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洪爺(◐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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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限定交流|莫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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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雄才恍然發覺,自己即將從近三樓的地方墜落。
(下收)
latest #127
因他踩破瓦片滑倒,因他心不在焉辦差,因他一意孤行使得差事變得艱鉅,因他這幾周以來無法不去想著──

幾道銳利的磚瓦破面擦過小腿肚,劃開皮肉。腿上瞬間綻開的痛楚使他回神不少,但仍沒能阻止自己掉出屋簷。腰間繫著的匕首給勾出鞘,斜斜向右直飛,呱噠呱噠在右側屋瓦上蹦躂幾下,便一路滑進他看不見的漆黑角落。下墜瞬間,看著風景自腦後往眼前快速曳過,連斷送性命於此的想法都冒了出來。 

他摔進靜謐的漆黑夜色裡,在感覺到痛楚前,周身皆深陷進一團馥郁香氣中。
定雄摔上外牆邊的花叢。僅一步之差,他便要掛在外牆上,再賠上幾根骨頭。花叢軟韌的枝枒彎下身子將他穩穩接住,彷彿納入懷裡那般溫柔,僅有幾根折斷的樹枝無力地抵著他的後背,卻也刺不穿自己。他深吸一口氣,微涼的空氣裡混雜著花香,摻合一些斷枝殘葉的草腥氣。
定雄愣愣地仰躺在花叢中,一時給香氣薰得懵了。腦袋被晃得有些七葷八素,腿上熱辣辣地疼著。他微瞇起眼,茫然望著眼前光景。如墨黑夜,沒半顆星子。不知名的點點白花在身周綻放,彷彿夜空的星子們落上了枝梢。朵朵奶白色的小花,夜裡兀自盛大地芬芳著。有些花瓣沾上他的衣,甚至淘氣地黏在髮上,有些被揉碎,糊在他身上。而他沒發覺。

原先追趕自己的人聲此時從遠遠的高處傳來。
定雄只靜靜聽著雜沓的腳步聲一股腦兒往右奔,他猜想大概是被那把匕首的聲響吸引了過去──那些人應該也不會想到,他會做出踩破瓦片滑倒,摔出屋簷這等蠢事吧。夏夜裡的蟲鳴不知何時沉默了,無風,原本喧譁的樹梢也靜下,萬籟俱寂。而他過了好段時間才想起來差事還不算辦得妥貼。自己只是僥倖躲過一劫,不能繼續想事想得出神。
他從花叢上翻身下地,一時還有些恍惚,步伐踉蹌地走了幾步,搖搖晃晃半晌。穩住身子前他回頭瞥了最後一眼,宅邸裡頭滿滿燈火搖曳著,家僕舉著燈四處尋賊,流螢般穿梭。他站定,接著迅速地遁入夜色的掩護。

時近五更,全京城悄然寂靜,無月無光,一片黑燈瞎火。定雄花了比來時多一倍的時間才逐一從縱橫交錯的漆黑巷道中認出回商號的路,拔足奔起。

定雄莫名想起被自己壓壞的花叢──原先生得嬌美的白花,形狀完滿的樹叢,給自己硬生生壓出凹痕,斷枝落葉殘花四散開。他想起被自己斷腕的莫家家僕,想起差事,想起莫辰、自己──一切,幾乎是一切,好似都被自己給搞砸了,而他們全都令他衰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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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內心不斷激烈反彈,決絕地要自己抽身出來止血,但同時又以一樣強勁的力道,矛盾地緊緊攫住不肯鬆手。明白自己沒法簡單放下。而在這般痛苦不堪之際,無論是過去莫辰待自己的好,還是自己過去待莫辰的好,它們通通都掉過頭過來噁心自己。

他好想死心。

莫辰跟他的後母的關係,發生過何等糾葛他明明是懂得的,他堅信對方那天酒後吐露的秘密不會是假話──那他信對方不會離去,現在又怎麼樣了呢?
商號的燈火已在不遠處。
定雄翻牆進了麒麟商號,腳才剛踩在空蕩的中庭便聽見周遭一小陣騷動,幾近無聲的腳步聲與兵器碰撞的金屬聲響,如夜色漸濃,安靜地漫佈周邊,融進建物與搖曳的樹影裡。

他拉下深色的兜帽,露出毫無血色的半張臉,微瞇起眼,有些茫然地打量著四周。

「啊,原來是三兄啊!」其中一個埋伏的黑影鬆口氣,原先隱隱透出的殺氣霎時散去。其他四散各處,默默圍繞自己的人漸漸退開,回到各自的崗位上。自己魯莽闖入商號的行為,約莫讓徹夜巡邏商號的弟兄們誤以為是敵襲了。待在商號三年多,這般事情自己的確從來沒幹過。

但他已懶得掩飾自己近來的心浮氣躁。
定雄交完差,抱膝坐在中庭,把自己縮成團球,沉默地隱匿在建物的陰影裡。偌大的商號同樣浸潤在深黑夜色裡,但不靜謐,處處仍傳來巡守的人聲,低聲交談,談笑,草葉樹叢窸窸窣窣的聲響。幾個夜間看守的弟兄路過,被他猝不及防嚇了跳,但誰也沒出聲詢問些什麼。沒人喜歡自討沒趣,拿熱臉貼人冷屁股。

直面自己的是商號的宿舍長廊,扇扇門扉一字排開。他想矇騙自己,他什麼也沒看,只是發楞,但他心裡明瞭自己的確在盯著什麼──他死盯著莫辰的房門,像是想望穿一切,見見莫辰。

見見莫辰。

他要去見見莫辰。

不然他真的要逼死自己了。
這幾天來的內心交戰,無止盡的猜疑與揣想已讓他心力交瘁。不問不探究絕對沒法找到那些真實,便是自己心裡頭糾結,想破腦袋也無用。而無論真相是好是壞,他想自己都能承受。畢竟事態似乎也無法再更壞下去。比起拖著傷口醫不得,發爛化膿,不如再補上一刀斷得徹底,再好生治療它。他是真的需要讓自己完全死了這條心。

邊想著,他心裡頭莫名越發堅定起來。
定雄歪歪倒倒地站起。腿上給屋簷割破的創口此時才遲遲地鈍痛起。習習晚風拂面,他深吸一口氣,吐出,微寒的空氣有些濕漉漉地,涼涼沁入肺脾。
趁著莫辰出房小解,定雄閃身躲進對方房裡,從中庭奔至宿舍的路上他踉蹌了幾下,差點摔了跤。他莫名緊張極了,胸口裡頭彷彿有隻蟾蜍蹦躂蹦躂,連他自己都聽見了他的心跳聲,咕咚咕咚在耳邊響著。葫蘆跑來蹭蹭自己,他揉揉牠一身柔軟的皮毛,便又攆走人家。小口吐息,慢慢冷靜下來,終是隱去氣息。定雄藏身在傢俱後頭,安靜地埋伏對方。

一道腳步聲從轉角處彎出,向著這裡步步走來。
莫辰推門進來,再度躺上方才睡暖的床榻,卻也沒馬上睡去,輾轉反側了幾下。定雄耐著性子等,等得腳痠腿麻,終於待到莫辰睡去,鼻息規律傳出。他從一側竄出,躍至對方床上,由上而下壓制住莫辰——
他還是想相信。

元宵時石橋畔,給後母追趕時,莫辰面上那惶然發怵的神情。
我要和你談談。他說,語氣一如既往平靜。即使他現在仍無法好好組織自己的語言,像是要從哪問起,要問些什麼。

而這是許久以來第一次,他好好地看著莫辰的面容說話。

「別聲張,要是大呼小叫引了別人過來,我便低頭親你。」定雄淡淡表示,面不改色。

而此刻,他的親吻並不帶任何情慾在裡頭,只單單是一種算計好的手段。「七夕的傳聞咱商號知曉的人也有七八成,要是聽你叫喊,一進來便看見我們在親熱,想必他們誰也不會干涉我要做些什麼,你明白我意思罷。」

他稍稍停頓,嚥口唾沫:「我只是有事想問你,得到答案了我便會離開,從此消失,不會在你眼前礙眼,也不會煩你,還會去拜託頭子把我們的班完全錯開……」

「所以——跟我談談罷。」
床鋪因定雄躍起壓制的動作發出吱呀聲響,突如其來的大動作令莫辰從睡夢中驚醒。

他睜大了眼愕然地看著眼前景象──一直以來逃避接觸的那人正以相當近的距離俯視著他。

有那麼瞬間他還以為自己正發夢中,但身側緊貼著對方大腿以及正被手腕緊抓著的觸感也未免太過真實,這是實實在在正發生在當下的突發狀況。

莫辰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定雄在那之後還會來找他談話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事──他認為對方早就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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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又是定雄穿著制服把他壓制在床上那麼詭異的情況,隨後他硬是要自己冷靜下來,眼神如同定雄正直視著自己那般,他也回以筆直的視線與對方相視。
「哈……這種威脅,你是認真的?」

莫辰皺著眉輕聲細語說著,嘴角微彎,透露著無法看清是藐視還是覺得有趣的不自在微笑。

「……我才不信你有這樣的膽子敢在別人面前親吻人,不過這樣的舉動對咱們都不好,所以我不會引人注意。」

比起定雄如何犧牲自己,他更擔心要是又有被人拿來說八卦的事流出給那女人聽見了,等於先前的事前功盡棄。
「有什麼好談的?上回該說的都說了,你還想知道些什麼?在意我有沒有食言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他此時視野才剛適應黑暗,能看見上頭定雄有些狼狽的身姿,或許是剛出差回來,制服還有些亂糟糟,而身上還沾了些粉白花瓣,其中一片正因定雄俯瞰的動作緩慢從頭髮上飄下,落在兩人之間。

「你放心吧。我以人格擔保絕對沒說出去,所以你可以走了嗎?我沒什麼好說的。」

盯著定雄萬分認真的表情久了,覺得有些心虛,眼神瞟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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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說到便能做到……不拿自己名譽跟我賭是正確的選擇。」定雄應道,聲音飄忽,與髮上沾著的白花花瓣一同輕輕落下。

他靜靜聽著莫辰攆自己,且態度依舊同上回那般冷漠。他頓時有點想真的調頭離去,同樣的恐懼感湧上心頭,他不想重蹈覆轍,但他想他得忍耐下去。

「你若、……。」甫開口,唇瓣便發起顫,連聲音也跟著虛浮起來。他頓了頓,咬緊下唇,硬是止住顫。

他深吸口氣,重整旗鼓,恢復方才氣勢:「……若要與別人說我的事情難道有必要等到現在麼?又有必要跟你後媽聯手麼?」一口氣說完後,不待對方答覆,便又急急接話:「你明明很早便知道我的事情了不是麼?在你和子驥第一次見面吃飯,他便同你說了,這些我是知道的……」

