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瞭望台上看了一會兒,混戰差不多都是那副模樣,覺得無趣的撇了撇嘴,拉了條繩子順順的滑了下去。
輕巧的躲過忙碌的船員們,晃盪著回到了醫務室,推開了木門,迎面而來的是一種特殊的薰香味.嗅了嗅,辨別不出來,但似乎有安神的效果,大概是西域的花草?
看向斜倚在桌邊的黑髮男人,挑了挑眉,「唷,沒見過,生面孔呀。」
「是啊,今天剛登船。」不是傷患。
羅瑜眨了眨眼,因眼前服裝特殊的男性有精神的模樣愣了下,隨即微笑,並禮貌性地起身向對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羅瑜。」
看著對方有禮的樣子嘴角翹了翹,雖然很想做點什麼,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
猶豫了一下後伸出自己的右手,輕輕一握即放。
「我是涂壁。你是做什麼的?」將出口的通用語還帶著微微的口音,尾音稍稍連在一起,聽起來反而像某種柔軟特殊的腔調,話語卻十分的不客氣。
「醫生,你是另一位船醫吧。」聽聞對方的名字,立刻想起了在餐廳時船長的命令,「在餐廳時沒看見你,你上甲板去了嗎?」隨口問起甲板上的情況,並不在意青年的態度,羅瑜自然地收回了手坐回椅上。
只因過去旅行的三年間遭遇太多更差的對待,所以眼前青年的語氣只讓羅瑜覺得是年輕特有的傲氣,甚至氣盛的有些可愛。當然,也有一小部分是因為他在船醫室已經待了好一會,真的有點無聊。
「嗯?原來其中一位是你啊。」之前似乎聽說除了自己就有其他船醫,只是之前完全沒跟人交流不太清楚是誰。
也沒馬上好好回答對方的問題,手抵著下巴瞇著眼睛打量對方,「恩...」
對方依然是溫溫和和.客客氣氣的模樣,這讓他想到族裡笑瞇瞇但坑死人不償命的族兄,這讓他有點發怵,下意識地不想在氣勢落在下風。
想了想後再次露出那種痞氣的微笑,「是啊,看熱鬧去了,啊,真是一~片混亂呀。」
什麼也沒想地抬著頭,回望著塗壁,羅瑜習慣與人對話時直視雙眼。
「怎麼個混亂法?」順著對方的話下問,談話間船身因為海戰與疾行不時搖晃,微頃。順手把桌上跟著不穩的扁酒瓶放倒,省得等會還得滿地找它。
「坐下說吧?船一直晃老站著很危險喔。」青年的表情看來就像家鄉那準備惡作劇的孩子,讓羅瑜也有點期待對方之後打算說些什麼。
「....」對,就是被這樣看著,超不自在的。如果是爆脾氣還可以嗆回去,運氣好可以打一場名正言順的順走一些東西,偏偏是這種的讓人火不起來。
畢竟是同行,客氣點吧。
微微撇開視線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
對方不是族兄,不是族兄...想罷再次抬眼直視對方,隨手拖了旁邊的矮凳逕自坐了。
「啊,出航不利,碰上海軍了呢,目前似乎都是遠程攻擊,不知道有沒有打算打接舷戰啊...」手指摩娑了下下巴,「嘛,就我看到的,我們船上的打得挺愉快,似乎也沒什麼傷亡,完全沒什麼好擔心的嘛~」有些欠揍的語調。
