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體育館，比一般所見要小的多，約為中學體育館的等級。室外通常作為比賽場地，室內相隔為兩方空間，後方則排列著許多健身器材。
特別開到遠一點的地方，繞過平常會見到的人。青年向顧門的人報備了下，兩人走進寬敞的空間。一群人正在軟墊上熱身，偶爾對彼此說笑。
若非當初在別的酒館與人因為足球打架，他壓根也不明白這裡會有自由搏擊的聚會。這些人的聚會是根據門上的時間表安排，當然他們有別的場地，可是他不想踏入他們的圈子。

跟在教練後方，學生一邊打量一邊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作為初次到體育館的人來說，她的反應與平常相比未免太平淡了些。
帶著拳套和水壺，兩人身上沒什麼裝備，繞過幾個塊頭大的，球鞋在地面磨擦的聲音迴盪於小小的空間。

視線凝聚與兩人之間，直到坐在軟墊邊的人爆出喝采，直直走來。
「史坦洛赫，你總算肯來跟我們一起較量了！」
穿著背心露出肌肉強勁的手臂，山羊鬍剃得短硬，與沉默時給人來者不善的印象相反，他以燦爛的笑容迎接兩人。
「我肩膀拉傷，不能做太激烈的動作。」面無表情扯謊，巴萊德今日的目的不是來跟他們打成一團，「我帶人過來看看。」

一旁的嬌小少年露出壞笑，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一臉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的表情，接收到的青年回以不太友善的眼神。
「我是賽恩。」伸出手，她主動打招呼。

「『天行者』，我的藝名。」他回握賽恩的手，態度友善，「可以叫我邁斯。所以，你對自由搏擊有興趣？」

望一眼師傅，徒弟歪了下頭。
「雖然才剛起步而已，請多指教。」露出爽朗的笑容。

聞言，恍然大悟的神情。邁斯眼睛掃過望來的同伴們，明白他們跟自己一樣有些興趣。
「說說你做過哪些訓練？」

「基本體能和肌耐力，還有和假假打了一個禮拜的架。」
「假假」指的大概是假人，不知道何時已經起了個名字，巴萊德回想起賽恩的練習過程，不知為何有種詭異的感覺。

臉上閃過片刻猶豫，一般說來，他不會建議把初學者丟進這裡。
「史坦洛赫教你的？」

「啊，對，他是我師父。」
拱手行禮，少女未曾看向青年，似乎兩人都覺得這麼做並無不妥，撇開門外漢的賽恩不說，巴萊德的決定顯然使邁斯感到困惑。

「怎麼回事？你開始教人了？我幾年前聽說過有人請你傳授幾招，你那時候打死都不肯。」
「是啊，約了要打幾場，這傢伙至今還不鬆口呢，然後他把我的椅子抽走，讓我狠狠摔倒。」
「那還算好。足球賽的時候反而出手毫不客氣，對別人挑釁罵髒話樣樣來，翻過座位就跟人打起來，爆米花桶子直接蓋在別人頭上。」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開始搭話聊天，聊的是巴萊德在足球賽期間如何脫序，足球轉播更是盛況空前，花樣層出不窮。
一旁的青年顯然已經後悔來這裡，與其說是自由搏擊愛好者的訓練，不如稱是足球流氓的聚會。

顯然腦海裡有畫面，賽恩一副認真的樣子，以青年為話題和眾人聊開，頗快混熟。不時瞥來的關愛目光使巴萊德別過臉。
「師傅給大家添麻煩了。」斂眼鞠躬當作賠禮，徒弟恬靜的表情顯得穩重，然而唇角時不時勾笑，在教練眼裡看得可清楚了。
「......妳到底是來閒聊還是來訓練的？」附帶有些心虛的眼神，他從脣齒間擠出。
「實在抱歉！因為久仰師傅的風采，竟然一不小心就聽得入迷忘了本分，罪該萬死，容我在此致歉！」
少年立刻道歉，甚還有跪下來的勢頭，見狀，眾人紛紛幫忙說話。青年瞬間孤立無援。

正要開口打破一面倒的局面，一名少年模樣的人撞進門來，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
聽見聲音的人回頭去看，見他狼狽的樣子不免發笑。
「來得正好！」
跟其他人打個照面，少年逕自到角落暖身。說夠巴萊德足球季事蹟的邁斯總算回歸主題。
「這樣也不錯，多看看別人的練習是好事，準備好的話，下場一起來切磋也不錯。」

揮手致意，兩人離開圍觀人群，總算擺脫他們，巴萊德走得極快。
「沙袋......要帶著嗎？」賽恩詢問。

「帶著，先熱身。」
儘管足球流氓的行徑被抖個精光，巴萊德仍未拋棄來此的原意。
有人按下帶來的收音機，節奏激昂的金屬樂活絡氣氛。熱身完畢的人在軟墊中間對練，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依言帶著沙袋與平時同樣，進入暖身。脫下輕便的外套，無袖背心透露纖瘦的身形，今天的賽恩綁的是辮子。
暖身的同時默默注意周遭，似乎是覺得他人的練習很有趣的樣子。