他的話語有些凌亂起來,吐息也是。
「……那如果我說,我並不介意我的秘密被公開,它甚至再也無法威脅到我呢?」
莫辰聽出定雄剛開口時不似平常冷靜且堅定,就像是恐懼著又要再像上次那樣受到傷害。

……那為什麼還要來找他?難道上次那樣做得還不夠決絕?定雄當時哭得淚流滿面的樣子又鮮明地從記憶中被喚起,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麻痺自己的情緒不要再去回想。

他沒有看著定雄,或許是不希望自己因為近距離看著對方的臉產生動搖,只是聽著定雄把話說完,不帶情緒的回應:
「我娘親……?聯手……?哦,這是你的猜測是嗎?」
他小心翼翼的不讓定雄看出心裡埋藏的事被提起時的反應,就像差事被訊問時堅守著朝廷秘密絕對不輕易說出那般。
從頭到尾都是我一人的主意。包括騙你出來,先前裝作與你友好都是,跟其他人無關。」
聽見定雄宣明著自己不再受到那秘密的威脅時,莫辰表情一僵,頓了下,心情複雜。
「你……不可能,你想說你很早就知道我知曉你被淨身的事?」他說這話時聲音比方才更加細小。

雖然震驚,但想想子驥那樣管不住嘴的個性,私下透漏給定雄也不是不可能,他想到時有些惱怒,不是說了不能把這事說溜嘴的,他下次見到子驥時認真的考慮要把他丟到河裡餵魚了。

「……我想選擇什麼時候說,都是我的自由。玩膩了,就捨棄有什麼不對?……你不可能不在意這件秘密的,不然為何會被那封信騙出來呢?」他依然相信定雄當時是看到信上提到威嚇宣揚秘密的訊息才會自投羅網。
「玩……?玩膩是麼。」定雄自言自語般輕聲複述,面無表情,完全失了生氣。他實際將這些字詞唸出聲後,便更覺悲哀。

而莫辰似是不願正眼看著自己,不知道是覺得厭煩還是自己真那麼不堪入目。或許都有,定雄不知道。

莫辰的話語裡沒有半點情緒,只平鋪直敘地應答著。明明對方就在自己眼前,近得都能聽見淺淺呼吸聲,卻又極明顯地感覺到有巨大的隔閡,硬是橫亙在兩人中間。

像是,自己正面對的是一面牆。無論怎麼聲聲呼喊,他依舊是對著冷冰冰的牆面說話。或是說,他只是在說給自己聽,只是他一廂情願地在這自言自語。定雄只覺心裡一截一截涼了。

他明明覺得這裡頭是真的有著矛盾,但莫辰理所當然的回應常讓他覺得是自己這邊出了錯,是他記錯或是沒想明白什麼。

定雄沉默許久,嘴角抽動幾下,又堅定地拉成一線,繼續擺出一張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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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問了你們家家僕,他說是夫人唆使他來綁我的……我是不清楚你們是怎麼分工的,但,你跟她合作,現在還要袒護她,說是你一個人幹的,我自是怎樣也想不透。」定雄努力讓自己聽起來語氣鎮定自若。

語畢,定雄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只素白錦囊,打開,倒出裡頭的物什。裡頭裝著摺疊整齊的一封信,一條莫辰的髮帶。

「第一封信我燒了,但第二封我留著,你要親自看看麼?看看究竟是什麼騙我出來的。」
他對自己在意的人說出了這麼冷酷無情的話,好似要把這段關係逼到毫無退路。

莫辰咬牙,表面平靜但心裡早亂成一團,他感覺得出定雄還沒有放棄,仍然想相信他,所以在那之後仍去調查了,還親自過來與他確認。

──為什麼都做到這樣了,還是不願意放棄?

他認識的洪定雄是這樣的人嗎?還是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真正了解對方?

「……直截了當的接受眼前這人是混帳的事實,不是比較輕鬆嗎?」
莫辰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僅僅語帶痛苦的表示,除了一貫維持的拒人於外,話中更多的是對定雄的舉動感到不解。

聽見上方一陣窸窣聲後,被聲音吸引住而目光輕輕移動,他下刻見到一條髮帶從定雄手中錦囊落出,水藍色質地,與他使用的是同款。

望著那條熟悉的藍,眼神流露一絲困惑,他不記得自己這條髮帶什麼時候在定雄手中,顯然對這件事毫無知情。
為何此刻莫辰卻是這麼痛苦地要他放棄呢?

但見莫辰心裡似是有些掙扎,反而令他突地靜下了心。不到憂煩恐懼全煙消雲散的地步,但就他而言,這是長久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莫辰話語後頭那不易辨識出的,近似於好意的東西。

定雄蹙眉不語,低垂眼眸,細細打量對方神情的變化。見莫辰似乎對於髮帶在自己手上一事甚是不解。

「待我把要說的話說完,你是不是混帳,到時我再自行判斷。至於我輕鬆不輕鬆,還是你輕鬆不輕鬆,那便是咱們各自的事兒了。」他淡淡回應道,接著自顧自將薄薄的信紙輕巧攤開。
寫上字跡那面向著莫辰,白底背向自己。邊展示信紙,他邊一字不差地將內容清清楚楚背了出來。那封信要脅定雄赴約,不然便會對莫辰不利。

「……你那個時候也沒知會聲便一連消失好幾天,而第二封連著髮帶一塊兒寄來。」深黑眼眸銳利地盯著莫辰瞧,話裡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

定雄似是不打算停頓,續道:「若單為了我是個宦官身分的事情要脅我,我是不會動搖的,畢竟我就真的只是個會令你感到噁心的閹人。若是拿子驥要脅我,即使拿來他的髮帶,甚至切條胳膊給我,我都不見得認得出來,更別論乖乖單身赴會……你明白我的意思罷?」

我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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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認為你會跟你娘親合作。」他語帶保留地閉上了嘴,靜靜看著莫辰,等待對方發話。
與先前大不相同,當時在市集與定雄說話時,他的情緒是多麼激動,不可置信莫辰毫無徵兆突然地待他絕情。

而僅僅過了一段時間,現在的定雄顯得冷靜泰然,如同以往一樣他們相處時那樣,彷彿那時的事已能理性處理,將那些瀕臨崩潰的情感從心頭放下。

那封微皺的信紙映入莫辰眼裡時,略顯潦草的字跡清楚寫著與他預期完全不同的內容,定雄手持著書信一字一句毫無誤差地背出一切,內容完全符合。

整件事情被蒙在鼓裡的──其實是莫辰自己。
已經沒有必要再偽裝了,這齣戲由定雄本人揭穿後,沒有再演下去的理由了,被真相狠狠甩一巴掌後,他所認定的一切發展逐漸崩塌,就像只是暫時被噩夢的牢籠困住,如今解脫。

他感到疼痛不堪,卻也頓時輕鬆不少。

莫辰不禁發笑,手臂伸出覆蓋著自己的上半臉遮住雙目,似是嘲笑自己又被那女人擺了一道,而又無法誠實面對定雄傷害了他,裡外不是人。

「原來是這樣……完全被她給耍得團團轉呢。」輕聲說著,語氣帶著笑意,就跟年少時遇到的情況一樣,立場沒什麼太大的改變。

他沉默了片刻,才抿了唇,細聲詢問定雄。

「若真是這樣你便中計了,也不像是你的作風啊……洪定雄,你告訴我,為何對我會願意冒這種風險?為何被傷害了仍然選擇信任我而去調查呢?」
莫辰笑出聲,定雄不知道對方笑些什麼。身下壓著的身軀隨著笑一顫一顫。定雄只是等著,等一句奚落,或一段冷嘲熱諷。

自己的自以為是終會讓自己自取其辱。
在他決定要與莫辰面對面對談時,這句話一直不斷在腦際迴響。而他是多麼害怕同樣的光景上演,其實自己沒有誤解什麼,誰也沒有騙誰什麼,自己是真的給討厭得徹底,卻還一廂情願貼上去給人再糟蹋一遍。他面上不動聲色,看起來似是看開一切,但內心正不斷劇烈折騰著。

隨著莫辰間接地坦承不知道詳情,他才稍稍放下心。
那約莫便是給那女人捉住把柄來要脅了,但又是為什麼扯上自己呢?就單單只是不要莫辰與一個下賤的閹人往來麼?他不知道,不過要說莫辰的把柄,他想那大概便是莫辰年少時與那女人雲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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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而比起自己與莫辰共患難建立起的情誼,莫辰選擇保住他過去犯下的過錯,把自己拋開是麼?

他是知道自己生來賤命一條,舉無輕重,就是給人隨意糟蹋的命。也明白有些人為明哲保身,便是傷害誰,犧牲誰,也是無可奈何的,又有誰能指責誰什麼?他沒有要莫辰為了自己做出什麼犧牲,畢竟那樣的人倫醜聞極傷對方的名譽,他知道對方處境艱難,他明白的。但被人隨隨便便給決絕地拋下仍是讓他有些悲傷。

他想他此行確實問到自己想知道的「真實」了。
但心裡卻仍難受著,他好氣,氣得想給莫辰幾個耳刮子。縱使要隱藏秘密,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先跟自己商量的麼?都說過了,天塌下來,要是頂不住,不還有自己麼?但莫辰依舊捨棄自己,一個人獨自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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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我的作風又是什麼呢?」他反問:「不聞不問,除了對工作上心外,對其他一切漠不關心麼?」他不否認自己的話裡有些尖銳,一如既往不討喜。

接著他又只長嘆一口氣,他覺得好累,沒力氣再發火。
「過去以來你一直便是那樣不在意我閹人身分的人,我就只是想去相信你而已,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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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賤斥自己被去勢這件事。

而一路活來,脫離了宮廷與外府,來到商號,當他可以不再是那個「眾所皆知的閹人」,他便選擇藏著腋著,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人知曉。以為這樣才是「自由自在」,以為這樣才叫做「正常人的生活」,卻發現他試圖隱瞞的一切只是讓自己更加不自在。

而定雄也發覺,唯有跟知曉自己秘密的人相處,他才能夠坦然地,打從心裡快活起來。人們喜歡他虛假不會令他喜悅,唯有真實而醜陋的自己給人接納,他才能安心地接受別人待自己的那些好,也才能毫無負擔地給予喜愛自己的人們回饋。

即便是自己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成為了京城眾所皆知的笑柄,若那時,有人靜靜伴著他,一切就都無所謂了。他是這樣想著的。
「那你又是如何?」定雄直直地盯著莫辰:「莫大少爺怎麼會聽人唆使,甚至乖乖替人背黑鍋?是金屋藏嬌給人發現,被拿來威脅了麼?」口氣就如同以前那般,再自然不過地挖苦人。
「並非如此……而是我沒有料到你會做到這種程度。」

定雄是心思細膩而深思熟慮之人,卻也在某些時候有著足夠的膽識甚至可說是不顧一切的行動,若是為了兩人這段情誼,那足以說明定雄有麼多重視……

他重新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他。

莫辰將遮蔽的手移開面孔後,露出的金色眸子坦然面對著定雄,如同往常那樣見著對方感到放鬆,自然不過的神情。

「我確實一點也不在意你是否是正常男子,洪定雄就是洪定雄,誰也沒辦法取代的人。」

說這話時語氣堅定,望著此時正由上往下和他對視的面孔,金色雙眼清楚映照著定雄的五官,神情溫和。

如果可以,他想跟這個人一起工作,一起相處,一起去感受同件彼此都覺得愉快的事物,不單單是曾經經歷過的,未來的日子也是。

他很想。
然而現實是仍為了對莫連芳妥協而傷害了他。

莫辰覺得自己哪來的臉皮再對定雄說這些,甚至是許下承諾──他本身不就是個不會兌現諾言的騙子嗎?