「噢,倒是上去的時候,拖了個倒楣蛋,現在他應該深陷槍林彈雨中吧,嘻嘻。」眼中流露出惡作劇的狡黠與愉悅。
「喔~....這樣啊。」看著塗壁的表情,饒有興味的挑了挑眉,
「那就太好了,看來我們可以悠閒無事的渡過這次海戰。」羅瑜的語調聽來就像在說【目前是個來杯茶的好時機】,完全不關心對方口中的倒楣蛋。
畢竟若是戰況真的嚴重,也早該有傷員被送來,這位活潑的船醫更不可能毫髮無傷的離開甲板。「我以為你會把情況說的嚴重點呢~」
「確實會很輕鬆吧。」心不在焉的撥了撥頭帶上墜下的彩色珠鍊,「情況是真的沒意思,所以也沒有誇大說的必要。」撇了撇嘴,一副無聊的模樣。
「若是同行說不定還有趣一點,海軍的身上又沒什麼油水可以撈。」這話說的,就是個財迷。
「你聽起來很失望。」笑出聲,視線隨著對方撥動頭帶珠飾的動作移動。
羅瑜總覺得塗壁的裝扮似乎在哪見過,也許是某本畫冊或其他的什麼。
「沒想過搶了海軍的武器,也許可以賣到黑市嗎?回收也能補貼船上消耗的兵器,大副也許會幫你加薪呢。」他實在分不出東方人與西洋人的區別,在羅瑜看來總歸都一樣的白皙。
「唔...嗯?你這樣說好像也對!」彷彿打開了甚麼新思路一般,睜大了平常瞇起的那雙桃花眼,看起來多了幾分年輕人的天真,「下次早點去說不定可以直接搶過來,嘖,等下上去撿漏的時候品相肯定已經受損了....」正唸叨著,門就被人豪不客氣地打開,隨後一個人被放到了椅子上。
哦,是之前被他拖走的那個倒楣蛋。
對方和他對視一眼,嘴角抽了抽,轉身大步離開了。
涂壁額角也抽了抽,站起來走向坐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老兄。
「嘖,是外傷呢,好多血,真討厭。」用食指和拇指稍稍撕開一點病患因血液乾燥黏在皮膚上的衣服看了看,一點嫌棄。
「噗。」在闖入的科瓦奇與涂壁對視時,稍微意會到對方也許就是那個倒楣蛋而笑出聲。隨後跟著起身,靠近傷員檢視傷口。因傷患明顯沒有意識,也就不收斂什麼,繼續跟青年聊了下去「說起來,你的頭帶很漂亮呢。」
羅瑜蹲在不至於妨礙涂壁工作的位置,貌似很感興趣地看著對方診治。
「你是東方人?」
「對,我是。」雖說嫌棄血,但是還是麻利的處理起傷口。用水濕潤布料,剪開,從皮背心的夾層裡拿出自己的工作包,用鑷子細細挑出進入傷口的碎片,再清洗,縫合。
過程中還邊回應羅瑜,「啊,我的頭帶不錯吧?我們族裡每個人都有一條,十二歲以後自己做的,算是某種成長的象徵。」難得有人會注意到自己的頭帶,心情還挺好,嘴角都勾了起來。
處理好傷口,抬眼看向對方,「那你呢?你是哪裡人?」看輪廓似乎又比東方人深些,但是薰香的味道,還有身上的圖騰,他都不認識。
「我來自某個海島,至於確切位置在哪,我也說不清楚。」看著涂壁俐落的動作在心中稱讚,一面回答問題,「不過第一次登上這片大陸時的位置,倒是和現在一樣,是英國。」說著邊起身,羅瑜把長髮束成一束。
既然有了第一名傷患,那代表接下來要開始忙碌了。
「所以那上面的圖案全是你自己繡的?你的手很巧呢。」
「原來是海島嗎,」似乎跟自己一樣族人不多,不過,說到海島...
「那裡,你之前住的島上,有特別的蝴蝶嗎?」如果有,真想去啊!
