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走進一家酒館,她想這應該並不存在於她的行程當中。
嗯——也或許是存在的?畢竟她也有自己喜歡的酒類,三五不時還是會去逛一下。
可是……為什麼她沒印象在附近開了這樣的一家店呢?她有點困惑。
不得不說,這兒的照明並不太好——雖說還遠遠不致於能令一名吸血鬼領略到何謂伸手不見五指——煤油燈中的火光忽明忽滅,若是不慎摔落在地,想必連引發一場小型火災也做不到。
她也注意到,室內的裝潢乃至擺設皆能以破舊來形容。
飽經年月洗禮的老字號小店。她這樣想。說不定座落於冷僻的巷弄,會找到這裡來的盡是熟客,以及迷失於錯綜複雜的市道上的人們。
令人困惑的不僅如此。
在這裡,目所能及的每道身影皆蒙上了一層珍珠白,有如纏繞的迷霧模糊了他們的輪廓,就與那些飄過耳際的低語聲同樣難以在記憶中植下印象。
人們在交談,共同編織出的並非適合一家酒館的鬧哄氛圍,而是某種能夠令這個應當熱鬧的場所變得比無聲更為寂靜的細語。
她聽進去了,卻連隻字片語也記不清。
十多分鐘前,侍酒師為她送來了前菜以及她喜歡的酒,儘管她未曾向對方這麼要求。
數分鐘前,一名男性緩緩朝她的方向走來。從同樣極度細微的聲響判斷,對方坐到了她身後那背對她的座位,以那在這個地方顯得莫名沉穩、而又令人安心的嗓音點了一杯紅葡萄酒。
她只吃了一點食物,沒有去動那杯她偏好的接骨木花蘋果酒。
她一直想她是該走了,但卻遲遲無法動身,這讓她一度懷疑餐點是否遭人動了手腳。
可她總覺得應該不是這樣。
或許她是在等待誰。百無聊賴的她這樣猜測。
但應該不是坐在前方相距數張飯桌的位置、頻頻向她招手的男人。
她在心底喃唸少數具備可能性的名字,做為在這段小小時光當中少數能作的消遺。
可最終溜到她這一桌的,並不是她所設想得到的任何一人。
走到愛琳身邊的是一個小女孩,以人類的計算方式來說,年齡可能才剛到達雙位數。
愛琳認得她。她總是穿著同一件破破爛爛的孕婦裝,過長的下襬被她剪掉了,那被綁成兩根小辮子的栗色頭髮,現在看上去有點褪色。
「太好了,阿姨妳也在!我找不到湯米他們,這裡的大家又都不肯跟我說話。」
不算熟悉,卻也不算陌生的嗓音響起。不得不說這讓愛琳有些意外,但她沒有貿然將之流露於自己的表情之間,皆因那雙圓潤可愛的杏色眼睛寫滿了焦急,「妳有看到海蒂嗎?我在哪裡也沒有看見她!」
「有喲,她剛才哭得很厲害呢。」愛琳這麼說,常駐於唇際的微笑絲毫未褪:「我想肯定是肚子餓了吧?這裡的老板娘說,她可以幫忙提供一些奶水,所以先把小海蒂抱到裡面去了。」
女孩睜大眼睛看著愛琳。她朝女孩眨了眨眼。
「妳聽,已經沒有哭聲傳過來了對吧?現在,為什麼不過來陪阿姨坐一會呢。」
「喔!」她看得出來女孩大大的鬆了口氣,原本緊繃的細小肩膀亦因為壓力消弭而垮了下來,「天吶,我真怕弄丟了她,只要沒有抱著她就會開始害怕。她不哭的時候,看起來就只是個麵粉袋。」
「但海蒂總會長大的,到時說不定就不肯讓瑪莎抱了呢。」單手撐著腮,愛琳把腦袋微微歪向了一邊,玩味地向被她稱為瑪莎的孩子分享關於嬰兒的小小心得。
「到了那時候,我才不要抱呢!也抱不動嘛。」瑪莎吐了吐舌頭,爬上愛琳對面的木頭椅子,「不過要是她快點長大就好了,這樣我才不用老是在擔心。」
