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和柳鴛約定好要見面的日子,本著相互體恤的念想,兩人一向是輪流到對方的所在地進行談話,今次正好輪到他前往夢華。
幽山城一處矮丘上有座涼亭,不論春夏秋冬皆有其特色景緻,此時已經入了秋,周遭翩翩起舞的楓葉給環境上了一層黃褐的墨色,常人所謂如詩如畫的美景,興許就是形容這番景色。
與對方合作算一算也過去兩年了,這些日子來每回遇到要約定見面的日子,柳鴛不論季節、天候狀況如何,皆是約在這個地方,茗泉方一登上臺階,那熟悉的樂聲便傳入耳裡。
薰風輕拂,一片枯黃落在望月的琴身上頭,使得她撫琴的動作隨之停下,少了琴聲在耳畔打轉,來人的腳步聲清楚傳進耳裡。
「你來啦?」
玄青色的眼對上那潭溫潤的琥珀,不待對方開口打招呼,她便先笑道:「客套免了,你也曉得我不吃這套,這回有哪些要事就直接和我說吧。」
「……這回單子的量不多,而且先前書信來往時其實已經講得差不多了,這次見面是打算和鴛姑娘討論分成一事。」
眉微微一個上挑,順著對方的意不再說些多餘的客套話,他從身上行囊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後裡頭皆是兩人平時來往的書信,仔細看上頭的內容會發覺都是討論生意上的事情:「算算時間,再過幾個月就是過年了,也差不多是結算一年獲利的時候了。」
「說來也差不多是這時候了,先說好、雖然這東西主要是靠你的藥方子,但姐姐的調香技術也不便宜,可別打算便宜地打發我。」
一聽見對方是要談這件事情,她將身子往前傾去,單手撐著下顎對茗泉眨眨眼:「五五,不能更少。」
「二八,在下商品的配方是研究許久才調配出來的,就算鴛姑娘您提供很大的協助還是沒辦法接受五五的方案。」
對方猛然湊近的臉沒有使他有所動搖,連眼睛也沒多眨幾下,他豎起食指與中指比出二的手勢:「二八。」
「你搶劫啊?」
秀眉一擰,身子再次往前了湊了一些,此時兩人的臉之間不過剩一個拳頭的距離:「頂多四六,你說的二八是絕對不可能。」
就這麼盯著對方面無表情的臉龐好一陣子都不見對方發話,才正打算繼續說些什麼時,眼尾瞧見一抹熟悉的淺翠,耳畔還伴著幾聲鈴響。
「曉曉?」
原先躲在槐樹後的牧尋歌聽見熟悉的叫喚後瑟縮了一下,肩膀輕顫連帶使得耳側的鈴鐺叮叮作響,她原想著等柳鴛談完正事後來再回來,怎料在離去前就先讓人給發現了。
「打擾柳鴛姐姐了。」牧尋歌捧著滿懷的書卷走近女子,她身邊還有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男人,她一向認生,雖是沒有表現在面上,心底卻還是有些警戒的,只得先和人點頭算是招呼,而後才轉向柳鴛:「師父讓我來給姐姐送詩卷,姐姐若是在忙,尋歌等等再過來罷。」
她站在柳鴛那側,有外人在旁饒是她平日再怎麼同柳鴛親近,也是不會表現出來,僅是隔著一尺的距離同對方開口。
「是前陣子提過的......快給姐姐吧,師兄也真是,這麼多東西也讓妳一個人拿過來。」
往前幾步接過那滿懷的書卷,柳鴛嘴上有些不滿地碎念道:「姐姐沒喊妳的話不知道要在那兒乾等多久,下回若在看見我和這傢伙說話,直接過來便是,用不著顧忌。」
說完便是一個眼波往對面的青年送去,沒給對方選擇般確認道:「沒意見吧,靳公子?」
「......沒有。」
搖搖頭沒表示其他意見,他本就不太在乎這些禮節,更何況柳鴛說的那人僅僅是個小女孩,他自然也不會和人過不去。
眼前的女孩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望著自己的眸子微微閃動著,宛若野生小動物瞧見掠食者般透著些許不安。