唸叨完自己的疑問才想著回答對方的話,稍微聊過之後態度沒有那麼尖銳了,況且對方還稱讚自己的手藝,恩,不錯不錯,老子的手藝果然夠硬。
「是啊,上面的全是自己繡的,我族內的傳統,遇到心愛的人就跟對方交換。」說完努努嘴,有些不屑的道,「不過老子繡得這麼漂亮,比族內女子都繡的好,嘖嘖。」也完全沒有想要交換的對象。
注意到對方束起頭髮,似乎接下來要幫忙了。
「喜歡你的女孩一定很辛苦,要追求你還得苦練一番手藝。」青年聽來自滿的語氣又讓羅瑜笑出聲。羅瑜把左臂的布料掀到肩上,挽起右手的袖子,邊回憶著島上見過的昆蟲,沒一會像突然想起什麼的『啊』了一聲,
「有像臉一樣大的蝴蝶和蛾,這算特別嗎?」頓了頓「還有...說到成年儀式,我能問問你的年紀嗎?」
「我族多是男子追求女子,所以沒有女孩子有這個問題啦。」想到族內的女孩子各個悍勇,多的是把他當小男孩揉的,不禁有些抓狂,「啊,算了,不提也罷。」
聽到對方說有如此巨大的蝶,不禁呆了呆,「啊.....哦!算的,嘖嘖這麼稀奇,真想去見識見識啊。」一副遺憾的樣子搖頭晃腦,說完偷偷看了看對方,狡黠一笑,「我,今年二十三。」看對方年紀大概也不比他大多少。
好像很感興趣。那我該不該說,其實我們把它們當點心吃呢。
「....你的表情很有趣,要猜猜我的年紀嗎?」向後靠向桌邊,羅瑜雙手環抱著胸口,刻意露出帶點挑釁意味的笑容望著涂壁。「我相信你絕對猜不到,孩子。」玩笑的語氣,不過剛一說完就聽見敲門聲。羅瑜轉頭對著門板喊,「請進!」
同時聽到敲門聲,怕等下又見血會弄髒衣服,將腕扣解開撸起袖子,對於對方叫自己孩子翻了個白眼,「大哥,拜託,你多大啊,撐死了二十八二十九吧,不要亂叫人孩子啊。」
使力推開有些沉的木門,「他受傷了。」這話顯而易見地是指身旁的@Esther57162:
「...。」一陣香料夾雜著藥草的味道撲鼻而來,埃斯特不是很習慣的微微皺起眉頭。這地方說是醫務室是有些古怪,撇除躺在一旁昏迷的傷者和止血用具仍說得過去外,擺在桌面的數個酒瓶和各式藥草更是加深了他的疑惑。稍微打量了一下環境,最後目光停留在兩位穿著異域服裝的男性身上。
「是49歲喔。」迎向門口進來的兩人,在經過涂壁身前時低聲說了一句,隨後收斂起早先挑釁的笑容。
「謝謝你送他過來。」從多明尼克手上接過傷患,扶著埃斯特到病床邊坐下後大略觀察了少年的外表,從外觀上看並沒有明顯的大傷口,只有些細小的皮肉劃傷。但不論如何都沒有找到足以令對方強烈痛苦至捲縮的傷處,他只好在埃斯特面前蹲下。
「我們可能需要脫掉你的衣服,你傷到哪裡了?自己說出來好嗎?」將少年怪異的表情當成了忍耐疼痛的表現,也因為對方外表看來非常年幼,羅瑜輕握著對方的雙手,語調上帶了點安撫的味道。
「....唔?」露出了有些呆的表情,震驚了幾秒後回神過來,頗有種被耍了的複雜感,心情複雜,雖然族內也有很多阿姨看起來像姊姊,可是沒想到出來就遇到...還是少有的男性。
張了張嘴想要再問,但對方已經開始問診,只好努努嘴倚在一旁的牆上,看著羅瑜怎麼治療。