「真是個可靠小大人。」愛琳看著獲得表揚的瑪莎有點害羞地朝自己笑了笑。她將雙手交疊於腿上,以像是剛剛想到的腔調換了一個話題:「對了,為什麼瑪莎會在這裡呢?」
「為什麼嗎——」
「大概,是來當誘餌的吧?」說到這裡時,瑪莎趕忙摀著嘴巴,把音量壓得很低很低,只比鄰座的那些耳語聲來得清晰一點:「阿姨妳知道的,我抱著海蒂到房子前面去,讓大家有機會從後門鑽進廚房……不過、為什麼會進來了呢。」
女孩小小地皺起眉,視線移向掛在頭頂的煤油燈,學著愛琳半歪腦袋思考,而愛琳並沒有打斷她,僅是聽她慢慢說下去:「我、抱著海蒂走了進來……不對,我沒有抱著海蒂……我把她放在哪裡了?」
「可是,我為什麼會想要把她放下來?」瑪莎喃喃自問,注視煤油燈的眼神逐漸變得失焦,彷彿思緒正隨著躍動的微弱火苗飄向遠方:「我把妳放在哪裡了?海蒂?」
「她現在正在老板娘那邊哦,睡得正香吶。」
「喔,對,她在這裡。」對愛琳的話沒有絲毫的懷疑,總是不敢放任妹妹離開視線範圍內的瑪莎點點頭,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這項說法:「嗯嗯,所以……我放下了海蒂……我放下了海蒂?噢,對了,因為她很安靜……她剛剛吃飽,睡得正香,所以我可以把她藏起來……這樣她就不會被發現……被、那個人……」
「如果想不起來,那就不要去想了?我想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愛琳的話引回了瑪莎的注意力。她再次望向愛琳,仍然未脫稚氣的圓臉寫滿了不解。
「呀,要不要來聊聊天?阿姨認識了瑪莎這麼久,好像都沒有好好聊過天呢。」好似並不在意瑪莎沒有作出任何回應,愛琳逕自往下說,以方才邀請對方與自己同桌時如出一轍的口吻。
彌漫於眸中的迷離消散。對於總是單獨待在窩裡照顧海蒂的瑪莎而言,這絕對能成為一項動人的提議,愛琳深知這一點。
「因為大家都很吵嘛!」正如愛琳所想,瑪莎馬上就打開了話匣子:「男生都是這樣,一個接一個的搶著說話,像是嗓門越大就越了不起一樣。」她不滿地嘟起嘴巴。
「算了,不說他們了,難得可以和阿姨說說話。」
「就是吶。嗯——也說說海蒂以外的事好了?阿姨好想知道,有關瑪莎的事哦。」
「我的事……?」
「像是呢,平常都會想些什麼,還有就是——嗯,例如說、喜歡怎樣的裙子?」
「我喜歡那天在大街上看見的女生穿著的裙子!」完全是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果然女孩子都喜歡談到服飾和打扮一類的話題:「粉紅色的、和公主穿得一模一樣的,有很多很可愛的布縫在邊邊上,不過我不知道那個叫什麼……」
「那是蕾絲喔,能讓裙子變可愛的、仙女的禮物。要是瑪莎穿起來,一定會很漂亮的。」
「真的嗎?」瑪莎問得有點小聲。
「會有機會的。」愛琳向瑪莎報以肯定的笑容:「也會很漂亮,就和公主一樣。」
「公、公主……」聽了愛琳的話,瑪莎壓下腦袋以掩飾蒙上臉頰的紅暈,她開始扭捏地扯著髒亂裙襬的一角:「那個……我只對阿姨說唷……我呢,有一個夢想……可是不能讓湯米他們知道,他們會笑話我的。」
「不會讓他們知道的,這是女生之間的秘密。」愛琳說,儘管她們接下來沒有打勾勾。
