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近無人靜謐的海岸附近，一陣風揚起了，捎來了天空的子民造訪陸地。
紅衣的藍髮空魚微張魚鰭順著風流輕輕降落，皮質長靴踩在柔軟的沙灘上頭，一步兩步，在踏實與不踏實之間邁開了腳步。
長靴踩出的腳印不同過往，正如這片對空魚女子而言熟悉又陌生的海岸，經歷了長長的時間洪流與戰爭摧折之後，無論是人還是地，都隨著時間改變了。

腦中浮現的是雙眼瞳羽在最後離去之前對自己的允諾，深感心情複雜的蓮華閉上了雙眼，緩緩漫步在海岸邊緣，傾聽浪花拍打沙灘的聲音。
視野一片漆黑當中再次浮出身影的是身為摯友的片翼銀月——以及透過蛹洞相遇的「瞳羽初祖」。
「轉世……只為了命中注定相遇的『約定』，是嗎？」低喃著摯友曾經提及過的話語，她銀眸微睜，不知該做何感想地悄然嘆了口氣。

美言相勸惡言相向拳打腳踢終於把怎麼都該回海裡一趟的天堂鳥揍回去後，古琳就這麼維持站在海邊的狀態，聽著波浪拍打海岸的聲音。
臨海的風有股黏膩的感覺，過去她並不是很喜歡，如今卻已成自然。還是不怎麼舒服，但要是少了的話會很不習慣，就像某個傢伙一樣。

「……？」
突然有所異動的風聲，被朋友戲稱成地獄順風耳的聽力讓古琳察覺海風中一道熟悉的聲音，似是呢喃。她微微轉身，看見不遠處漫步的是有著綺麗長髮與翅膀的女性同族。
「又見面了，蓮華小姐，」古琳點頭招呼，「剛才似乎聽見妳在說……轉世？」

「啊啦、真是巧遇，古琳。」熟悉的聲音將空魚女子從思緒中拉回現實，她抬起眸子，聽完眼前人的問句之後頷首，「是的……我方才的確提到了『轉世』。」
即使聽見問句時有過剎那間的訝異，不過當蓮華想到對方是擅長風屬性魔法的空魚之後，也就不再多想，將話題轉到了古琳所提及的關鍵字上頭。
「雖然我過去並不是一個相信轉世說法的人，不過最近遇到的一些事情，也開始讓我重新思考起關於『轉世』的真實性……」

「的確是……頗為巧合，」稍微沉思了一下，「我最近也在思考有關轉世的事情呢。」
說著想起先前在和新任御賢者談話時和對方做的約定，左右掐算了一下時間覺得情況時宜，即便戰爭還未結束也未嘗不可稍微休息。
「說起來之前和蓮華小姐有說過要找時間聊聊吧，不如我們現在去之前的長亭坐坐？」望了一眼蔚藍的大海，「剛好我在等某個傢伙，蓮華小姐願意陪我消磨一下時間麼？」

「能被古琳邀請是我的榮幸，自然是沒問題的。」
蓮華本身就是來到此處散心兼緬懷過往，本身就算是空閒，因此聽到綠髮空魚的邀約時，自然也就順其自然地答應了下來。
「不過……在等人的話……」留意到古琳往海面看了一眼的舉動，空魚女子不由得猜測，「莫非是，在等橘先生嗎？」

「橘？」頓了一下，「……啊，那傢伙是跟你們這麼自我介紹的麼？總之是他沒錯。」插腰嘆了口氣，語氣非常的受不了。
在應答的同時，起步往長亭的方向走去，一邊也擺手示意蓮華可以邊走邊聊。
「真意外啊，那傢伙竟然還認識蓮華小姐嗎？」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嫌棄。