向自己走來的長髮男人面色柔和,以十分溫和的語氣安撫著自己,與剛進門時略帶戾氣的眼神大相逕庭。「...。」雖然被認為年紀輕並不是第一次,但男人的語氣和行為輕柔地彷彿在哄小孩般。他雖然沒心情與對方討論年紀這部分,但總有股複雜感油然而生,不自覺稍微抓緊了輕握自己的那隻手。
「背。」十分簡短的說出方才遭到攻擊的部位。
似乎沒自己的事了,但多明尼克挺想留在這裡看。
不論是穿著特殊的東方面孔,或是這名黝黑的男子,對他來說都是百聞不如一見的新奇,
想著同時瞄了眼也靠在牆邊的人。
感覺到埃斯特手部細微動作,羅瑜也輕捏了捏對方的手指,象徵某種安慰。將埃斯特的簡潔當成默認脫去衣服的請求,起身輔助著少年脫掉上衣,在看見對方纏於胸口的布條時遲疑了一下。那一瞬間羅瑜懷疑了少年的性別,稍停了會,但見少年似乎沒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羅瑜繼續退下布條的動作。
相較於稚嫩的臉孔,埃斯特的身體看來比外表要顯得精實。
隱約能見肌理線條的後背上,由肩胛骨開始直至腰窩附近瀰漫了大片深紫色瘀青。一手扶著埃斯特的肩膀,羅瑜盡量以不弄痛對方的力道按壓,沿著脊椎輕觸,檢查骨骼是否有位移。
「你會想吐嗎?或是肚子痛,覺得呼吸困難之類?」
如果不會就太好了,大約只是撞傷而已。
只見對方動作輕柔的退去自己的上衣,過程中不忘以眼神檢查是否有其餘外傷。埃斯特不習慣被他人以如此近的距離接觸及觀察,更別說自己以近乎是半裸的狀態,但想到是為了觸診,也僅能無可奈何的忍著想要逃開的衝動。
他低頭端詳面前的男子打算轉移注意力,對方看似較自己略為年長些,深邃卻與西方人不同的五官上刺著暗紅的紋面,雙耳及其他部位配戴著不少金屬環,以往從沒見過的打扮似乎來自於陌生的國度。
「你會想吐嗎?或是肚子痛,覺得呼吸困難之類?」那人的手順著自己的背脊而下,經過幾番輕壓後開口詢問,埃斯特這才稍稍回過神來。
「......嘴好像有咬到。」舔了舔方才因撞擊而遭牙齒劃過的傷口,他接著回想道,當下順著力往前或許是個正確的決定,幸運地避免了嚴重的內傷,僅有來自背部肌群的強烈疼痛感。這樣的拉傷和瘀血便已足夠疼上一陣子了,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些藥草,埃斯特不禁好奇對方會如何醫治自己。
看著羅瑜對病患十分溫和,對他而言可以說是十分客氣的舉止抽了抽嘴角,嘛,反正他一定不會有對病患這麼溫柔的時候。
這時一道視線轉向自己,抬起頭對上了對方視線。
唷,這是送病患來的,看來是好人,嘖嘖,真是友愛啊。
體內惡劣的因子又在蠢蠢欲動,他暗暗搓了搓手指,殷紅的眼角微微一壓,壓低了聲音,帶著微微挑釁的模樣,打了個招呼,「唷,你好啊,大垃圾。」
是病患嗎?不,對方衣著整齊完好,看來是醫生吧,「你好。」好奇眼前他的治療方式是什麼,那精美的頭飾會不會是工具呢?
「用垃圾稱呼他人不太禮貌喲。」多明尼克並沒有諷刺的意思,純粹認為這位外國人或許對英文不熟悉。
「嘖,」那一副和善了臉是怎麼回事?他上錯船了嗎?這一個個都這麼有禮是怎麼了?
