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終於進入真正的冬天，下過幾場雪之後，空氣變得更加濕冷，傘與暖手筒變成幾乎人手一個的必備物件，當然，怕冷的阿道爾夫也毫不例外。

雖然在最近增加喝血次數以後，他末梢血循差的問題已經減緩許多，但為了保險起見，今天他還是穿戴上整齊的保暖配備，與彼列一同在晚餐過後走出家門。

街道的牆邊與燈柱上隨處可見由皇家歌劇院所張貼的、華麗精緻的海報，亮色調的圖樣在四周提前裝飾的紅綠飾品映襯之下顯得更加引人注目，也十分應景。

畢竟胡桃鉗的故事也是發生在聖誕節呢，阿道爾夫興致高昂的想著，挽著彼列的手，在充裕的時間內一邊談笑著一邊往兩人的目的地走去。

在接近劇院時，精心打扮過的人群明顯多了許多，女士們的寶石墜飾與男士們金燦的鈕扣在夜晚的照明下更顯華光。那些清脆的腳步聲、興奮的嗡嗡低語，還有從廳內傳出的音樂，擾攘和諧的充斥著寬敞的街道。

距離表演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阿道爾夫一邊注意周遭馬車的動向，一邊小心地與彼列一同移動到入口的附近四處看看。

「似乎一票難求呢。」海藍色的眼睛新奇地流連在各式不同的騎士服上，偶爾，他會瞥見其中幾位衣服的主人臉上帶著氣急敗壞的表情，滔滔不絕的向同行的友人們說著，似乎正在抱怨著什麼。

「得多謝克萊兒女士給了我們這兩張票，否則估計就錯過這個觀賞的機會了呢。」
收回視線，他握了握手裡溫暖的掌心，看向身邊深色的身影，臉上還帶著一貫的溫柔微笑。

那雙跟著往四周觀察顯露平淡的深色視線，在轉回身旁時顯露出一股溫柔，輕輕點頭，將手裡交握的掌心握緊，再度抬頭確認劇院大門。

「好像已經可以入場了。」
雖然外頭還徘徊著那些特地前來卻不得其門而入的觀者，但也可以看到有打扮華麗的觀者開始往內走，彼列稍稍挨近阿道爾夫。「先去打過招呼嗎？」

「好啊。」回以微笑，用臂彎把事先準備的花束抱好，空出的手從口袋裡拿出裝有邀請卡的信封，與彼列一起搭上緩緩移動的人潮。

在大門處檢查過卡片之後，順利地進入了明亮寬敞的大廳。

輕快的樂聲變得更加清晰，許多精心打扮的人們在大廳中央隨著曲調舞動，四周還圍了一圈觀看的人，場面十分熱鬧，卻也不至於混亂。

阿道爾夫也好奇的探頭看了會兒，隨即收回視線，將邀請卡放回信封的同時，也將裡頭克萊兒的手信拿出攤開在兩人面前，照著兩人事前討論好的那樣，打算按照上面那優美的字跡所寫，在表演開始前先到後台去參觀並且表示謝意。

重新抱好了為此而準備的花，用眼神向身邊的黑色身影示意，按著手信上的標示一同彎進了一條不起眼的、通往後台的門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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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直地走了一會兒後，布置簡單但具體構造似乎十分複雜的門廊開始有些簡便打扮的人們出現，雖然人數遠遠不及外頭的觀眾，但他們大多腳步匆匆，帶著嚴肅的神情忙進忙出的。阿道爾夫挑了一位拿著道具與衣物的男性，兩人一起跟上他的腳步，果然如信上所說的到了一個光線昏暗、卻非常寬廣的空間。

「郭頓先生！」

還猶豫著該如何找到克萊兒並給她花束，耳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過頭，在阿道爾夫眼前笑著的正是協會的資深獻血者，那名嬌小的，雖然叫做克萊兒、但這次並不是擔任女主角的女性。

「克萊兒小姐。」阿道爾夫客氣的點頭問好，暫時放開了彼列的手，握上花束，將它遞給眼前精心裝扮的女性，臉上帶著一貫溫和的微笑，「謝謝您的邀請，祝您今晚演出順利。」

嬌小的女子作為其中一名孩童腳色的演員，身上穿著佈滿花邊與蕾絲的淺色洋裝，臉上也精心描繪著可愛的妝容，但或許是因為周遭光線實在過於昏暗，阿道爾夫一點兒也沒注意到，更別說是那女子在收到花束之後愛惜的捧入懷裡的神情了。

「不客氣，郭頓先生能夠應邀前來我很高興！平時多虧醫生照顧了，每次去都要麻煩醫生......」她說，雙手牢牢地抱著花束，抬起圓潤的大眼睛看著眼前高大的醫生，眨了眨，又好奇地看向他身邊的長髮男性，「今天帶了朋友一同前來呢！」