「是的，先前我曾與橘先生見過幾次，其中一次是在戰爭歷史博物館。」同樣跟上往長亭前進的古琳腳步，她邊說邊細細回憶，「當時他在自我介紹時提到了他是『書羽』，並說若是名字太過難記，也可以直接稱呼他為『橘』。」
當時的蓮華考慮到若是喊錯名字會顯得太過失禮，便也從善如流地選擇了「橘」作為那位天堂鳥海羽的稱呼。
「這樣說起來……古琳又是怎麼會認識橘先生的呢？也是單純偶遇結識的嗎？」

「原來如此。」古琳點點頭，突然想起自己也去過戰爭歷史博物館，當時還沒和那傢伙認識，要是他們的初識發生在那種場所不知道會不會更莫名其妙。
「我的話，大概是因為……」很認真的想了一下，「……被性騷擾？」好像說出很不得了的話。

聽到意料之外的話語，蓮華的腳步先是有了一瞬間的停頓，而後她抬眸望向方才發話的古琳，臉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那聽起來，似乎不是太讓人愉快的初遇……？」語氣間透露出一抹遲疑，她在踏上長亭階梯落座前還下意識往海域的方向望了一眼。
「真是讓我意外，偶而看見古琳與橘先生在戰場上並肩作戰時，我覺得看起來默契很是不錯……所以有點訝異初遇會是那樣的場面呢。」

「……不，比起說是默契好不如說他單方面配合的像個變態。」擺擺手，表情閃過一絲嫌棄，隨後思考起什麼東西。
「不過……也是因為那傢伙吧，所以才會一直在想轉世什麼的，」率先坐了下來，用手撐著身子，「暫且假設是真的吧，他似乎認識我的前世，第一次見面就衝上來亂抱一通。」

綠髮空魚的話語讓坐下來的蓮華陷入了短暫的靜默，這樣的靜默，既是代表著思索，同時也代表著疑惑。
「……所以，古琳是相信的嗎？」開口之前雖然有著難得的遲疑，不過這陣遲疑卻沒能打斷她的困惑，「關於『轉世』之說確實為真這點。」
對於空魚蓮華而言，原本的她並不相信這樣的說法，且將「轉世」之說歸類在一種近乎迷信的信仰－－所以這樣的她，想聽聽眼前的古琳的想法。

「……」似乎是察覺到對方的猶疑因此稍稍的停頓了一下，有點疑惑對方為何如此在意，但仍然選擇先行回答。
「真要說的話，事到如今我並不是很介意。從那傢伙的態度來看可以肯定的是的確曾經存在和我相似的『古琳』，但和我的關係是否前世今生、就算是又是否為同一意志，都不影響我現在的想法。」從一開始就將那遙遠的存在和自己視為各自獨立的個體，因此也不在意根本的真假。

「能肯定以前確實存在與你相似的『古琳』……這聽起來，非常不真實。」近乎低喃的話語，透露出蓮華自身有些無法置信又感到無比困惑。
她看著面前在言談之中透露出堅定意志的綠髮空魚，再對比如今因為種種思緒而陷入難得困擾猶疑中的自己，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我的認知裡頭，海羽們對於『轉世』這種信仰似乎特別執著信任，就像是他們認為王是真祖靈魂的轉世，以及像橘先生對於古琳的執著……還有……我所認識的瞳羽一族。」

「客觀來說，的確，」能理解對方無法輕易志信的想法，自己一直以來也是如此困惑，直到現在也還是會不斷思考，「所以我之所以肯定並不是因為相信轉世，而是……相信那傢伙表現出來的感情而已。」
接著聽對方作出關於海羽的印象敘述，中途似乎曾想對提到歐列恩基的部分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改口問出了其他問題。
「瞳羽一族……大約就是讓蓮華小姐對轉世有所疑問的對象了吧，冒昧請問是怎麼回事？」

「關於海羽的『瞳羽一族』，有點說來話長……」被反問的瞬間，蓮華突然有種不知從何講起的感覺，「古琳就當作是個故事來聽好了。」
說到這裡，空魚女子開始整理起自己的思緒，並且回想著當初的摯友是如何跟她講述關於瞳羽的傳說故事。
「瞳羽一族是擁有孔雀特徵的海羽，他們的羽翅多是藍、綠、黑、褐四種色彩——只有一人例外，這個例外便是身為瞳羽初祖的『銀月』。」