「他們出門的時候,我總是會抱著海蒂,餵她喝奶、哄她睡覺……」瑪莎這麼說著,向愛琳透露只屬於她的日常:「等她睡著之後——因為我很無聊——我會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像是、說不定我是……我是哪裡的公主之類的……」
她憂心忡忡地抬起小臉,在確認愛琳沒有責備或是嘲笑她的意思後稍稍放下心來,說話的聲量也比剛才提高了一點。
「因為妳看、海蒂的手帕不是繡著她的名字嗎?」說到這裡,瑪莎把手探進口袋裡面翻找:「奇怪,怎麼不見了……好吧,我想應該留在海蒂那邊了。然後、我是她的姐姐——說不定我們的父母是有錢人,是哪裡的國王和王后,然後我們被邪惡的魔法師變走了……說不定、說不定他們正在尋找我們,說不定哪一日就會有人來迎接我們……回到我們的王國之後,我和海蒂就是公主了,之後我會成為女王!我會把大家都接到我的城堡裡面,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一起生活……」
「湯米和達倫會是我的騎士,我要好好的使喚他們,誰叫他們平日都使喚我——我、我會讓他們吃飽飯,穿到好看的衣服,不過我的裙子一定要比他們的衣服好看一點點——」
「我會看好諾亞和挪亞他們,不讓他們對大家惡作劇,那樣很壞、真的很壞;我要把很多書送給湯瑪士,讓他來當我的大臣,因為湯瑪士很聰明——嗯,說不定他還可以當魔法師!還有海蒂,她會成為全世界最可愛的小公主,我要讓她睡在最柔軟的床上面,把所有最可愛的娃娃都留給她!」
「還有,我、我還想要阿姨來當我的帽子大臣。我會付很多很多錢,所以請阿姨來幫我造漂亮的帽子……」
「可以喲,女王陛下御用的帽子大臣,保證每天都會為陛下造一頂新帽子。」
被稱作女王陛下的瑪莎漾開笑靨,兩個甜美的小酒窩隨之浮現。
愛琳想要揉揉瑪莎的小腦袋瓜,不過她終究還是沒有伸出手。
她們繼續聊著天,不如說是愛琳在聽,而瑪莎在說。
女孩繪聲繪色地描繪她的夢想。她打開了被小心翼翼地保管在內心深處的寶物箱,傾訴那些在蓋子打開以後便不住滿溢而出的瑰麗幻想。
她興奮地訴說著,直至濕滑的液體滑落在她的頰上。
「啊……我真是的,」她用髒兮兮的袖子胡亂抹著眼際:「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擅自跑出來了……對不起,愛琳阿姨。」
「為什麼要道歉呢?和瑪莎聊著這些,我很開心喲。」
「我、我也很開心的!」像是要證明給愛琳看,瑪莎抹得更用力了,而愛琳沒有阻止她:「謝謝阿姨聽我說。」
愛琳想,她或許知道瑪莎為什麼要這樣說。
瑪莎是個很誠實、刻苦耐勞的孩子,就算仍會抱怨,卻總是在忍耐。這與初次見面的時候、愛琳從她的心中看見的那對父母截然相反。
酗酒的父親,上吊的母親,直接與間接把孩子掃地出門的雙親。
瑪莎討厭說謊,她不想要變得像是拋棄她們的大人一樣。
可實際上,少女的白日夢,其中絕大部分終將淪為謊言。
「那、如果邪惡魔法師的咒語太厲害了,國王的使者沒辦法找到瑪莎……」愛琳輕輕啟腔,瑪莎怔忡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到時候,瑪莎要來當阿姨的孩子嗎?雖然、城堡的話可能辦不到,不過要是舒適的家的話,阿姨是有辦法的哦。」
幾近要被黯然覆蓋的臉孔,亮起了飛揚的神采,就像即將熄滅的煤油燈又重新燃起了火光。
「我、我可以嗎!」