回想起來以往惹惱定雄的次數挺不少,但即便如此,對方仍沒有放棄他,仍願意提著會被再次冒犯的風險來與他釐清。

這樣的人,他根本沒有理由討厭,他喜歡對方,甚至是超越純粹的友誼那種喜歡,然而卻要說著違心之論,以為了保護定雄的人身安危。

原本莫辰是打算乾脆讓這段情誼斬得俐落,讓定雄能回歸原本的平靜,而自己也能從苦惱中脫離……事實上呢?

他忘不掉對方,逼迫自己遺忘幾乎不可能做到,這世上還有誰能讓他這麼牽掛,他這才明白──自己真的愛上他了。
面對著定雄對於自己配合莫連芳的質問,他遲疑了一會,才脫口回應。

「是被威脅了,所以才聽她的話照辦。她發覺我有了比起她更在意的人,所以想把那人除之後快。」

他不確定定雄聽到他心裡話會有什麼反應,甚至會不會讓情況變得更糟,心裡掙扎一番後才接著說下去。

「那麼那個藏在金屋內,被那女人視為眼中釘的人,你要不要猜猜?」

不知有多久日子沒經歷過這種心跳逐漸增快的感受,而在這種兩人離得極近的情況說出更是造就了無形的奇妙氛圍。

莫辰眼神沒有猶疑,面對著定雄面孔清晰的說出:「……是。」
當他脫口說出「莫大少爺」一詞時,心裡還有著不安。

自己能這般喊對方,這般開對方玩笑了麼?他是指,像他們以前那般友好地對話。

發生那樣的大爭大吵後,他很是迷茫,整個人如墮五里霧中。明明現在一切事態看似晴朗了些,像是知道對方沒攪和進綁走自己的事,像是莫辰終於露出笑容,像是他終於看到那對金色眼眸,眼裡映著些許似曾相識的溫暖。

但他仍是有些茫然。

會不會一切又是夢?他一開始把一切想得太糟,但目前為止的一切比預想得好出太多,好得不真實,他一時沒法置信。他原以為自己是來到終點,結果卻意外發現那是一個新的起點。而他原地杵著,茫然無措。
不過他想,他已經聽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最想聽的了。莫辰不在意自己是怎樣的人,而且在對方心中似乎是特別的。

那樣很好。

定雄一張冷臉安靜地化開了,神情溫和起來,像以前那般舒心自在。

「……嗯?哦,你原來是,在意那女人的麼?」他愣愣地問。

一下子太多消息湧進腦袋,定雄有些混亂起來。而他所說的在意,自是指愛的那方面。他怎麼就不覺得莫辰喜歡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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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聽莫辰要同自己玩猜人,他正想氣呼呼地補上一句:「誰知道你相好是誰!全京城女子幾乎都愛你,是要逼死我嗎?」但莫辰便自動將答案公布了。而答案是他始料未及的人選。

定雄沒回話,只沉默著,一臉不解地望向莫辰。

那些話的意思是,莫辰在意自己,而怕那女人傷害自己,而選擇聽她的話,摻和進綁人的主意,被推出來背黑鍋,還有演戲跟自己斷絕情誼麼?
他想得慢,但他現下想得明白了,頓時只覺得有些惱怒。

「……哦!我這次倒不迷糊了。也就是說,我的金屋便是那句你討厭我是麼?你用那樣的金屋藏我、疏遠我,以免我被你媽傷害?」他咄咄逼人地問著,有些氣惱地伸手揪住對方衣領,但力道不重,隨時可以輕易撥開。
「我又沒跟你討過金屋……!無論是固若金湯的那種,昂貴富麗的那種,還是斷絕友誼明哲保身的那種,我都不要啊?我就只要──」

──一起賞荷,過七夕,冬至互贈冬衣,元宵節看燈。沒有節日的時候來他家吃飯,一塊兒當班,出差,摸摸葫蘆,即便是兩人都沒話聊了,沉默也開心。

他突地打住,怔怔地望著莫辰,眼裡似是有千言萬語。接著移開視線,垂下眼,神色沮喪,霎時又洩了氣。情緒大起大落。
即使衣領被定雄揪起,莫辰仍是不動聲色,只是靜靜聽著任由他發脾氣。

上回出差也是,定雄總是在他毫無預料到的事上著惱,如刀子般尖銳冰冷的行事表面,內心其實再柔軟不過。

或許是經歷太多利益上往來的人際互動,將人與人的情誼看得那樣純粹,大數多人總是優先想到自己,因此將情況的判斷視得裡所當然。

給人添麻煩了道歉、想要盡可能待人好讓對方接受這份恩情,這些莫辰覺得正常不過的事,面對定雄時卻總是得到出乎意料的結果。

長久相處下來,定雄實際上總把莫辰的事看待得比自己重要許多,即使他本人並不承認,但確實是個替人著想的好人。
莫辰觀察著定雄的表情變化,他想對方是接受了他的說詞對先前的衝突暫時安了心,然而突地對人說自己是在意著對方的,這劇烈的發展定雄本人一定始料未及,心情上也不能馬上調適吧。

「我很抱歉,不論如何我就是個不斷在傷害你的混帳。」

他見著定雄沮喪的樣子,內心也糾結不已,明明他向來對於待人處事行事總拿捏得宜的,但面對定雄時卻亂了套,他哪來的臉能告訴對方自己是真心愛著他呢。

「……我恐懼你因為我的緣故被用計陷害,光是那次被關在牢內時聽說了你被捉、秘密被發掘的事,我慌了,當下只想保全你……。」

莫辰說到這兒眼神難得顯露出無助的一面,他是極少在他人面前表現脆弱的,即使是平日從容自信滿滿的他,被人戳到痛處仍是表現得不堪。
「那時我總想著,要是能換得你的安全,那麼付出什麼代價也願意……當我意識到我多在乎你時,想到原本的友好關係變了質,我不確定這對我倆究竟是好是壞,是否主動的遠離你才是正確的?」

對莫辰而言,發覺原本的友情已參雜愛情成份時,確實是有些徬徨的。

「……你對我很失望吧,你一直信賴的人實際上與你想法背道而馳,甚至不再用純粹的目光看待你,這樣的人,就算從此不再往來我也有了心理準備。」

──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也許從年少的那時開始,這樣的陰影如影隨形跟隨著他成長,註定無法脫離。
此刻莫辰的神情如此惶然無措,定雄從未見過莫辰這般脆弱,而他現在見著了,只覺得心裡被撕扯得生疼。

對方嘴裏不斷冒出話語,湧出恐懼,對自己人身安危上的擔憂多得溢出來。

莫辰想保全自己,而他也想保全對方。就只是這樣。而最後莫辰的言語開始悲傷得幾乎像是自傷時,他多想要他別說了。

「……沒事的。」定雄說,聲音極輕,像懸在樑上的灰塵吊子那般輕輕顫顫。而一字字說得清晰,語氣平穩鎮定。「就像你沒料想到我今晚會來,我也沒料想到你是打算用你的方式保住我,真的沒事的。」
他有些慌亂,不知道怎麼安撫莫辰。

原先伸出手,想拍拍對方,或是理理對方略為凌亂的瀏海也好,但最後仍是有些手足無措地收手。又或許不安撫,讓莫辰好好把那些積得快內傷的情緒好好發洩出來才是對的?

「失望跟不再往來都是你自己想的,那些都不是我打算做的事。」

他打算怎麼呢,他就只打算把一切說清楚。
無論是莫辰隱瞞自己的,還是自己未向莫辰明說的部分。然後,或許,同以往那樣要好。

雖然他不是很明白不純粹的目光看待是怎麼回事,不過這個不急,下次有空再問。

「我也有,必須向你道歉的事情。」他抬眼望向莫辰:「但聽完之後……能不能別跟我置氣,或是,就當咱們這次全部扯平了好不?」他抿抿嘴,安靜地等莫辰回應。

這樣的爭吵他可沒法再承受一次。
靜謐的夜裡,即使是如羽輕緩的細微說話聲仍能字字聽得清晰。

莫辰聽了定雄釋出的溫柔回應,包容了先前嫌隙,堅定地表示他沒有離開的打算,毫無虛假之情。

就算是表面上安慰的話語,亦或是捏造出的幻覺,也足以讓他思緒深陷在這樣的美夢中無可自拔,心中壓力重擔與罪惡感被逐一卸下,感到輕鬆許多。

想說的,想表達的太多,莫辰無法逐一道出,硬是忍下了心中瀕臨決堤的情緒,只說了「謝謝」兩字。

他沒有讓兩人好不容易溝通的場面變得尷尬的打算,即使眼中所見景象變得如有一層薄霧覆蓋,仍是維持冷靜,聽著定雄把話說完。

「對你我不會有怨言。……你願意不計前嫌,這樣的好意給予的已經遠超出太多。」
「哦,你話還是別說得太早。」腦袋瓜一邊扒梳回憶,一邊便有些罪惡感浮現。定雄清清嗓子,看起來有些窘迫。

而維持同樣姿勢坐久了,定雄只覺得腿腳有些痠麻。一直壓在人家肚子上,莫辰定是也會不舒服的。於是他稍稍調整位置,往後頭坐了些。

「……像前頭告訴過你的,我很早便知道你知曉我被淨身的事情,而我一直裝作毫不知情。」他語氣正經八百,一臉嚴肅看向莫辰,過分認真的模樣令人有些想笑。

「那些全是你喝醉那天說溜嘴告訴我的。而我明明知道實情,卻一直試探你懷疑你……這是我要道歉的第一件事。」他頓了頓,續道:「我一直、一直沒法相信,有人能真的毫不在意我是個……這樣不正常的人。一開始知道你知悉後,我很是慌張,但你一再地用行為告訴我,你並不介意。」
過往如此缺憾,苦痛不堪,他時常懷抱著不滿過活,憎恨著太過美滿的一切。

