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下才聽見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連聲音也都沒有的讓人進來，自顧自得走回書房，一個人縮進了角落的毛毯裡面，翻動先前閱讀的書本．

「嗨，蛇先生你好。」羅貝多向開門的房間主人打招呼，雖然只得到揚起手示意的回應，在人的帶領之下來到了書房，整潔的空間裡有著不少收藏，但是羅貝多還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就選了個位置坐下，然後拿出自己帶來的書籍閱讀起來。

恬靜的空間中，只有均勻的呼吸聲與翻動紙張的聲響。

稍微頃斜身體，接近緊繃的身體壓上了溫暖，手中翻動的書本寫著魔界的文字．

毫不在意對方靠近的體溫，即使看似放鬆他仍是保持著警戒，或許是習慣、也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

「蛇先生的藏書也不少呢……喔！有料理的書。」羅貝多率先打破沉默，雖說並沒有自己收藏的大量且廣泛，但不乏一些稀有的古老書籍。

「嗯....」回應的聲音沙啞且無力，薄薄的小冊子似乎連一頁都還未看完，書角的邊緣似乎還能看見殘留已久的血漬．

「嗯？」似乎覺得對方有話想說，但並沒有繼續下去，羅貝多思考著是不是就這樣繼續充當靠枕。

手指撫摸著書頁，全身的疲勞感讓他不想去說話，連帶著如驟雨的憂鬱更是壓垮了思考，明明知道該從裡面找出線索的．

覺得背上的重量增加，清淺的嘆氣沒有逃過羅貝多的耳朵，他挪動身體讓自己能窺伺對方的表情，那無精打采的樣子讓他有些在意。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溫開水般呢喃的嗓音只在兩人之間滑過，「我能幫上忙嗎？」羅貝多詢問。

垂落的長髮遮去臉面，看起來就像是女鬼一樣的陰沉，偶然地挪動讓人能夠去窺看到手中書本的文字所寫，用著魔界文字所寫出來的密文所包覆起來的殘忍實驗．

「嗯——？」羅貝多用餘光閱覽書頁的內容，那是他曾經在學校圖書館看過的，由於年代久遠，現今以廢除的實驗紀錄、解剖紀錄以及飼養紀錄，「原來蛇先生對這個有興趣嗎？」

羅貝多發出意義不明的沉吟，沒有任何溫度，只是類似的內容他也曾在家族用的收藏室裡見過，古老的血統的秘密。

「即已成為生命又何必這樣殘忍的使用？你說對吧？」他只是微微笑著，瞇起的眼眸看不出情緒，溫和的嗓音則不帶著憐憫，只是單純地表達他的心得。

抬起瞭因為流出水而乾澀紅腫的雙眼，「吾在研究吾的出身，又有何問．」生硬的冷淡口氣，然而生在那種地方的他知道這書記載的只是表層而已，還有著更深層的醜惡，但是逃出來的他現在只能看著書中的東西，試圖幫其他人解除目前的痛苦．

「嗯？只是表達對於實驗這件事很多餘的感想而已。」羅貝多依舊維持著笑臉，他知道自己的年紀在魔物之中算是資歷尚淺，也知道有些事情就算熟讀書籍也無法理解，例如現在的情況。

羅貝多疑惑地歪了歪頭，「如果有人是為此而出生、為此而死，不管理由為何，那都是相當殘酷的事。」斂下金紅色的眼眸，他微弱的情緒在眼底閃過，或許是性格缺陷、又或者是教育如此，他無法很順利地表現悲愴的情感。

「....沒有理由．」輕輕的那麼說著，不只是一次，而是幾乎要讓人麻木的日子，只因為人的無趣感或是心情的好壞就能決定實驗品的生死．

羅貝多微怔了一下，隨即恢復往日的笑容，他輕輕起身，將自己正在看的魔界小說闔上放置在旁，「借用一下廚房。」他說，並且沒有馬上前去使用，而是在原地等待房子主人的允諾。

「隨便汝....」完全沒有那個精神去思考，指甲如自虐般的插著太陽穴，試圖去強迫思考該如何幫其中一人的心復活。

得到屋子主人的應允之後，前往廚房，然而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讓他又走了出來，看到蛇的舉動只是伸手去拉住阻止。

「即使是多艱困的問題也不要傷害自己。」他說，「如果需要幫助就告訴我一聲。」那不是聖人救贖似的意思，純粹是因為羅貝多對於自己的自信，他知道對方不是人類，而在佈下結界之後用契約得到的治癒魔法讓傷口癒合。

