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輔行-這把火可別點著◆
zhaoq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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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際方染上些許魚肚白時,陸驀琛就已出了湘水,牽著韁繩候在城門邊,行囊內的物品在腦中又順過一遍,他靜靜等待同行者的到來。

這回前往翟陽不比前兩次出行輕鬆,單趟路程便得費上一日半,調查更是不知會花去多少時日,他抬眼望向東南,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趙悛
7 years ago
自與陸驀琛相約翟陽之行,趙悛邊著手開始準備一路上所需的物品。然而在聽見對方意以馬匹前往時,他還是免不了愁了一會兒……自己可不善騎呀。雖說以前騎過個兩回,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別提這樣的長途旅程。

要怪便怪自己在約定的當下未記起自己不善騎罷,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望別給大哥添麻煩才是。待趙悛牽著賃來的馬匹到了相約時地,方看見陸驀琛早已準備妥當正等著他。

「陸大哥久等。」趕緊往前快走了幾步,猛地加快的步伐卻是惹得身後馬匹輕聲嘶鳴,倒嚇了自己一跳。
將趙悛面上的驚嚇盡數收入眼底,身旁象牙色的馬跟著哼了聲,馬蹄在地面輕刨,陸驀琛輕拍馬背權當安撫,視線落在趙悛牽來的馬上。

供人租賃的馬匹通常都訓練得不差,生意人麼,沒人想因著一點意外而惹上麻煩的,瞧那雙晶亮大眼中野性不顯,他便安心地將對方的擔憂拋諸腦後,不善騎?多練練就好了。

「走了。」率先翻上馬背,陸驀琛驅使著馬匹向前跺去,又在幾步後拉住韁繩回頭看向趙悛:「大哥小弟的稱呼太拘束了,顯得在下多老似的,一道出行就是朋友,往後便以名互稱罷。」

語畢馬蹄再度邁開步伐,小跑著踏上官道,到底是還摸不清趙悛的狀況,沒一開始就縱馬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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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悛
7 years ago
「哎………」甫發出一個音節,便見對方熟練地跨馬奔馳而去。趙悛有些無奈地杵在原定和那賃來的灰黑色馬兒大眼小眼地瞪著,猶疑了下後只得鼓起勇氣一撐。順利上馬是給了自己一點信心,趙悛安撫似地輕拍那馬兒,說出來的聲音卻是顫的:「大爺,載我一程唄。」

灰馬搖搖頭晃動著黑色鬃毛,從鼻子裡噴氣,嗤一聲,倒有股嫌棄的意味。

趙悛咬咬牙扯緊韁繩,嘴裡喝了聲「駕」,馬兒應聲狂奔,沒多一會便上了官道。他暗自鬆口氣,瞧這馬兒跑得順溜,許是不會有甚麼問題才對。然而這一鬆懈似是被那灰馬察覺了,只見牠猛地一頓,趙悛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甩到道旁的草堆裡面,滾了一身綠葉灰泥。
遲遲不見有人跟上,陸驀琛狐疑地回頭望去,本應駝著趙悛的灰馬背上空無一人,他猛一愣怔後緩下速,幾秒後才在道旁尋著對方的身影。

只見自草堆中爬起的趙悛一身狼狽,俐落短髮中摻進幾許嫩綠草葉,他神色有些微妙,喃喃道:「……不常碰馬麼?」

落馬也就罷了,瞧這位置趙悛估計是讓那匹馬給掀翻的,不是看著挺溫馴麼?他盯著吧唧著嘴一臉若無其事的灰馬,不覺有些好笑,究竟是這馬靈性太甚抑或趙悛的騎術確實有待加強?
趙悛
7 years ago
「啊……抱歉啊,還是給大哥……驀琛兄扯後腿了。」趙悛從草堆裡頭掙扎著起身。那一拋摔可真結實,胳膊腿沒一處不疼的,臉似乎還被地上的石子給磕出一道小口子來。