而現在,他只時常想著,莫辰早已陪著自己看過四季最美的風景了。

「我很感激。」

他垂下眼,靜靜吐露這些日子以來的謝意,內心深處的感動。
「而第二件我要道歉的事……」他稍稍停頓,面容又凝重起來。
「在你喝醉那天,我用話激你,你便道出了你自己的秘密……嗯,便是你跟你娘親過去的事。」他的手指揪緊自己的下襬,咬住下唇,深吸口氣後,繼續跟莫辰坦白一切。

「我一直在想,總有一日,我得把話全說開,無論我的事還是你的事。我想讓你知道,你不用一個人辛苦扛著捱著這一切……」邊說著,他感到有些悲傷。

「那真的不是你的錯。」他望向莫辰的雙眼,字字說得堅定。

「但我卻怎樣也沒找到一個好時機,一直拖著沒開口……要是我早早說清楚了一切,我們這次或許就不用經歷這場爭吵,就不用搞得你這麼痛苦這麼為難了吧……對不起。」他說,以萬分抱歉的語氣。
「……」

定雄改變位置坐定時,拉開了兩人間面談的距離。

莫辰感覺到身子上的溫暖正隨著動作在只隔著薄衣的肌膚上蹭著,隨後一股重量壓在他有些難以啟齒的位置。

此時從莫辰視線前方看去,能清楚見著定雄正毫無自覺地坐在他的下腹與大腿根部之間,表情認真地坦白。

他金色眼眸直盯著那張正談著嚴肅要事,卻又在此刻顯得可愛的臉,心裡一股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此刻他早已清楚不過這種思緒代表什麼──是因為對定雄抱持著好感,而從他身上感受到非凡魅力。
然而,於床鋪坐在他人身上的動作,莫辰從以前人生經驗裡早已領會過什麼樣的場合會有一模一樣的景象。

此刻眼中的定雄正以同樣姿勢坐在他身上,在對方萬分抱歉的對他說出心裡話時,莫辰內心也同樣帶著歉意地,為自己方才腦中閃過的不妙念頭默念著自己不可取。

「在提出我本身的看法前……你能先從我身上起來嗎?這樣不好談話。」

莫辰刻意的做出自己正難受著的表情,先岔開了話題。
「啊,好的。」見莫辰表情明顯地難受,他連忙想從對方身子上爬起來。

原本只是怕莫辰拒絕溝通,一溜煙跑走。要是此次失敗,以後生了戒心,更加防備自己,要逼他跟自己談話可能會更加困難。因此他才這般無禮而粗魯地坐在人家身上,除了侷限對方的動作,更是要讓對方不容易脫身。

而話都說開了,壓制莫辰也已毫無意義。

他身子往前俯,右手壓在莫辰臉側的床鋪上,臉龐瞬間與莫辰貼得極近,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吐息。定雄右腿跨過莫辰身子,與左膝併攏。腿上幾處瘀血與刮傷的地方因大動作與些微的碰撞疼痛起來,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

定雄最後只搖搖晃晃地坐到了床沿。側身對著莫辰。
莫辰待定雄從他身上下來前皆靜躺著毫無動作,只有目光緊隨著對方的一舉一止。

……除了兩人臉離得極近那刻,他略感尷尬地悄悄瞟向一旁。

留心了過程中那些有點不自然的動作,等定雄在床沿邊坐定,莫辰才一手撐著上半身坐起,沒有預兆,沒有先發話,亦不等定雄有所反應,他張開雙手將對方抱緊納入懷中。

「……你說的這些都足夠了,不需道歉,也不需感到懊惱。」莫辰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語氣溫柔,豪無責怪之意,抱緊的力度就像是將定雄視為珍惜之物捨不得放開。

「我怎麼可能……會在意呢?是這世上對你不公,你只是試圖尋找維持讓我倆的關係的方式罷了,你沒有錯,而你現在願意坦然這一切這我很高興。」
從方才定雄所說之事,他感到意外透露給定雄知道秘密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且還順道將難堪不已的醜陋過往給全攤給對方知道了。

明白自己錯怪子驥,明白自己喝醉後是多麼給人帶來麻煩,他嘆了口氣。

「這事兒我當然有責任……正是我自身的逃避行為才導致這樣的後果,連累到你……我不知我說了和莫連芳的事到什麼程度,倘若你知曉了,那便明白為何她總是糾纏不清,為何會對你的存在感到刺眼……」

他沒有意料到的情感,老早就先被那女人查覺了。

莫辰苦笑著,自己該說是愚蠢遲鈍,或是以往養成的習慣導致不願去面對談感情的事兒。
兩人長久相處下來發展至此,心中的游移不決才逐漸消逝,他下定決心不會再度讓同樣的情況上演。

「如今我不會再逃避了,我現在才想通許多事,想明白了。……定雄,你對我而言太重要,過去那些即使是煩惱的事,只要是為了你那便不算什麼,你若感到苦痛我也願意和你一起共擔,縱使我過去曾對你許諾不會離開你仍是傷害了你……」

莫辰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才道出他在意的問句。

「……這次之後,你還願意信我嗎?」
他猝不及防給抱了個滿懷。

半張臉埋在人家懷裡,對方軀體的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暖著自己的臉。定雄鼻腔裡滿是對方身上熟悉的氣味,淺淡的肥皂味,床鋪軟香。還有一種氣味他不太會形容,不過他想,那約莫是自己終其一生不會有的,像是,成熟男性體味的東西。

兩臂環住自己,抱得他有些疼,但卻又像是怕自己跑不見那般緊緊擁著。

莫辰溫柔的嗓音自耳畔響起,在這般靜謐的深夜裡,字字聽得格外分明。淺淺吐息撓得他耳朵發癢,渾身顫了幾下。

他面上有些發燙,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在回答莫辰問題之前,他悶聲埋怨,嘴裡模糊不清地小聲說著:「大半夜的,兩個……人這般抱在一起不奇怪麼?成、成何體統?要是給人看見了,你不就又要難做人了……」話是這麼說,但自己稍早明明還拿親吻之事要脅人家。但他也只是抱怨,沒有掙開,只老老實實地偎在莫辰懷裡。
乖乖小洪爺(◐_◐ )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定雄沒馬上回答,只是沉默,安靜而放鬆地任莫辰抱著。房裡頓時靜了下來,遠處夏蟲的鳴叫,若有若無地傳入耳朵。

「……我要是真不信,我這次也不會來壓你床了不是麼?」他淡淡地說,聲音仍悶在莫辰肩頭,聽起來有種委屈的味道在。

「我會相信你,像過去那般。而我要說的話依舊是同樣那句──」他頓了頓:「天塌下來,你要是撐不住──我在。」

「我的秘密、我的過去曾經綁住我自己,但我不要它絆住你、綁死你,明白麼?」

而只要你不被綁住……我便沒有任何弱點了。
莫辰這才意識到自己很自然而然將定雄給抱緊,毫無顧慮對方願不願意被這麼做。

心裡角落總有個慾望驅使著他,就算對方感到惱怒、想把他推開,他也不會鬆開手,強烈的佔有慾悄悄攀上心頭後,他發覺自己對定雄有這種情愫,心情複雜不已。

但懷中的人絲毫沒有動作,只是放鬆靜靜地任他抱著。

莫辰感到安下了心,定雄表現得沒有反感之意,他也就任性地繼續維持這個動作。

「這時間根本不會有人來房裡打擾的。」對於定雄所言他沒有表示任何關於道德或外人目光的看法,僅僅說出他們做的事不會被看見的事實。

他靜靜聽著定雄對於自身祕密的想法改變,從兩人剛認識開始,直到現在,定雄變了許多,彷彿在莫辰面前揭開自我保護的殼後,這樣內心善良替人著想的一面才毫無彆扭地展露出來。
「……明白了。」
允諾了定雄說的,原先這兩人彼此守著的秘密,不再像枷鎖一般困在心中,而是將其接受為自己與所信賴之人的一部分。

「……那些過去我不打算告訴你的,關於家裡的事,正也是認為那是不想揭開的醜陋一面,才一直沒說。即使如此,就算我小心翼翼避開著,卻仍是讓你受到牽連……」
對於先前的事,莫辰仍語帶著歉意。

事情發展至此,他已不容許自己再因逃避心態讓同樣的事上演,假若定雄因此再受到威脅,那他會選擇相信對方,並與對方一起共擔同樣的困境。

「你願意信我,願意陪同著我去面對,這便足夠了,我還需要擔憂什麼呢。」

他們倆人身上都有著不完美的一面,但只要兩人能接受彼此,那就是完整無缺。
「擔憂我給悶死吧。」定雄淡淡應著,語氣認真地說著玩笑。

他們一路努力遮掩自己過去的傷疤,以各自的方式生存。曾經是帶著尖刺的,有著各自的稜角的。而現在相知,進而相惜,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溫柔能夠包容一切,才知道自己能為對方多麼勇敢。

「話都說開了,談都談完了,你也該……」

該放開自己了吧。

他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莫辰為什麼突然抱著自己,這他是一點也都想不明白。

話說,去擁抱誰又是什麼情況下會發生的事情呢?想到這他就更加困惑了。不過他想,約莫是和好如初的意思。

定雄並不討厭給莫辰抱著,但他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臉有些發燙,耳根也漸漸熱起來。心臟不知怎地跳得有些快。
壞壞小莫爺( ◑u◑)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身體緊貼彼此時,靜下來細聽可隱約察覺到胸腔內那生命的鼓動。
擁著對方的身體,感受體溫,感受彼此活著在世上相遇,直至現在能愛著對方。
對莫辰而言光是抱著定雄就令他貪婪地,想再多沈浸一會兒。


「該做什麽?」
他裝做沒聽懂略有些敷衍回應著。

為了不讓定雄被悶住鼻子不舒服,他換了抱著的姿勢,但還是沒放開的打算。
「都三更半夜了,就留下這兒睡吧,別回去了。」
語氣乍聽之下是客氣地給定雄方便,實際上是命令句。
先是說了不知道,但後頭接上的話明明是知道自己想離開的。

定雄愣了愣。
雖是覺得莫辰有些明知故問,但若真是如此,他就更想不明白對方此時為什麼要裝傻了。

「我能黑燈瞎火地摸回商號來,便能三更半夜地走回自個兒家,別小覷我了。」他哼了一聲,作勢欲推開對方,雙手輕輕壓在莫辰胸膛上。

「何況要是我在這兒睡下了,隔天仍穿著鏢局裝束從你房裡出來,大家見著不就都知道我沒回家,賴在你房裡了麼?」
「是嗎,你打算要我見你帶著傷再摸黑走回去?」定雄面前那對金色雙目瞇了起來,從方才他見著的不自然動作判斷,定雄鐵定是有受到皮肉傷。

「……這次之後不會再眼睜睜看你勉強自己,你若出了什麼事,我擔不起。」──心裡無法承受。

稍早前在商號,莫辰明明知曉定雄打算單獨出差,卻還是刻意視而不見。

他很懊悔,這次定雄能回來實屬運氣好,下次呢?