瞧著對方那副被自己嚇著的模樣,於心不忍之餘他也做出了行動。
他緩緩來到女孩的面前,微蹲下身自我介紹道:「在下靳如玉。」
一頓思量後,他從隨身的行囊內拿出一個麥芽糖塊放到女孩手裡。
這是牧尋歌第一次見著這人。
他和自家柳姐姐站在一塊,明顯不是他們夢華的坊子,一身翠衫伴著清淺藥香,估計是岐岭人罷。
比自己高上不少的身形讓她不甚自在,琥珀色的眼瞳掃過自己時些許清冷,彷彿是綴在那張臉龐的珍石,高貴的難以觸碰——
牧尋歌抿了抿唇,而後揚起自己慣以示人的弧度,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涼薄的聲線卻先傳入,而後是一顆麥芽色的糖塊落入她小巧的掌心。
牧尋歌眨了眨眼,而後才抬起頭去看那名自稱是靳如玉的男子。
對方給了自己一塊糖以後她也禮貌性的回以微笑並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牧尋歌。」
估計不是個壞人罷。
牧尋歌掂著手中的糖塊暗忖。
輕點下頭當做回應,他抬手在那淺棕的腦袋上拍了拍,將目光轉回柳鴛那兒:
「就照鴛姑娘說的四六分罷,詳細的帳目在客棧做完整理後,明日給您......今日您有其他客人在下便不再多打攪。」
她感受到靳如玉摸了摸自己的頭,她幾乎沒有被外人這般安撫,可倒是先注意上了一點不尋常之處。
那手是涼的。
她還來不及多說什麼,只見靳如玉已經和柳鴛論起正事,牧尋歌也只能繼續作回那個夢華宮裡乖巧的孩子,等待兩人商議出個結果。
「剛才聽你說二八,本以為沒談到三七不行呢,這回倒是特別乾脆?」
緗袖掩著下半臉,黛色的眸子往尋歌的方位挪了下並回歸到中心,一陣輕笑自粉色的綾羅後漫出:「小妹妹在場不好意思繼續討價還價嗎?」
「鴛姑娘想多了。」
面上依舊是不為所動的模樣、低沉的嗓音也不見有一絲起伏,茗泉順著柳鴛的目光又往尋歌那兒瞧了一眼,隨即對面前的兩位姑娘拱手道:「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了。」
「好吧,今天就放你走,明天相同的時辰我會在這兒等你。」
雙手交握在左胸前,她將右腳往後支去低垂下頭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請慢走。」
待青年離去,柳鴛迴身握起在旁等候尋歌的手,玄青色的眼不捨地在女孩全身上下流連:「現在天也涼了,真委屈妳在旁等這樣久了。」
「沒事,那人可是姐姐的朋友?」
方才聽兩人似乎談到了一些關於銀兩的問題,但若只是普通商業往來,理當不會讓外人入了迷迭閣,何況柳鴛也說不必顧忌,應當就是朋友罷。
糖塊還被她捏在手中,只怕再過一些時間便要化了,牧尋歌思考了半晌後再次開口:「姐姐吃糖麼?」
「朋友嗎......算是吧,咱們之間有點淵源。」
鬆開握著對方的其中一手,她已指尖纏著自己紮在一側的髮絲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而後聽見尋歌問她要不要吃糖的話有些無奈地嘆道:「就知道妳不吃糖,嗯......好吧,姐姐幫妳吃掉?」
牧尋歌小心翼翼將糖塊掰成兩半,將其中一塊遞給柳鴛,見對方有些困惑的樣子她才補充:「畢竟是給我的……若是直接給了姐姐,怕是對那位哥哥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吃一些。」
她也不是多想吃這糖,純粹只是認為這樣禮貌些,總歸自己也稱不上是排斥甜食,只是不怎麼主動去吃罷了。
將糖塊送入口中後甜味從嘴裡擴散開來的感覺還是讓她不甚習慣,直到完全吃完了糖她才復又開了口:「那位哥哥……是不是看出我不自在?方才我說話時很奇怪麼?」
