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計畫總趕不上變化,就在今早樓外樓宣告了宗師下落不明的消息。整個天南城壟罩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各方人馬懷著不同的心思,有些已決定返程離開,而有些仍在觀望著。
原本今日想帶著顧笙上街逛逛,但現在城裡混亂不堪,萬一扒手趁亂做賊,到時候鬧起來可就麻煩了。
他想了想白天的時候還是先待在觀裡吧,但一整天就這樣呆坐著,感覺有些無趣。於是道:「顧弟,要不我們晚上去賞流螢?」
「流螢?」入夜後谷中遍佈凶獸,平日若非採集藥草,顧笙並不常無故出門閒晃。
他點點頭,淡漠的表情不變,但眼神卻閃閃發亮的透漏希冀。
「嗯,這時期洞湖晚上都有不少流螢出沒,只要天氣不錯,很值得一見。」天成點了點頭說,「今天的天氣看起來挺不錯的,或許可以順便賞賞月。」邊說心裡邊盤算著,若今晚要出門,或許可以帶點糕點,再備張椅子,倒也挺愜意的。
顧笙卻是直接走出了房門,轉了幾圈後,有些窘迫的回來問道:「不知洞湖所在何處?」
見樓天成還在準備糕點,他摸摸鼻子坐下,時不往外一瞧。
見況,天成笑笑地加快了動作,沒想到顧弟竟然這麼期待。天色隨著時間過去逐漸轉暗,食物與行囊也都備妥了,樓天成把東西綁在身上,猶豫了片刻後決定不戴上配劍,畢竟也不是去太遠的地方,賞個螢火蟲就回來了。
他朝著按耐已久的顧笙說道:「這樣就行了,可以出發啦!」
洞湖其實離客房就在不遠之處,他們並未使出輕功,一邊閒談一邊信步走向湖邊。
夏夜皎潔,流螢悠悠飛舞在草叢之間,星星點點,兩人默契的停下話題,靜謐夜晚只剩蟬聲唧唧。而在顧笙伸手欲抓住湖邊飛舞的流螢時,一名身手輕盈的人從旁衝出,撞散了並肩的兩人,穩住身形後,他轉身正要追上對方,卻又再度被幾名蒙面的壯碩男子撞到一旁。
天成趕緊把顧笙拉往旁邊,他注意到來者的目標並不是兩人,伸手想摸向腰間卻想起出門時刻意把配劍放在一旁,後悔得捏緊了拳頭。
他並不想參這趟混水,兩方人馬功力都不俗,背後定然有勢力支持,若參與進去受傷事小,萬一得罪了什麼門派,惹來殺身之禍就不好了。雖然淨清道不會害怕這種威脅,但畢竟帶著客人出遊,這事還是別插手的好。
不過天成不想,不代表另一個人不介意無緣無故被撞了兩下。
顧笙見對方似乎並非淨清門人,舉止卻如此粗莽,撞了別人也不道聲歉,愈發覺得他們行徑囂張。他拾起一顆石子,不待黑衣人成功襲擊到那善於輕功的傢伙,以刁鑽的角度打入對方穴位,其中一名便這樣無聲倒了。
其他人見到此狀,有些轉身將刀刃對上顧笙,有些依舊仍致力追逐那善於輕功之人。不料顧笙見後者正要遠去,他又彈出一發石子,冷聲喝道:「誰都別想走!」
天成沒能攔住顧笙,眼見黑衣人轉向兩人,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雖然都蒙著面,但樓天成還是注意到了這是翡翠林的門徒,畢竟擅長槍、槌、斧、弓的武林人,最有名的即是北夏的翡翠林。
他皺了皺眉頭,想起據說今早外頭有翡翠林的人來鬧場,樓天成不確定是否就是這一群人,但翡翠林都欺上頭來了,樓天成身為淨清道的弟子,說什麼也得討個交代。
幾名黑衣人輕功都不凡,樓天成握著拳頭衝上前,但畢竟沒有攜帶武器,縱使天成的拳掌技了得,依然討不到好處。
顧笙此時打鬥正酣,忽然聽見樓天成悶哼一聲,一個失手便不小心失準,打中對方死穴。他尷尬的伸出手探黑衣人的鼻息,幸好還有一絲餘氣,嗯……畢竟罪有應得嘛,這樣自己也不算是下手過火,江湖上難免多少會見血的,向來打人重手但不出手殺人的顧笙慶幸的嘆口氣。
他轉身便是踩上正要從背後襲擊樓天成的黑衣人,雙手一拍對方穴位,便震的那人兩眼發暈。顧笙抬頭,目光清明的關切問道:「樓公子沒事吧?」
天成搖了搖頭往後退開,因為他眼角餘光瞧見了那最初打斷兩人的黑衣帷帽客,狀態實在稱不上好,被人追殺得衣服都已浸滿了鮮血,動作遲鈍地節節敗退,他轉了方向朝帷帽客前進。雖然不知道帷帽客是為何被翡翠林追殺,但夜半時分在天南城殺人,罔顧王法,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
不過倖存的翡翠林人似乎注意到自己討不到好處,在樓天成轉向時,動作迅速地揹起失去意識的夥伴要撤退了。
顧笙原先要追上前去,但見樓天成走向奄奄一息的的帷帽客時,眉頭輕蹙,有些躊躇是否上前搭救,這時對方用近呼蚊吶的聲音道:「幫、幫……返……」
由於天生五感便比常人敏銳,顧笙聽完對方整句話後,微微頓步,低下頭似在思索什麼。
天成靠得比較近,聽得更加清楚:「——此物,請幫忙反還給南夏朝廷……」
嘆口氣替嚥了氣的帷帽客闔上雙眼。黑帽客在死前將令牌交給了樓天成,上頭還沾著溫熱的血跡,他用袖子稍微擦拭了下,其表面刻著篆體『黑豕』兩字,天成不知道這牌子究竟能做些什麼,但這是此人交代唯一一項後事,雖然不知道會有何影響,不過樓天成還是會想辦法達成。
