹給妳。」

「咦、啊、嗯……好、好！」
艾姆的眸子不如過往般閃亮，在這由自己開啟的話題上她臉脹得通紅，語調猶疑地給了個莫名其妙的回應後視線突然地飄到很遠的地方。
介、介紹家人！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要帶伴手禮！要帶些到水中也能用的才好，克里斯說喜歡棉花糖，想個辦法帶下去吧！
說起來也還沒跟家裡說過席德林的事情，爸爸那邊怎麼辦……雖然媽媽說過隨時都可以、但是我……下個長假是什麼時候呢？但要這麼快嗎、再晚些也……不行不行、如果要到海中的話得要讓家人知道呀，既然都這樣了……啊、也帶點東西回去吧，中央這邊有什麼特──

『艾姆，』斯的話語打斷主人越來越混亂的思緒，『所以哪個先？』
「先回家！」她馬上喊出聲，愣了半晌才對上兩張疑惑的臉，方才應思考而退卻的熱又再度回到臉上。

「我──沒事！什麼都沒有……」話越說越小聲，艾姆恨不得騎著掃帚逃離這地方。
「接、接下來去哪呢？克里斯還想逛什麼地方嗎？」於是她強行轉換話題，興致高昂的詭異。

「這個嘛……」被問及的人魚少年轉動眼珠，看了看表情仍舊冷靜的席德林。
雖然艾姆可能看不出來，但是相處十餘年的雙胞胎，很快就察覺－－做出那番邀約，他顯然也有些忐忑和……羞澀。

先告訴哥哥一聲好了！還有弟妹們，另外也要準備一些特產，還得大掃除。五人（五魚？）家庭第一次有如此特別的訪客，不止是席德林，連他也感到有些興奮。

「啊！我肚子餓了，去吃點東西？我有很多想試試看的食物。」
吃了一點點心的確是有些餓了，克里斯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提議。

或許能旁敲側擊出怎樣的東西對人魚來說很特別，這樣也就有個方向好決定帶什麼伴手禮了！艾姆心底打著這般主意，完全像是事成定局的模樣。
「餐廳的話往前走一點就是了。」她把有些滑落的圓框眼鏡往上推了些，對於順利帶開話題而鬆口氣。
雖然現在的時間對於晚餐來說尚早，但能跟克里斯有更多的時間相處對她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

席德林一如往常帶著如浸於水中、柔軟溫暖的安心感，對於克里斯與伴其而來更多更多關於那人魚的一切，想必如細雨般、令她心起漣漪。

男友快帶我去海裡玩~~~~~
期待C中到時候手忙腳亂的樣子CCCCCCCCCCC

控角粉累 可是雙胞胎說幹話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