他站穩身子,尷尬地抓了抓頭,無奈笑道:「在下從以前就不被動物喜愛呢,也不知道為啥。」
「沒的事。」按理來說趙悛這樣的性子應該挺容易被動物所接受才是,怎地……難不成是看上去沒什麼威脅反倒如此?陸驀琛隔著段距離揣測著。

看了看對方的神色,摔是真摔得挺慘但應當都只是皮肉傷,並未傷到筋骨——傷到估計就不是現下這副表情了——鬆口氣後他也沒催人上路,僅僅是吐出句對趙悛而言可能不是鼓勵的鼓勵:「來回路程約莫三天,正好可以練練手。」
趙悛
7 years ago
「……在下會努力的。」

再度翻身上馬,這回趙悛努力讓自己顯得別那樣害怕,拉好韁繩坐穩馬鞍。確定可行後他向在一旁瞅他的陸驀琛笑道:「行了,不過還請驀琛兄等等在下哈。」
【江湖笑】陸驀琛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嗯,可別掉了。」心思幾轉後簡單應了句,陸驀琛調轉馬頭朝翟陽而去。

考量到趙悛的狀況,甫上路時兩匹馬僅僅是小跑著前行,自個象牙色的馬不滿地噴氣抗議數次,陸驀琛輕扯韁繩耐心安撫,卻毫無改變心意的意思,整整半日皆維持緩行,間或和趙悛交流些馭馬技巧。

直至午間休整過後,他見對方已能在馬背上坐得穩妥方提高馬速,身下的夥伴長長嘶鳴了聲,歡脫地向前奔去。

日頭落下後兩人在道旁林裡尋了片地將就過夜,隔日天色方亮便再度上路,一路緊趕慢趕地,總算是在午後抵達翟陽鎮。
趙悛
7 years ago
鎮裡又是一番與湘水截然不同的熱鬧,趙悛和陸驀琛將馬匹牽至驛站後方開始在街上尋找此次任務的情報。

「……驀琛兄對於這火情散有無什麼頭緒?」趙悛邊走邊注意著路邊延伸而去的各種暗巷,那可是生事的好所在。先前已有收到些關於這種陰損之藥的消息,他實在是難以想像為何會有人去研製如此惡毒物事。
「也就是縣老爺所告知的那些。」走在趙悛身旁,陸驀琛低聲道出自個所知的資訊,兩人並肩走在熙來攘往的行人裡,就好似外地來客那般沿街走看。

翟陽鎮熱鬧而繁華,但若仔細瞧,瞧瞧那搬演著各樣精采的暗巷拐角,瞧瞧那些因利益而起又因利益而消的衝突爭端,便會發現這座近荒外之地的小鎮並不是那麼和平,興許是發展得過快過猛所致。

「初來乍到的該先摸清這翟陽是何樣貌才是,先在街上繞繞,晚些再去品茗客棧坐會,如何?」邊詢問趙悛的意見邊朝人聲鼎沸的市集走去,視線掃過往來行人的面容,陸驀琛分神細聽喧鬧中的各樣言語,盼著那些交談所能帶來的驚喜。
趙悛
7 years ago
「甚好,還請驀琛兄帶個路了。」趙悛點頭答應著,沿途除了注意有無行跡詭異之人以外,也稍留意了自己要尋的那人。可惜是真的沒有甚麼和對方相關的印象,光這樣看著也沒甚麼實質收穫。

兩人在街市逛了一陣,倒沒發現甚麼和那火情散相關的消息,只得到陸驀琛先前提到的客棧稍作歇息。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縣老爺託請給各派門弟子的任務,翟陽鎮似乎來了許多和兩人一樣的外鄉人。
【江湖笑】陸驀琛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看這情勢縣老爺是真急了,但突地湧進這麼多外來客——且身攜兵器的還不少——也莫怪稍早在街市間一無所獲,彷若火情散這玩意兒從沒在翟陽出現過似地,能隱匿得如此乾淨著實厲害,也不知是何人能有此手段。