「體力活的話我還是很自信的。」羅貝多展露出爽朗的笑容，那可不是說假的，「不要再做傻事啦——」他撫摸著原本傷口所在的地方，輕嘆般地說。

被抓住了手，袖子下和手背上還有著不少細細的刀痕，重複得給予身體疼痛卻不會傷害到血管神經的行為。
騙人。
「為什麼。」平訴的口吻反問著，曾經有過無數次握住後又被拋下的記憶難以相信。

「什麼為什麼？」羅貝多被問得疑惑，他不知道幫助人原來需要理由。

「嗯——」他發出思考的低吟，最終只能用極其簡略的言詞說，「因為認識了蛇先生，如果不是讓我去死的話，我都能盡自己所能的幫你啦。」羅貝多輕拍了一下那頭柔軟的髮絲，接著再次前往餐廳。

「啊、蛇先生吃三明治嗎？」像是突然想起似地探出了半身詢問。

奇怪的人，明明放著他不管就好，就和那些將自己推回到黑暗裡面的人一樣就好，就和那些利用自己的人就好。
「吾不餓。」但是廚房很明顯得是今天都還沒有使用過。

「這樣回答表示能吃嗎？」羅貝多說完便逕自決定要做兩人份，雖然自己的可能是常人的份量的幾倍，不過材料是自備的，他便沒這麼在意。

在廚房忙了一陣之後，羅貝多用托盤端出濃湯跟有著雞蛋沙拉與手作漢堡肉夾心的三明治，切成長條狀的食物方便用手取用，他自己的那一份則是裝在長方形的藤籃裡。

「一定是因為肚子餓了才會想些複雜的事跟焦慮，填飽肚子之後才會有想要突破困境的感覺，我在家鄉受訓時就是這樣。」雖然他知道不適用於所有人，但是肚子餓會更陷入憂鬱情緒這個可是事實，「很少人跟我聊自己的事讓我覺得很新鮮，能夠努力做到的事就不要放棄。」他拿起一塊三明治咀嚼，嗯、很美味。

「努力也辦不到的事，就要靠朋友啦！」吞下食物後，羅貝多說。

「....吾沒有那種東西。」
甚麼朋友，只不過也只是拋下自己用手指著自己責罵的存在，連肉食的香味所引起的只是反胃的感覺，用力按著翻騰的胃，把東西給推了開來。
接近厭食的短期症狀。

羅貝多看著蛇的舉動也只是笑著，然後默默地將自己的食物端到餐廳享用，至少是在離人較遠的位置。

用餐完畢後，他將藤籃藤籃清理乾淨，放回他的魔法收納空間，至於蛇的那一份，則是用保鮮膜封好，放在餐廳桌上。

「好了，那麼接下來蛇先生想要我做什麼呢？」羅貝多不明白此行自己能做甚麼，因此他決定詢問，即使不做什麼的陪伴讀書，他也會因為別人的感情波動而無法靜下心來，「打掃洗衣之類的，我也是能做到的喔。」他瞇著眼看起來很得意的樣子。

「變成狼，過來．」用著最簡短的語言說著．

「蛇先生知道我是狼啊……」羅貝多感到有些意外，他記得幾乎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如果能先知道目的地，倒是可以稍微服務一下的。」對於命令，他只聽從契約主人與軍隊上級，雖然不是對於口氣的不悅，但羅貝多也有身為軍人與芬里爾的原則。

