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邀約讓穗有點訝異,但更讓她疑惑的是對方主動問起自己的事,畢竟以自己的對對方的認識恭並不是會主動問起這種事的人。
「恭君指的是什麼呢?」沒有否認自己確實心有所擾,她卻是好奇對方怎麼突然關心起這種事來,再者自己應該事沒有跟對方透露過那件事情才對。
「……就、我看妳最近神色不是很好,又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妳了……所以、擔心。」
他沒有說謊,這是千真萬確的,但鑑於平時的自己不會主動問起別人的事,要好好地圓了這件事他得說出更好的理由。
「因為、那個……我們是朋友嘛……所以、怎麼說呢,我可得關心妳才是,不是嗎?」
他笨拙的組織能力讓事情變得有些可疑,但他已經盡力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是這樣沒錯……」看著對方支支吾吾的模樣穗覺得自己似乎太敏感了些,在經歷了蒼君的事後她就一直有點神經過敏。
「確實是有些事,但也不是煩惱就能解決的……我想就是需要費些時間吧。」穗一邊打開便當盒一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自己就算想好好把事情和對方說開,但現在她連人都見不著更遑論面對不面對的事了,想到這裡她不禁嘆了口氣。
「不能、解決的事情,那和蒼——」
『你知道一件有關二當家和穗小姐的事嗎?』
『那你去問問穗小姐吧,這種事應該由她跟你說會比較好。』
不,不行,不能說出口,搞得我什麼都知道然後有心刺探似的。
他生硬的轉了個話頭:「只要有些時間、就好了嗎?……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呢?」
聽到關鍵字穗頓了下,詫異的對上了對方的眼睛,「恭君?」
她剛才沒有提到自己的事和蒼有關吧?原來真的不是自己錯覺而是對方真的知道了什麼才來找自己確認嗎?
糟……糟糕!剛才說溜嘴的字還是被聽見了啊……
他懊惱的想著,對上對方訝異的雙眸頓時語塞,他躊躇良久後最終還是不想對對方有所隱瞞、決定全盤托出:
「之前、妳不是見過絆哥哥嗎?其實他是、一個黑道組織的當家,我、正好被他加進組織裡……於是昨晚陪他出席了道上、的群峰會,然後、見到了蒼君……也就、發生了點事……回來時、絆哥哥問我知不知道你們、的事……我原本不想問妳、但是他說我應該、要關心妳才對……所以我就、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打算來刺探妳的……」
他的停頓位因為他的組織而變得很奇怪,說話也跟平時一樣斷斷續續,沒了昨晚那般冷淡和流利。
「咦、等等等、恭君說組織什麼的……」黑道組織?道上的群峰會?穗原本詫異的神情這下換成了驚愕,一瞬間太多意料之外的名詞從對方話裡迸出,讓她難以和眼前自己應是熟識此刻卻又因為對方的話而顯得有些陌生的青梅竹馬連結起來,一下子有些接受不能。
「所以說,是絆先生讓你來問我發生什麼事的?」明白了事情大致的始末讓穗原先有些不好看的臉色緩和了些許,但眼裡訝異的神色依舊,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些事情有些太湊巧了呢?
「是……我想他都知道、是什麼事了……但他希望、我從妳那裡聽到事件……他說、由妳說出來會比較好。」看對方應該接受了自己的說辭他便點了點頭回答,緊接試著解釋:「說是、加入了組織、我可是毫無貢獻的…!希望妳不要誤會…!」
說完這句話後他放下手上的麵包側身正對對方,「雖然由我來說、很奇怪,但是、我現在可以、成為妳的助力,有什麼事、都來找我吧…!」
看著對方急於辯解生怕自己誤會和生氣的模樣穗這時反而有些氣不起來了,「你話既如此了我又怎麼有辦法生氣呢?」穗無奈的對上了恭格外認真的表情。
要告訴恭其實也不是開不了口,只是心裡對於組織的存在難免還是有些疙瘩,真的要說不高興的話其實也是針對事件背後以及隔岸觀火的那些人吧。
「你還記得八年前我們家遇到的那個船難嗎?」穗放下原本扣在手裡的便當盒,感覺有些無力的靠上了牆給對方說起了前段時間給自己帶來不小衝擊的隱情,「那場意外讓我失去了母親,而當年所謂的船難……是人為的。」再次提起這事並沒有像當時那樣沉痛,她只是神色平靜的敘述著,眼裡卻難掩一抹複雜的情緒。
感覺對方好像對自己這種表現很沒法子,但沒有生氣的話那就好了,他不由得有點安心的勾起嘴角,然後認真地聽著對方的話,但對方才剛說到後面他就馬上想到了事件關連。
「等、所以、是他告訴妳的?然後……那個、就是他們組織做的事情嗎?」
那麼我昨晚為了天塚潑酒是不是也可以順道算上穗一個呢?——不不不,這種事太過份,不能再做!下次見面一定要去跟蒼君道歉!
