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然闖入自己世界裡的敲門聲給拉回了思緒，在一旁的Ruby也動了動耳朵，趴在地上直盯著門口看。
因思緒還沒理清，瑟瓦瑞動作緩慢地移動到門前將門拉開一些縫隙。
「⋯⋯嗯。」仔細的看了一下才發現原來是牛奶的飼主，才將門再拉開了一些，示意對方進來。

「妳好。」直盯著牛奶看，似乎在跟大烏龜打招呼。

似乎已經習慣了瑟瓦瑞只會看烏龜打招呼。並沒有太在意對方對自身沒有反應。緩緩把牛奶放下在瑟瓦瑞面前。
「學長今天也是沒有安排活動嗎？」看著瑟瓦瑞房間中的美術器具。
「⋯⋯都沒看過學長跟別的朋友或同學在一起玩呢。」拉了旁邊的椅子，觀察起瑟瓦瑞和牛奶。

寢室內一片陣沉寂。瑟瓦瑞似乎看牛奶看得出神了，連Ruby也是。
停頓了好一段時間後瑟瓦瑞轉過頭來看著沃爾契，「今天在畫油畫。」眼神慢慢的飄到在一旁的畫架，顏料管、畫筆、畫油放得到處都是。
瑟瓦瑞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牛奶的殼，「我喜歡自己一個。」邊撫著牛奶繼續說，「那樣才能全神貫注的創作。」瑟瓦瑞的眼神在那瞬間變得比平常更堅定。

視界瞄過畫布上一片一片待乾的顏料。彷彿看到瑟瓦瑞認識以來最認真思考的樣子。
「我拍照的時候也比較喜歡自己一個。」想起自己在工作室時只有標本和流動的空氣，好讓自己和作品溝通。
「只帶著他。」看著箱子中的小陸龜。畢竟草莓不會發出聲音⋯
「今天也勉強算得上是節日。可是學長只想跟作品渡過的樣子呢。我會打擾到你作畫嗎？」有點憂心的問。

輕輕摸了一下牛奶的頭後起身，走到屬於自己的畫架旁。
用指尖輕撫過畫布上已經乾了九成的部分，一層一層對比極強的顏料相互交疊，融合在一起。
「不，也沒有。」摳下了黏在顏料中的筆毛，往旁邊一扔。「⋯⋯節日？」無神的雙眼眨了眨，很明顯不清楚對方的在說什麼。

見瑟瓦瑞的手上沾著顏料，從包包抽出了酒精濕紙巾遞給對方。
「嗯⋯就是個天空很漂亮的日子。」也不覺得是什麼要慶賀的大日子。常常爬山的他早已看過數不完的星河。
「學長會想出去走走嗎？當作是消耗時間也好。」向瑟瓦瑞尷尬地笑笑。好像單純想要從創作稍為脫離一會而已。

點頭示意後將對方遞過來的紙巾收下，抹了抹自己手指。
「⋯⋯漂亮的天空⋯⋯」寢室裡頭已經充斥著松節油及亞麻仁油混合的空氣很長一段時間，就算開著窗戶，久了也會精神疲勞。
瑟瓦瑞思考了一會，既然如此那出門走走也沒什麼不好，順便帶上Ruby。「嗯。」
瑟瓦瑞先行走出寢室，示意要將門上鎖了。

看到瑟瓦瑞比自己先走出房間，趕快跟著到門外。開始邊走邊和對方閒聊。
「學長，現在講這個可能有點晚。」以輕鬆的心情開著話題。
「這個節日，要是有女友的話還是去陪她比較好喔。而不是來跟學弟閒晃什麼的。」回想起一些過去的瑣碎事。「女生意外地在意這些小事情⋯」碎碎唸著。
開始不禁懷疑，實在難以想像瑟瓦瑞的對象會是怎麼樣的人。

聽到這話題的瑟瓦瑞頓了一下，「嗯⋯⋯？」眉毛蹙了一下，「我現在沒有女友。」語氣十分平淡，絲毫不在意這種事情的樣子。
但這話題不禁讓瑟瓦瑞多說了幾句。「我看起來像是有女友的人嗎？」嘴角揚起了不明顯的微笑，「那沃爾契呢。」

要回話說瑟瓦瑞不像有女友也是很失禮。可是若要沃爾契坦言，認識下來的瑟瓦瑞學長實在不像是懂得經營戀愛關係的人。
看著那不經意的微笑想了良久。有點驚訝瑟瓦瑞竟然會對這種怎樣也好的話題作出反應。也許是因為有比一開始認識的時候熟絡多話了。
「只是學長大四了。說不定也會有喜歡的對象。之類的。」其實也不知道瑟瓦瑞會喜歡怎樣的人。
「我目前是沒有那樣的對象呢⋯⋯」看向慢慢沈入夜色的天空，自己也進入了沈思。
「總會被說太專注於那些已經逝去的東西。」

「我並沒有那麼喜歡人。但也不討厭。」瑟瓦瑞的臉又變回那看不見任何表情的模樣，深不見底。
繼續靜靜地聽著沃爾契說話，本也沒打算繼續回話，但對方卻突然說出了一句意義深遠的句子，令瑟瓦瑞十分在意。
「⋯⋯你惦記著什麼嗎。」在昏白的月光下沃爾契若有所思的側臉被蒙上了一道塵光。

