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喔，嚇我一跳，抱歉抱歉，你還好嗎？」雖然是差點被對方的腳絆倒，卻還是禮貌性地先跟對方致歉。

這不過是一場無聊的聚會。

看著滿舞廳的人雙雙翩翩起舞，一身剪裁合身的藍色西裝筆挺的穿戴在青年身上，手持著一杯清澈，伊格利斯抿了不過一口，並又帶點嫌棄神色的放置於旁邊的桌。

雖然不能期盼學校在這種場合上放置多麼上等的歡愉之飲，但若是出自於普通世家所釀製的，那這不過就是世俗之水。

「有夠無聊。」像是對於旁側的人無動於衷（又或只是單純俾倪），他斜眼瞧著稟竹，薄唇輕吐：「滾。」

哇喔。
稟竹稍稍扯了下嘴角，看著眼前對他而言不過是小嬰兒的人類，這個人剛剛是用鄙視加上斜眼、以及＂滾＂這個字，在跟自己對話嗎？
雖然是精靈，其實稟竹是喜歡人類的，對於人類生活的方式感到好奇及欣賞，不過這麼無理的小嬰兒還是第一次遇到。
「您剛剛……」輕輕欠身靠近對方，帶著有禮的笑容，稟竹像是確認般的朝伊格利斯問道「是在跟我說話嗎？」

「連該有的基本言語都聽不懂了？」沒有多餘的動作，伊格利斯整身往後、倚靠在沙發椅上，那雙灰眸高傲且不遜，像是海際中最冷酷的深水，像是高聳山間的一抹寒風。

「滾。」他又再一次的重複。

「原來真的是在跟我說話啊。」隨著對方往後靠的動作，稟竹也直起了身子，笑容不減的看向伊格利斯「如此失禮又不優雅的話語，是從您這張嘴裡冒出來的是嗎？」眉間微微蹙起，稟竹露出無奈的表情直直地看著對方。

「有禮又優雅是給予有地位有價值的人。」將自己那毫無瑕疵的高檔領結整了整，青年舉手投足間的氣質高貴典雅，但毫無溫度。

「......你覺得你自己配嗎？Bloody.」輕笑的給予了對方一個難聽的稱謂，伊格利斯如今連正眼都不願給予男人一眼，心中只盼這學校該把入學名單好好審核。

「stulti。」輕聲地說了句，也不管對方聽不聽的懂，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像你這樣自以為高尚的人類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敢請您有地位又有價值，是您自己靠實力得來的嗎？」冷冷的眼神看著對方，心中只想著大概又是哪家的貴族小毛頭，被該死的貴族教育害成這副德行。

他確實不明白方才男子所說的單字意思，但他懶得明白，也不屑明白。

「我擁有的一切想必你這雜種是得不起的，而和我說話的額度你已經用完了。」手輕撫起沙發椅起身，青年優雅的儀態帶有點公子的慵懶，那鉑金色的髮絲柔軟且富有光澤，睫毛微微顫抖，他本是有這個本事瞧不起他人。

這是理所當然的。

「喔？所以－－」提高了音量，看著對方起身也沒特別想挽留的意思，只是突然靈機一動，笑容中多了點邪惡「像您這樣的小少爺，連舞會都沒辦法好好找到一個舞伴跳舞，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邊啜飲孤獨是嗎？」
面向對方，儘管伊格利斯不看向自己，稟竹還是沒將視線從對方身上離開過。

這是今夜第一次，那雙灰眸讓視線停留於男人身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冷漠的回以那毫不修飾的嘲諷，儘管今晚是鮮少沒有人恭維自己的舞會，但這不代表他是因為不夠好而獨坐於此，他是自願的，不需要任何毫無價值又可悲的鄉下人曲解、可憐自己。

「渴望當我舞伴的人多的是。」他咬牙切齒的道。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在這樣的舞會上，看到似乎因為個性太過糟糕的小少爺獨自一人，所以才這麼說。」攤開手聳了聳肩，老實的講出內心的想法及挑釁「雖然這麼說，您身旁還真是半個人都沒有呢？」
沒想到對方會對這件事有反應，稟竹瞇起眼笑了起來。

「我沒必要委屈自己和你們這類的雜種在一起。」他瞇起灰瞳，眼中帶有怒火。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到底想做什麼。」以現在的距離而言面對面說話並不需要抬頭，但一旦正視那綠髮碧眼的男人，伊格利斯並能感覺到那攸關身高的壓力。

該死。

「如果要問我想做什麼的話……」抬起一隻手朝向對方，做了個標準的紳士邀舞動作「我能夠請你跟我跳支舞嗎，小少爺？」
努力的抑制嘴角的笑，看到對方這附帶有氣焰的模樣，倒是讓他覺得這樣可愛多了。