腦中閃過這次之後,莫連芳氣得跳腳打算如何報復的各種場面,但這回,他想選擇挺身而出維護他與定雄的情誼,就像元宵當時定雄主動護著替他說話那般。

莫辰心中暗暗想著,這次不選擇逃避,真心全意待喜歡之人好,也許可以改變什麼。

「你在意自己的名節,還是我的呢?」莫辰鬆開了定雄,淡淡地問著。
見自己受傷給莫辰發覺,定雄也不否認,只乾脆地認了傷,小聲抱怨:「也就只是小傷……」

他怎麼會走不回去,夜路也沒少走過的,真是豈有此理。定雄兀自想著,似是不覺得自己沒有聽對莫辰的話。

何況就算出事,也是自己能力不足不是麼?

不過他想了想,要是換成莫辰這般跟自己好強逞能,他也定是會感到懊悔、氣惱的吧。
因他重視莫辰。他又重新地體悟到了這件事。

環住自己的溫暖雙臂鬆開,他仍有些燙的臉終於得空能夠放涼。莫辰放開自己,他從那個懷抱裡脫身,與莫辰面對面互視。

房內昏暗的光線模糊面上的細節,但他仍清晰地看見莫辰的眼。

「你的。」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

「話說我有什麼名節可言呢?」他自嘲地勾起嘴角,深黑的眼眸盯著莫辰,若有所思地笑出聲:「……我跟做女子扮相的男人手勾手逛大街都不在意了不是麼?」
他邊說著,止不住掩嘴偷笑起來。

他覺得心情好輕鬆。
像這般與莫辰說著混話,調侃對方已是好久之前的事。前些日子的痛苦彷彿像夢。

而與莫辰重修舊好竟令他如此喜悅。
定雄難得臉上浮現出害羞的酡紅,他本人似是毫無查覺。

只是相擁動作就有這樣的反應,莫辰嘴角不禁上揚,沒打算點破,他還想再多瞧一些這樣有趣的畫面。

「你想我與你一起時會在意自己名節嗎?否則,為何去年七夕時我要那樣幫你?」
莫辰綻著笑,溫和的表示定雄無須替他多慮。
「不論是扮女裝與你逛街,還是七夕那樣的傳言,那對我都構不成恥辱,相反的,那都是我人生最愉快的經歷……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真話。」

他伸手摸了摸定雄的頭後離開床鋪,「坐著便行,房裡還有創傷藥。」

莫辰走向木頭櫥櫃後,方才在一旁安靜盯著兩人的葫蘆發出輕鳴,慢悠悠地走到定雄身邊跳到他身上。
來不及撥開莫辰的手便給人摸了摸頭。雖然不討厭被碰觸,但總有種被當小孩的感覺使他不太心服。

等等莫辰走回來他要加倍摸回去,或者乾脆揉亂他頭髮好了。定雄目光直直隨著莫辰移動,看似在盤算些什麼。

定雄回神想想莫辰一番話,輕歪著頭思索。

仔細想來也是,莫辰七夕那時的事還惹得自己一直跟莫辰吵嘴,要莫辰顧顧自己。

「……是呢,看來我們之間在意你名節的好像只有我。」他也就安安靜靜地坐好,等莫辰拿藥給自己。

邊等著,定雄伸手抱過葫蘆,指頭溫柔地摩挲牠柔軟的毛皮。
葫蘆盤據在定雄懷中享受被撫摸的待遇,瞇起眼喉間發出滿足呼嚕響,順勢翻了個身,讓潔白肚皮朝上。

「竟趁我離開時光明正大佔著人家。」莫辰取了藥膏折回,見葫蘆窩在定雄身上,半開玩笑地表示,好似念著葫蘆跟與他搶奪所有權。

「與我相處時就別顧慮太多了。你也總要替自己多想,偶而對人任性些沒什麼不好。」言下之意便是定雄要如何麻煩他都不成問題。

莫辰沒坐回床鋪上,而是站在定雄前方仔細檢視他身上是否有明顯外傷,見左小腿側劃破的衣料中間溢出血,他蹲下身拉住定雄左腿,小心翼翼查看並熟練地替他處理。
「小氣鬼,我也挺久沒見到葫蘆,借我佔下會怎樣麼?」定雄錯以為莫辰是跟自己計較葫蘆,微微瞪大了眼,一臉不滿瞅著莫辰。但他也沒有要放開葫蘆的意思,依然故我抱著葫蘆,撫著貓咪溫熱的皮毛。

莫辰要自己任性,他便任性地繼續抱著葫蘆不放。

「……我對人難道還不夠任性麼?該使性子的地方便使性子,想罵人就罵人,不想同人說話便不同人講話。」他覺得自己夠任性的了。定雄垂下眼,望著莫辰替自己處理創口,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感受,瞬間他竟是有股被愛著的錯覺。

「謝謝。」他嘟囔著。
見莫辰動作熟練地替自己包紮完。定雄將葫蘆輕輕放回床上:「哼,葫蘆還你。」語畢,他搖搖晃晃站起身。

「我不知道你明天有沒有班,不過我明天是肯定沒班的,你早些休息吧,再打擾下去你都不用睡了,我先回去了。」

元宵那時,他跟莫辰說自己沒有特別記人家班表,只是剛好看到便記著了。但事實上便是他有特意去記人班表,而最近這場爭吵一起,他連莫辰的名字都不想看到,自是連記都不會記著。
定雄誤解他的意思時,莫辰僅僅無奈一笑,專注在包紮上。

「……那很好。」
莫辰心裡則是期盼著,定雄能多依賴自己一些,他過往人生被人辜負的,後頭就由他來彌補,由他陪伴著對方走過一切,直至未來。

葫蘆被定雄放下時翠綠眼珠仍緊隨著對方,乳白腳掌按在床鋪,伸長脖子看著眼前那打算離開的身影。

定雄話才剛說完正準備踏出腳步,莫辰便迅雷不及掩耳伸手擋在眼前,並順勢將他按回床上,雙手搭在定雄肩膀像是強迫他繼續坐著。

由上而下俯視面前那毫無查覺到他心意的戀慕對象,專注盯著對方的臉孔。
壞壞小莫爺( ◑u◑)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別走。留下陪著我,行嗎?
他字字清晰地說著。

昏暗夜色中那對醒目的金燦雙眼此時顯得極具侵略性。

「若是你的話,會允許我任性這麼一回,甚至以後相處時也是嗎?」

他意識到這次以後想與對方建立的,不只是以往那純粹的友誼,而是更進一步的關係。

但定雄毫無查覺,也沒有做好準備,他心裡感到掙扎,猶豫著要不要與對方說個清楚。
定雄來不及反應,便給按回床上坐定。他只仰起頭,愣愣地望著莫辰。

莫辰提出這般請求是以往從未發生過的事。

他總覺得莫辰好像同以前不太一般,但他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

不過要自己留下陪人,難道是怕寂寞麼?還真是直接了當地問。要是真的如此,似乎有些……太可愛了。定雄心想。

「……哦,莫大少爺要是怕寂寞,我也不是不能留下陪你說說話便是。」

似是不明白對方語氣裡的認真是為什麼,定雄嘴邊擒著淺笑,淡淡地應著。墨黑眸子平靜深沉,不興半點波瀾。
聽見定雄答應得乾脆,莫辰臉上毫無掩飾露出愉快笑容,「那好,與你許久沒交集,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他坐回定雄身旁,肩膀輕輕並著對方的,不見半點睡意。

「雖然你總調侃我是大少爺,但事實上,我在家中挺厭惡這樣的身分,那是個很沉重的擔子,外人無法想像得到……但你若想這樣稱呼,我倒不會覺得反感,你話裡並無包含惡意,或是懷著目地而這麼稱呼我。」

撇除酒醉那時,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家人以外的對象主動提起這些。
乖乖小洪爺(◐_◐ )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他沒閃躲靠過來的肩頭,只靜靜與莫辰一塊兒並肩坐著。

的確許久未與莫辰談天。他何嘗不想多和莫辰說些話呢?不過這段時間腦子裡便只想著莫辰的事兒。若要談些別的,他頓時也想不到談些什麼好,令他心裡默默焦急起來。

「哦,你又知道沒有惡意沒有目的了?我不就是想調侃你才這般喊你麼?滿滿都是惡意呢。」

莫辰還真是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定雄雖然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回話,但語氣不免有些心虛起來。
莫辰主動同自己談起他自己家裡的事兒,還真是稀奇。他真怕自己糟蹋對方的心意。

「……你若不喜歡,我便不喊莫大少爺了,真的。」

他眨眨眼,半真半假地回話:「哼,不如我就喊你辰辰唄。」

他又一本正經地開起人家玩笑。
「與我熟些的人便知道我是少當家,因此這般喊我倒也沒什麼奇怪,對於這個身分感到苦惱的是我自己。」
莫辰並不介意定雄的反問,他明白定雄待他好,無須去懷疑居心。

聽見那句疊詞,他睜大了眼盯著定雄,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什……你再說一次?」

平常這種肉麻稱呼說出來都覺得有些古怪,如今從定雄口中聽見,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見莫辰瞪大眼望向自己,一臉愕然要自己重複一次。定雄盯著莫辰,抿起唇,突然又猶疑起來。

「……哦,那我就不說了。」

這時他又擺出一貫的「不給人稱心如意」態度,甚是蠻橫無理。

「話說你幹嘛苦惱?當個大少爺、少當家怎麼不好了?我是沒法明白,不如你說看看?」他斟酌著用詞,雖然好奇是好奇,但也盡量避免聽起來太過尖銳的問法。他見莫辰想同自己談起家裡事,也就陪著對方說。便是兩人都通篇混話,他也覺得挺樂意。
壞壞小莫爺( ◑u◑)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
他應該沒漏聽,要是定雄真那樣喊自己,取代肉麻感的,便是認為它代表著兩人親暱表現。