「『銀月』有著不同於族人的雪白羽翅及銀色頭髮，那白孔雀特徵的姿態就像是高不可攀的銀白輪月，『銀月』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說到這裡，蓮華稍做停頓，目光隨著輕撫過臉頰的海風將視線投往海面——接著是過去曾與摯友漫步的沙灘，最後目光盡頭落在海天交際之處。
「傳說中，初祖銀月曾經遇見一位讓他魂牽夢縈的異族女性，並且留下來『無論多少次都會轉世與你重逢』的遺言……」空魚女子話至此時不由得閉上雙眼，那模樣像是在緬懷、像是在回憶，「從那之後，每隔幾百年，瞳羽一族中就會誕生一位與初祖有相同特質的族人，瞳羽們將白孔雀特徵的族人取名為銀月，並且將其視為『初祖轉世』。」

「……然而，」話鋒一轉，蓮華臉上的笑意也減淡幾分，「雙翼的雪白瞳羽被視為初祖轉世、受盡追捧尊重；片翼的雪白瞳羽卻因為自身殘缺被視為『初祖偽物』，受盡欺凌排擠。」
「——我在五百年前相識的摯友，是位片翼銀月。」即使沒有過多言明自己對瞳羽族內歧視的想法，但是空魚女子訴說時的語氣仍然帶著一點慨然，以及感到不可思議的情緒，「而五百年後，前來追尋我的瞳羽……是雙翼的銀月。」

靜靜聽完蓮華的敘述後，覺得和自己的狀況有些差距，卻多少仍能從故事中理解到讓對方感到猶疑的事情。
「感覺……相當複雜，各方面的。」稍微停頓一下，「那麼，蓮華小姐是怎麼想的？不論瞳羽一族的態度和無法辨別的真相，對於過去的片翼銀月、現在的雙翼銀月，他們各自或互相的身分與關係……會因為『轉世』而有所動搖？」

「我原本……一直認為片翼與雙翼銀月是完全不同、毫無關聯的個體，無論彼此有多麼相似的特質，那位雙翼銀月永遠也不是我那死去的摯友。」
一字一句的傾訴之中，即使她的語調平穩，但是從那「原本」二字就能多少聽出蓮華的困惑與動搖。
「直到雙翼銀月跟我說，『她是因為夢到了我才會來追尋我』；直到第五次攻打戰時，我被蛹洞捲入之時意外見到瞳羽初祖……」說到這裡，空魚女子的聲音由於自身的由於而陷入短暫停頓，這對一向侃侃而談的她而言相當難得。

「我想起了我的摯友曾說過……他是相信瞳羽初祖的傳說的，只是他不同於瞳羽，我的摯友認為無論是雙翼或片翼的銀月，都是為了『與某人相逢』的約定轉世而生。」
蓮華在說這些的時候帶著一絲迷惘，就像是她自己也沒能釐清這些彎彎繞繞的複雜事態，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定，卻總是被瞳羽們打亂了思緒的步調。
「我想，我現在依舊認為雙翼銀月與片翼銀月是不同的個體。但是……」最後二字的轉折，代表著空魚女子一向不想相信卻不得不承認的現實，「在『銀月』之間，有什麼不可思議的羈絆透過轉世相連，我唯一可以確認的，也就只有這件事而已。」

「我……能和風對話。就當作是我有幻聽吧，但總之我能聽見很多別人聽不見的話語，在那之中包括像是我的前世和那傢伙的對話。」
因為也說不出什麼理論的東西能給對方開釋，想了想也只能把自己這邊的情況說說，期望能給點什麼參考也好。
「我覺得那和蓮華小姐說的……雙翼銀月夢到了妳，有一點相似。至少我自己過去也搞不清那是否為真實、又都代表著什麼，困擾著那到底和我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很久，所以我想可能雙翼銀月自己也有所疑惑吧。」說完後沒有立刻接下去，但很明顯還有想要繼續講的話。