她試探性的問，聞言，阿道爾夫只是看向身側幾乎融入環境的深色身影，將手搭上那人的後腰，轉回視線向克萊兒笑著介紹。

「這位是彼列先生，多虧克萊兒小姐，我才有機會與他一起來觀看今晚的演出。」

「你好，我是克萊兒。或許醫生已經介紹過了......我是這個劇團的成員，同時也是一名獻血者。」也向彼列靦腆的點點頭，她的臉頰上帶著一抹微妙的緊張，彷彿第一次登場的時候一樣，詞句在嘴裡醞釀著，只等著說出的最佳時機。

在阿道爾夫與那位女性交談期間都默默在一旁等候的身影，直到腰際被輕輕拂上才抬起頭，注視著眼前名為克萊兒的女士好一會，彼列將視線飄往了身旁的阿道爾夫後，才轉向對方輕聲致意：
「感謝您對協會的關照。」

或許是再感謝一次觀影的邀請有些微妙，而選擇站在協會的立場給予的答謝，似乎也多少表現出黑髮身影的身份。

「這麼聽起來，這位先生也是協會的人呢。」她微微歪了歪頭，拋出帶著些許疑問的肯定句，眼神輪流看著兩位幾乎一樣高的男士。

並沒有漏掉阿道爾夫介紹彼列時親暱的動作，雖然因此而感到有些意外，在反應過來之後卻像是非常樂見這樣的狀況似的，紅撲撲的臉上露出天真的笑臉。

(是要好的男性友人呢......太好了。)

「我還以為醫生會帶女朋友來看呢。」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玩笑地說著，幾乎已經完全放下心來做最後的確認，而這也正是她給出那一對邀請卡的目的。

(如果是在朋友的面前，失敗的機率會比較低吧......如果那位先生可以多替我說幾句話就好了。)

偷偷深吸一口氣，她直直地看著阿道爾夫，只等著他的回覆就能說出埋藏許久的心意，但是，這樣滿腔的熱情卻在看見他的笑容時逐漸凝固，像是一團吸了水的棉花一樣賭在胸口，令她難以呼吸。

彎起的嘴角還是自己熟悉的弧度，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藏在那抹笑意之中的欲言又止，以及即便是這樣昏暗的光線都能夠看清楚的，倒映著黑色身影的海藍色眼眸。

那是克萊兒多年以來都不曾見過的笑容。

「告訴克萊兒小姐沒關係吧？」阿道爾夫看向彼列，柔聲提出了問句。

將視線從阿道爾夫臉上收回，黑髮的男人眨了眨眼。
看著眼前嬌小但神情複雜的女性，深色的雙眼像是讀到了從那表情中滲出的情感與期盼，以及現在浮現的錯愕。

往前跨了半步，斂下的視線再度抬起，在阿道爾夫開口之前，直視著那位女性，低緩的聲音開口：

「我是阿道爾夫的戀人。」

略深的肌膚構成的面容在陰暗的後台中難以察覺其中的神情，但低沉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進了女性的耳裡。

「雖然不能稱呼為“女”朋友，不過確實是那樣的關係呢。」
撓了撓右眼下的傷疤，阿道爾夫靦腆的附和。臉上的笑容仍然柔和，然而，看向克萊兒的眼神卻露出些許不安。

大約只有在場的另外兩人能夠理解吧，隱藏在那股不安之中的是擔憂著自己與伴侶不被一般而言的價值觀給接受或是祝福，以及擔憂著伴侶會因此而傷心，而非察覺到女子心意的緣故。

從驚訝中恢復過來之後，克萊兒組織著幾乎一片空白的腦子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在其他情緒襲來以前，她聽見遠方有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打從心底鬆了口氣，轉過頭去朗聲應答。

「——抱歉，郭頓醫生與彼列先生，我得過去做準備了。」轉回視線，克萊兒急急地說著。

阿道爾夫這才注意到，在三人閒聊的過程之中，開演的時間不知不覺只剩下不到半小時，四周的工作人員與演員們呼喚人員或器材就位的聲音此起彼落，整個後台像部正準備發動的機器一樣嗡嗡作響。

他理解的向克萊兒點點頭，目送她倉促向聲音的來源小跑步離去。

「那麼我們也回觀眾席去吧？」轉過頭，他溫和的問著，即便是在昏暗之中也露出了微笑面對那人。

執起了身邊人的手，與他一起往來時的入口與門廊方向移動。

緩緩走回觀眾席，依照指示的位置－－位於中央區塊能飽覽舞台的絕佳位置入座。

直到燈光轉暗前都顯得沉默的黑髮身影終於在阿道爾夫帶著一絲擔憂的神情裡抬起頭，在沿著座位從前排開始逐一關閉的燈光中眨了眨眼。

「...剛才那位女士...」

關閉的燈光將那身影化為黑暗之中的輪廓。

「也喜歡著你吧。」

逐漸覆蓋殘留在空氣的尾音，如雷的掌聲蓋過了一切聲響。
舞台的簾幕被拉開，在來賓的歡呼中，演出拉開了序幕。

優美的舞蹈與現場動人的演奏不時讓現場傳來驚呼與叫好聲。
而沐浴在黑暗之中的深色身影，直到演出謝幕為止，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揣著因為那樣簡單的一句話而起伏的心情，坐立不安的，在打擾他人觀劇體驗與即時解釋一切之間躊躇不決。