「這般喊我絕對是比"莫大少爺"好上好幾倍的。」他嘟嚷著,旁人覺得詭異隨便他們,這稱呼由定雄親口說出一切都值了。

「家裡也就我這麼一個兒子,自是被……寄與厚望,但那並非我的本願,那人總表現得高高在上,灌輸我是他親骨肉凡事都得服從的態度。我想若只是這樣大抵還算是每個家庭常見的正常現象。」他如今已不再隱瞞什麼,談起家務事侃侃而談。

說給定雄聽這些,他感覺很安心,像是將真實不修飾的自己展露給對方,極為信任的表現。
壞壞小莫爺( ◑u◑)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記得你以前似乎有問過我身上的傷是從哪來的?那些其實都不是差事的緣故,而是全出自於那人之手。先前你被要脅時我不在的那幾天,也是因為不服從那人的話被關入自家地牢,可有聽過哪個大少爺過得比下人還不如的?」

後面那句是說得重了些,談到這裡,他情緒平靜中隱含著憤慨。

成年離開家門後,他認識了不同形色的人們,問起對方家裡是什麼狀況,他聽下來只覺得心酸,什麼富家少爺多好,哪裡好了?
似是連喊聲「爹」也不願意那般,連連使用「那人」取代稱呼。

而伴隨莫辰口中的話語細緻描繪,那個令莫辰想殺死的、憎惡的父親形象,在定雄腦中漸漸變得鮮明起來。

定雄抿唇不語,面容頓時又透出點心虛。他思索著要不要告訴莫辰傷疤的事情他其實問了兩次,一次還是在對方喝醉酒那次問的。

他那次可知道得多了。
定雄甚至都還記得莫辰上回以「陰陽怪氣」來形容他爹。還有,修了「邪術」什麼的。

不過關進地牢也太過份了些。他也從莫辰的話語裡聽出些微的氣憤之情。

「當你們家的少爺也忒不幸,真難為你了。」
壞壞小莫爺( ◑u◑)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離家到宮廷前我的生活很封閉,除非偷溜不被發現,否則踏出家門幾乎沒門的,該如何說呢……自家就跟牢獄沒什麼兩樣啊。」

輕輕嘆氣著,許久的日子後,能找到人說這些竟能讓心情覺得緩解許多。

「莫連芳……就是你知道的,小我一歲的"娘親"。在入了莫家後似乎是抓準我這點朝我靠近,那時後年輕又見識極淺,根本沒什麼判斷能力,後來的事,你便聽說了吧……她是個可怕的女人,別讓她抓住能利用的把柄,離她越遠越好。」

雖然當時的事回憶起來只覺得痛苦。
過去兩人結識時莫辰確實有投入感情,對那時的莫連芳十分信任,接著便陷下去了,而後來發現她的真面目時早已難以逃脫。

「這事我只對你一人說過……沒想到我竟然能有親口說出這些的一天。」

他不敢跟親姊,最要好的朋友提的事,因為定雄無意間知曉了,反而成為一種契機。
自己倒是跟莫辰相反。
兒時在家時是算不上自由,但也不全似牢籠。他進了宮廷才明白什麼叫牢獄,處處受限,更加膽顫心驚地做事。

莫辰毫無保留,將自身過去的一切坦然攤開,混雜嘆息的語氣裡依稀有股解脫。他靜靜聽,心裡默默訝異。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是莫辰託付秘密的第一人。

「我見過的大少爺們日子都過得挺歡快的,召妓的好男色的嗜賭的敗家的,每人都淋漓盡致地表現出當少爺的快活……就你一個,過得最不人不鬼的。」他嘟囔著。

他是想安慰人,但沒辦法說出什麼窩心的話,嘴裡說著沾不上安慰半點邊的話語。
要他現在突然溫情起來,也太令人難為情了。他沒有如此深交的友人,更別談上分享心事。面對這些令他有些無措,但又因被信任著而感到安心。

他原先一直抱著罪惡感,認為自己在莫辰醉酒那天害人說出秘密很是不應該。但現在他倒莫名釋懷了。要是他不知道這些,今晚沒跟莫辰坦白一切,估計莫辰就不會有這般與自己並肩談話,甚至是告訴自己更多細節的機會了吧。
「或許越是想隱藏什麼,越有可能那麼天紙終究包不住火……」
垂著眼想著一直以來困擾著他最深切的煩惱,被繼母利用、糾纏,而甚至現在也捲入了他珍惜的人進來。

若因為如此,莫連芳選擇將這不可明說的秘密散播,或要陷他們兩人於不利,又該如何呢?

過去的他總選擇默默承受,而現在定雄成為了願意支持他的存在,他不知事情發展會變得如何,但他想,他仍要想辦法把對定雄造成的負擔降到最低。
壞壞小莫爺( ◑u◑)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我以往選擇不談,是因為讓人知曉對彼此並沒有太大的好處,甚至會惹來麻煩也不一定……但你卻很早便得知了,甚至還因為我的緣故受到傷害,我對你仍是愧疚的。」

莫辰望向定雄的臉龐,伸出一手觸碰著對方的溫熱頰邊肌膚,心裡思慮著許多事,他依然有些猶豫,但心想著若不現在說清楚,將來若情況發展得更糟,就沒什麼機會說了。

「你明白我經歷過那些,直至現在仍受到麻煩牽連,其實大可選擇遠離我身邊,這樣你便能過得自在,也不用擔心再受到上回那樣的待遇。」
他話語中仍表示他尊重定雄的決定。
畢竟,繼母設計陷害定雄那樣的行為,他心裡忍無可忍,然而若要治本,無非是得去面對那些醜惡的家務事。

「想到你會因此被捲入,且對情況還不明朗的當下,我想對你說的那句最重要的話,就算開口了,也只是不負責任的將自己任性的感情強迫交付於你吧。」

那想對重視的人訴說的四個字,卻在此時變得難以脫口而出。
定雄面無表情,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如刃目光映出心裡深沉的怒意,靜靜扎在莫辰身上。

因發怒豎起的眉毛平緩地降下,改成眉頭皺起,眉間蹙起憂愁。他的手顫了一下,最後又止住動作。他原先是想發狠撥開那隻覆上面頰的手掌心的。

定雄將莫辰的手拉開,輕輕地握住。

他望向莫辰的眼,心平氣和地開口:「你要我信你,我便信你。」

「……那你能不能也相信我、相信我做的每個決定?」

「我現在在這裡,在你的眼前,和你一塊兒不是麼?」他的聲音裡止不住有些焦躁起來。
乖乖小洪爺(◐_◐ )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莫辰像看不到眼前的自己一般,只是不斷談著那個最後選擇疏遠對方、一個人安安全全過日子的自己。

但那不是他啊。

他到底要展現自己的決心到什麼地步莫辰才會信服自己呢?到底要怎麼說莫辰才會明白自己是真的在乎對方,並不在意他人,不在意那些風險危阻呢?他都走到這裡了,卻仍常常感覺自己面對著一面牆。

要自己信他,又要推開自己。他很是混亂,都說了自己不要什麼金屋,不想不用被藏,莫辰怎麼就不懂,怎麼就不相信自己不怕那些困難。

「而是我自己決定要這樣做的,也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要是我真的擔心像上回那樣被羞辱,要是真的想過安生日子,我便不會在這裡了不是麼?」
壞壞小莫爺( ◑u◑)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他靜靜聽著,細細玩味定雄說的每一句。

直截了當,毫無猶豫,萬分認真訴說著心裡感受,迫切希望莫辰能放下多慮好好信賴他的決心。

或許莫辰這輩子只會遇到這麼一個知道他的情況後仍不離不棄的人。
他闔起眼,按捺住心裡久久未出現過的,那滿懷感激的激動之情,溫熱感溢滿了整個胸腔,維持著冷靜思考方才的話。

「嗯,我信你。」
他想通後睜眼與定雄對視,態度堅定,被定雄握著的手此時指節伸展,反握了回去。
壞壞小莫爺( ◑u◑)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今晚能與你談這些,我很高興。」
莫辰的溫潤金色目光流露著致謝之意。

「仔細想想,從你踏入房內那刻開始,便無需再去懷疑跟捉摸你內心的想法。從以前到至今如此你仍是沒變,仍坦然的願意接受我……明白如此後,便足夠了。定雄,我要向你致謝。」
兩人談話至今,該說的都說開了,彼此之間的想法也理解了,他自覺已經滿足,原先的不安情緒也漸漸消逝,平緩離開內心。

而整個人思緒放鬆下來後,原先的疲倦感重新攀回身上,眼神略帶倦意。

他想定雄辦差回來又帶著傷,應當也疲累不已了,便開口:
「這麼唐突又失禮的強留你下來,都沒好好考慮你在這兒睡得安不安穩,若覺得回奎西感到比較自在的話,便早點回去吧,否則的話……」
壞壞小莫爺( ◑u◑)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我可要賴在你身上不走了。」
他下刻毫無顧忌地,挪了位置保持著手緊抓著對方的姿勢躺了下來,霸占定雄大腿,就像把對方當作大型靠枕一般,邊說時邊綻著惡作劇的笑。

臉頰傳來溫暖的溫度令他感到安心,雙眼半瞇了起來。
手掌傳來反握的力道。

定雄原先還有些恍惚,沒馬上反應過來。

身心都疲憊不堪,他努力把自己支撐起,來到這裡,覺得把胸臆裡難得的溫血一股腦兒都傾倒出來,倒給莫辰。要是莫辰依舊不能明白自己,他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心裡正徬徨著。

自己好像又要從屋簷邊摔了下去了。熱血一空,他整個人只剩下破殼子,微風拂他,他便會自碎。

而莫辰溫和堅定的話語溫柔接住自己,像那時柔軟承接住他下墜身軀的白花叢。

莫辰現在吐露的一切,金色眼睛裡的眸光,一切都如此讓他安心。

這個人對他好重要。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內心欣喜若狂,快樂得有些混亂。他習慣性地努力不透露太多表情,表現得像往常那樣誰也不去在乎,但眼睛仍是忍不住微微彎出笑意,開心得掩不住。
他常常覺得自己在下墜,有時夢裡也在往下掉,掉進無底的深黑裡。

要是有人能接住自己就好了,但他心中最為重視的家人沒有誰接著自己,而是把他往下推。初始的信任摔碎一地,後來儘管誰待自己好,那些人也再也接不住自己,他像沙子從指縫間滲漏下去。

到底是誰坦然地接受誰呢?莫辰不才是接住自己,接受了自己的那個人嗎?