兩人步入喧鬧的客棧,視線漫不經心地在高朋滿座的大堂轉過,陸驀琛眉頭微蹙,語氣間染上淡淡矜驕:「瞧這吵的,小哥別是想讓咱倆在這落座罷?」

這日他為探查訊息連大刀都沒攜著,加上慣常的穿著就是副商人扮相,店小二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笑意盈盈道:「咱二樓還有好些廂房,客倌若是求清靜咱便領兩位上樓尋間乾淨的可好?」

「行,就要面北臨河的那間。」他出聲指定,對店小二的詫異視若無睹,自懷中摸出一只玉珮亮到對方眼前,店小二瞧清上頭的字樣後便不再作聲,快步領著陸驀琛和趙悛來到位於角落的一間廂房。
【江湖笑】陸驀琛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坐定後他也不待店小二介紹,幾道菜名自唇間流利報出,茶香悶雞、龍井蝦仁等招牌自是沒有錯過,葷素各半且顏色搭配得宜,熟練得很。

「將這送去給趙三少,就說陸驀琛邀三少共進晚膳,煩請賞光。」點完菜後啜口清茶,他將玉珮拋給店小二,又再對方退出廂房前補了句:「菜直接上就行,不必等。」

邀人一同用膳卻又要求直接上菜實在矛盾,但陸驀琛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兒讓店小二沒敢出聲詢問,連聲應是,帶上門後一步不頓地準備去了。

廂房內靜了下來,陸驀琛起身推開窗,絲絲涼風捲入房內,隔著面牆隱約能聽見臨側廂房內的聲響,嬉笑怒罵熱鬧得很,聽起來是喝高了,天色尚亮就如此作態,也不知是何等紈褲。
趙悛
7 years ago
陸驀琛一連串的言語行為實在讓趙悛不及反應,等回過神時自己已捧著杯熱茶端坐在乾淨而清靜的廂房裡,臉上盡是懵騰的傻樣。微風和著茶葉清香,他低頭瞧了瞧杯中倒影,靜靜坐著卻也沒有開口多問。說到底是不同生活背景的兩人,意識到這點後也稍釋懷了些,便待對方將一切處理完再作打算罷......也不知那位和自己同姓的趙三少又是位什麼樣的人家。
「傻什麼呢?」回座後見趙悛一臉呆愣,陸驀琛抬手在對方面前打了個響指。

「品茗有幾處是被長期包下的,這兒和——」他指指與隔壁相鄰的那面牆,續道:「皆是如此,往來的大都是紈褲子弟。不是說那物流傳於採花大盜和紈褲之間麼?前者不好尋後者卻是容易,聽仔細些,指不定能探到什麼。」

解釋完來此落腳的原因後沒再說話,陸驀琛將盛著花生的瓷碟拉到自個面前,揀起豆莢兩指一捏,自隔壁傳來的喧鬧中摻進細碎聲響,啪地幾聲後飽滿噴香的紅皮果仁落入另只碟中,他神色悠閒地剝起花生,渾然不覺聽牆角的提議有何不妥。
趙悛
7 years ago
趙悛看了神色悠閒剝著花生的陸驀琛兩眼,隨即潛下心來仔細聽著隔壁夾雜在喧鬧中可能的消息。鄰廂房的少爺大爺們時而拍手吆喝,誇張的笑聲不斷,酒杯陶瓷碰撞叮咚卻是顯得有些刺耳了。

「在下聽聞他們數次提及……浮夢閣?那是什麼地方?」牆角聽了半晌趙悛才開口,心裡猜測著許是何處的某間茶樓抑或富人才得進出的高級飯館。
「好奇?」陸驀琛自是知道浮夢閣是靠何營生的,沒正面回答趙悛的問題,他將小半碟剝好的花生推到對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趙悛:「想知道的話晚點帶你去繞繞。」