直到膚色略深的手背覆上自己為止，不知所措的他才能漸漸平復下來，靜靜牢牢地握著那只手，暫且將注意力挪回舞台上，一直到周圍的燈重新被點亮、人們起立鼓掌時都沒有放開。

「彼列先生……？」

身旁的人們熱烈的討論著方才的表演，而他卻一點談論的心思也沒有，試探性的向身旁喚了聲。話語裡包含著他的不解與困惑，還有揣測著彼列情緒想法的擔憂。

看向阿道爾夫的雙眼在一瞬間露出了一絲躊躇，但在對上那股擔憂時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事。」

輕聲答話，鬆開緊握的手從座位站起，將走進室內便脫下的大衣穿上。

「回去吧。」

比平常稍稍冷僻的嗓音，像冬天新覆上的雪，薄薄地掩蓋了雪底的一切。

安靜地看著被垂下的髮絲給遮住的面容，阿道爾夫也撈起圍巾大衣穿好，重新握上有著熟悉溫度的手。

避開捧著花束湧向舞台的人潮，他們離開了表演廳內。

「彼列先生……」在路上，他又輕喚了聲，比起來時安靜許多的戀人怎麼看都不像他所說的沒事。

雖然自己不太清楚，不過被其他人喜歡上這件事，彼列先生是怎麼解讀的呢……？換個方面想的話，如果是換成彼列先生被其他人喜歡上呢？

阿道爾夫暗自搖搖頭，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我喜歡的只有彼列先生而已，所以，不用擔心喔。」
稍稍收緊握著的手，低聲說著換位思考之後自己可能會有的擔憂，希望能夠讓戀人稍微放心一些。

阿道爾夫的溫柔讓黑髮身影回過頭，沒能看著他太久便斂下的視線，隱約透露的一絲不明朗的神情，猶豫後再度握緊的手。

「.....我知道。」
像是刻意避開與阿道爾夫對上視線，彼列稍稍地走的快了些，緊握的手拖著阿道爾夫的腳步，往與劇院湧出的散場人潮相反的方向走去。

遠離歌劇院喧囂的巷道裡在深夜僻靜許多，鬆開了緊握的手，黑髮身影緩緩地走進狹窄的巷子裡，與隨之跟上的阿道爾夫兩雙腳步踩在堆積的薄雪上。

黑髮在夜色裡隨著腳步輕輕搖曳，被深色大衣包裹的身軀，看起來又比平常細瘦了些，直到吹過巷口的風揚起那束黑髮，在半空中像細長的花瓣綻開，又窸窣散落。

靠上欄杆，穿過巷子來到的是距離歌劇院不遠的一處公園，夜色中只有幾盞路燈勉強描繪出了公園的輪廓。
沉吟了好一會，直到阿道爾夫也靠上身側的欄杆，那即使不特別轉頭也能察覺的、隱隱帶著擔憂的神情總是讓人感到愧疚與不捨。

咬了咬牙，試著緩解臉上緊繃的神情，抬起頭深呼吸，鬆懈下來的眼裡卻留下一絲低落。

「...那位女士，已經來獻血處很久了吧。」

輕聲說著，沒能鼓起勇氣看向身旁的那個人，即使多麼明白這些話語只會讓他擔心。

「或許，她從第一次見到你以後，就對你抱持好感了。」

顫抖的話語散逸在空氣中，接著，近乎無聲的氣息低語。

「......就跟我一樣...」

忍不住閉起雙眼，緊握的手隨著響音在金屬欄杆上留下了輕微的凹陷，鬆開手任由那雙空無一物的手下垂到身側，抬起頭，呼出的溫暖氣息化作了白色霧氣，消散在夜空。

「...不明白...」

隱藏在額前垂下的髮絲後，略顯無助的神情忍不住看向了阿道爾夫。

「為什麼...會是我...呢？」

「那麼多因為你的溫柔而被吸引的人裡面，為什麼是我留在你身邊，這樣的事情...」

想不透啊......

說不下去的話語迴盪在阿道爾夫的腦海，像意識到自己拋出了讓人擔憂的話題般，低下頭別開視線的深色雙眼顯露著歉意。

「彼列先生。」

冷風撲上還留有餘溫的掌心，讓被放開之後的空虛觸感更加鮮明。眼前垂下的黑色髮絲讓他無法窺探在那之下的面容，阿道爾夫向前湊近了些，動作緩慢輕柔的將它們挽至髮絲主人的耳後。

「因為我喜歡的不是別人，而是在我面前的彼列先生，這樣的理由......能夠理解嗎？」海藍色的眼眸直視著臉龐，柔聲說著，抬起的手撫過微涼的頰邊，他將手掌貼了上去。

「克萊兒小姐確實是很資深的獻血者了，可是不一樣，她跟彼列先生不一樣。」
少見的，他的臉上沒有帶著笑，而是神色認真的搖頭否定方才彼列的說法。

「我先遇到了彼列先生，我們成為了朋友，下班時會一起吃飯，我喜歡那些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這些都是只有對彼列先生才有的感覺。」有些笨拙地說著，雖然並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但他仍慢慢地細細數。