給人真摯地道了謝,他仍彆扭著,說不出句感謝。定雄只移開目光,兀自嗯了幾聲。

莫辰躺了下來,嘴邊浮出捉弄人的笑。
定雄見怪不怪,神色自若地回話:「哦,我怕麼?你能賴在我身上不走,我也能賴在你床上不走!誰會睡得不安穩還難講呢。」他輕輕哼了一聲,以一貫較真的語氣同人說玩笑話。

他自己都唐突而失禮地闖進人家房裡擾人清夢了。莫辰還處處顧慮自己,他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你就睡吧。」他見莫辰似乎是睏,只輕輕說著,隨意地讓對方佔著自己的腿。

「……等你睡著我就把腿抽走,讓你的頭磕著床板。」
那瞬間莫辰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定雄臉上所浮現的似乎是他許久未見的欣喜情緒。

即使他的表情起伏並不大,但眉宇、眼神間微妙變化隱約透露著埋藏在面孔下那正歡騰著的情感。

就算是莫辰自己自作多情如此想像著也無妨,因為定雄在他的恣意行為下仍無表現出厭煩舉止,反而是安穩地就這麼讓他的臉龐擱置在腿間。

──這是他所感受到的,定雄對此表現出好感的回應。
這令他想起以往同樣舉止的情況,除了上青樓尋歡隨意逗女子開心之外,便是兒時與親姊打鬧時覺得疲累犯睏趁機撒嬌。

那麼他現在對定雄也是抱持著濃厚信賴,甚至因有好感而任性的示好舉止,被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莫辰心喜而念頭一轉,反倒就這麼希望定雄能待著不走,他表面客氣地請對方早些回去家裡休息,實則心裡暗自希望定雄會自願留下來。

「賴在我床上不走不是挺好的嗎?」

這話並非是拌嘴的玩笑,而是莫辰發自內心真實的想法。
「你若打算乾脆在這兒睡了,我會更開心的。」

定雄脫口說出待莫辰睡著會離開的打算時,原先握著的手被鬆開只接觸到空氣,隨後,那原先貼附在掌上的溫度改攀至他的腰間,莫辰的另隻手也跟著圈住了另一腰側。

換言之,現在呈現出莫辰側躺在定雄腿上還抱著他的狀態。

「現在比起床板,更喜歡你的腿,躺起來暖和又舒適……我想想還是打算收回先前的話了,要是我捨不得睡著後你離開了,而打算這樣賴著,該、怎、麼、辦、呢?」
原先只是握著手,接著那對臂膀攀著附著環住自己腰際。那是一個力道輕輕的,耍賴似的環抱,伴隨著有些任性淘氣的話語落下,臥在自己腿上的那張笑臉此時看起來是那麼孩子氣。

他竟覺得眼前這人真可愛。
莫辰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愛的呢?

定雄抿著嘴沒說話,望著莫辰靜靜思索著,接著伸手捏捏對方頰上軟肉。

「你傻哪。」他說,「我都說了要賴你床上不走,瞧瞧最後誰會睡得不安穩,鹿死誰手還都不知道不是麼?」總是清冷的嗓音裡聽上去竟有些溫柔。

「我只說了要抽開我的腿,讓你的頭磕著床板,可沒說我要走啊?」他邊說著,唇角拉出淺淺的弧。「我搞不好會等你磕著床板後,再把你推下床,自個兒佔著你的床你的被子就呼呼大睡了。」

他哼了一聲,嘴邊帶著淺笑,回以對方更加無賴可惡的話語。

頰邊肉被輕捏時,莫辰輕笑,他想定雄並非如他那樣愛逗弄著人玩,卻在相處時總會發現他不經意地做出令人好感的舉止,亦或者是正因為喜歡著對方,所以任何的一舉一動他都感到幸福不已。

「留在我床上這話足矣。」聽著定雄道出似是較勁意味的話語,莫辰臉上的表情倒不似先前那樣互相拌嘴的輕鬆感,而是目光中注入了深沉的感情。

他原先扣在定雄腰際的手向上游移,手掌貼覆著對方身形移動著,直至胸前時,他起了身推了定雄一把讓他倒向床鋪,另一手及時支撐那因他下墜的脖頸,使得彼此對視的視角轉換,定雄眼前所見的景象成了由上而下注視著他的莫辰,烏黑的長髮隨意地從他後頸一絲絲落下。

「噯……!」掌心按上自己心口,連抗議都來不及,他便給莫辰按倒在床。

後腦陷進柔軟的床鋪,即使莫辰不扶自己後頸他約莫也不會倒得太疼,但莫辰依舊細心地這般做了。眼前是莫辰俯視自己的面容,長髮如瀑流瀉,在兩側形成黑色的水簾。

哦,倒是挺像自己一開始闖進人家房裡對人家幹的事。

「……你幹嘛?」該不會是報復自己前頭這般壓制人家罷?「你是要報復我早些這般對待你麼?」

他想,莫辰性子同自己一般好勝好強,要逼他處在下風就是不樂意,估摸是自己襲人家床引人不快了罷。他那時還不是怕莫辰逃掉才這般蠻幹,莫辰居然這般跟自己計較麼?真小家子氣!

「哦,行!你要這樣便這樣,就這般待到你心滿意足消氣了也行。」他嗤笑一聲,看似豪邁地應允了,隨人高興怎麼做。
他將定雄輕按在床上,想瞧對方會怎麼看待自己這般有些侵略性的舉止。

見定雄毫無警覺甚至是狀況外的反應,莫辰被逗得笑出聲,但也毫不害臊地將臉湊得更近,距離短得彼此呼吸吐息都能明顯感受到的程度。

「倒並非生氣,只是好奇一件事。你剛闖進來壓制時說了要是我大聲嚷嚷便要低頭親人,可真會這麼做嗎?……你不介意跟自己同性的人做這樣的舉止?」

他並不了解定雄是否與自己一樣沒有親吻經驗。

在莫辰的價值觀裡,吻人是對發自真心愛著的人才會有的舉止,即使是魚水之歡的行為他仍覺得兩種事不會相提並論。

然而定雄一開始提到的這舉動也確實出乎他意料,該說這人沒想太多,亦或是……

他想對現在身下的人揭開一層層不同的,那些先前所未見過的一面。
溫熱的吐息落在臉龐上,那雙燦金的眼睛湊近,莫辰一張俊臉而在眼前放大。定雄瞪大眼,眼裡閃過一絲戒備,雖然遲了些,不過他似是終於稍微感覺到了點不對勁。

「哎,你湊這麼近做什麼……。」他小聲地含糊抱怨,有些不自在的側過臉,視線斜斜地望向一旁。

他有聽著,只是沒看著對方,他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聽著對方像是質疑自己會不會這般做的口氣,他又覺得自己好像給挑釁了。一開始累積的尷尬頓時一掃而空。

他回過臉,直直地望向莫辰,略帶不滿地開口:「你懷疑麼?我說要親便會親!」

至於同性什麼的,他沒怎麼多想。小時給去勢之後,拖著這樣不陰不陽,不倫不類的身體長大,他很難去定義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對他而言,真正和自己同性別的,約莫就只有和自己同類的閹人了。
「同性什麼的不同性又怎麼的,我沒多想。」那時他就怕莫辰拒絕跟自己對話,估摸什麼可怖的事都做得出來。他現在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那時的自己真够膽大。
定雄那句「要親便會親」如此直率表示,令莫辰心底思索著也許是兩人對此事價值觀不同,但若對方這舉止是目前只對他這麼做,想著想著挺令人心喜。

一開始他畏懼著輕易對人掏出真心,將會遭受到來自他家庭的壓力,不僅自己被刁難,而是會連帶讓人因此受到傷害。

但這次,他相信著與定雄一起的話,那些以往擔憂的事便不足以畏懼。

「是呢,是不必在性別上多想,這點對我而言往後也無需再去介意了。」語畢便在定雄還未來得及反應時,俯身讓彼此的雙唇交疊在一起。
他以往從未與人接吻過,碰觸到對方的唇瓣時才發覺觸感柔嫩,像埋入軟被般溫暖,感覺到一股溫度從對方傳遞至自身,這對莫辰而言既陌生卻又享受其中,駐留短短時間後拉開了小段距離保持能對話的程度。

莫辰不過才做了這點動作卻發覺臉比方才還發著熱,或許一方面認為接吻行為比自己預想得還美好,一方面則是因為做這件事是與自己喜歡的人。

「……我也是與你一起便能真親下去,但那是發自我內心想這麼做。」
唇上柔軟的觸感讓定雄腦袋瓜頓時一片空白。

他面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亂神色,兩片薄唇微弱地開闔幾下,似是想說話,卻突地啞了,沒發出半點聲響。一層嫣紅極緩地從面頰上浮現,野火般燒起,一路燒至耳根。

不過就是嘴唇碰嘴唇,肉跟肉碰一塊兒,沒什麼好怕的。那是他一開始想著用親吻威脅人時的想法,他想得很簡單,也才發現自己真想得太過簡單了。那時親吻對他而言只是種手段,一種自己可以暫時利用的工具。

現在這個親吻又是什麼意思呢?什麼發自內心,不介意性別又是什麼渾話?莫辰腦子終於壞了麼?

他好混亂,臉上彷彿著了火。而他最感到混亂的部分是,自己似乎不討厭這樣。

「……我、我又沒大聲嚷嚷。」這是他一時間唯一能擠出的,控訴般的句子。聲音微弱,像蚊蚋嗡鳴般。他整張臉發燙,面紅得彷彿用指尖輕輕一掐就會滲出血。
他雖以前也見過定雄犯尷尬時可愛的舉止,但這回卻覺得更吸引人了,躺在自己身下的對方那困窘模樣,對莫辰而言簡直逗弄起來有趣無比。

哪能料到剛開始他記憶中那面容冷漠,周圍總帶著刺的人,現在竟然在他眼中這麼的可愛,這麼的令他著迷。

「噗……!哈哈,你還真是純情呢!」

聽了那不知算不算是抗議的細微出聲,莫辰出聲而笑,這回約莫是被逗得忍不住,撐起身子手輕摀著嘴笑了一陣。

莫辰笑聲漸止後,他維持著跪坐在定雄上方的姿勢,半瞇著眼俯視著定雄方才被他一吻紅透的臉龐,伸出一手輕輕觸上,感受著那比方才又更高些的溫度自手指傳來。

「不過啊,對我而言那吻不是在與你開玩笑,是認真的。」

他正眼注視定雄,表情堅定地開口:

「我喜歡著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純情」一詞聽來刺耳,儘管有些氣惱與不服,但想想對方流連煙花柳巷的歷史、那些在京城誇張流傳的風流韻事,要說全京城的女子都曾為之傾倒也不為過。自己確是無法反駁些什麼。