「我愛這麼稱呼,有意見嗎?」跟預想中的狀況不同,下意識的有些煩躁,雖然話語中還是十分帶刺,但是聽起來只是沒好氣,挑釁的意味已經不帶多少了。
『大垃圾...?』
在聽見另外兩人的對話時瞄了氣盛的涂壁一眼,羅瑜的嘴角上揚了些。
檢查完少年的脊椎確定無礙,接著輕托少年的手臂往兩側緩慢上抬,確認對方在肢體活動時肩頸並不受影響後起身走至桌前,從木桌最下層的抽屜拿出研缽,油膏,幾項乾燥藥草和精油,推開桌上目前不使用的工具。
「只是瘀青和有點撞傷而已,骨頭沒事。」
一面將草藥磨碎,加入油膏中,羅瑜簡單的向少年解釋傷勢情況。
「這幾天先別泡澡,擦澡就好,盡量不要讓背碰到熱水。」
「趴著睡,如果覺得趴著脖子不舒服,就在胸口墊些布料。」
「每天三餐之後來醫務室找我換藥,胸口的布條先別纏了。」
頓了頓,羅瑜轉頭看向埃斯特,確認少年是否記住自己說的話。
「...嗯。」得知只是外傷後,只見男子拿出了幾樣材料開始調配膏藥,只見各式從沒見過的藥材被一一混合,自缽內散發出一股使人安神放鬆的柔和香氣。
埃斯特不禁開始對這人的來歷感到好奇,自全身的打扮到使用的藥材皆十分特殊且陌生,想必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環境,如果可以實在很想親眼目睹。對方邊進行著動作,一邊對自己的傷勢進行說明,過程中仍不忘叮嚀囑咐些療傷的事項,語畢對方轉過頭來,像是要確認自己是否有確實理解般,「...。」埃斯特點了點頭。
「哦,我知道了。」點點頭,說不定在對方的文化中這是一種習慣用語。「真是特殊。」他想。
眼神轉回進行診療的兩人身上,看到醫生將手上的混合物抹至傷患身上,男孩緊皺的眉頭頓時稍稍放開了些,「那是什麼?」多明尼克好奇的問。
在羅瑜開始處理時維持著吊兒郎當的動作,眼神卻集中在辨識草藥和觀察手法,草藥有些似乎辨認不出來,到時候再問問好了,調製的順序和手法也暗暗的記了下。
「哦,我知道了,真是特殊。」聽到旁邊人的回話眼角稍微抽了抽,現在這人已被他定位在傻子,乾脆不回話,專注在藥草上了。
「鎮痛消炎的藥膏,裡面有薰衣草、乳香、天竺葵和薄荷。」
帶著笑意,省略了部分名稱拗口又少見的藥名,忙碌於手上的工作,羅瑜僅只是回答並沒有看向提問的青年。
將有著黃褐淡綠的涼性藥膏在少年背上抹開,因剛瘀傷不久,並不適合太過用力的按壓,便只用掌底將藥膏薄薄的抹勻,至遍佈瘀青的範圍並重複輕柔的推抹至皮膚吸收不再顯油潤。
「等會就不會那麼痛了,還會有點涼。」說著把剩餘的藥膏抹在少年身體其餘的小傷口上。「晚點如果擦藥的地方會癢,就立刻再來找我。」出於謹慎羅瑜仍多叮嚀了一句,起身把手擦淨後在少年面前頃身。
「現在,把嘴張開讓我看看。」
「那是什麼?」一旁的聲音向男人詢問道,埃斯特撇眼看去,方才的書生和青年似乎都對男人缽中的膏狀物感到好奇,幾個人就這樣眼神直勾勾的朝缽望著。
男人笑了笑,「鎮痛消炎的藥膏,裡面有薰衣草、乳香、天竺葵和薄荷。」說著便將膏藥塗抹至傷患部位,動作緩慢地逐一塗抹均勻,或許是在藥效及手心溫度作用之下,方才的劇烈疼痛似乎得到了些許緩解。
對方在一番囑咐後起身面向自己,「現在,把嘴張開讓我看看。」盯著殘留血跡的唇角說道。埃斯特皺了皺眉,有點為難的將嘴微微張開。
薰衣草、乳香……這些 材料貌似都可以吃,聞起來味道也不差,不知道若內服用,療效會不會更快?
