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深海靜謐，男孩偷偷摸摸的走在村落的外圍，避開戒備森嚴的地方。身手輕巧的攀上一面峭壁，打算從最為陰森而無人看守的路線離開。
「嘁……搞什麼啊，最近這的防衛也真是絕了。」在攀爬途中男孩回頭望了一眼村落，燈火稀疏的搖曳著，「不管啦，我都跑到這了也不可能會有誰發現吧。」

說罷，男孩翻身躍上高處，似乎終於到達中繼點兒呼出一口氣；他瞇起眼左右觀望，查看自己接下來要往哪個方向走好。無月之夜一片漆黑，僅有一點微弱火光在散發溫暖－－等等，火光？
發覺自己四周瀰漫著淡淡的煙草味時，男孩摀著嘴往後跳了一大步，什麼叫打臉這就叫打臉，他都跑這麼遠了怎麼還有海羽！

「……哟。」煙味的來源緩緩道出疑似是招呼的話，「小鬼，你是從這兒出來的？」
男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適應了黑暗的雙眼重新聚焦，他這時才看見面前的是一名長髮青年，手裡正拿著一柄煙管，表情有些慵懶的指著下頭的的村落。

「才不是，你誰啊？」雖然不知道對方的來歷和目的，但男孩一口否定了，要是給別人知道他從裡頭偷跑出來，絕對會被村里的鳥給扒層皮的。
「不是？行，」青年點點頭，沒打算理會男孩的繼續問：「那你知道這村子是做什麼的？」

這傢伙有在聽我說話嗎！男孩機敏，他意識到這傢伙大概不是什麼善類，決定不管對方問什麼都不回答，保護他自己也保護村子。
「聽不懂你在問什麼，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啊，這不就是個普通的村落嗎？」
「不知道？那你來這裡幹什麼？」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意外。

從這個地方可以俯望整個村落，不過距離上還是有些太遠了，並不能看清楚村子的結構，再加上此路通往的只是人跡罕至的荒地，否則這裡也不可能毫無守備。
「關你什麼事啦？我只是路過而已，你又是幹嘛？三更半夜的……」男孩皺眉，語氣不掩嫌惡。

「呵，沒你的事，」青年微笑，擺了擺手，「我也只是個路過的，你可以滾了。」說完，他愜意的繼續抽煙，視線從男孩身上放回了村落。
男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雖然覺得哪裡有些奇怪，但對方僅僅是站在這裡也不代表什麼，於是男孩沒多說什麼就離開了這裡。

比起這些他管不了的事，他眼裡只有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只存於想像中的晴朗天空。

×

不對，重來。
腦內一遍又一遍重複著苛刻的要求，伴隨著喧囂的風不斷在屈膝的女孩耳畔打轉。

啊呀，又重來了。不行、不行，古琳是做不到的孩子呢。都試了這麼多次，怎麼還是沒辦法呢？妳永遠都沒辦法和妳母親一樣，優雅、又強大的。從一開始，妳就沒有跳舞的資質嘛！
「吵死了！」

少年站在房門口，看見坐在窗台的女孩掩住雙耳大喊，有些無奈的上前安慰。
「怎麼啦，古琳在生什麼氣？」他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的瞥向女孩纏著繃帶的纖細雙腿。
「風好吵，吵死了，」女孩沒有移開摀著耳朵的手，「他們又在笑我了……」

「哎，又在笑妳了？妳上次不是說他們在鼓勵妳嘛，」少年搔了搔頭，有些困擾的樣子，但還是伸手摸了摸女孩的頭當作安撫，「那，討厭風嗎？」
「不是！我喜歡風，只是、只是……」聽到少年的問句，女孩猛的抬起頭反駁，像是要保護什麼重要的東西，卻又支吾起來。

「……反正我就是做不到。」女孩重新縮起身子，將臉埋進雙腿和身體的空隙中。
少年頓了頓，隨即歛著眼笑起來，「沒有那種事。」
他邊說邊將女孩身邊虛掩的玻璃窗推開，一陣風突然灌了進來，同時也攜進一縷縷稀疏的星光。

「古琳想成為像媽媽那樣漂亮、又很厲害的女性吧？妳當然做得到，只是妳懂得還不夠多而已，」少年柔聲說，「古琳知道陸地、知道大海，但妳見過人類或海羽嗎？媽媽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優秀的啊，什麼都是需要靠『經驗』堆疊的嘛！」

雖然少年的比喻和跳舞似乎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女孩仍然被吸引了，那就是母親所說的、她的舞蹈中缺少的東西吧？
等少年離開，房間再次剩下她的時候，她把視線放到仍然敞開的窗戶外頭。夜晚的天空清朗墨黑，風聲不再干擾她的心緒，取而代之的是眼瞳中亮起的嚮往。

看不到的視野之下，那裏有陸地、大海，和更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如果這能讓她變得更優雅、強大、接近她的理想，她奮不顧身的縱然躍下。

×

離開海水的那瞬間，男孩覺得自己彷彿重生了一樣。他第一次吹風、第一次看見天空、第一次沐浴在星光下。
這就是海之外的世界……他貪婪的呼吸，隨意外出的風險和不久前遇到的怪事全都拋諸腦後，這一瞬他覺得自己輕盈的可以飛起。

陸地上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新奇，他小心翼翼地在沒有人類蹤跡的海岸邊溜搭、在不遠處的小樹叢裡探險，回過神來已經摘下了好幾朵花。
天際隨著他的行動漸漸泛白，星辰一分一秒淡去自己的身影，旭日從海的彼端冒出頭來。