說起來這浮夢閣在翟陽的同業裡知名度算是靠前的,可對那些講排場講名氣什麼都講究的紈褲來說還是差了點,但這會子聽下來,浮夢閣近日可是迅速火紅起來,也不知是靠得什麼。

正猶豫是否要先和趙悛說說浮夢閣是何所在時門外響起人聲,一名面貌英朗的男子闖了進來,身後的店小二賠著笑,在對方的指使下送上冒著熱氣的佳餚,簡單替趙悛和趙三少——是的,那名生得英朗卻一臉痞笑的男子正是陸驀琛口中的趙三少——介紹過後三人便用起晚膳。
席間趙三少沒多理會趙悛,卻是問了陸驀琛不少話,聽來兩人關係頗為密切,陸驀琛也沒客氣,聊沒幾句便打聽起和浮夢閣有關的消息,趙三少打趣幾句後也沒多問緣由,將自個所知地倒了個乾淨。

據說,浮夢閣近日推出的新鮮玩意和新奇玩法讓人體驗過便難以忘懷;據說,浮夢閣的價碼連番飆漲,以翠荷姑娘尤甚;據說,浮夢閣的打手班子全換了人,現下由郭勇所領頭;據說,太多的據說。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浮夢閣近日的異動指不定和火情散有什麼關係,原本說要帶趙悛去繞繞只是說著玩的,現下恐怕是勢在必行。

於是,用完晚膳後陸驀琛打發走趙三少,和對方約好稍晚前往趙府叨擾後便領著趙悛朝浮夢閣走去。
趙悛
7 years ago
在趙三少與陸驀琛談話期間,趙悛只是安靜的坐於一旁。雖面上似乎正聽著相關消息,殊不知早已於天地神遊了好一會兒,自然也沒注意與浮夢閣相關的種種。直至一席談話結束,趙悛被領著在翟陽的街巷左彎右繞,他才逐漸發現巷弄兩旁高掛起的赤紅燈籠在這夜晚許是燒得過於絢爛。

扮相嬌媚的女子在道旁嗔笑著攬客,有人樓台執扇,瞧那懷中溫香軟玉好不快佸。趙悛看著這樣的景象有些懵圈,嘴微張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腳步緩了下來......最終止於寫著浮夢閣三個大字的匾額前。
【江湖笑】陸驀琛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喏、這兒就是浮夢閣。」語調如同稍早介紹品茗客棧那般,鎮定得彷若周邊的馨香軟語並不存在,陸驀琛抬臂搭上趙悛的肩,領著人往閣內走去。

與門口一落腮鬍漢子擦肩而過時眼神暗了瞬,他抬眼面對迎上前的鴇兒時已是副倨傲中帶點風流的作態,唰地一聲收起摺扇,虛點向身側的趙悛:「今兒帶我這兄弟過來見見世面,喚翠荷過來,其餘的看著辦,新鮮有趣的盡挑著來,伺候得妥貼了一切好說。」

鴇兒接過陸驀琛塞來的荷包惦了惦,笑得眉眼彎彎,熱情招呼地領著兩人前往包間,木質門板在身後悄聲闔上,他趁著翠荷尚未出現前低聲對趙悛道:「據說那位翠荷姑娘有些古怪,待會交給你應對,我去尋那打手頭子。」
趙悛
7 years ago
「……行,驀琛兄也注意安全。」

雖一開始沒料到這浮夢閣竟是所謂的青樓,然被交付了任務,趙悛也只得讓自己冷靜下來,求個沉著應對。那翠荷姑娘畢竟只是位纖纖女子,身在這浮夢是非,做些不法勾當說不準還是被強迫的。趙悛心想既是如此,好言相勸也許便能有所斬獲。

他在包間內待了半晌,左右廂房傳來的嬌笑怒罵皆聽了個遍,卻是遲未等到翠荷姑娘。趙悛心下覺得奇怪,也是耽心驀琛兄處是否有了什麼變故,猶豫片刻還是起身想出門瞅個兩眼。

不想就在此時木門被輕扣二聲,有人推門走進,卻是位端著糕餅茶點的小廝。
趙悛
7 years ago
「這位公子您稍待會兒,翠荷姑娘正在更衣呢。」那小廝生得清秀乾淨,一雙小眼低垂,聲音細軟聽上去有些怯生生的。