什麼？這人在說什麼？
跳舞？跟一個男的？

像是受到衝擊又像是覺得難堪，伊格利斯在慍怒過後是一陣沈默，這人肯定是傻了，鄉下人都是如此無禮且愚笨的嗎。

「你以為你有這個資格？」硬是回到淡然的態度，實質上根本維持不了多久。

「現在開始可是不談資格論的喔。」
伸出去的手沒有因此收回，反倒是更加凸顯存在般，稟竹朝對方笑了笑「哎呀，還是說小少爺……不敢接受挑戰？」笑著的同時眉間微微蹙起，像是表示扼腕的看著伊格利斯。

「你......！」聽聞男人的話語和那未收回去的手，伊格利斯先是倒抽了一口氣，這才一字一字、加重音的應答。

「行。」他將蒼白且修長的手搭上了男人的掌上，和自己不同，那雙手帶有男人特有的扎實，令人厭惡。「你想怎麼跳。」

「社交舞可以吧？」領著對方到舞池周邊，轉過頭詢問對方的意見。放在自己手上的手纖細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也讓他更加確信對方就是個小少爺。

「廢話就不用說了。」隨著男人的帶領，他穿戴著ㄧ襲寶藍，眉心不屑的抬起道。

「還是......你不會？不意外呢。」恥笑的以眼挑釁，伊格利斯在一次的強調了身份高低。

「不會什麼的自然是不可能，不用擔心。」朝對方燦爛一笑，面相伊格利斯擺出社交舞的姿勢，一手握著對方的手，另一手則摟著腰「開始吧？」

當那男人的手襲上腰時伊格利斯幾乎要用魔杖直接給他一記漂亮的魔咒。

「你......你在做什麼？」瞪大了雙眼，伊格利斯一邊跟心中的拔河拉鋸（掙脫？不掙脫？），一邊低聲的質問稟竹：「這是女生的步伐！」

「我要走了！」他從未受過這麼大的屈辱，在這種場面上跳女步？？？

「我當然知道是女步。」勾起無奈的微笑，接著伸出一隻手比劃兩人的身高「但也沒辦法，和過高的女生跳舞可是會很吃力的，還是說……」原先的無奈中透露出了點邪惡，勾著的嘴角像是篤定了對方不會離開「你不敢嗎？」

「......你！」他屏住呼吸剎那，試著找出漏洞反悔，無奈人群眾多，也有不少視線正往這裡瞧......

「當然可以。」咬緊下唇，伊格利斯感覺自己平時蒼白的臉染上了點熱，他焦躁、他煩悶，卻無可奈何。「開始吧。」

僅僅是笑了下後便恢復原本的動作，帶領對方跳起舞來。

或許是還不習慣對方的動作，帶領對方時自己險些跌倒，不過很快的導回原先的舞步，裝做沒事般地繼續跳著舞。

「哼......跳這麼差勁。」看著帶領自己跳舞的稟竹，伊格利斯挖苦道。

「沒有拉著你跌倒你就該偷笑了。」聳聳肩，臉上的笑容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挖苦而減少「倒是你，女步跳得很好嘛？」

「這本就是應該的，真正的貴族可是都要學習的。」他略帶驕傲的抬起了臉，絲毫沒有覺得對方是在取笑自己。

眨眨眼，接著低下頭輕聲笑了起來，卻不是在嘲笑對方。
「你這傢伙惹人喜歡的地方應該只有這裡吧。」他不喜歡過於自負的人，卻不討厭有自信的人「跳得很好。」

「唔......！」還未反駁對方的多語，他並感覺到自己的腳踩上了柔軟，定睛一看，是自己的腳不小心踏上了男人的足。
「......」咬緊下唇，伊格利斯感覺到一陣臉熱。

oO（喔，這反應倒是不錯）
看著對方的舞步，雖然踩到自己的腳但還是做出了漂亮的動作，便裝做不知道對方踩到自己，繼續帶著舞。

沒想到才這麼想自己就不小心踩到對方「對不起。」倒是很認真的道歉了，畢竟那一下踩的可不輕。

「......接下來可要給你顏色瞧瞧。」對於對方沒說什麼這件事很是滿意，就連稟竹踩到了自己也就姑且這麼算了。
「你可要跟上我啊。」他露出了頗具高傲卻又不討人厭的微笑。

「喔？」挑起了半邊眉，繼續隨著音樂跳著舞。伊格利斯的跳的實在非常好，光是從前半段的部分就能看出對方是真的有經過一番苦練「不過你是真的很厲害，這點倒是不得不說。」

說著，在音樂的某個段落裡牽著對方轉了圈，之後馬上接回原本的舞步。

「這可是自然。我可是Lemable家的人。」他語氣帶有自信的道出了家族的名諱，光是論學習舞蹈，自己也花費了不少苦力和心力。

「你也不錯。」能在同時跟自己對話，也算不錯了。

這下稟竹倒是驚訝了，他還以為這不可一世的小少爺不可能做出稱讚這種事「你才是讓我驚艷啊。」剛見面時明明是那副高傲到讓人厭煩的模樣，現在雖然也沒有放下身段，不過倒是有種被認可的感覺。