要不是會打擾到診療,秉持著實驗精神,多明尼克可能就借一口來嚐嚐了。
在少年順從的張開嘴後便雙手扶住對方的臉,輕扳著下顎檢查嘴裡的破口,並不時輕輕轉動少年的臉。
「嗯...傷口凝結的差不多了,看來是不用擦藥了呢。」羅瑜望向少年,向對方微笑,隨手拎過一旁乾淨的布料擦去埃斯特嘴角的血痕。
「好了,你可以回房休息了,明天再過來。」
「如果還很疼或累,也可以在這待到覺得好點了再走。」語畢向安撫孩子似的輕拍了拍埃斯特的頭頂,接著轉身拿起木刷,打算開始清理研缽。
手上正要動作,一抬頭視線就對上二雙好奇的眼睛。
羅瑜看著圍觀的兩人好笑地挑了下眉。
看了處理的手法,因為是簡單的傷因此沒有學到什麼,不過倒是對羅瑜調製的藥產生了興趣,眼睛時不時的瞟上幾眼,看起來很想...仔細的研究研究。
但是又想著私下再偷看好了,反正他學了也是幫助人嘛。
理直氣狀的想著,但是眼神已經出賣自己了。
經過檢查後對方以布替自己將血漬拭去,笑了笑提醒自己明天再回來複診,語畢男人輕輕的揉了自己的頭頂。「......謝謝。」埃斯特輕聲吐出這句話,眼神游離的環顧這個環境,和以往待過的醫院確實有不少差別。
他撇頭看了看方才攙扶自己過來的青年,對方仍是好奇的盯著木桌上方其餘的藥草,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視線。
船醫起身進行整理的背影擋住了多明尼克的視線,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啊呀。」看來診療結束了,他抬頭對上從病床處過來的眼神,「那麼我帶你回去吧?」
將重心點從靠著牆的背轉回雙腳,上前作勢攙扶少年。
對兩位醫生分別點點頭,「謝謝您。」
在轉向適才打了招呼的那位時,頓了一會後,補了句:「大垃圾。」並露出禮貌的微笑。
「...不了。」他可沒有地方可以回去,埃斯特心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離開的方法。下意識朝頸部的傷痕摸去,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有些使不上力。
他從床沿起身,朝著醫務室內的三人看了一眼後,隨即推開門板向外走去。
『...是怕生...還是...?』
雖對少年離去的方式感到些許疑惑,但也很快放下了心中疑慮向粉色的青年點頭道別。
並在粉紅青年向涂壁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嘴角抽了一下。
羅瑜的視線至關閉的門扉移回涂壁臉上。
停留了幾秒。
「噗!」羅瑜一下笑的瞇彎了黑眼,身體隨著笑意微震「大垃圾呢~?」
「......」涂壁聞言也是嘴角一抽,未來得及回應對方便已走出門外,他張了張嘴,最後嘖了一聲,略為煩躁的捋了把瀏海,露出嘲諷的笑容,「這人吧,腦迴路也是清奇,可惜了,老子只治刀槍棍棒跌打損傷,治傷不治腦,他那樣的腦和理解方式,我也救不了。」
看看羅瑜調侃般的笑容,呆了一下,喔,這神秘的傢伙會因為一點小事笑的這麼開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還想止住自己的笑意,在看到涂壁呆那一下的瞬間反而忍不住了。
羅瑜笑了好一會才以指節抹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深呼吸令情緒平復,並繼續手上清理延缽的動作。
只有雙眼仍維持著較平常更瞇起的弧度,看起來心情非常的好。
「我能問你,為什麼無謂的挑釁別人嗎?」
看到羅瑜笑的那麼失態,有種莫名其妙的不爽。
笑這麼開心做什麼,有病。
