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蘋果？……çñaë……這又是什麼？」
這回他乖乖坐在樹下的椅子上，腿上攤著厚厚的舊書，小小的手上還翻著小字典。

那是一本原文的通用精靈語書籍，對於還沒上過外語必修的一年級來說確實很困難，但若有個前輩經過一定一眼就看出哪裡出錯……畢竟無煦把整本書給拿反了。

「⋯⋯同學？這次不倒吊就把書反著拿？」秉持愛多管閒事的習性，他拿著午餐坐到人身旁，禮貌性地還是開口問了：「我可以坐這裡吧？」然後再探頭看人的書冊內容。

「學長！」
無煦抬起頭，認出對方是上次那個他卡在樹上時幫了他一把的男生，挪挪小身體留了空位給對方坐下
「咦？我又拿反了嗎？怪不得突然看不懂了……」

他稍微抬起書的一角讓達慕看看內頁。內容看來是在探討哲學方面的議題，用字意外的不算太難，左上的章節名寫著「生與死：導論」

在談論生死的書籍嗎——這對孩子是不是太沈重了一些？

「你看得懂嗎？怎麼會選這種書？」要是想看故事書我可以幫你找幾本簡單的——想練習精靈語也可以學一些繪本型的。

「嗯，我在另一本書的參考書單看到的……想說其他種族可能會有不同的看法，說不定能解決我的問題。」
無煦沒注意自己並沒有解釋所謂「問題」的內容，只顧著把心中所想一股腦的告訴對方
「我原本是要借中文譯本的啦，可是圖書館員說那本在二十年前被同學借走之後就沒被還回來了，誰知道原版這麼難讀。」

所以這孩子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啊。

「你有什麼問題要不要跟我先聊聊看啊？有時候書不一定是唯一解決的途徑啊。」善意地提出邀請，雖然自己只是路過打算吃個午餐，不過要是能解決人家的困惑也是一則喜訊。

「……你會認真聽我說嗎？」
他小心翼翼地反問，將腿上的書闔上，連同字典放到一旁，很認真的，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道
「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如果學長明天就會死去，你希望被朋友記住多久才把你完全忘掉？」

「會喔。」他小心翼翼地回道。
他放下便當盒，用灰眸看著對方的眼睛，以示對對方發言的專注，而對方的問話卻讓自己恍了神。
「──如果他們會為了我的死而心傷神弱，他們不記得也沒關係。」他頷首，確認完自己的答案後看向對方。「但你走過的每步路，說過的每個音節都是存在過的證明。所以世界並不可能完全忘掉你。」

「被世界記住？是這樣嘛……？」
沒有料到達慕會給出那麼坦然的答案，無煦扁起小嘴，似乎不是很滿意
「可是，沒有人記得你是多孤單的事呀……她又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就只有我一個人……」
無煦低下頭，搓著手指
「……所有人又都希望她死。」

「那你就帶她逃跑哇。」輕輕摸了摸人的頭，似乎希望藉此安撫一點人的情緒。「而且，」他思考了一下該不該把話說出口，又頓了頓。

「你確定孤單的是她，不是你嗎？」

你確定孤單的是她，不是你嗎？

無煦愣了一下，他沒想過這個……不，應該說，他一直在逃避的就是這件事。

「逃跑……嗎？我沒有想過，或許我應該這麼做的……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無煦順從地讓對方摸頭，垂下眼睫
「我……我很想念她呀。可是最近我發現很多她的事我已經想不起來，相片也開始變色了……我不想要這樣」

見人的態度變得溫順，他打開便當盒遞了個飯糰到對方手裡。

「那就記下來吧。」他明白不想忘記某個人的感受。「你知道人類的記憶機制是很神奇的，有時候你好像徹底忘掉一個人了，卻會在感覺到跟他有關的事物時，想起一起度過的片段。」說完自己也拿了一個塞進嘴裡。

mrms_damoo:
「唔，真的嗎？」
無煦手捏著飯糰反問，他畢竟年紀太小，努力想了想，才隱約覺得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那、那如果是學長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或是家人去世了，學長會選擇忘記呢？還是不忘呢？」

「嗯——可以選擇的話，會記得吧。正是因為記得所以重要，所以會想要記得。」咬了一口嚼一嚼，醃漬蘿蔔的甜味散在口腔中。

「你要是有什麼想說，都可以講，我會認真聽你說的。」

「……謝謝學長。」
稍微笑了笑，打起精神咬了一小口飯糰
「我呀，除了大姊姊以外沒有別的朋友了。姊姊也沒有朋友，所以我跟姊姊說好要當她的夥伴……後來就……」
「其他部分是我跟姊姊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才正經兩句又一如往常的跳線了，嗯，大概可以搞清楚就是這位女孩的死困擾著他的小腦袋。無煦很明顯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這段事，描述起來七零八落的。

「沒關係，每個人都會有他的小秘密。」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對方的頭。
「不過這跟你要看的書有什麼關聯呢？」雖然自己大概能兜個大綱但還是問一下當事人比較保險。

mrms_damoo: 「……這當然有關係啦？」
他又咬了飯糰，結束了零碎的故事，滿臉理所當然
「大姊姊死了，所以我想知道她死了之後到底去了哪裡。」

看來這不是一時半載能解釋得清的呢。
「如果知道了，你也見不到她，你也要去嗎？」死亡是多簡單又難以理解的事。至少對於一個孩子，他無法拿捏讓他掌握多少現實才能保有他的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