看來這裡的人制定自己的規則，若是誰暖身完畢，便到場地邊排隊等待，誰踏出軟墊範圍就換手，旁邊的人一面喝采，一面討論誰應對得漂亮。
「半小時的暖身階段！」邁斯吆喝著，「要來的快來！」
最後進門的少年已然準備就緒，在少女暖身之際接替別人入場，只見窄小卻結實的身型絲毫不躲攻擊，一逮到機會就一昧進攻，不過拳頭落在個個壯碩的對手身上，顯然分量不太足夠。

觀察之間，暖身結束。
受到教練示意，賽恩走到後方排隊，等待順序輪到自己。

眼見勸巴萊德不成，邁斯喪氣地回到隊伍中。場上已經開始正式對招，跟遊戲性質的暖身全然不同，對戰者眼中換上戰鬥中才能看見的氣勢。
「你跟JC一起吧——從體重差不多的人開始。」
聽到有人點名自己，退到場邊的少年抬眼看去，禮貌性地點頭致意。

熱情揮手，少女露出爽朗的笑容。
兩人走上前，等待裁判宣布。

一宣佈開始，JC陡然欺近，拳腳相互配合，一次四招連攻身腿，與剛才熱身時挨打的姿態宛如天壤之別，攻擊來自四面八方，防不勝防。

面對迅速的連續動作，新手顯然不及反應。
一旦吃下一招就很可能防不下第二──少女在瞬間理解了這點，矮身閃過一腳，接下一拳，中了兩拳。
近身和出招都很快，但力道不及他人，會採取這種攻擊方式恐怕與體型大有關聯，條件類似來說，是個值得學習的對象，疼痛襲來的當下她想著，腦袋不受影響地運轉。
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的同時改變節奏，賽恩刻意吃下JC的踢擊，一旋身，利用少年的體重把對方摔倒在地。

摔在地面時，少年顯然有所遲疑，旋即向後一翻躍起身，繼續如第一輪的攻勢。
資歷尚淺之故，顯然不太知道怎麼調整變通，可眼中的鬥志不曾畏縮，但是變換角度，在賽恩身周繞圈遊走，攻擊全無喘息。

賽恩的情況則與JC相反，作為一名新手來說，應對方式千奇百怪，顯然是經過思考、預測，再做出選擇。然而因為技術不純熟的關係，儘管腦筋動得極快，身體要不反應不過來，要不力道太淺。
硬生生吃下幾記後，賽恩掄拳內收，俯身閃避掠過頭頂的攻擊，出拳佯攻，真正的目的則在下方，腳尖劃出絆倒對手。

「果然得加油……」邁斯苦笑低語。
「摔第三次就得換人囉！」場外笑鬧鼓譟。
受到刺激，JC開始放慢速度，取而代之的是力道加重，穿插幅度較大的迴旋踢與跳躍，瞄準的地方隨非要害，一旦中招仍算夠嗆。
「欸欸，怎麼突然變大膽了？」
「誰知道，他說去一趟葉卡捷琳堡……哎，我也不清楚。」

在過往的經驗中，敵人通常握有武器。雖無與人近身交戰的經驗，被人按著打的記憶還不少──對於疼痛，賽恩顯然較一般新手有超常的忍耐力。
見到少年的攻擊方式改變，處於下風的少女反而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渾圓的眸中透露興奮，無視處境和實力差距，嘴角揚起笑容，敬佩之意不言於表。
面對勁道大的攻擊，現下的自己肯定不能硬碰硬，最好能夠加快閃躲的速度，才能給對手來個出其不意。
思及此處，賽恩索性迎向前，一手環住JC頸子，破壞對手的重心，眼見就要得手，然而少女在提膝之際失去了平衡，給了少年趁機脫逃的機會。

搭住頸上的手，一手扣住肩膀，單足勾倒對方，迴旋反轉，轉眼間將人摔在地上。

倒在地面的同時輕呼一聲，賽恩嘴裡說著可惡，可唇角卻洋溢著驚喜的笑容。

JC扶對方起來，讓到一旁，下一組人迫不及待上場對練。
「你做得……很好。」臨時詞窮，他找了一句自己認為適合的形容。

「你好厲害喔！」然而賽恩的稱讚滔滔不絕，只有在說話這點上頗有淹過內斂少年的架勢，「小小隻的力氣比我大好多，尤其是那一拳，跟最開始的攻擊比起來超有爆發性！非常帥呢！」模仿著對方方才的動作，少女眼裡閃爍著光芒。

感到有些不解，更多的是難為情。想來極少在這個圈子受到稱讚，少年別開目光。
「謝謝。」
認真答道，他去拿自己的水瓶，席地而坐，觀看別組的打鬥。

跑回巴萊德旁邊，拿起水灌了起來，眼神瞄向彼端的對戰。

在場多數是接觸自由搏擊多年的老手，不比JC一個勁出招，雖然速度沒有他快，可應對老練，出手不曾留情，你來我往的出招，防禦化為攻擊，壓低重心猛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拿手絕活。
親切的邁斯下場後也換了個人，光是下場就可以打得眼睛發紅，很難想像這群人喝醉後會跟人群發生多大爭執。

「好像蠻有趣的。」
沒來由地說了一句惹來青年的目光，只見賽恩的視線在邁斯和自己之間來回，不消前後文便知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