也不知道往後還會不會在姐姐這見到靳如玉,令牧尋歌有些愁憂,但願自己今日的樣子沒有影響到靳如玉對姐姐的印象。
接過一半的糖塊後她也緩緩將其送入口,雖然平時並沒有吃糖的習慣,但對於麥芽糖的甜味她還是挺喜歡的。
糖塊不算大,不一會兒便在嘴裡全數化開,柳鴛一面聽著尋歌的提問一面回想著方才的情況,最終搖搖頭:「依姐姐所見,曉曉剛剛的談吐舉止都沒什麼異常......哎呀,那人本來就和小孩子容易親近,興許就是見妳可愛而已。」
聞言,牧尋歌蹙起眉,也不知道自己這模樣是哪兒可愛了,不過聽柳鴛說自己的舉止沒有異常仍是鬆了口氣。
柳鴛姐姐不會騙她的。
「嗯……謝謝姐姐。」
「做什麼一臉狐疑的模樣,說妳可愛還不相信嗎?」
察覺到尋歌那細微的表情變化,柳鴛伸手便往對方的眉心觸去,唇邊漾起笑意:「看到妳這樣子,就想起剛才那傢伙老是擺著張臉,連笑也不願意笑著,那眉間的皺紋就像刻刀刻上去的一樣。」
柳鴛過分親暱的動作也沒有引起她的反感,反倒是又湊過去一些勾住了柳鴛的手,如同尋常姊妹談心的模樣,「可姐姐不是說那人都不笑麼?小孩子怎麼願意靠近他?」
給人順勢勾著手柳鴛倒也不覺得惱火,這般親暱的相處方式早已經是她倆相處的常態了。
「關於這一點……別的先不提,剛才曉曉也見到他這人了,又細心、又溫柔,雖然乍一看模樣挺嚇人的,可也不過是紙老虎,相處不一會兒就會破功,又好欺負。」
「況且、打從那傢伙在路邊扶起因跌倒哭鼻子的孩子並給了糖開始,幽山這附近就沒孩子會怕他了。」
見她這般開口,牧尋歌倒是默了幾默,靠在對方臂上的姿勢讓面對生人時緊繃的情緒漸趨平穩,而後她才又繼續了話題:「姐姐……可是喜歡他?」
柳鴛對男人的態度可以說是比自己還要更不親近,唯獨靳如玉,不只沒有讓柳鴛表現出厭煩,甚至還能稱得上是感情不錯的樣子。
「啊?」
饒是平時聰敏反應快的柳鴛,一聽見這問題還是不禁愣神,默默在心底思考許久,還是沒能得出答案的她倒是先猜想到對方問這問題的原因:「妳這是怕姐姐給人拐跑不要曉曉了?」
「才不是呢,姐姐若是找到了可以照顧姐姐一輩子的人,自然是好的。」
她連忙否認,雖然姐姐如果真的離了夢華,那自己在幽山能說話的人便又更少了些。
「那人要是欺負姐姐了,尋歌不放過他的。」
「真好,就知道曉曉是最體貼姐姐了。」
伸手輕輕掐了下對方粉嫩的臉頰,對於這妹妹是又愛又捨不得,第一時間就是想著要怎麼幫姐姐出氣,這些年果真沒白疼在心坎裡。
「放心,那傢伙要敢欺負姐姐,還不撒他幾把這兒特製的迷迭散?」
牧尋歌笑了出來,忍不住還想起來初次見面時柳鴛保護自己的景況,莫不是柳鴛,只怕她一輩子就在牧家當個擺飾,死了也沒人知道。
「說起迷迭散,還要和姊姊請教呢,師父總說我調的不好。」
「師兄這人、自己的徒弟不好好教竟丟到我這兒......」
撇了撇嘴有些不滿地咕噥道,卻也沒想過拒絕這一選項,回應道:「沒問題,不過這裡風大,咱們回迷迭閣裡去吧,姐姐順道給妳看看近期新調製的玩意兒。」
話一說完,她便回身去將至於桌面的望月抱起,和對方手勾著手往不遠處的臺階走去,徒留一地蕭瑟的枯黃與涼意。
結親多久才寫了初遇的我們
而且哥哥還只是過場打醬油
哥哥姊姊都這麼可愛這麼好,尋歌也太幸福ㄌ嗚嗚嗚嗚嗚
歡樂精分結束,哥哥姐姐都和尋歌感情好!我是人生贏家!!!(
精分真ㄉ是辛苦你了我連劇情都很少
沒事當初提出要精分的是我,也可以讓姐姐出來刷個存在感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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