「──所以才會希望能夠一直跟彼列先生在一起，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彼列先生。」暖和的右手從頰邊離開，重新牽起垂下的那只手，「這樣能夠明白嗎......？」

阿道爾夫的臉上除了希望能夠順利表達出心意的堅定之外，也帶著些許的徬徨與擔憂。此刻他多麼希望自己的能力是心電感應，這樣自己胸口滿溢的情感是不是能夠更好的傳遞過去呢？

像是想用眼神代替這項能力一般，他抬起另一隻手一同包覆著手中纖細的指尖，深邃的海藍色直直的看向了對側，耐心的、溫柔地等待著回應。

沒能逃過那雙在夜色中也閃爍著溫柔的藍色眼睛，因為再度低下頭而散落到額前的頭髮又回到往常的模樣。
被小心地覆在掌中的指尖如同那雙睫毛般輕輕顫動，咬著牙，抽了一口氣，像是湊足了勇氣才敢抬起頭般。

「...我明白的。」
「一直...都明白。」

略張的嘴還想說出什麼，卻猶豫著怎樣也說不出口，壓下的視線與壓抑的嘴角微微顫抖，略顯僵硬的指尖攀著緊貼的掌心探入指頭的間隙，直到能夠穿過那股溫暖緊緊握住那隻手。

「能夠跟你在一起，即使只是此時此刻，我也覺得十分開心。」
「就算有天醒來發現這是一場夢也－－」

意識到這樣的話語又會令對方感到困惑，黑髮身影握緊了放在身側的另隻手，硬是將這話語打斷。

「抱歉。」

斂下的視線帶著一股不自在，握著對方的手輕輕顫抖，抬起另隻手將自己那太過僵硬而無法伸展的手從那掌間拉開，小心翼翼地捧起屬於眼前那人的、比以前要來的溫暖許多的掌心。

「...如果不願意也沒關係，可以的話...現在...」

能...碰觸我嗎？

鮮見地，不如說從未見過的無助神情浮現在那因為低下頭半邊被黑髮遮蓋的身影臉上，提不起勇氣而無法對上視線的面容，就像迷失在路口的瞬間，害怕提起的腳步又要踏上錯誤的路途。

「當然，彼列先生。」

斂下的視線將那些細微的動作與顫抖都收進眼裡，阿道爾夫一字一句的，輕柔的低語沒有一絲遲疑，與伴隨著詞句一同吐出的白霧一樣，在夜色之中飄渺地散開。

被捧著的掌心彎起，重新握住了那雙微微顫抖的指尖，讓起伏明顯的指節探入其中，回到十指交扣的姿勢。
光裸的額頭抵上冰涼的黑色髮絲，向前湊近了些，輕蹭那仍低下的鼻尖。

「聽見你那麼說，我很高興，彼列先生在的無時無刻對我來說也像是美夢一樣。」在能夠感受到對方鼻息的近距離，他說，另只手也抬起撫上了膚色略深的臉龐，「所以彼列先生，不要擔心了，好嗎？」

又撒嬌似的蹭了蹭，耳語似的說著。

「彼列先生就是最好的了。」

在眼前那輕柔和緩的碰觸下一點一點地抬起頭，來自對方溫柔的話語僅是聽到一半就忍不住閉上眼睛的黑髮身影，在深夜中格外溫暖的那隻手貼上臉頰半响後，才隨著逐漸規律的呼吸拉開眼簾。

僅隔著額前的髮絲直視著自己的藍色雙眼，如果不是還有這層薄到要看不見的屏障，自己恐怕又會轉身逃跑了吧？

喜悅...幸福...溫柔與寄託。
一直是自己最不明白、也是最陌生的事情。

因為太過喜愛了，太過珍惜了，而感到害怕的事。
如果要得太多，會不會因此感到厭煩呢？如果總是貪求著同一件事情，會不會像是自私的人呢？

這些在不需要擁有的時候都能忽視的事情，在明白自己能夠擁有「擁有」的資格之後，無從克制起的事情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該怎麼辦才好...」

隨著輕聲低語下意識握緊的、被緊緊扣住不容忽視的手，勉強不讓眼睛閉上而逐漸朦朧的視線，掙脫了那近在眼前的溫柔抬起頭，勉強呼吸到一口寒冷的空氣才得以稍稍冷靜下來。

意識到自己心中深深壓抑著的想法，隨之壓低的眉頭。

「如果你多了一分鐘，我也想占為己有...如果你能多說一句話，我也希望...那是對我說的話語...」

「...我總是想著這樣的事情，是個貪心的人，或許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好...甚至更糟。」

僅是把心裡的想法說到這裡就接不下去，害怕坦白一切可能帶來的後果讓話語梗在喉嚨，仍然緊握著的雙手下意識地又開始顫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如果我無法像原來的樣子不讓你擔心的話，會怎麼樣呢？會讓你覺得困擾嗎？如果對你提出太多要求的話，會讓你感到辛苦嗎？如果被拒絕的話，我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嗎？......」

