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杰迎了上來，卻也沒準備多做解釋。

只說了句：抱歉，我會自罰加訓。

然後他走到訓練室隔壁的茶水間，轉開水龍頭沖洗雙手。

冰涼的自來水從手腕而下，漫過手背掌心最後從指尖滴落，帶走一些明顯的塵土與甲縫間的泥沙。

用一旁柔軟的布料擦淨掌指，他沒有將捲至手肘的長袖放下，以此掩去袖口拍不去的污痕與渲染上的點點深色。

除了最開始的遲到，後續氛圍與平日毫無差別。

各自訓練、團隊訓練、檢討以及閒聊一般對其他戰隊的戰術揣摩。

從訓練室走出去的霸圖隊員，也依然有幾個像打了雞血般興奮、有些則懷疑人生般愁雲慘霧，但更多是平靜的去做個人休閒與安排。

最後一個人要走出訓練室之前，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般，回首詢問韓文清是否要送洗隊服。

霸圖俱樂部為了照顧選手日常生活，像清洗衣物這類小事通常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

韓文清卻只是搖頭，拒絕對方替自己把外套拿去集中的好意。

訓練室剩下他獨自一人，除了鍵盤與滑鼠的操控點擊外，寂靜無聲。

遲到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半小時，各有規定的加訓懲罰時間與內容。

考量到加訓是延長訓練時間，所以不會將強度拉的太高。

但畢竟為懲罰性質，所以是以最枯燥乏味的基礎鍛鍊為主，而且也不是能夠輕鬆應對的程度。

所以當完整一套訓練結束，雙眼些許發痠而指尖微顫……又或者這顫抖並不全然因為疲倦。

起身關閉訓練室的燈，帶上門。

因為時間晚，與一般隊員盥洗的時間錯開。所以沒有人看見在洗手台上，屬於韓文清的黑紅色隊服，被水浸出淡淡腥紅。

將衣服晾起，視線透過窗朝下望去，大樓前的街道上不少車輛快速駛過。

男人看似出神的想了一會，最終卻也只是緊蹙著眉神情沉凝的走回房間。

而今晚他的房裡卻闖入了意外的訪客。

不知道是門沒關實還是誰擅作主張，才進房間就聽見貓叫。並不淒厲，也不像討食那般甜軟，就只是平平淡淡的短音，像是純粹打一聲招呼。

是自己跟新杰幾個月前領回霸圖當隊貓的摩詰，牠正趴在枕頭邊朝自己悠晃細長貓尾。

尾端上挑的貓眼如琥珀般透亮，彷彿真如都市傳說般可以看穿一切。

事實上韓文清並不常跟摩詰相處，比起把牠當霸圖小祖宗供奉的年輕隊員，最多在會議室處理隊務時，見牠偶爾繞進來在自己腳邊蹭一圈。

或在休閒室看電視時，牠就躺在一旁窗檯曬太陽。

所以會來到自己房間，還真是特別罕見。

不過既然那貓掌沒有踏上枕頭，也沒有占去太多床面空間，就無需趕牠下床，尤其今晚遇到了那樣的事。

在床沿坐下，抬手輕撫過貓身，皮毛溫熱的觸感讓人感到屬於生命的柔軟。

而在幾個小時之前，相近的皮毛觸感入手卻無比冰冷。

「……牠比你還要小隻一些。」和貓說話絕對不是平常他會做的事，但突然就有了那樣的心情。

撫過摩詰的後頸，感覺對方用小巧的頭顱蹭過自己掌心，然後他用食指跟拇指輕捏了下那耳朵尖。

黑紅色項圈，在夜燈下反射出皮質柔和光澤。

原本摩詰也只是隻野貓，也可能會倒臥路邊，那有沒有誰會伸手，把牠捧起下葬？

原本也打算直接離去，但起跑的步伐在前進幾步後終又停下。

轉身走到馬路中央，彎腰屈膝將小小身軀抱起。

在當下遲疑於該以何種姿勢妥當，但心底同時清楚明白，掌中未能成年的小貓已經不會再感到任何疼痛或寒冷飢餓。

應該是一場車禍。
但不會有誰因此被起訴。

無名的生命，甚至無法立碑。

在每日慢跑的公園，找了一個角落徒手挖開泥土。
最近沒有下雨，土質偏硬，花了一點並挑出不少碎石才有了個足夠大小的坑。

早已過了原訂的返程時間，此時竟全然不記得這事。

重新以雙手捧起仍然柔軟的身軀，讓牠蜷曲成彷彿安穩睡臥於壁爐旁的姿態，然後以細碎沙土將這畫面覆蓋封存。

地面重新變得平坦，他找來數個掌心大的石頭圍繞坑緣。

縱使無碑，但至少能夠記得位置。

讓牠不至於被遺忘在荒煙蔓草間……。

喵——

一聲輕緩貓叫，喚回他的注意力。

低頭看著蜷曲在身側的摩詰，不知何時睡著了，彷彿剛那聲低喚，與牠毫無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