以恭的思維不難猜到這件事和蒼的關聯,所以穗只是眨眨眼睛沒有否認。
「聽說是警方和黑幫的糾紛,算是一種警告之類的?」然後這種警告讓她的至親在自己面前斷氣,還差點搭上她自己的命。「湊巧的是當年幕後策劃的還是我認識且一直以來滿照顧我的長輩,同時也是蒼君的至親。」穗平靜的敘述著甚至還面帶著微笑,好似她口中的人並不是自己。
警告嗎?這種發展也不令人意外,只是讓穗的媽媽因此而送命就……在自己記憶中她是位很好的人啦……
「那就是……當家了嗎。昨晚沒見到啊……」
他的表情在此時突然顯得越發陰冷,從他的神色可以猜測到要是他在昨晚於得知這件事情況下見到了那位當家,一定是二話不說的——
「……沒有替妳出口氣……」
——他雙手緊握得發出細微的聲音,出口的話音更是變得壓抑與低沉。
「哎呀,恭君現在的表情好可怕,別這樣。」事以至此穗卻是笑著伸手掐了下對方的臉,「恭君不用替我出頭的,真的不需要,而且這樣一來恭君的立場會很麻煩的吧?」她不希望任何自己在意的人再捲進這件陳年舊事裡,如此事情只會越來越複雜而已。
「我只希望事情平靜下來,然後不管是你還是蒼君都能好好冷靜下來,平平安安的就好。」穗的語氣和緩地說著並深受握住了恭因怒氣而收緊的拳頭,她讓對方不用替自己出氣並不是因為原諒了,而是覺得是以至此也於事無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她不需要道歉,對方歉疚也好補償也罷,反正這些都不能讓母親重新活過來了不是嗎?
現在的她只想找機會把話給說清楚......在她離開之前。
對方捏了自己的臉讓他回過神來,確實這樣真的會令立場變得很麻煩,也會給絆哥哥和姐姐添麻煩,但……
「我討厭、什麼都不能為妳做的自己。」
他緊皺著眉頭,此刻倒是緩過了剛才可怕的臉色,爾後緩緩的闔上雙眼呼了口濁氣,又再度張眼看向對方。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這不是妳所期望的,我明明知道卻還是這麼說……或許是因為、有些事煩到了。」
他輕輕回握了對方的手,盡量不去傷到對方。
「那妳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穗對他搖搖頭,恭根本沒有要為自己做什麼的義務,再者人總是會有自己的情緒,她也不在意這些,倒是對方問起的事......「畢業後我就要離開日本了。」穗突然的開口,「幾周前我收到了大學的推薦函,得到了一個出國的機會,可能要去義大利不會留在日本了。」她想去那個母親曾駐足的國家看一看,不管是未來還是過去,或許她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聞言,他訝然的睜圓雙眼,下一秒又相當興奮。
「恭喜妳!真是太好了!妳好厲害喔!去外國、看看也是好事呢!」緊接又露出悲傷的神色,「可是……妳又離開啊……我……」又會有點寂寞呢。
他想起以前對方離開的畫面就頓時有些心有餘悸。
「放長假時我都會回來,我們也可以透過Skype聊天呀。」穗嘿嘿笑著拍了拍沮喪的好友,「再說離畢業這也還好一段時間呢,這次我可沒有不告而別喔。」這次在離開前她希望能把該交代的聯絡的事情都好好告一段落再走。
「唔……也、也是呢。」他經過一段思考才點點頭,「我們在這段時間還可以去不同地方玩呢!」
說到玩……要不要告訴對方天塚的事呢……可是現在她已經很多事在煩了,還是不要說了吧。
「那到時妳要給我拍很多好看的照片啊!」
「那當然,我去了那邊也不會忘記你們的,我還會記得帶禮物回來給你還有灯灯、小愛的喔!」穗提起了自己和對方共同交好的學弟妹們,「說到出去玩我們可真要把握時間了......不過恭君也別忘記了我們可是考生阿!」她笑著打趣,卻也認真地許下承諾,心底自然還有個無法忽略但說不出口的人,不過這件事還是放在心底就好了吧,畢竟風波未平以後還能不能有交集都不一定呢,想到這個穗又感到有些苦惱。
天塚……
『祈田、穗……——』
「她……」
『——是誰?』
他忍住沒再說下去,在那幾近破碎的記憶中,這些帶著笑意的天真話句刺痛了自己,他向人笑著點點頭應了一句「我會努力的」並對方一起下樓去。
「那我、就期待妳的禮物了,我也跟天塚說說看吧。」
「那就這麼說定啦。」鄰近考試也沒剩多少時間了,不論是她還是恭君都得好好聚精會神才行呢,穗蓋上了原封不動的便當,和對方說了自己要先回去背下午的英文單詞便先離開了天臺。
儘管決定好了方向但通往未來的路還長著呢,不告而別是不負責任的行為,不管是恭君還是蒼君那裏自己都要好好的把該說的話該做的事都處理完才行。
「……沒有、勇氣。」
他深深的將臉埋進自己的手裡,低沉的喃喃了一句無意義的話。
不想穗更加困擾所以什麼都不說,但可能只是不想她再受傷才會這樣……終究沒有勇氣。昨晚做那種事的勇氣,現在又完全沒有。
緩緩放下雙手摸出手機,他向絆發出訊息:
『絆哥哥,我從穗那裡聽說過了,但我想得知詳情。謝謝。』
他又呼了口濁氣才站起來,想著今天放學要帶什麼去探望天塚邊下樓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