僅是稍微思考就不斷冒出的問句，開口吐露總是被壓抑著不敢改變的一切，那正是因為他給予的溫柔已經滲進了原本緊閉的隙縫，一點一滴地，將自己這些只敢當作是他人事的渴求釋放出來了啊。

「如果讓你生氣、讓你覺得我很討厭的話，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呢？如果向你訴說“想溫柔地被觸碰”的話...會不會讓你覺得厭煩呢？」

「...像這樣的事情，多到連想也不敢想，只是現在這個樣子，已經讓我感到非常開心了...如果因為做錯了什麼而失去這一切的話，一定會非常痛恨自己...到希望自己從來也不存在的程度吧。」

掙扎地說出這句話語，黑髮身影臉上那隱藏在眼眸中的情緒像是再也忍不住地湧現，即使驚覺自己的失態而抬起手想遮擋，透明帶著微溫的水滴還是越過了指縫落向了積著雪的地面。

...真的...很喜歡你啊...

吐息般的話語模糊地傳進了擁有溫柔視線的亞麻色身影腦海裡，像是那僅僅幾滴從眼眶滲出的水珠就能帶走所有情緒般，黑髮身影的手終於不再顫抖了，但隨著意識到方才吐露了哪些話語，恢復平緩呼吸的視線又再度壓低。

「抱歉...」
深色眼眸中再度透露出了慚愧，也帶著些許自責，鬆開的手就像隨時會從交握的手掌間滑落，隨著沉默的時間一點一滴增加，那雙眼裡滲出的後悔就越是清晰。

「彼列先生……」

原先還能靜靜聆聽戀人話語的他，在看見那淚水時也無法再壓抑的慌亂了起來，心疼地蹙起亞麻色的眉，沉積的情緒填滿了胸口，無形的堵塞了呼吸。

在那最後低啞的尾音落下之後，輕輕地鬆開指尖的力道，讓一直交握的雙手重新安頓在身側，接著再次抬起，像是在碰觸最珍惜、最脆弱的藝術品一樣，溫暖的拇指指腹輕輕撫過淚水劃過的痕跡。

「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對不起。」

低下頭吻了吻疲倦斂下的眼簾，讓手從腰際探入，緩慢而紮實的將人抱了滿懷，下巴枕上肩窩，覆在背上的手掌輕拍，就像他們第一次交換心意的那一天一樣。

「一直都沒發現彼列先生這樣的心情，對不起……」

摻在嗓音裡的自責明顯的像粗糙的沙礫一般，在深色眼眸所不能見的方向，平日溫和從容的面龐現在壟著濃濃的悲傷，因為痛苦而蜷起手掌緊緊的握成拳頭，給予的懷抱因此而顯得有些壓迫與僵硬。

「都告訴我，好嗎？」沉默著收拾情緒了會兒，他的語聲仍然顫抖著，還有不難察覺的哽咽。

「當你有任何要求的時候，都告訴我，讓我去嘗試著做做看，不管是溫柔的碰觸、或是陪伴與話語……」

「雖然我可能還沒辦法做的很好，但是，我很願意去做，彼列先生……不要獨自承擔這些願望。」

祈求似的說著，阿道爾夫的心裡除了心疼之外只有滿滿的自責，如果不是傾盡全力的壓抑，只怕下一秒就會說出許許多多道歉謝罪的話。

但是不行，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而是如此悲傷的彼列先生。用手掌抹去眼下的濕潤，很快的又貼回懷裡摟著的背上。

「我沒有辦法回答你，關於我生氣與厭煩時的解決方法，因為我……」

「…彼列先生，為什麼會覺得我會討厭您呢？」

或許是因為無法好好傳遞心意的無助與無力感，他終於忍不住哭出聲音來，無法抑制的淚水撲簌落下，必須用力地呼吸才能獲取足夠的氧氣，他的表情終於完全被情緒掌握而扭曲皺起。

「明明每一次、每個時候的我也都是這麼的開心……卻沒能傳遞過去嗎？彼列先生……」

「我喜歡能夠碰觸到彼列先生的時候，雖然總是擔心做不好而緊張，可是也覺得很高興，因為那個當下的彼列先生心裡跟眼裡也只有我，不用思考工作或是其他人的事，而是完完全全的屬於我……」

他哭的傷心，自白也因此而斷斷續續，雖然笨拙又丟臉，他仍是盡力的說著。

「想著這樣的事的我……是很自私又不成熟的吧，所以總是讓彼列先生主動，對不起……對不起……」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逐漸攀升的愧疚，阿道爾夫把臉埋進那自己曾經認為那麼寬闊可靠的肩膀，喃喃道著歉，內心只剩下無數的愛憐，將它們摟得更緊了些。

「我也喜歡彼列先生，喜歡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卻還是讓彼列先生這麼難過……真的很對不起……」

低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接著便稍稍放開了手臂的力道，抬起身子，淚濕的臉貼上了微涼的臉龐。