趙悛猜測對方不過十五六歲,卻在此地承受各種吆喝命令,當下起了憐憫之心,微笑道:「好的,小兄弟辛苦。」

小廝聞言抬頭看看他,似是發現這位客人不如其他大爺跋扈蠻橫,遂壯起膽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紅布包:「翠、翠荷姑娘交代了,這是她親手為客官做的小點……若不嫌棄還請您務必嚐嚐……」
趙悛
7 years ago
趙悛瞄了眼布包,雙眸微沉。驀琛兄提到這姑娘古怪必有其原因,看來這親手做的點心也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然而面上卻還是客氣地和那盡職小廝道謝。

小廝送完東西彎身告退,行至門邊時卻是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骨碌碌地滾到趙悛腳邊。趙悛沒有多想,蹲下想替小廝拾起。

剎那間他只覺後腦猛地一疼,順勢整個人居然就這樣反手被壓倒在地。還未來得及看清,耳邊卻是響起了那小廝帶著笑意的聲音:

公子可曾聽過火情散?
趙悛
7 years ago
趙悛暗叫不好,然而方才那一猛擊的力道實在過於強勁,他連眼前景象都看不甚清,抵抗更是顯得無力而滑稽。他感覺頭髮被人扯了起來,有甚麼被放在自己口鼻處,細小粉末一沒忍住便被自己給吸了進去。

小廝已不像原先所表現那般怯弱,此時聲音也似變了個人,壓抑中夾雜一絲瘋狂和興奮:「要知道那些個沒用嫖客吸的粉啊,純度可都低著……雖然那也夠他們玩兒的……」

「……小哥我是看你和我有緣,才讓你用這好東西的,可純可純了……好好享受吧,過後可別忘了感謝我噯!哈哈哈哈……」
離開包間後步下樓,陸驀琛像是擔憂朋友受到怠慢會落面子似地,近乎針對地挑起刺兒,言詞間句句佔理卻又隱含挑釁,引得門口那絡腮鬍漢子不得不上頭關切,花了點功夫才將他勸進後間詳談。

對比趙三少所提供的容貌訊息和漢子所透露的資訊,他能肯定眼前這人就是郭勇無疑,越過對方踏入房內後他猛地回身,一掌壓住門板一腳自郭勇腿肚處橫掃而過,漢子踉蹌了瞬,反應極快地伸手朝他抓來。

沒帶刀真真不便。陸驀琛暗暗嘆道,左臂由下往上擋住欲扯住自個的手,右手握拳作勢砸向郭勇下腹,漢子反射性地抬掌護在腹前,一時間顧不得腳下,他眼中精光一閃,拳頭隔空掠過漢子粗糙的掌向上襲去,直取蓄了鬍的下顎。
拳頭方砸上便察覺反饋的力道不對,只見郭勇藉著跌勢向後仰倒卸去部分力道,啐出口血沫後撐地躍起,掃向自個的眼神狠戾,陸驀琛幾個跨步攻向太陽穴處,卻是讓郭勇側身閃過,他眼瞳輕縮迅速矮身,堪堪躲過郭勇朝門面砸來的拳。

右手扣住郭勇腕間脈門,左臂繞到漢子手臂另側充當固定點,將郭勇鬆開的拳狠狠向外拗去,悶哼聲傳入耳中,他掌下施力將郭勇甩向牆面,足尖蹬地直衝上前,趁著漢子暈眩的當兒掐上頸間,在胸腹處重重砸落幾拳。

取出藏在身上的粗麻繩將郭勇雙腕雙腳捆起,又抽過一旁布巾塞入那張咒罵個不停的口中,揍得對方不住喘氣後方取出布巾,逼威套問起來,沒想原來這郭勇只是打手班子的二把手,真正領頭的另有其人,年方二十九,藏身在浮夢閣之中,仗著生得臉嫩扮作小廝在各包間內來去,藉著掩護與來客交易火情散,除卻鴇兒和郭勇外無人知曉其身份。
陸驀琛臉色極差地閃出門,快步朝趙悛的所在走去,拐上通往包間的廊道時與一名低著頭的小廝擦肩而過,一閃而逝的違和讓他止住步伐,掌心按上對方稍嫌瘦弱的肩。