「我曾經覺得那傢伙對我做的任何事情，從頭到尾都只是因為那個我認為和我有所不同的前世，但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搞懂……只有我在意轉世這件事而已。」
「那傢伙……歐列恩基所看見的就是『古琳』，是她、也是我，即便我覺得有所不同，在他看來古琳就是他現在所見到的獨立而唯一的存在，誰都不是誰的影子……」講一講好像因為想到什麼而有點講不下去，稍微偏頭遮了一下臉，耳語這傢伙果然是變態吧云云。

「總之，我只是認為他的處境和蓮華小姐是比較相似的，」轉回來，「雖然我想畢竟片翼與雙翼兩名銀月之間有頗為明顯的差異，大概不能和我的情況相提並論，但我想蓮華小姐不妨暫且擱下轉世的事情，單論現在存在的銀月這名海羽……妳會想怎麼樣和他相處？」

靜靜聽完古琳那邊的情形以及她之後再度提出的問題，空魚女子眨了眨銀灰色的雙眼，這次的表情帶了一點複雜的情緒。
「若是情況允許……我想將她當作普通的女孩子，無關乎轉世、盡量不去思考她與片翼銀月之間的關聯。」提出前提的假設之後，蓮華想起了自己一直以來面對翎空時的反應，「一直以來，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將她與我的摯友比較，每次的對比都告訴我他們有多麼不同……」
「倘若擱下轉世這件事情，我明明可以將他們分別看待，然而每當雙翼銀月的眼中流露出對『陌生的我』的追尋時，我卻又會開始困惑。」

「這樣的矛盾，我想或許就是……我們之所以一度無法互相理解、漸行漸遠，最後只能好聚好散的原因之一。」
話語之間透露出來的矛盾無奈，就像是在訴說著瞳羽及空魚之間注定會留下遺憾一樣，在現實之前、在情緒之前，蓮華是多麼難得地手足無措。
「只是，即使我有想要再次與雙翼銀月好好相處的念頭，大概也沒有那個機會了……」話聲漸小，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大海的方向，「因為瞳羽一族，會要求雙翼銀月切斷跟『前世』有關的羈絆，為了避免她——雙翼銀月的困擾，我應該不會再與她相見了。」

那是空魚蓮華在最後遇到銀髮海羽時做出的決定，她與雙翼銀月立下了約定，期待瞳羽一族可以被逐漸改變——並且在心裡面不禁開始暗自希冀著某個近乎迷信空想的祈願。
「我的部分，大致上就是如此了。」或許是為了轉移話題，也或者只是單純出於對古琳及歐列恩基關係的好奇，她恢復了平常的態度，對眼前的綠髮空魚提出了問題。
「那麼……古琳你呢？你是如何明白橘先生眼中所看見的，又打算今後如何與他相處？」

聽過對方的回應和結論閉了閉眼，覺得不論是蓮華的心情還是瞳羽的傳統都無可厚非，這樣無奈或許是什麼時代都難以改變的。
「我怎麼明白的……其實他怎麼看我的這件事，我或許從一開始早就知道了也說不定，只是我的不了解和自我疑問扭曲了那樣的目光。」腦內閃過許多與對方相處的畫面，「直到問起我和我的前世到底是否同一個存在時，他說『我怎麼想的不重要，這種事情自己決定』，我才意識到是我自己的問題。」

「至於今後的事……」雙手一攤，「那傢伙有一天突然說我就把他當作是我的東西所以從此以後我多了一個巨大的累贅。」
「沒辦法，我有排斥任何別的誰動自己東西的壞習慣。」
說完微微移開了目光，而且，如果再丟著那傢伙不管的話……