「彼列先生……能不能原諒我……」

再向後退開了些，像在告解一般，握住了垂下的手，放在唇前輕吻。

「讓我學著給你安全感，就像你給予我的一樣……」

怯怯抬起的海藍色像一汪月色下平靜的海面，在暴風雨來襲之後，安靜濕潤的映出眼前人的倒影。它們對上那抹深色，又像想將模樣保存起來似的輕輕斂下。

伴隨衣物摩娑的聲音窸窣響起，再次向前湊近的鼻尖帶點遲疑的掠過，在那之後，碰觸到彼此的是柔軟的嘴唇。

雖然只是生澀的廝磨啄點，但蘊藏在那之下的溫柔卻也一點一點的傳遞了過去。

－－對不起⋯⋯

低低的聲音劃過了對方的腦海，在輕觸的唇間沒能說出口的話語。
抬起帶著些許顫抖的手彿上那短髮的髮際，細瘦的指頭順著修剪整齊的髮絲緩緩移動，直到貼上頸背，接著輕輕施力將那掛著淚痕的臉龐推向自己。

沒入的唇間像要奪去對方所有呼吸般不願留下一絲空隙，吸允之間交纏的舌尖顯得炙熱，刮過對方那細緻的獠牙而輕皺的眉頭，隨之擴散在唇齒間的甜味讓意識在朦朧中緩緩清醒。

冷冽的風將呼吸擴散的白霧吹散，連同唇間垂掛著的輕絲也一同變的冰冷，伸手拭去那已經無法被呼吸變的溫暖的液體，也沿著眼前那搖曳的視線底下，稍稍替對方沾去了溢出唇邊的透明。

看著眼前依然濕潤的藍，沈默地對視了許久，開開闔闔的雙唇像在反覆斟酌說出口的話語，在不小心遺漏了道歉的第一個音節後趕緊閉起，低垂的視線緩緩眨了眨眼，重新思量著該如何開口。

「不是你的錯。」

深呼吸一口氣，再度說出的話語淡得像臉上化開的雪，察覺到這點而輕皺的眉頭，加重了舌根的力道再次開口。

「你總是很開心⋯也總是那麼溫柔，帶著滿滿的期盼，好像在你眼前的人是值得這樣期待不會讓你難受一樣⋯⋯」

說出口的話語清晰許多，但字句間仍帶著一絲如同那眼眸裡滲出的無助。

「越是看到你開心的模樣，越想珍惜這些⋯⋯就越是害怕不知何時會發生的⋯笑容從你臉上消失的瞬間⋯⋯」

「那一定，是因為⋯我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吧？我希望能讓你開心，但又害怕自己做錯什麼⋯害怕那從未在你臉上見過的厭煩⋯⋯以及厭惡，即使那可能根本不會發生。」

低垂的眼眸再次握緊了那被溫柔覆蓋的手，帶著慚愧的模樣注視著那只比自己寬了一些的指尖。

「阿道爾夫。」
輕聲開口，如同方才曾在對方耳邊吐露的話語，低迴著，靜靜地在腦海中反覆迴盪。

「真的⋯⋯不會對這樣的我感到厭煩嗎？即使是讓你必須放下手裡想做的事情，也願意分出一些時間給貪心的我嗎？」

「願意在我開口要求的時候，輕輕碰觸我嗎？⋯⋯在我感到害怕而沒辦法堅強的時候，讓我知道你不會因此覺得失望嗎？」

緩緩吐出一口氣，深色的眼眸終於再度看進那片美麗的海藍之中。

「即使明白我跟最初你想像的模樣不同，也願意⋯⋯」
開口想說出那個字句的同時卻梗在了齒間，反覆嘗試卻怎樣也說不出來，咬著牙試著別再低下頭，緊握的手傳來一陣顫抖。

——也願意愛著我嗎？

嘶聲傳進了對方腦海，忍不住往眼角移動的深色視線，像要遮擋這窘迫模樣似的緩緩垂下，等待對方回答而閉緊的雙唇，仍隱約透露出些微的不安。

「願意。」

讓人聯想到交付終身的戀人們所用的誓詞被沉穩堅定的說出，因為親吻而泛紅的嘴唇不帶著一絲猶豫，開闔間，簡潔的話語讓渴望被傳遞的心意攤在月色之下，一覽無遺。

收緊了手心的力量，厚實的手掌緊緊攥著纖細的指尖，交握的觸感在此刻似乎更加鮮明。

「是的，彼列先生，我願意。」

抬起一隻手，從髮絲的縫隙之間越過，捧著對方的臉頰，溫柔的讓偏移的視線重新與自己對上，阿道爾夫神色認真地繼續開口。

「雖然沒辦法向您保證，我的笑容能夠都一直掛在臉上，因為也有像剛才那樣哭泣的時候……」
「可是，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會覺得厭煩。」

