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步小步地踏著約略只有自身平時行走一半的步伐，茗泉曉得身旁的女孩走一步的距離少自己許多，為了不讓對方走得太急太累，他走地極為緩慢。

牧尋歌偏過頭朝靳茗泉眨了眨眼，這不過是她第二次到天南，上一回還是病著的時候，自然是不知道這裡的傳統，「柳枝射？」

「傳言淨清道早年開闢洞湖受到當地縉紳的反對，其用盡了各式各樣的方法讓人民對於這湖產生恐懼，其中有一個便是裝神弄鬼。」

論起說書人這職業他是半點也不合格，好好一個奇聞軼事給那平板無起伏的嗓音一講是半點趣味也沒有，可眼下佳人好奇，他也只得稍微擔當一下這不適合他的角色：

「縉紳以當地楊柳繁盛、容易招攔迷途魂魄為由，加油添醋地說這樣會招致疾病禍害並且找了戲子扮作惡鬼，而柳枝射就是一消鬼滅祟的作法，演變至今成了此處一個有趣的小遊戲。」

「裝神弄鬼？」牧尋歌微微一愣，自己自小對鬼怪邪神之說便不感興趣，也認為那些不過是用以嚇唬孩子的把戲，從沒想過竟也有拿來嚇大人的，「哥哥會玩麼？」

「不會，先前來到天南城沒待太久便回岐岭谷了，況且我並不擅長這類講求用力精細的玩意兒。」
他總是一不小心便會用力過猛，比方說先前五月五被捆得死緊的粽子，和一不注意便給他搗碎的藥缽。

「哥哥，」牧尋歌漾起一抹笑，如同天南大湖邊的漣漪漫漫，「要不要和尋歌比試比試？」
髮側的鈴鐺聲在幽靜的河畔清脆可聞，天南雖然人多，卻不嘈雜。

「尋歌想玩？」眉微微一個上挑，對於眼前這女孩兒難得起了興致感到幾分驚訝：「自然是好，小心別傷著自己便行。」

「難得和哥哥出來呀。」
見靳茗泉是答應陪她，牧尋歌眼底笑意更深，攏過襦裙後便俯身拾起其中一種箭簇。

「這一回相聚的確難得......尋歌，針箭小心點拿。」
垂眸挑選箭簇時不忘這般叮囑，確認好對方將針箭安穩地拿好之後，他也彎下身拾起了其中一種。

「針箭倒是有些像銀針呢、哥哥會使的那種。」
牧尋歌左右看了看手中的短箭，而後才是提起了弓。
不過將木製的弓提起後她才意識到一件略微嚴重的事情。
方才那般興奮同靳茗泉說要比試，卻沒想過自己連弓該怎麼使都沒個底。
「……哥哥會架弓麼？」

回過身之時，琥珀色的瞳孔正好對上拿著弓發愁的尋歌，那極其不熟練地引弓動作讓他看了有些心驚－－畢竟弓弦也是會劃傷人的。

搖搖頭輕嘆口氣，茗泉來到尋歌身後，大掌覆上那以十五歲少女而言還是顯得過於小巧的手，領著對方做出正確的姿勢：「慣用手的手指夾著箭簇架上弓弦，用點力氣往後拉，記住，眼睛必須直視前方，抬頭挺胸。」

牧尋歌縮了縮肩膀，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好一陣子，可在靳茗泉靠近自己的時候，她仍然會感受到自己耳後微熱，他們近得氣息相聞。
順著對方的指引調整姿勢，牧尋歌大致瞄準後放開自己捏著的弓弦。

眼見脫手而出的針箭命中柳枝，牧尋歌雀躍地轉過身拉住對方的袖口，「中了！」
以往除了撫琴以外，她不常感受到這樣開心的情緒，彷彿自己能夠命中柳枝是件多麼天大的事情似的，不過就只是個遊戲。
或許是和身邊這人陪著自己有關吧，牧尋歌暗忖。

「.....看樣子哥哥這下是準備輸了。」
小心翼翼地將弓給移開，他以另一沒拿著弓的手覆上對方的頭，見著那引力適中、準度奇準的箭簇飛出去完美地摧折柳枝，勾起一抹無奈的笑。

看起來他注定得漏氣一回了，也罷、尋歌開心便好。

可縱使勝率不大，這比試還是得比完的。
歛起身周溫潤的氣場，沉如冰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目標物對準，引力拉弓，並且將箭史放出。

......這回反倒是用力過小嗎？真難得。
身周的空氣一個轉變，那溫和的氣質再度重回身周，茗泉放下弓箭走到尋歌旁稱讚道：「比不上妳啊。」

牧尋歌笑了笑，這次倒是直接伸手挽過了靳茗泉略微消瘦的臂膀，雖說她素日謹守禮節分際，但久久才和靳茗泉見上一次，她相信對方也不會介意。
說起來，也不知道剛剛是不是對方刻意放的水。
「那以後就是我保護哥哥了。」

「保護我？」

宛若面對稚兒的童言童語一般，茗泉這回竟難得地撇過頭摀嘴笑了出聲，再度轉過來時表情雖依舊如平時那般，可那總顯蒼白的臉容多了抹紅暈，看上去氣色好了許多：「好，哥哥當然信你。」

見對方眼中明顯的笑意，牧尋歌故作不滿地撇了撇嘴：「哥哥就會笑話我。」
雖說也知道靳茗泉不是這個意思，可她還是忍不住想鬧鬧這個哥哥。

「怎麼會，妳這是鬧脾氣了？」
見到那嘟起的小嘴，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下對方圓嘟嘟的臉蛋，謹慎地、控制住手指的力道好別一個用力過猛將饅頭捏成了壽桃：「我可是很期待尋歌的保護。」

「才沒有鬧脾氣呢。」
牧尋歌在靳茗泉鬆開自己的臉頰後朝對方吐了個舌頭，自己的夢華十九譜好歹也算是小有所成，若論力氣，她自然比不過哥哥，可在夢華十九譜的加成下，也是有些駭人的。
「我們再來去哪呀？」

「上哪兒.....餓了嗎？找間館子吃點東西？」
緩步來到尋歌的右後方將對方的手給牽起，茗泉感受著自己微涼的掌心因對方的體溫而暖和不少。

「好呀，路上看看哥哥喜歡吃什麼。」
牧尋歌不著痕跡地往對方靠近一些，若是能讓這雙牽著自己的手更暖點就好。

「好，都聽妳的。」
眼瞼一開一闔，薄唇牽起屬於對方的弧度，握著對方的手又稍稍收緊了些。

偶終於沒有吃白食了喔耶（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