「怎麼說呢－－感覺橘先生也是個……非常任性的人？」不知為何，傾聽古琳所言的她沒來由地浮現了這樣的想法，「『別人怎麼想的不重要，這種事情由自己決定』這點，橘先生他……似乎也是如此貫徹自我的？」
雖然蓮華本身不清楚毆列恩基的年紀，最多就是知道「書羽」這個身分跟「歷史」有關，但是無論是從剛剛綠髮空魚所言，還是就自己先前幾次與橘髮海羽的相遇，都讓她做出了這樣的推測。
「而相對的，古琳你自己……不知道是『因為能聽見風的聲音，所以早就明白』，又或者是『真的跟前世有所關連』……這也難怪你會困惑與思考了。」

若真的要說起來，蓮華與古琳都同樣是「被海羽追尋的空魚」。但是，倘若論及到前世身分與羈絆這點，又正如對方所說的，蓮華與歐列恩基的立場較為類似。
同古琳一樣被轉世之言困擾、被海羽追尋，同歐列恩基一樣面對記憶中「銀月前世」與如今的「銀月轉世」－－相似又相異，仔細想想這也非常不可思議。
「無論如何，聽起來這之後古琳都需要緊盯著橘先生不放呢？就像是守護著這份重新連接起來的羈絆那樣？」

「沒錯，任性、難搞、不知羞恥，完全丟盡了臉的傢伙。」掐指算算，嫌棄的毫不猶豫，「雖然偶爾我會有點羨慕就是了，不過……」
有時自己會被那恣意妄為的樣子給吸引了目光，因為橫行霸道似的隨心感到嚮往。同時卻也知道那太容易招來麻煩所以自己無論如何不會那麼做，以及歐列恩基幾乎察覺不到他人困擾似的唯我心態、所昭示的事實……

「……羈絆麼？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像是這種關係，不過大概的確是有什麼不淺的緣分吧。」笑著搖了搖頭，決定暫時擱下自己方才沒講完的話，畢竟連自己也還沒想到該怎麼說。
「說到之後……這場戰爭也持續的相當久了，」稍微把話鋒轉了一些，「那麼蓮華小姐在戰爭後有什麼樣的安排呢？」

原本基於好奇打算詢問對方未完的話語，但是在聽見古琳提起了另一個話題之後，她也就乾脆地跟著將剛剛想詢問的心思拋諸腦後——畢竟那些也不是非問不可的問題。
「我的話……大概還是會跟之前一樣過日子吧。」她食指撐頰，一一列舉了幾個和平到來之後可能預定會做的事，「比如享用美味的午茶點心、閱讀書籍度過閒適時光，或是將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
「還有，兌現在『戰時的現在』與其他人的約定——唯獨這件事情，是只有在和平的未來才能做到的。」

「像之前一樣……」聽見對方這麼說，才驚覺參與戰爭所帶來的改變是多麼劇烈，過往孑然一身的思維與生存方式已然變了樣子。
「是嗎，真的是發生了許多事情呢。」點點頭，覺得對方的回答很好，「我或許……會回去試試已經很久沒有做過的事情。」很隨意的擺起手，轉了一圈手腕並收攏手指，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卻有種流暢優雅的律動感，彷彿是某種舞蹈動作。

留心到綠髮空魚在無意間的手部動作，蓮華不經意想起之前與對方的談話，語氣間露透出幾分明顯的好奇。
「沒記錯的話，古琳應該是出生於藝術世家……的樣子呢？」她銀灰色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在古琳的手上，「沒做過的事情……也跟這個有關嗎？比如說，舞蹈之類的？」
空魚女子的語調中有著好奇與猜測，甚至能隱約聽出一抹期待的情緒－－或許是因為想看看那樣的古琳，所以在不知不覺間透露了出來。

「不過，一個恍神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就跟古琳說的一樣，真的發生了不少事情。」
輕聲地感慨從口中流瀉而出，她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與瞳羽的相遇、與貝洛瓦爾及潔莉兒的對談，還有戰爭開始之後所遇到的人事物。
「仔細想想，或許某方面來說也該感謝這場帶來許多改變的戰爭吧。」她稍微頓了頓，看向了自己的袖口－－那是魔導精械縮小成袖扣模樣之樣所安放的位置，「關於轉世、關於異蟲、關於相遇……至少這些改變，我並不覺得是壞事。」