「這位公子有何吩咐?」小廝低眉順眼地問道,他沒應聲,手中摺扇挑起對方下頷,小廝清秀的面容展露眼前,他一臉若有所思,如同審視貨物般打量起對方,只見小廝兩手緊緊纂著袖口,語氣發顫:「公子您……」

「叫什麼名字?」淡聲道出飽含深意的問句,陸驀琛沒錯過小廝眼中閃過的嫌惡和譏諷,他裝作不知,指尖撫過隱帶水光的眼角、劃過白皙的頸側線條,確認那違和並非錯覺後他抬膝撞向對方腹部,湊近小廝耳邊低聲呢喃:「你知道麼,再怎麼童顏也是有破綻的。」

話聲方落,手中的匕首左一刀右一刀地刺入小廝大腿,他緊摀著對方的嘴掩去驚叫,扣住雙手縛在身後,拎著面色蒼白額冒冷汗的小廝朝包間走去。
「……你來不及的。」小廝的聲音不復輕柔,陸驀琛心頭一跳,在對方衣袖間翻找起來,翻出幾只繡工精緻的香囊,對方全然沒抵抗的意思,陰狠而冷涼地嗓音鑽入耳中:「那小哥可是讓我餵了好東西呢,為了招待你們可是用上了忒純的貨兒,現下估計正快活著哪!哈哈哈哈……哎情急之下下得量也不知會不會太過,你說那小哥會不會——」

一巴掌中斷瘋癲的話語,他挑出袋口束得並不嚴實的那只查看,方入手便察覺觸感並不如其他香囊那般飽滿,他怒氣橫生地捏住小廝頰側,屏息將裡頭餘下的粉末盡數倒入豔紅水潤的唇中,逼迫對方盡數嚥下。
「味道好麼?」反手拍了拍對方染上緋紅的頰,他無視喘息硬拖著人來到包間前,裡頭隱隱約約傳來趙悛的聲音,聽著還未出事,他鬆了口氣但也不敢大意,將門推開一條縫後閃身進到房內。

將神色難耐的小廝扔到一旁,放眼望去房內只有一身段窈窕眉眼精緻的姑娘立在床邊,他正想問問趙悛的去向便注意到軟塌上有團隆起,趙悛的聲音悶悶地從其中傳出,他略顯詫異地與翠荷姑娘對上眼,眼神警戒:「這是……」
趙悛
7 years ago
「……姑、姑娘三思啊……在下窮的,可沒錢給妳……」只聽錦被中傳來趙悛模糊不清的聲音,不知是否因為那歹藥的效用發作,聲音比平時沙啞許多。

花名翠荷的女子看向甫進門的陸驀琛,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淡淡道:「奴家來的時候,公子已經把自己捲進被中了……現下應是悶壞了罷,那話說了許多遍。」
「然後妳就在這呆站著?還真是好耐性。」將一張椅子拖到房間中央,陸驀琛拿出繩子,定定望著翠荷:「自個過來或者我動手,選一個。」

趙三少說的話他記得清楚,但翠荷沒對趙悛下手的情也是要承的,幸而翠荷這樣的女子在情勢判斷方面都是頂尖,沒多做猶豫便束手就擒,連口舌功夫都沒費上多少。

綁好翠荷後將包間檢查過一遍,又門窗盡數關嚴實後方走向軟塌,陸驀琛瞅著那坨隆起好一會,暗歎著抬掌覆上,低聲喚道:「趙悛?」
趙悛
7 years ago
被觸碰的當下,錦被裹著的人身子顫了一顫。片刻後,只見裡頭的人將被子掀開一角,探出頭來。趙悛臉上滿佈細密汗水,烏黑短髮也被冷汗浸得晶亮,雙眼微紅,墨色瞳眸盡是道不清的委屈。