「哦!是是是……哪比得上你的豐功偉業!我想跟莫大少爺比起來,無論誰都會顯得很純情罷!」他沒說出口。

但心裡就是不服輸,硬要諷刺人家幾句。定雄微鼓著腮幫子沒說話,有些氣呼呼地等莫辰笑夠自己。

他是沒這麼快氣消,但莫辰後頭看似認真的告白讓他的脾氣都硬生嚇消了一大半。他才覺得臉頰的熱度稍退,頓時又發燙起來。

「你又在說些什麼渾話呢。」他故作鎮定地回話,沒敢跟莫辰對上眼,發覺自己心臟鼓動得好大力。
「……莫大少爺說認真說喜歡,天都要塌下來了。你這話留著去哄那些女子唄,別嚇唬我了。」他說完心裡有點酸,邊又忖度自己渾話是否說得太過了些,定雄有些愧疚,心虛的偷瞥了莫辰幾眼。是謊言也好,他會記得莫辰說喜歡自己、說自己對他很重要那刻,那瞬間的溫暖,他會記著。
「喂喂,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聽了那些反駁的話語微微皺起眉頭小聲埋怨著,莫辰不否認自己以往確實風流,但對於真正想在一起的對象,他還是拿捏得出分寸的。

隨後看見定雄那彆扭得很卻帶著心虛的表情,心裡有些複雜,他想對方約莫是當他還在開玩笑。

以往既定給人的印象顛覆時,總會帶有些許不真實,或難以置信,莫辰雖能理解定雄為何會如此反應,但總有著對方似是拒絕他的感覺,讓他感到五味雜陳。

「正因為是你,與其他姑娘不同,我才說這句話。」

他唇角仍揚起,耐心地解釋著。

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有這麼天會對人說出這些,腦內整理出如何把這份心意有脈絡的敘述。
「天不會塌。我對大多數人雖皆能表現良善,但能夠輕易將自己內心所想托出的對象,卻少之又少。……等我發現時,你已經成為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我也認定若有個我願與他共度一生的對象,那人就是你無誤。」

他彎下身將臉頰貼在定雄胸口,似是刻意想確認定雄內心是否與他言語所示為一致。

……這傢伙心跳得也太厲害了,真有趣極了。
「這是真的在告白麼……。」他嘟噥著。

這些像是要和自己廝守一生,過分認真的告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定雄原先還混亂著,聽著便逐漸冷靜下來。但心音沒來得及平復,他方才的混亂全給莫辰聽得一清二楚。

--不是在與你開玩笑,是認真的。

莫辰方才的話此時很清晰地在腦袋瓜裡迴響。他迴避那雙眼許久,如今才決定要望回那對眸子。知道莫辰不容易同人掏心掏肺,對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好似也該拿出勇氣說些什麼。

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的眼眶仍是乾的,內心是泫然欲泣的。心底深處仍有個小孩獨自徬徨著,聲嘶力竭地哭,哭著嘶啞著邊明白沒有人會愛自己,家人不要他,自己也不要殘缺的自己。張嘴嚎著世間冷,冷啊,有人給自己送了炭火,他溫暖著,卻又不知所措地給燙著了。
你明明知道我配不上你。他想要這般吐露真心話,自卑幾乎要擊倒他。他暫時沒正面回答莫辰的質問,他是喪氣著,又覺得自己不該如此。

「……噯,莫大少爺眼光這麼差,真叫人心焦。」他從自嘲的話語裡稍稍找回說話的力氣,試圖穩住自己。他想要好好地回應莫辰。

這次他沒有移開目光,儘管他想。

若問他他把莫辰想成什麼樣的人--

「你要問我,我就說給你聽,莫大少爺就是、莫大少爺唄,全京城的女子都喜歡你,風流倜儻--」他嘮嘮叨叨地說了一串平緩情緒,也知道莫辰不是想聽這些,「莫大少爺會陪我賞荷、過七夕、陪我傳出丟人的八卦也不介意、冬至贈我冬衣,元宵節陪我看燈,人好得莫名其妙……剛剛還說了喜歡我,是個眼光極差的人,我都懷疑他沒長眼。」

他深呼吸,牙齒打顫,才發覺自己多麼緊張。
「我說了你這麼多好處,也就只是想表示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你得承認我眼光比較好一些。」他囁嚅著,聲音漸小,把喜歡拐彎抹角隱在裡頭。

他別過漲紅的臉,「好了,別再逼我了。」
在定雄開口說話時,莫辰金燦色的雙眸與對方對上眼,頰邊仍貼著胸口靜靜等著對方說完。

──眼光差嗎?不,在莫辰眼中的定雄很好,比他至今來往過的任何人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也許他不是美麗的姑娘;也許他的脾氣很拗;也許有著許多其他缺點,但這些相較於莫辰喜歡他的優點,早已顯得微不足道。

「或許喜歡我的人們僅僅是因為皮相跟外在舉止吸引人,但她們從未進入過我心中。」

雖然他厭惡著自己父親,但不可否認,正因為遺傳自他父親的外表,正因為家族富裕,他一開始便擁有著許多令人羨慕的條件。

但,那又如何呢?
他身上的條件也不過是被家人利用的一部分罷了,那些喜愛他、靠近他的人何嘗不是如此?

想要與一般人一樣自在地愛著他人,但心裡深處卻又不容易信任人,表現得優雅和善不過是想營造相處舒服的假象,而人們也喜歡著這樣的他,僅僅只是維持著雙方安全的相處距離罷了。

「但你不一樣。雖然你總是刻意表現得冷淡,但我看得出你心底深處是個溫柔替人著想的人。」

說著說著,邊想起過往相處的回憶忍不住笑了。

「我也只對你這般好,因為你是個值得讓人這麼付出的人,也若不是因為你以往對我的善意,我至今便還在痛苦著……是真心認為這世上便只有你是無可替代的。」

有些加重了抱著的力道,莫辰明白自己再也不會像上次那般,將定雄給推開身邊了。

他聽見定雄說了自己的眼光必定比他好,心情複雜,卻充滿著感激。
莫辰真實性情的那面,定雄不是沒見過;他的家庭狀況複雜,定雄也全知情;他先前那樣傷害了定雄,對方卻仍今晚找上他談開一切。

這樣的人,再也不會有第二個。

「……那麼我得不能讓你失望了。」

這樣的一句話便包含著所有對定雄的謝意,以及想要與對方一起度過一切的決心。

直至現在,外頭天色不知也是否要亮了,他仍抱緊著定雄,沒打算要再讓對方回去。
遠方傳來隱隱雞鳴,微光透進雕花的木門。定雄幾乎可以想像外頭是怎樣的光景,灰濛天際,清晨凍寒的空氣,當班的同儕準備交接班,帶著睡眼惺忪的神情離開商號,口裡吐出白色霧氣。房內溫暖著,莫辰仍俯臥在他胸前,不知怎地有些像隻毛茸茸的大狗。他將手指探進莫辰髮間,輕輕理著,把散亂的髮絲順至耳後,接著再度揉亂對方頭髮,一臉若有所思。

一切都感覺有些不真實,無論是莫辰真摯溫暖的話語,還是自己方才說出的。他跟同儕告了白,說了喜歡。話語覆水難收,他卻沒怎麼感到不對勁。對莫辰的感情是哪種,他也依稀明白了。
在幾次的生死交關後,他開始明白自己那時的心慌恐懼。他害怕失去莫辰,不只是因為他重視莫辰,不只是因為莫辰是自己的朋友與同儕。而是莫辰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或許有些貪心的說,他也希望自己在莫辰心裡佔的位置多別人一些。愛啊,他難得在心裡大膽地說出這樣的字眼,接著默默有些腆然。他想得明白了,彼此確認心意後,心裡感到坦然,一直以來的疑慮與不安焦躁都散去。

「哦,你當然不會。」你那麼好。

不過要是說了會被反駁吧,於是他沒說出後面那句。

「……你早上要當班麼?還能睡麼?」不過就算要當班,現在睡好像也睡不了多少了。要是莫辰要當班,自己陪著過去當班賠罪算了,畢竟是他害得人家不能安睡。
隔著髮隙傳來手掌撫上的觸感,一股力道輕輕地滑過他的長髮。

莫辰不發一語享受著被定雄觸摸頭髮的過程,他自是感覺到外頭天色漸亮,但心裡暫時不想離開現在的床鋪。

──對他而言今晚的種種意義實在太過非凡。

他原本以為自己與定雄從此就會形同陌路,定雄夜晚的到來卻劃破了兩人僵直的局面。

雖然可預期往後還會面臨許多困難得去面對,但如今他與定雄已心繫在一起,以往不曾感受過的堅定心志溢滿了莫辰內心。

不論是自己家人的想法、還是外人異樣的眼光,那些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能不能與定雄繼續走下去。

「當班或不當班都無所謂,我只想繼續這樣抱著你。」
說著有些任性的話語,以往緊蹦著的情緒瞬間消散,換得的是想盡情對自己喜愛的人吐露愛意。

對莫辰而言,這樣的事兒既熟悉又陌生。

說著釋出善意的言語早已習以為常,但論掏出真心層面而言,他是第一次強烈產生想佔著一個人不放,想與對方延續往後人生的心情,甚至拋下許多事物也無所謂。

「就這樣睡著到足夠為止吧,與現在的事比起來,當班還重要嗎?」莫辰對於定雄仍心念著工作不禁笑問,想想確實是對方的作風。

他調整了姿勢躺到定雄身側,維持兩人緊貼著肩睡在一起的狀態,輕輕捏握著對方的手。

面對著定雄方向的燦金色雙眼輕輕闔上,意圖撫平對方思緒小小不安的沉穩嗓音清晰地再次宣示他的心意。

「我愛你,洪定雄。」
墨鏡炸裂之線
終於在一起了我ㄉ天QQ……(還沒什麼真實感)
在至今參與過的許多企劃裡,超棒的CP共構劇情絕對要把他們列為第一位
感恩辰辰中讚嘆辰辰中TTTT各種感謝辰辰中TTTTTT
現在也超級沒實感+1(爆)太開心了55555

真的是參企好幾年以來最棒的共構劇情TTTT覺得感動TTTTTT(語無倫次
偷看這麼久終於在一起啦!!!!!恭喜兩位~
(瘋狂拉禮炮
恭喜恭喜!!!! 灑花
趁走春空檔再全部重新偷看一次,莫辰中和定雄中對的好棒看的好過癮,好多段有洋蔥,深深感受到兩人的彼此交心,恭喜終於好好在一起了!!
呀普天同慶啊TTT看著這兩人修成正果內心頓時少了一個遺願
天啊、天啊!!我終於看到兄弟們再一起了!!真的超級愛情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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