「當然了,阿姨很想要像瑪莎一樣乖巧可愛的女兒呢。」
「太棒了!!啊……那、那海蒂也是嗎?」
「……等海蒂再大一點,我們再來問問她吧?那麼,瑪莎妳自己又是怎樣想的呢?」
「我……我想當,」瑪莎笨拙地重覆,就像不把話好好說出來,愛琳就會以為她不願意一樣:「我想當阿姨的女兒。」
「既然這樣,從今以後就不能喊阿姨了呢。」直面女孩依然帶怯的目光,愛琳朝她豎起指尖:「要我喊媽媽才行哦?」
「呀……嗯!媽……媽媽……」愛琳覺得,現在的瑪莎和第一次學會這個詞彙的孩子沒有倆樣。女孩支支吾吾地輕喃,極力避免過重的咬字會讓這一切變得破碎:「……媽媽。」
「乖孩子。」
愛琳這麼說,然後目睹了她所有幸看過最為耀眼奪目的笑臉。
她讓瑪莎在裡面等待,告訴瑪莎她必須從現在開始去賺很多錢,向她承諾終有一日她會永遠陪著她。
或許會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或許湯米他們會先一步來找她,但自己會遵守約定,不會食言。
當瑪莎問她要等到什麼時候時,她這樣回答。
瑪莎似乎並不認為她的說法很奇怪,甚至沒再追問確切要待到多久,或是為什麼必須待在這裡。
她對愛琳潛藏在言詞裡的矛盾視若無睹。
她唯一向新媽媽提出的是,那樣子好像會有點無聊。
——瑪莎已經是我的女兒了,所以、肯定會有好心人來陪瑪莎說說話的。
女孩這項過於微小的要求,愛琳倒是有把握能夠實現。當時,她稍稍仰後身子,這麼向瑪莎保證。
返回最為熟悉的街道,眾多的聲音鑽入愛琳的耳際——那些人們宣之於口的,以及那些來自內心的聲音。
這座城市依然喧鬧,不分晝夜。
從奇妙的感觸中抽離,愛琳隨後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瑪莎他們平常棲身的小窩——孩子們這般稱呼他們的居所——在途中幾乎被愴惶奔走的挪亞撞倒在地,這是愛琳第一次沒有看見他和他的雙胞胎兄弟一起轉悠。
挪亞氣喘呼呼地告訴她,湯瑪士讓他出來找她,而且說必須盡快,可是帽子店的燈卻沒有亮。
她說她知道,然後牽著挪亞的手,任由即使不太清楚事情始末、仍是不由分說地跑來找人的男孩領著她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奔跑。
他們抵達時,窩裡只剩下兩個人。
湯米的外套被蓋在瑪莎身上,湯瑪士則守在靜靜躺在由廢棄布料堆砌成的睡床上、已然闔上眼睛的女孩身邊。
他說湯米帶著其他人跑遠了,還有海蒂,大家發現她被塞進堆在牆角的麵粉袋後面了,幸好她一直在哭個不停。
瑪莎真的把她藏得好好的。
而湯瑪士會留下來,就是為了向愛琳說明狀況,並請她代為聯絡警察,因為若是由他們隨便一人過去,難保能夠平安踏出警察局,而不是被扔進牢裡。
等看見愛琳帶著警察過來,他和挪亞就會趕緊開溜。
愛琳依照湯瑪士的請求去做,他一向就是設想得最為周到的那個。
當晚的報章沒有刊登有關瑪莎的消息,翌朝的早報亦然。
那些沒有家人的孩子成不了話題。愛琳所知道的,只有待屍體鑑定完畢後,透過驗屍官的心神所讀到的狀況。
死因是窒息。
自女孩的體內發現屬於男性的體液。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就算是在許多年後、湯米他們長大成人時也隻字不提。