附近充斥著閃耀的螢火,但樓天成與顧笙卻沒有心情欣賞,兩人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沉默著。「身體放著這裡也不太好。」天成沉沉的說道,「先找地方安置吧。」他脫下外袍蓋在黑帽客身上,雙手打橫抱起,走到較無人煙的地方放下。
若隻身一人便罷,但顧笙不願樓天成同此事涉及太多,畢竟與官場有關的事,總是令他有些陰影。不過放任人家屍體這樣腐爛,似乎也不大好,他點點頭看著樓天成動作,想著該如何說服對方此事便交由他處理便是。
兩人靜靜地沒有說話,天成苦思著是否該繞回家拿鏟子,將屍體帶回去總是不太好。「顧弟方便在此地稍微守著嗎?我回去拿鏟子過來,好把這人安葬了。」他把糕點留了下來,背著這次賞景未用到的東西先行返成。
顧笙頷首,待樓天成身影遠去後,他掀開帷帽客沾滿血跡的斗篷,試圖從對方懷中找搜出此人的底細,然最終只摸出一卷外頭寫著「芙蓉奇器」的卷軸。
他攤開卷軸,見上頭皆是看不懂的異族文字,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看來事情遠比他想的複雜。
片刻之後,天成揹著兩把鏟子回來,手上還提著一盞油燈與一支長香。注意到了攤開的捲軸,定神瞧了瞧卻沒看懂上頭的東西,「這東西到時也順便歸還給朝廷吧。」他將鏟子遞給對方,在樹下挖起了坑來。
兩人藉著朦朧月光動作,幸好習武之人一向動作較快,不出半辰,便差不多挖出一個小坑。
然入夜後蚊蟲繁多,飛蟲已開始聚首在屍首旁,顧笙擦把汗,點燃身上攜帶的藥草,縷縷香煙驅散了蟲子。
天成連著外衣把屍體抱進墳裡,拍了拍身上的塵後,與顧笙兩人把土填了起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已不見帷帽客的身影,樓天成點起油燈,將長香插在糕點上,低頭念念有詞著。他能做的不多,但至少送此人離開還是做得到的。
夜越來越深,天成盡可能地簡短儀式的程序,一刻鐘後就停下了頌詞,簡單的拜個禮後便站起身子。他對著顧笙說道:「令牌的事,待明日一早清晨再議吧,南夏朝廷在定安府,這人當初並沒有交給衙門恐怕內有貓膩。」天成皺起了眉頭,「不交給衙門,卻臨死一搏交給兩個陌生的武林過客,難道就不怕我們跟翡翠林合作嗎……」
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搖了搖頭想把這些複雜念頭甩掉,「這事我再跟師父商量商量,顧弟就別參和這事了,畢竟你是我天南城的客人,若把你拖下水了可不好。」
顧笙也不加推卻,畢竟事牽複雜,不是單靠個人的幫助便能解決。他想了想,從囊中又是掏出一株藥草,放進嘴裡砸巴砸巴嚼了起來。
「此物嚼起來清涼香甜,又能提神,樓公子不妨嘗嘗?」見對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他伸手提議道。
天成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愣住。呆呆地接過藥草塞進嘴哩,咬了咬,涼勁順著喉舌往胃裡流,思緒頓時清晰了起來,「也是,何必顧慮這麼多。」他晃著腦袋不再去想這遭心事。
他掃了一點四周,確認自己沒有落下任何東西,於是對著顧笙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顧笙頷首,不過原本單純的夜遊變調,似乎部分原因歸咎於樓天成要招待他這位客人,想了想又道:「流螢的確美不勝收。」
兩人回屋後,顧笙又躊躇的想要搗騰些什麼,最後才拿出樓天成準備的糕點,泡了壺香氣十足但寡淡如水的茶,推給對方似在期待反應
天成的情緒在返家後依然不高,顯然是受到方才的影響。低著頭放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眼前被推來一杯茶,見顧笙獻殷勤似的看著自己,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樓天成訕訕的接過熱茶,瓷杯在手裡轉了轉,才端至鼻下輕聞其氣,「……顧弟的茶藝真不錯。」他真誠地說道,心隨著溫熱的茶水平靜下來。隨後兩人簡單的聊了幾句,便因時間關係各自回了房間。在回房前,樓天成繞去了自家師父的寢室,許久後才出來。
從屋裡走出來的天成緊鎖著眉頭,看著些微亮的天空喃喃自語著:「……看來定安府這趟,得盡速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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