輕輕搖了搖頭，仍然注視著眼前瞳眸的深處，伴隨著話語傳遞心意。
鬆開交握的手，撫上了另一邊的臉頰。

「彼列先生想要被碰觸的時候會需要我、在我的面前不會逞強、想要多相處……這些都是令人開心的事。」

「所以彼列先生不用害怕……」

尾音消失在微啟的唇角，彎起了比平日裡更加柔和的弧度。

眨了眨恬靜的海藍色，額頭輕輕抵上對方，只稍作停留，又與雙手一同掠過耳後，臂膀收攏絲滑的髮瀑，滿足的環著頸項。

下頜抵在令自己感到安心與憐愛的肩窩，倚在耳畔，輕輕柔柔的嗓音像讓海面漣起波紋的微風。

「如果我的碰觸與陪伴能夠讓你開心的話，我想要再給你更多……如果感到悲傷或是寂寞，我也想要陪在您的身邊，彼列先生……」

「這樣的我，也是貪心的。」

「即便已經相處了這麼多年，彼列先生，我還是期待著將會一起度過的明天，想著我們會一起起床、一起吃飯、互相聊天、共枕而眠……」

「每一天都是這麼的特別，我都很喜歡，卻還是覺得遠遠不夠，還想要有更多的時間……更多更多的時間……去愛你。」

忍著頰上的熱度說出最後兩個字，像是害羞、也像是逃避，在尾音像橡實一樣落下之後，又頓了會，他把臉埋到環著對方頸項的臂窩，加快的心跳卻隔著相貼的胸膛將他徹底出賣。

阿道爾夫只是窩著，聽著自己血管裡規律的搏動，靜靜地等待，希望自己這樣赤裸笨拙的告白能夠順利地傳遞給戀人。

輕輕地挪動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身子，緩緩將頭靠在耳際那股溫暖，比平常要熱的臉頰，與胸口能感受到的鼓動是同一個原因嗎？

無論如何他的努力已經足夠了。

「我也——⋯⋯」

開闔的嘴唇還是沒能說出那太過耀眼的字句，如果緊緊擁抱對方的手能代替這個字句的話該有多好？
因為想感受對方的溫度而磨蹭凌亂的髮絲掛在額前，閉上雙眼忽視這一切。

他確實在這裡。
不是冬天的幻景。

「⋯⋯阿道爾夫⋯」

輕聲說著的三個字，飄渺地像丁零轉落的雪片。

－

深夜的天空飄起零散的雪片，即使不願意將這彷彿融為一體的溫暖分開，但繼續待在這裡恐怕彼此都會受凍。

再度牽起的手像是不願讓這美妙的夜晚就此溜走般，緩緩在不時飄落的雪片中走進公園。
腳步覆上堆積的雪留下了殘跡，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一處覆蓋著薄雪的廣場出現在眼前。

黑髮身影看著廣場與紛飛的雪片許久，直到身旁隱隱擔憂的視線傳來，才回過頭面向對方，蓋上另隻掌心。

「......來跳舞，好嗎？」

深色雙眸隱隱地露出了期盼，隨著被緊握的手緩緩趨前靠上對方的身子，近乎在同個水平上的視線仍帶著緊張，卻沒有再移開。

看著那樣的眼神，阿道爾夫幾乎要下意識的應諾，但一想到自己屈指可數的舞蹈經驗，還是硬生生的停下了動作。

「彼列先生，我很樂意，可是......」

有些難以啟齒的說著，垂下的視線仍看向對方。

明明才剛做出那麼盛大的承諾，卻在此刻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難題，因此而感到抱歉的心努力思考著。

「我......不太會跳舞，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話......」
在擔心自己的舞姿反而會掃興、與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之間糾結不決，最終還是順應心意的點點頭。

視線落在彼列的鞋尖上，暗自祈禱自己待會兒不要踩到它太多次。

「沒關係。」

鬆開騰出的手輕輕撫摸阿道爾夫帶著不安的臉龐，背著公園裡的街燈，黑髮身影臉上隱約浮現著一絲明朗的神情。

「我教你。」

改變雪片去向的風滑過了那束黑髮，再度握起阿道爾夫的手稍稍舉高，接著輕輕將對方的右手撈起，搭上自己的腰際後，又往上挪了些，直到手掌輕貼在肩胛骨上。

「跟著我的腳步...腳尖...對腳尖。」

將左手搭上阿道爾夫的肩膀，黑髮身影低下頭站定了位置後，輕輕地向後踏了一步，接著抬起頭示意對方跟上。

「那就麻煩彼列先生了。」

認真的點頭回應，雖然身體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僵硬，阿道爾夫仍努力地放鬆手臂，配合著讓彼列能擺正自己的姿勢。

垂著頭，低下的視線追逐著黑色鞋間劃過的軌跡，擔心自己踩到對方與希望能跟上舞步的心情碰撞著，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矛盾，無法確切的決定鞋跟應該有的落點，讓他的身子顯得有些搖晃，與身前優雅穩重的深色身影形成對比。

「......這樣就是一個循環了，然後再從剛才第一步開始。」

低著頭專心地注視著阿道爾夫有沒有跟上腳步，因為靠在對方額角而散落的細碎髮絲也沒有影響專注的模樣，再次挪動腳步，緩緩地等待對方跟上，才繼續踏出下一步，黑髮身影輕聲地在對方耳邊數起拍子。