相對的,愛琳有考慮過應否親自讓這一切成為頭條報導,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被男人列入狩獵範圍。
而在她有所決定以前,幾天後的晚報刊登了一則轟動全城的新聞。
沉寂了一小段時間的「小木偶」,似乎又再有所行動。
再次有人死於殺戮,死者是名屬於無產階級的中年男人。
也或許這並非那名惡名昭彰的通緝犯所為,畢竟在無法將其緝拿歸案的現在,誰能說得篤定呢,不過報社的老板顯然不太計較真相為何。
說回案件本身。
死者似乎沒有同住的家人,但有一些交情甚篤的遠房親戚,定期為他提供小額的經濟援助。他死在某家酒吧後頭的暗巷裡,發現他的小伙子最初只以為他是又一名喝得分不清南北的醉漢。
然後,從死者的身上覓得許多手帕,有粉紅色繡著小花的、有繡上可愛貓咪的、有繡著名字卻沾滿髒污的,盡是一些女童會帶著的款式。
愛琳不認為殺人是好事,不論是人類抑或吸血鬼,掠奪他人的性命是一種自私,一種自大,—種將自己置於高位的自以為是。
她從未設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自己會對一名自私、自大且自以為是的殺人犯心懷空前的敬畏。
當晚她開了一瓶紅葡萄酒,向她所不該表達尊敬的殺人犯舉杯致意。
但根本不會出現持有正式文件的父母前來認領,這是在稍有觸及女孩的身世後,誰都能夠明白的事。
正因如此,要疏通渠道成了非常簡單的事情,愛琳甚至沒有完全花費掉她為此而準備的預算。
哪怕死者根本無法表示同意或是不同意,只要愛琳本人首肯就可以了。
滯留於名為塵世的苦海的孤雛,這個世界一向也沒考慮過要賦予他們什麼人權。
——要是自稱女孩的生母,對雙方來說明明簡單得多。
為了作出最恰當的應對、已經接連數日沒有放過任何讀心機會的愛琳,同樣沒有遺漏負責接洽的人員心中的這麼一句小抱怨。
——反正她已經付過錢了。
確實會簡單上許多。她想。
但這絕非一樣的事。兩者之間並不一樣。
她不想對瑪莎說謊,哪怕她在那家酒館裡已經說了許多。
她不想讓瑪莎成為說謊的孩子。
她不能把對瑪莎作出的承諾變成謊言。
辦理了所有應該辦理的手續,瑪莎成為了她的第二個女兒。她把孩子帶走,聯繫了葬儀社,著手籌辦一切。透過剛簽署的文件,她能以瑪莎母親的身分這樣做。
其實那並不繁複,不算上負責主持喪禮的牧師,她能邀請的只有和瑪莎一起生活的小孩子、主動向她示意希望出席的警察先生,以及透過小孩子們聯絡上、換了一套打扮規避警察先生的安瑟。
場面談不上盛大,但至少有人來為這位小女孩獻花、送別。
——無需為了人類過於短暫的生命而嘆息,那並無意義。
當牧師的禱告詞傳入耳畔,愛琳的腦海中飄過了這一句、忘了是從哪位吸血鬼口中聽過的話語。她想不起來它應否是對自己訴說,抑或僅是來自他人的交談,被她無意識的記進心裡。
並非有意遵從那一句教誨,自踏出酒館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對太早降臨於瑪莎身上的死亡不存一絲波瀾。
在那場小小的葬禮上是如此,在泣不成聲的孩子們的簇擁下更是如此。
或許是因為身為大人,不能比需要由他們安撫的孩童先一步示弱。
也或許是與瑪莎相處的時間之於她漫長許多的人生中僅是曇花一現,她還來不及培育出任何深刻的感想。