海面閃爍起絢爛的磷光，男孩突然覺得被抽離世界似的，他第一次這麼俯瞰他所生活的地方。
腳邊的沙子隨著前行變成岩石，一塊特別大的石頭突兀的擋住男孩的視線。他微微偏頭，繞過了石頭接著在另外一邊看見意料之外的身影。

在跳舞的空魚。

綠色長髮和黑白相間的洋裝裙擺恣意飛揚，背上飛魚特徵的魚鰭隨著優雅的肢體動作在空中畫出美麗的弧線。作為背景的大海和黎明為年齡與男孩相仿的空魚女孩描繪出發光的輪廓，從未見過異族的男孩維持著手搭在石頭上的姿勢愣在原地。

這幕場景美麗的讓男孩差點都忘記呼吸，手裡的花在失神之餘落到了地上。
「誰？」即便是如此微小的動靜，女孩也受到了驚嚇。本以為這裡不會有誰，能在海天美景中琢磨新的體驗，沒想到身後突然傳來意外的波動，她倏地睜大眼睛，轉身察看。

「……海羽？」
意外的身影映入眼簾，有著橘褐色雙翼的橘髮男孩站在大岩石的旁邊，瞪著眼和她一樣錯愕呆愣。女孩從沒看過海羽，她甚至不期待會遇見，再怎麼說這裡都是陸域。

橙黃色與藍綠色的瞳眸在彼此的眼裡看見自己的樣子，彷彿超過了現在過去未來，屬於天空和海洋的子民在異域邂逅，那就是他們稱之緣分的最初相逢。

「啊……啊、那個，抱歉，我不是故意……」男孩率先反應過來，他趕緊蹲下撿回他掉的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空魚，太漂亮了所以不小心就看傻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女孩看著他移開的視線，忍不住小小的笑了出來。
「……謝謝，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海羽呢。」她說。
「真的？這真巧，」見女孩並不嫌棄自己，男孩的臉染上開心的光彩，「那個……妳叫什麼名字？」

「嗯……我叫綠，你呢？」雖然不覺得對方是可疑人士，但身在異域女孩還是保持著基本的警戒，沒有報上真名。
「綠，很好聽的名字……呃、我嗎？」至於男孩在被回問時明顯頓了一下，「叫我橘就可以了，請多指教！」

女孩點點頭，而男孩在得到回應後稍微想了一下，再次開口。
「那個……綠，可以請妳再跳一次舞給我看嗎？因為我覺得……很美。」
「沒、沒有那種事啊，」聞言，女孩微微臉紅了一下，「這只是最基本練習而已，根本算不上真的跳舞，更遑論美……」

「哎、呃，是這樣嗎？抱歉，我不懂跳舞……」
「嗯？所以說你不會跳舞？」
「別說會了，我連看別人跳舞都幾乎沒有啊。」
「這樣嗎？那……手。」
「呃？」

「手，」女孩重複了一遍，並伸出自己的右手，「雖然我會的也不是很多，空魚的舞蹈和海羽的應該也不一樣……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教你一些。」
男孩望著她的手，發怔了好幾秒，最後綻開一個大大的笑顏。
「謝謝妳。」他將左手搭了上去。

小小的飛魚和小小的天堂鳥在天淵之間跳著笨拙的舞蹈，很久以後他們談起往事會說這是太過天真的回憶，但仿佛就是那時他們牽著的手和踏出的腳步，成了未來再也難斷的因緣與誓言。

等到天完全亮起時，像是迎來了灰姑娘的午夜，橘髮男孩知道自己該回去了。
他在不知是否能稱為一曲結束後，微笑著告知自己得離去的事情。綠髮女孩露出了有些落寞的深情，這場際遇太美好讓她不捨得這麼快結束。

「那之後……我們再來這裡見面？」她說，「下次我再教你別的東西，橘。」
男孩頓了頓，他無法保證自己還有沒有下一次的機會，雖然他覺得抱著這個回憶就了無遺憾了，但還是滿足了對方的希望和自己渺小的祈願。
「嗯、就這麼說定了。」

語落，男孩從剛才摘的花中拿了一朵白茉莉，伸手別到了女孩的髮上。
「遇見妳真是太好了，綠。」他微笑留下這句話便跳入大海，而意外於他行動的女孩愣在原地。
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快佔據了女孩的感官，她目送男孩離開的背影也勾起了嘴角。

風已經不再許喧囂了，如今她聽到的只有男孩留在她心裡的話語在耳畔盤旋。她是否變的更接近自己的理想？這似乎不這麼重要了，無論如何，她得到了肯定。
一個來自大海的彼端，最為純粹天然的讚美。

隨後她抬起頭，振了振身後的鰭，順著風飛了起來。她一聲不吭就跑下來似乎也不太好，還是快點回去好些。
抱著這樣的想法和被誇獎的微小期待，她離開了相逢之地，為這場邂逅畫下了平凡卻又滿足的句點。

×

然後他們的天真就被留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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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把殺豬刀，睡前來去先開個下段劇情

兩小無猜的感覺真是美好
可是從後面看回來就會覺得「好像都過去了」

Seasons_autumn: 小男孩和小女孩最棒了 (變態ㄇ
這就是....長大的殘酷 :'-((不是)但是也正因為有這樣的過去才能繼續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