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上次借閱的書籍放回原處,就聽到沈悶的墜地聲,達慕抬起頭判定一下方向就朝該處走去。
「只有一聲應該不是書掉下來吧?」秉著樂善助人的博愛本性,他走到不曾進去過的禁書區前。
門是開的。就連此時他都嗅到危險的氣味跟裡頭往外傳的壓迫感。
血液中巫師的直覺把他往外頭推,他的腳卻不顧地往裡頭踏。
果然。「該不會是迷路了吧——」搖晃著倒地的後輩,他聽見書本的細語。
「⋯⋯嘖。」這圖書館的書真的有夠莫名。扶住人的肩蹣跚地把對方帶出去。
刺眼白光讓剛睜開眼的她難受的抬起手。頭還在昏眩著,隨著自己的動作,她能感覺到有布料從身上滑落,直到眼睛對上焦距,熟悉的圖書館燈火才成了穩定的光源。這裡是空間較獨立的閱覽區,是準備給讀書會的半開放式小包廂。
對了,她剛剛在禁書室裡用了那個咒語......扶著額頭坐起身,深藍色的斗篷便整個滑落到了腿上。折射著光芒的校徽釦鈕有兩個,眉頭一蹙她猛得抬起頭看到了一旁低頭自習的熟悉背影。然後在呼出那聲訝異的同時抿起唇。
聳了聳肩,翻了下一頁植物靈學的講義,後頭傳來人聲。
「醒了?」皺著眉離開座位,在人身邊蹲下直直盯著人的眼眸。「妳在那裡幹嘛?」他很少用這麼不客氣的語調說話,不過這後輩已經三番兩次太讓人不省心了。
她斂起眼,面無表情的凝望著達慕皺起的眉頭幾秒,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雪白的手臂上、身上纏滿了女祭司不該有的黑氣,顯然此刻自己在旁人眼裡依然保持著平常的模樣,這個樣子是只有她的雙眼才能看到的。
她雙手攏起輕壓著心口,羽狀的黑色爆開,反而讓她臉色凝重起來。「......找我要的東西。」
她摸到了頸上那條祈禱用的項鍊,毫不猶豫的握緊銀繩用力將繩索扯裂,讓鎖骨旁留下一絲紅。最後才又抬起頭看著對方和自己相似的灰眸,嘆息般道了謝。「謝謝。」
見人動作與語氣,他眉頭皺得更深。「妳,」嚥下了脫口而出的一長串話和焦慮產生的唾液。「還好嗎。」他不消幾秒就知道為時已晚,儘管還不太明白具體是怎樣的事。
道謝的距離感在人耳裡刺得生疼,揉著不知所措而脹痛的太陽穴,他伸出手讓人扶著起身。
「很好不是嗎?」揭開蓋在身上的衣料,側過腿讓足先落地,她扶著人站起身,隨即漾起笑整理了一下衣容,再順手把項鍊丟進了一旁的紙簍。她右手抓著左臂搓揉著,別開眼避免自己對上人的凝視。「回去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只是那個目光不容自己逃避似的,讓她慌了陣腳。「我......達慕,拜託別跟學校說。」
她雙手合十的看著人,唯獨這這件事,她連凱也不想說。「這本來就是我來學校的主要目的......拜託你了。你想知道我可以說沒關係,但是我不想讓家裡知道。」
「我不能干涉妳的決定。」大嘆了一口氣,平常和藹的眉此刻顯得不耐煩,他拉開椅子坐下,翹起腿把手架在桌上,指間把玩著魔杖,隨後用魔法把門關上鎖緊。
「我等妳說清楚。」收起魔杖他有些哀傷地瞅著人的眼睛。「我會替妳保密,但妳得告訴我妳剛剛做了什麼。」就算只是後輩他也要確保人是安全無虞的,他沒有強大到親眼看著熟悉的人衰亡。
門鎖的彈簧聲讓她整個人瑟縮了一下。本來她還想打哈哈笑完就離開這個地方,畢竟是自己的事情,也沒必要把人遷拖下去。她苦惱的表情沒有擺在臉上,只是撈整裙擺坐回方才橫躺的軟墊上,像犯錯的孩子雙手規矩的交疊於腿。她的眼裡從心口迸出的黑羽慢慢纏繞滿身,這是自由的代價,她必須面對著自己黑暗面來生活下去才行。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除了我以外的人不會受影響。」她平緩的語著。垂下的頭卻飄著目光在找自己的魔杖。「只是一個比較強大的反射咒。」
「我不想再被教會監視......等學期結束登上大祭司的位置後,我想離開科維諾斯城。達慕,我不知道你對科維諾斯的印象是什麼。但是這個國家是用宗教立國,對體制不滿的大有人在。」
「嗯,我明白了。所以妳的意思是為了避開監視不得不去跟禁書打交道?」撐著下頷反覆咀嚼人的文字。
「其實我不在意妳的國家或是體制,畢竟那對我太遠也太沒辦法控制了。」聳聳肩,揮了揮魔杖把門開起來。
「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情妳要的話,可以來找我商量。」起身,揉亂人杏白的髮絲後就逕自走出去外面了。
這算什麼?要聽的也是他,聽一半跑掉的也是他……還說可以找他商量?
她頹喪的向後方的牆靠去,將身體的重量交托外物。待人的腳步聲遠去,淚水才從眼眶滾落。仔細看看,為了耍帥達慕的衣服和書本都沒帶走。含著淚水,她疲倦的笑了出來。「大笨蛋……我不去找你,你要被伊娃老師種進土裡了。」
如果不是澐發現科維諾斯的議事庭用追蹤魔法一直觀察著女祭司們,或許她還不會想到逃跑這一層。而凱托嘴上不提,但是和主祭司會面如何頻繁她也知道幾分,她會成為後選人,也不排除是因為他們策劃的事而鋪路。
如果一直被監視著,她遲早會害死凱托米爾。人類的紛爭,又為何要扯上獸人族?
重點是……想推翻議事庭的源頭,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