愛琳知道自己既無法為瑪莎嘆息,亦無法為她流淚。
她的眼淚說不定已經流乾了,全數獻給了另一個人。
取而代之,愛琳為瑪莎縫製了一襲粉紅色洋裝,以她買得起最高檔的布料,以及她從書上所能找到最可愛的樣式,上頭綴滿了精緻的蕾絲。
那頂縫滿櫻色人造花的無邊女帽,和她平素接受客人委託而製作的帽子一般獨一無二。
棺木中的瑪莎穿著它們,看上去像是一尊價值不菲的標緻洋娃娃。
葬禮之後,瑪莎長眠於比她生前所居住的地方要講究上許多的墓園裡。
鑑於愛琳當初沒有結婚,她無權為瑪莎冠上她現在對外使用的姓氏。她在墓碑上刻上了「瑪莎・弗斯特」這個名字,祈願即便如此女孩仍能在她所無法企及的地方展露歡顏。
——看不出這一切能為妳帶來任何好處。此後的某日,不知是從哪裡打聽得知她領養了瑪莎的房東對她這樣說。
那既不吉祥,亦會成為她日後談婚論嫁的一大藩籬。
愛琳對此沒能產生出鮮明的共感。
要說到信仰的問題,她和她的同族無疑是最不吉祥的存在。
而且她一直不認為會再有另一名男性願意躺在自己的枕邊,與她相擁入眠。
正如安瑟所想,她本人十分的——乏善可陳。
想起某位客人教會她的形容詞,愛琳不禁會心一笑。
是的,她不會得到回報。若是以生者的利益去衡量,房東所說的完全正確。
她所增加的資產,僅有當她獨自在臥室中道晚安時,多出了另一個能夠呼喚的名字。
我想愛琳每夜道晚安的語氣一定非常溫柔的。
然後跟著一個一個回應看完感覺我心臟被重擊了一下
整個人都不好了(艸)我要去吸點垃圾空氣
雖然中途就已經知道瑪莎她……
但是實際看到描述還是覺得 喔我的天啊
cornvampire: 慢慢貼也有好處的O艸O!(自己講<##)
我想應該也是這樣、道晚安的部分(覺得不好意思)昨晚忽然想到要這樣寫,就趕緊寫下來了,不然總覺得靈感會跑光……趕在跑光之前寫完太好了!
啊對了!偷偷分享下我的BGM,雖然和寫的東西沒很大的關係,不過水管隨機到這首覺得不錯,偷偷推一下(艸)
高橋優 「駱駝」
快速看完後又再仔細的配著BGM重看了一遍
結果被擊中感更清晰更明確更......(倒地
很喜歡愛琳在酒館中和瑪莎聊天的部分 尤其是瑪莎思緒卡住的幾個點 好像真的 看到了愛琳跟瑪莎對話的畫面
太....厲害.....(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感言
雖然瑪莎那邊因為早就知道結局了所以對愛琳的反應反而有點愣愣的,最後發現瑪莎的死因跟領養和葬禮那邊簡直就是回馬槍(被戳
愛琳阿姨對小孩子們來說根本天使(O,領養那邊的讀心應用非常喜歡,看到後面快哭了TT
kulamedark: 欸嘿嘿///艸///(想了很久怎樣回覆的好但最後還是艸臉的交流廢)(####)
能收到回應、而且不只一次真的很令人振奮!如果想寫的東西可以讓人有所感受的話、那就是最高的讚美了。本來想要寫的是故人……不過總覺得想要作其他的嘗試,然後就想到了這樣的故事了。
phoebe_cl: (摸摸心臟)(不要###)我居然漏回應了TTTTTT!(不知道怎回才好就會在思考的過程中自動失智的人<<<交流廢虐虐的)
謝謝你給我這麼鮮明的感想!本來很忐忑借用小木偶會不會不太好,今天看到新的夜巡者任務整個傻笑了一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