聽到被揣測的問句，目光移到沒什麼生氣的瑟瓦瑞身上。
「倒不如說，一個鍾情拍攝屍體、沒溫度的骨頭和毛皮的人又會惦記什麼。」有點像自嘲一樣的，沃爾契露出跟平常一樣的笑容。
「學長，你會喝酒嗎？」漫無目的地散步的路上，發現了校園的飲料自販機，腳步停在自販機前轉換話題。
沃爾契覺得在這夜色下喝點酒也沒什麼關係。

不是很懂沃爾契想說什麼，「⋯⋯」聽到這樣子的回覆，覺得再繼續說下去也只是揭人傷疤。
在還在思索是不是得講點什麼才能解除這尷尬的氛圍時，對方已經率先丟了球給他。「不常喝，但可以喝。」指了指機器上的啤酒展示圖樣，「就這個吧。」

好像沒有喝過瑟瓦瑞指的那一牌啤酒，索性跟他要了同一牌的。
把其中一罐遞給對方，自己率先喝了一口。
還挺清淡的，而且很好入口，喉嚨也完全不會灼熱。
這個人的喜好厭惡都來得太不明顯，沃爾契每次知道多些都會有一種新鮮感。
「既然要看天空，來去外面空曠的草坪坐坐吧。」
領著瑟瓦瑞到室外。夜晚的草坪上只有寥寥數人，跟白天來找蝴蝶的景色相差甚遠。

這邊的風十分舒服。仲夏的夜晚不悶也不冷，身體能感受到的溫度也恰到好處。
瑟瓦瑞直接席地而坐，喀唰一聲開啟啤酒罐，喝了一小口熟悉的麥芽氣味。
瑟瓦瑞看著滿天爍星，熠熠生輝。每顆星之間的星芒化成了淺薄的銀河。但是它們也許早已死亡了吧。
「你為什麼只拍標本？」抬頭看著還站在身旁，眺望遠方的沃爾契。

「想要把他們最漂亮的樣子記下來。只是沒有了溫度和心跳脈搏，其實死亡和活著，並沒有差那麼遠。」十分認真地回應自己拿著照相機時的想法。
「他們甚至比人類更漂亮，更值得重生。」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的聲量。
覺得閃閃星光下的瑟瓦瑞跟自己距離很遠。遠得有點不著邊際。
沃爾契從來不懂得瑟瓦瑞是如何活著的。在他眼裡，這位學長沒有生命力，感情和衝動都不著痕跡，就像他筆下的藝術品一樣。
「瑟瓦瑞學長。」頓了頓。「那麼，為什麼感覺學長跟這個世界都沒有聯系呢？」就像拍攝過的每一具屍體和標本一樣，彷彿沒有感情的流動和活過的證明。

幾杯黃湯入肚，瑟瓦瑞漸漸開始多話，行為舉止上也變得大膽。他往沃爾契身前一頃，「它們很漂亮，耀眼無比，無時無刻都在閃爍著光芒，有如恆星一般。但是它們無法重生。光芒是太陽給予的。」
瑟瓦瑞的雙眼漸漸變得明朗，直勾勾的看近沃爾契的雙眸之中。
「我與這世界的聯繫是他人給予的。若是沒有了太陽，就會沒了光芒。」他靠在沃爾契的肩上感受著對方的體溫與鼻息，與微醺的酒氣。
瑟瓦瑞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碰上對方掛在胸前的單眼相機。
「即便無法重生。」

即使是在看不見容顏輪廓的晚上，瑟瓦瑞平常矇上一層薄霧、沒精打彩的眼睛，現在看上去卻格外清晰分明。
對方的溫度明確從肩膀傳出，和自己認知的完全不一，帶著熱度。明明預想之中的瑟瓦瑞應是冰冷無情的，現今卻正正相反。
正在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不，我錯了。是活著的、和世界聯繫著的。就在這裡。」
自己並不擅長面對有生命力的事物。一瞬間溢出想要逃跑的心情，可是比那更以上的，是對這樣的瑟瓦瑞意外地沒有非常抗拒。
「學長，你喝醉了。」
覺得再說下去，說不定會觸及雙方都不想觸及的話題。決定把對方支撐起來，止住了冗長的對談。

身體因為酒精而感到燥熱。瑟瓦瑞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且明顯感受到他呼吸十分吃力。「⋯⋯若只是喝醉就好了。」他淺淺的帶過，「抱歉，嚇到你了。」
瑟瓦瑞的眼中仍閃著光彩，「⋯⋯我覺得我們兩個很像呢。」邊說邊對著沃爾契扯出了一抹淺笑，但那笑容毫無生機，像標本、像羊骨，像失去光芒的星星。

看著瑟瓦瑞的笑容，心中有一種失落感，卻同時在哪裡有一種熟悉的安心感。沃爾契把自己沒有很抗拒這樣的瑟瓦瑞這一件事收藏在心中。
「嗯，我們很相像呢。」用手摸了瑟瓦瑞缺乏營養，有點粗糙的頭髮。他支撐著瑟瓦瑞一路往他的房間回去。
「我們都在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活著。」
語畢，回去的路上，兩人沒有再多交談。
星空的光芒顯得異常刺眼。沃爾契也許再也無法如往常般的正視美麗的夜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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