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施智正與李大力別過以後,月珊瑚心急如焚,於心不斷祈禱,連忙奔回客棧。宿室門板殘破,推開之際咿呀作響,她見一人影坐於榻上,便上前探視,氣吁而道:「......夫君怎如此傻?」
「確實很傻,一堆人可也罵了我不少打了我不少,不過,我找不出其他方法。」他看起來還是傷得不輕,嘴角又溢出鮮血。
見此,莫怪李大力當下不敢直言。月珊瑚憂心滿腹,捏起指訣替其療傷,儘管酒意已退,卻不掩面頤潮紅與渾身酒香,甫經一盞茶時,她才又道:「夫君定知曉,娘子不願見夫君受傷,可不是麼?」自從兩人冷言開始,月珊瑚便不再喚冷江潮為夫君,現下怎生又以此喚之?
只聞她淡然續道:「夫君這可是......變相在懲罰娘子。」
「不怪娘子,是我負你太多,這一身疼痛不過只是懲戒,原本我是以為如此,但卻給狠狠地罵醒了。」剛剛被很多人罵的慘烈,打的疼痛,給踐踏的尊嚴盡失,好不容易才掙扎著從泥堆中攀起。
憶起在武捕頭墓前所思,她道:「娘子於鳶茹已有領悟,不論如何,夫君在娘子心中何其重要,委實不該如此待之......畢竟初識之際,夫君志向早已明言,滅門血仇豈可能輕易放下,夫君也只是一間無法接受,才會做了憾事......」
「不管怎樣,即使你出身惡尊,滅我冷家滿門的也非是你,我的遷怒根本毫無意義,是夫君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就算說再怎樣的漂亮話,都不能改變自己是背叛了彼此情感的事實
「娘子已不在意,夫君就別再自責了。」相較下,月珊瑚顯得豁達。入這鳶茹以來,冷江潮受的皮肉傷可不少,膏藥與心法效果仍有限,勢必得好好歇息一陣養傷才是。於細軟尋出潔淨繡帕,替其拭血,問道:「娘子喚人備水可好?」
「麻煩娘子。」剛剛大概吃了不知多少個拳頭與腳,而且都是練家子,就算這身子當真是鐵打的只怕也要撐不住,所以江潮沒有逞強,只是聆聽到最近的風聲,難免讓他顯露著不安。
客棧縱使再破舊,一點溫熱清水還是有的,將施智正所借的披風收好,月珊瑚在替夫君洗滌後,拉下帷幕,同床伴寢。昏暗間,她留意到冷江潮尚未入睡,便輕勾他的手指,問道:「夫君在想些什麼?」
「萬惡啟於翊州境,大主復歸神鬼驚。」他的語氣愈發沉重:「娘子可聽過之前流傳的風聲?」說到底,翊州可是一座大城,惡尊要在裏頭生事不容易,更可能是杞人憂天。
「尚未聽聞此事……翊州是?」月珊瑚並未去過翊州,再者冷江潮語氣如石悶沉,倒使她有些好奇,先前提起鳶茹被惡尊摧殘不堪一事,也不見他如此憂心。
「讓人憂心的事情,翊州,只怕要有大事。」他不知道是什麼,但本能的感覺惶恐,就像是冷家三十七口給滅去的那一晚。
「大事麼……」既然這惡尊風聲放的廣,若醫鬼毒仙尚在人世,興許也會為此前去翊州,豈不是尋親大好機會?
「夫君打算何時啟程?」話甫止,月珊瑚沒說出心思,反改口道:「在這之前,夫君得好好養傷才行,別太勞神了。」似是怕冷江潮太過在意,她輕翻身子,微微摟夫君腰際,柔聲道:「娘子會陪著夫君的。」
「只希望可真不要出什麼大亂子,不管如何,我們都必須假定惡尊已然要幹些什麼。」很多事情,都已經無法改變,無論是這血海深仇還是給懷中人造成的傷害。
惡尊打算做甚麼,誰也說不準,興許早些至翊州才是良策,是以言道:「明日一早,娘子便去張羅前往翊州的行囊,順道燉碗雞湯給夫君補補身子,待夫君恢復元氣,可立即啟程。」
「但願不會發生什麼。」傷已經更多也更痛,不要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至少,暫時讓這小小的平靜存於兩人之間就好。
「別多想了,先歇息罷。」月珊瑚明顯感受冷江潮將這事擱的深,擔憂有礙養傷,便輕撫烏黑墨髮,希望他能暫時放下憂緒。
「暫且還不想。」語氣帶點柔和,卻又混雜了一股莫名心緒,他喃喃自語了一會:「還不想。」
鬆開摟腰纖臂,月珊瑚撐起上身,透過窗外微光瞅著冷江潮,問道:「那夫君現下班打算……若是嘴饞,娘子便去尋些糕餅小點,若是身軀疲疼,娘子便用真氣療育,若是——」
月珊瑚為了冷江潮,接連說了好多想法。在月色映照下,她笑容一如既往,猶似兩人曾未發生憾事。
「若是夫君什都不要就只想要娘子,又該如何?」勉強的撐起了一抹還算可以的笑容,畢竟臉才被打腫,說起來能有笑容根本是奇蹟了。
「夫君分明是明知故問。」月珊瑚莞爾一笑,又道:「若夫君想要娘子,那娘子便陪夫君,如何?」語落,她躺回冷江潮身邊,親暱依偎著。
「那就勞煩娘子了。」語畢,他緩緩地俯下身,不由分說便是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