「啊。」或許是太驚訝了，轉圈時沒有抓好距離險些跌倒，不過也是像剛開始時那樣撐過來了。

「認真點。」在對方腳步不穩的剎那握緊了掌，伊格利斯先是以自身的作用力讓男人站穩了腳，並在同時做出了一個過度傾斜步，使這一切不顯得過於怪異。

「唔......」或許是角度沒有拿捏妥當，伊格利斯終於在一個側彎有些失誤。

「跳了這麼久，你可總算有失誤啦？」稍稍扶了下對方好讓伊格利斯能站穩腳步，看著一直跳的十分完美的伊格利斯，稟竹笑望著他。

「廢話少說......」原先還有點多餘神色的臉龐恢復到了冷樣，Lemable 家不允許失誤，而自己卻一而三再而三的犯錯。

「不過已經跳得很厲害啦。」垂下眼和對方繼續跳著舞，伊格利斯的反應多少讓他猜出對方的想法，不過自己這時候不管多說什麼大概都沒用吧。

「抱歉。」只要一分心馬上又出現失誤，稟竹低下頭，小聲地對伊格利斯道聲歉。

厲害是不夠的，他心知肚明。

跳著三直步，他沒有轉動卻產生了華美的幅度，以頗為認真的態度不斷的做出需要底子的步伐。
他得更優秀，才能佇立於高點。

—他真的知道。

真是看著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麼。
在心裡這麼想著，對方似乎連自己的道歉都沒聽進去，只是更加認真的想完成這支舞，雖然一開始請對方跳舞的用意多少是想捉弄他，但對方卻意外的認真吶。

「……我很抱歉。」小聲地罵了句該死，這種時候失誤還真是讓人悶到受不了。

這就是鄉下人和自己的差別，在稟竹三度踩上自己的腳後他篤定地想。

「哼，我就知道。」對於方才的些許認同，或許該收回來了。

他得承認再次踩上對方的腳是故意的，雖然伊格利斯只是淡淡地說了句話，腦袋裡的畫面就是對方抬起頭哼著氣的討厭模樣。

趁著樂曲到最後的奏樂，狠狠地踩了下去。（靠）

「唔啊——你做什麼！」在舞曲的最後被狠狠的踩了一腳，也不管剛剛的煩悶情緒，他氣的抬高臉瞪著男人。
「這肯定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居然踩我昂貴的皮鞋，這傢伙......！

「哎呀，誰教你一臉悶到不行的表情。」音樂結束後還不忘對對方做了個紳士的敬禮動作，對方的表情倒是讓自己的心情好很多「我也沒說是不小心的啊？」

「......我哪有。」見著對方朝著自己行禮，伊格利斯皺起眉、輕吐抗議。
「你這人真是，得寸進尺，鄉下人。」用手拂過剛被踩的地方，他道。

「那還真是抱歉。」聳聳肩，他不得不承認踩了這下後讓他神清氣爽，雖然的確是有些故意「不過還是謝謝你跟我跳舞囉，小少爺。」

「......哼。」他哼了聲響，準備轉身就瀟灑離去，不料或許剛剛跳舞跳到太過於緊張和激烈，他踉蹌一步險些因暈頭而跌倒。

「！」上前環住對方的腰以免對方倒下，待伊格利斯稍微站定後，稟竹維持著原先的動作湊近對方耳邊輕道「沒體力了？」

「......唔！」他僅僅是被如此碰觸就熱了臉頰，他片刻語塞，只是愣愣的僵在那。
「......」這鄉下人在幹什麼。

「？」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奇怪的事，畢竟稟竹一向喜歡與人做肢體接觸，放開對方的腰，環起胸的稟竹勾起笑容「看來以後也必須鍛鍊下體力才行。」

「......不需要你多管閒事。」他是想撇開頭，卻還是讓自己正視著男人，繼續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嗯，要別人報上名字前，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聳聳肩，對於努力想正視自己的少男也回以直接的目光。

「......Eaglis·Lemable.」他心裡躊躇了片刻，這才道出自己的全名。
「你叫什麼。」他又再次的重複問題。

「稟竹。」在心裡默念了下對方的名字，確保記起來後才緩緩道出姓名。

「哼。」伊格利斯點了點頭，這人的名字其實不管怎樣一點都不重要，但自己都大發慈悲的陪他跳了次舞，基於貴族的禮貌還是問一下比較好。
「.......。」倒也沒再多說什麼道別之語，青年只是以灰眸注視良久，並轉身離去。

在伊格利斯身後緩緩揮了揮手，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後才跟著轉身離開。

plan_eagle: 謝謝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