「……啊。」聽到對方的問題才發覺自己下意識動作了，手擱在空中發愣了一下，「見笑了，我以前的確跟著身為舞蹈家的母親學過跳舞，不過那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聽得出對方帶著期待的語氣，眼神有點尷尬的游移了起來，覺得自己已經生疏的本事實在沒什麼可以獻的。

「不過，是的，或許是這場戰爭和這些改變帶來的影響，稍微懷念起以前學舞的時光了。」微笑起來，「和蓮華小姐相識的緣分也是因此而來，不得不說我得到了很多東西。」戰爭固然帶來了失去與動搖，但如今仍能安然與朋友談心聊天就已是最好的處境了，今後也會抱持這樣的想法盡可能守住一切的穩定。

「經過這次的經歷，似乎可以讓古琳將不少的感觸融入舞蹈當中。」她眨了眨眼，眸光中透出一抹猜測，「現在的你的舞蹈，說不定跟過去的你相比，也會有耐人尋味的改變呢。」
繪畫、文學、音樂、舞蹈，這些藝術相關的事物往往都是因為外在因素的感觸而衍生出各式各樣的靈感。
蓮華想著，想必這是因為這次的戰爭與戰爭帶來的相遇，讓眼前的綠髮空魚有些什麼改變了。

「哎真的嗎～那我要第一個看～」屬於第三者的聲音突兀的闖入長亭之中，不知何時入口處多了橙色海羽的身影，從對方身上還溼答答的樣子來看大概是一出海就跑過來了，「呀，蓮華小姐好久不噗呃呃－－」
二話不說上前過肩摔，插嘴女性的談話殺無赦。

「……哎呀哎呀、許久不見了，橘先生。」看著兩人之間家暴似的互動，蓮華開口前有短暫的遲疑，似乎是因為想起了剛剛關於歐列恩基的評價的關係。
「如此看來，古琳所等的人已經來了，而且是非常迫不及待地……」她想了想，終究是將後半句「趕來給古琳過肩摔」嚥下肚子，而後繼續說道：「這樣的話，古琳要跟橘先生一起走了嗎？」

「就是這樣－－雖然很不好意思但蓮華小姐可以把古琳還給我了嗎－－」聽不出也看不出任何不好意思的躺在地上。
「嘴巴閉上，你回來的也太快了。」把海羽踩在腳下，隨後轉回與蓮華對話。
「不好意思了，總之謝謝蓮華小姐今天的陪伴，我想差不多是道別的時候了。」

看著似乎習以為常被踩的歐列恩基跟踩得相當俐落順腳的古琳，空魚女子告訴自己這大概就是他們二人的相處模式，很快地也就接受了這個「與一個被踩的海羽及一個踩人的空魚對話」的古怪現實。
「我才是，也要謝謝古琳跟我聊了這些事情，讓我的思緒清晰了不少。」
先是略過橘髮海羽的發言回應了綠髮空魚的告別，而後蓮華才將目光放到那個不知為何感覺很自得其樂的書羽先生身上。

「那麼，我也先告辭了，希望兩位都能多保重自己。」
她微微笑瞇了眼，對於今天的談話感到很是愉快——畢竟，能看到在戰爭閒暇相識的人們安好，是比什麼都讓人慶幸的事情。
「有機會的話，下次再見了。」提起裙擺向二人告別，隨後空魚女子便乘著風流，率先離開了原地。

「哎呀，我本來也想聊一聊的－－」略為遺憾的說了一句，「走嗎？」
先是頷首微笑目送蓮華離去，隨後才轉回來看向歐列恩基，「啊，走吧。」
緣分帶來的改變有好有壞，然而如今回首能毫不畏懼的微笑談論即是最好的答案。這份蒼空之下的聯繫始於戰爭，卻仍會在戰爭之後持續下去，毫無疑問。
古琳如此相信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