「味道。」眨眼看著，「那算了。」抱著毛毯繼續縮著。

羅貝多輕嘆一口氣，他覺得越接近人類世界的人，越是難以捉摸。

「沒什麼目的的話，隨意暴露本來的樣貌可是很危險的。」他說。

甩動蛇尾，「要不然吾等一下也變給汝看．」

「交換條件？」羅貝多歪著頭問，「看我變成狼有什麼樂趣嗎？」他笑出聲音，一會兒之後他拿出筆記本，喃喃念了幾句魔界咒語，做出小型結界。

「這裡大概要變個省電型的吧。」羅貝多解開髮帶，接著用他略低的嗓音驅使火與風精靈，不知道是煙霧或是光茫使他的身形變得模糊，而在那之後有著暗紅色毛皮的狼便走了出來。

「大概只能用這個大小吧。」他抖了抖身上柔順的毛，赤金色的眼眸看著蛇，現在的他大約是到人大腿一半的高度。

面上雖然沒甚麼表情變化，但確實有點精神的伸出手去觸碰毛絨的生物，「很溫暖．」手指順著撫摸，這種感覺確實能夠帶來精神上的撫慰．

「現在也只有這種作用啦。」羅貝多的笑聲從利齒間發出，他咯咯地笑著。

「然後呢？貓咪咖啡廳的芬里爾版本嗎？」羅貝多趴在柔軟的地毯上，前腿交疊成優雅的姿勢，「蛇先生原來喜歡動物嗎？」他抬起頭看向那個小心翼翼撫摸自己毛皮的人。

「不．」只是如此能夠稍微放鬆，就和放在床邊的絨毛娃娃，但是這樣子眼淚也會掉下，濕潤感從臉頰皮膚上傳達到大腦，用著手臂去抱住絨毛生物．

「嗯？」羅貝多因為感受到異樣而露出了疑惑，「你在哭嗎？」他歪了歪頭，即使變成這樣的樣貌看起來也只是外表而已，他思考著變回人形的時機。

「如果維持這個樣貌太久可是會肚子餓的。」他老實地說，稍微恢復原貌會讓原本收在體內的魔力纏繞在身上，加上同時展開結界的關係，即使是這種省電模式，也會受到影響而消耗魔力，「在人界沒辦法隨時補充呢。」他說。

「沒有．」沒有著傷心的情感，只是徒然的流出而已，在最後的時候搓揉一下，直接彈指變出了液態的魔力之源，「吃下去．」

「不要。」羅貝多笑著拒絕，進食可是他的樂趣，這點可不能退讓，而且又是命令句嗎……

這個人真的很喜歡命令自己。

「那算了．」只不過是懶地說上更多，反正怎麼做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彈指將魔力之源變走．

「所以蛇先生要繼續讀書嗎？」羅貝多直勾勾地盯著人看，赤金色的眼中看得出流竄的魔力，狼型態更出狩獵者的模樣。

這個人與些許傲慢的態度不同，似乎相當孩子氣且不擅長溝通，羅貝多對於這樣種類的人認識不多，因此感到相當苦惱。

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發自內心感到愉快？

盯著人沉默地思考，卻得不到答案。

「不要了。」就算繼續看下去也入不了思考當中，將臉埋入了毛絨的身體上，「汝想要看吾的嗎？」剛才的條件交換還是要看對方的意願。

「稍微有一點興趣，但不知道結界承受的了嗎？」羅貝多知道對方是個年紀比自己大的多的人，由於種族不同，因此大限也由許多差異，芬里爾雖然也能夠活得很久，但自己只能算是幼崽而已。

他思考著將自己恢復成人型來加強結界或是其他的方法，畢竟他不想為人界帶來太大的負擔，不管是哪一個世界都必須保持質量平衡，像自己這樣任性妄為不知道什麼時後會讓人界或魔界失去原有的樣貌。

「.....．」彈指直接把結界加固到最強，「已經很久未用了．」微微的垂眼，相較於對方獸類的原態，更多從上方而落的是更偏向原本的樣貌，漆黑的六對死亡羽翼在眼前緩緩展開，解除去忽略魔法的精緻面容，以及那來自於一半魔王血統的威壓．

羅貝多沒有說話，但他也不是因為被威壓蟄伏，只是不同於獸族的自己的樣貌是那樣的漂亮，讓他看得入神。

「真是美麗。」他感嘆出聲，思考著不知道你不能拍照放進小筆記本裡面。

「說謊，汝在騙人。」毫無猶豫的開口，略帶著氣音的嘶聲如此的表示著，只需要稍微控制一下就能夠重新的掩蓋起來，「滿意了？」

「怎麼說我在騙人呢？」羅貝多感到有些可笑，原來自己如此無法信任。
他站起身子並在煙霧繚繞中重新成為人類姿態，看著眼的生物說：「一開始是你提出的交換條件，若是你覺得夠了，回到人類姿態便是。」

羅貝多直勾勾地注視著人，可惜因為結界的影響，手機並不能正常使用。

「隨汝．」手指輕輕一彈得解除結界，再次地用毛毯將自己包覆起來，已經習慣於他人目光的厭惡，縮捲著身體保暖．

「好啦，雖然一開始來陪讀書的，這下子也玩完變身遊戲了。」羅貝多笑著說，「接下來如果沒有什麼事，我也該回去了。」他走進廚房之中，將牛奶加溫並加入蜂蜜攪拌均勻，「不吃東西的話，喝點熱牛奶吧。」

羅貝多將馬克杯放置在人隨手可拿到的地方，輕輕地拍一拍包裹在毛毯裡的人，接著便開始收拾他的東西、整理好服裝，「那麼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見？」

如果對方陷入情緒之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獨處或是陪伴在他身邊，但是自己之後仍要處理店面的公務不便久留。

「請記得鎖好門，再見了。」羅貝多離去前不忘叮嚀，然後就緩慢地步出看起來略感孤寂的人的家。

聽著門被關上的聲音，繡著牛奶冷卻的氣味，遲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拿取已經冰冷的乳汁，輕輕地舔著．

◆ E N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