「三、二...一，下一個...三、二...一......」

再次回到一開始的位置，稍微環顧四週，才發現積著雪的廣場上已經留下了規律的兩雙鞋印子，踩得有些紊亂的那一層已經覆上了薄薄的雪片。

「接下來抬起頭...行嗎？」

雪片輕輕飄落在黑色髮絲上，數量逐漸增加的雪花像在催促著兩人的腳步般不停歇地飄落，即使如此，緊握著的手仍沒有要鬆開的意思，深色的眼眸注視著眼前的身影，等著對方的回應。

一邊回想著舞步的順序，阿道爾夫抬起頭點了點。
對上深色視線時下意識的放柔表情，這才訝異地舒展不知何時皺起的眉，試著在緊張的神色上給自己添幾分信心。

「彼列先生教得很詳細，我想大概沒問題的。」

「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與人共舞，要請彼列先生多多包涵了……」

靦腆地露齒而笑，抬起的手臂已經不如剛開始一般僵硬，阿道爾夫挺著背脊，充分展現在方才的過程當中找到適當的角度，溫柔的環著自己的所愛。

他暫且鬆開交握的掌心，撫去了眼前髮絲與肩上的細雪，再次恢復成開始之前的準備動作。

「雖然讓彼列先生遇上初學者很過意不去……但我很高興對象是彼列先生。」望著膚色略深的臉龐，坦率的微笑說到：「可以的話，我還想跟彼列先生學會更多，想做一個更好的舞伴。」

因為阿道爾夫溫柔的行動而微微低下的頭，直到掌心再度被牽上才緩緩對上眼前海藍色的視線。

眨著眼，斟酌著想說出口的話語，最後還是沉默地點點頭。

隨著阿道爾夫帶著信心踏出的步伐，在練習時已經逐漸熟悉的舞步雖然簡單，但確實地帶上了穩定的節奏，原本還有些擔心而不時投往地面的視線緩緩地自雪白之中收回，滲入了眼前反射著雪地光芒的海藍之中。

轉身。

一個收尾的滑步間在阿道爾夫腦海中輕輕敲響的聲音，沒有太多遲疑，厚實的掌心摟緊腰際，隨著往下的手勢轉過身，揚起的黑色長髮席捲了飛舞的雪花，又隨著腳步停下窸窣散落。

「－－－...」

緊握的手，即使身子後仰也被穩穩托著的背脊傳來了安心的觸感，稍稍鬆開因為緊張而捏皺了的肩線，下意識闔起的深色雙眸像自沉睡中甦醒般緩緩睜開，在那雙厚實的掌心支撐下直起身，接著輕靠上眼前那雙寬闊了些的肩膀，在耳際輕輕磨蹭。

「...我也...」

鬆開交握的手，取而代之的是覆上對方肩膀的擁抱。

「這是我第一次...跟...喜歡的人一起跳舞...」

透過胸口傳來的，屬於黑色身影的心跳比平常要來的清晰，靜靜地將臉埋在頸窩，環在肩上的雙手卻像不想留住任何空氣般地緊貼在那寬闊的背脊，就這樣留下了迴盪在腦海中的輕喚。

...阿道爾夫－－

「彼列先生......」
收緊摟著纖細腰際的手臂，阿道爾夫也倚上了彼列的肩。

內心咕嘟冒著泡的喜悅滿溢到難以言喻，他只能用手臂牢牢抱著這個自己最想珍惜的人，一下一下的撫著他的長髮，像是想將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感藉此紓發。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著，因為跳舞而暖熱的身子也隨著不停落下的雪逐漸降溫，雖然依依不捨，阿道爾夫也無法忽視這點。

稍稍鬆開手上的力道，他站直了些，抬起頭湊近鼻尖，開口問出的語句彷若落在他大衣肩上的雪片一般輕柔：

「雪下大了，我們回家吧？」

抬起的手貼上阿道爾夫的臉頰，黑髮身影沒能彎起的嘴角卻像下一刻就能露出笑容那樣明朗，注視著那雙溫柔的藍，就像想將此刻眼前的身影永遠留在腦海中那樣專注。

「嗯。」

眨了眨眼，輕輕退了半步轉過身，隨之交握的手融化了飄落的雪花。

緩緩踏上歸途的步伐，彷若輕舞。

───FIN───

這裡是這次也非常認真談戀愛的醫生中之//
連續三次都骰到4的醫生這次居然要被告白、討論到彼列先生可能會有點小吃醋(?)之後就決定還是對限交了!
......這麼說來出來串場的克萊兒小姐最後還是沒有親自把告白說出口，希望這樣沒有違反規則>：3!!

然後這次的彼列先生真是太讓人心疼了TT 每每回覆的時候內心都一直想著木頭醫生你走開我來示範給你看喇←這樣(這種親媽
希望之後彼列先生可以更加放心的對醫生耍任性!! 醫生絕對不會怎樣的!!

最後一如往常的感謝看到這邊的你uwu 能夠有人一起分享醫生與彼列的故事真的太高興了

謝謝郭頓中的努力，這次的交流好充實喔
原本只是想帶出一點關於彼列隱藏的想法，果然擔憂的事情還是得讓戀人了解才行呢，謝謝醫生如此治癒嗚嗚
最後能讓兩人在公園跳舞真是圓了一個夢想，只差沒有買胡桃鉗木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