「也沒什麼,感覺都沒甚麼特別的,長得也不怎麼樣,」心情不爽,更是不肯好好解釋,一副無賴驕橫的模樣,「垃圾就是垃圾啊,沒甚麼好解釋的。」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垃圾之稱不過是一種直接了當的試探,看看對方對他的容忍度如何,容忍度高的,他的態度也會漸漸沒那麼刺,不過察覺到也是成年之後的事了,之後他也不願為自己的心思多做解釋,也懶得解釋,若是受不了的,直接打一架,他也落的輕鬆。
偏偏這船上的都不按牌裡出牌,嘖。
『啊....生氣了。』
對方的表情與反應就像過去某個時期難以溝通的女兒,讓羅瑜覺得彆扭的可愛。不過羅瑜無意讓對方更不愉快,所以,雖然涂壁的回答令他一瞬間又差點笑出來,但他還是稍稍努力忍耐了下笑意。
「那我問別的吧。」
羅瑜伸長了手,將研缽中清理出的碎削倒入桌旁用來放置污物的木桶,敲掉木刷上殘餘的粉膏,倚回桌邊拿著布擦拭研缽。
「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還帶著笑意的雙眼直視著涂壁,眼神中並沒有嘲弄的意思,「這跟剛才的話題沒有關係喔。」想了想,羅瑜又補上一句。
「...阿壁。」兒時的玩伴都這樣叫他,要跟同行打好關係,才能多學一點東西。
所以親近些的稱呼是必須的。
現在的神情因為沒有旁人在而顯得平靜許多,整個氣焰都降了下來。
因對方突然溫順許多的反應而愣了下,羅瑜花了幾秒的時間思考,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好,阿壁。」
停頓了一會才回答,羅瑜將擦拭乾淨的研缽擱在桌上,雙手向後撐著桌邊。
雖然很好奇涂壁究竟想了什麼,也好奇自己究竟是怎麼得到這似乎能代表【親近】的稱謂使用權。但現在的青年看來,顯然不適合再深究這問題。
「那你也直接叫我羅瑜吧。」羅瑜看著對方歪了下頭,笑了笑。
「或...其他你想要的稱呼,只要能讓我聽得出是在叫我。」
「....還是叫你羅瑜吧。」
雖然是自己講的暱稱,但是聽到有人呼喚時還是忍不住抖了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太久沒人叫了,心情複雜。
「喂!這裡有人受傷了!」無然船醫室的門被人踹開,是另外一名海盜扶著受傷的同伴來了,後面也陸陸續續地傳來腳步聲,看來要忙碌了。
但是...對於踹門這個動作..
「噢,歡迎你們,大垃圾。不過,有沒有人告訴你們,這樣粗魯地踹門,下次治療時過程可能會有點小...失誤?」涂壁瞇起眼睛,涼涼的說道。
那個踹門的海盜有些心虛,梗著脖子說了一句,「如果失誤了,你就給我等著!」說完放下同伴就跑了。
涂壁悠悠哉哉地走過去將門欓放上,以免有第二波粗魯的白痴。
轉頭看向剛收完東西看著他的羅瑜:「還楞著幹甚麼,一堆垃圾要來了,還不準備準備。」
又張揚跋扈了起來。
「好~準備準備~」
不論是即使受了傷仍鬧哄哄的海盜們,還是青年那令他反應不及的態度變化和囂張跋扈的言詞,一切都令羅瑜不由得又想發笑。
他深吸了口氣,捏了捏鼻樑,拎起桌上的酒瓶和手術刀走向傷患。
不輕不重的傷口,涂壁照料傷患的動作也如早前見到般俐落。
傾身觀察完傷患,正想著『這裡不需要幫忙。』並抬起頭,羅瑜就看見門口擠滿了人,而且不知為何....還頗有幾分市集大特賣時萬頭鑽動的味道。
他挑了下眉。
「有槍傷的先抬進來,血流比較多的也過來,其他都在外面等著。」臉上仍帶著笑意,羅瑜向著門外聚集的海盜們喊,
「不想維持秩序的人,等會輪到你時,我會粗魯一點。」
語調仍是睡醒般的含糊慵懶,接著直起身,拎著手術刀的手一揮,羅瑜指向某個運送傷員過來,完全叫不出名字的水手。
「那個。嗯,就是你。麻煩你把那個人帶走。椅子上那個。」
不該存在的午茶時間終於結束了,而船醫們的戰場,才正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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