「……給驀琛兄添麻煩了。」短短的一句卻說得有氣無力。初被襲擊時的劇烈暈眩到現在也未散去,反而因為悶在被中過久,趙悛看著眼前景象越發覺得天旋地轉,索性又將眼睛閉上。
「沒的事。」見趙悛狀態不好還不忘道歉著實好氣又好笑,低低吐出三個字後也不知該說什麼,陸驀琛坐到床邊按住對方後腦,隨即又在察覺髮絲下的腫包後止住動作。

回頭真該去找那個姓趙的傢伙算算帳,不是號稱翟陽橫著走麼?連個浮夢閣的消息都探不完全也太糟心了。陸驀琛腹誹著探向趙悛額上的溫度:「你這是被藥性弄暈的還是打暈的?」
趙悛
7 years ago
「先被打趴,再被下藥……招兒可算是中了個全。」無力的低笑兩聲,隨即吃痛地倒吸了口氣,喃喃道:「噯……我的手……」

實是還未從火情散的深淵脫出,趙悛覺得自己彷若在一片黑暗中載浮載沉,神智不清,想事情都像隔著層厚紗似的,朦朧縹緲。
【江湖笑】陸驀琛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手怎麼了?」將錦被向下扯了扯好讓趙悛順過氣,陸驀琛也不指望對方能好好回話了,順著反問的同時已經動手查看起來,只見趙悛右手虎口處一片血肉模糊,已然乾涸的血斑襯著道道傷疤看著怵目驚心。

「按穴道醒神會不?何必把自個咬成這樣。」該慶幸這趟出行自個準備萬全麼?陸驀琛起身取來濕布巾替趙悛擦去血斑,考量到種種因素沒去碰傷處,撒上薄薄一層傷藥用布條簡單包紮,打算回趙府後再徹底處理過一遍。
趙悛
7 years ago
「穴道……不曉得……很疼……」小樣子可憐的,期間抽了抽鼻子。趙悛睜眼看見自己被包紮得妥貼的右手,恍惚間又回到多年前。他沉默一會,逐漸恢復清晰的視線在房內轉了轉,方瞧見被扔在角落的小廝。

小廝衣袍下半部沾染著怵目血跡,頭髮凌亂地披散,估計是被陸驀琛給教訓了。然而瞅那小身板微微抽搐,嘴角冒著白沫……即便那人是現下自己受苦的罪魁禍首,看著看著趙悛還是不住心軟。

「驀琛兄 ……咱們給他請個大夫唄……瞅著太悲慘了……」雖然自己也是狼狽得不行……
「疼還咬。」陸驀琛真不知身邊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還不省心,被下藥還有心思關切歹人,也不曉得趙悛的心是怎麼長得,比被擺道還令人氣結。

陸驀琛沉默幾許,想和趙悛談談心軟不是何時都使得,但瞧眼下情景又不好開口,只能暫且按下不談,他抬掌掩住那雙猶帶迷茫的眼,低聲道:「好生歇著吧,問完話就放過他。」

至於請大夫?就別想了。這會找人來是要前功盡棄麼,況且浮夢閣人手多得去,輪不著也用不著他二人插手。
趙悛
7 years ago
「……啊……那行罷……」掌心的溫度一下子便傳了過來,趙悛眼球一熱,猛地就覺得鼻頭有些酸。浮沉於錯雜的各種情緒回憶間,竟也就這麼睡著了。

夢裡見著了誰,又說了什麼,卻也是只有他自個兒知道。

再次睜眼時,趙悛已躺在了不知道是何處的床榻上。他艱難地轉動脖頸瞧瞧,確認青夷依舊穩妥地置於身旁,才算是安下心來。
咿呀一聲推開門,陸驀琛悄然無聲地朝床鋪邁步,躺在上頭的趙悛已然轉醒,視線猶停留於青夷之上,也幸好昨個記得將青夷置於對方身邊,他想。

落座於床邊,陸驀琛探過額間的溫度,確認已不復高熱後方問道:「醒了?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趙悛
7 years ago
「沒有……不過就是有點兒使不上力。今天騎馬怕是……」趙悛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迅速地看了陸驀琛一眼又趕緊收回視線:「還、還有……關於青夷的事,不知驀琛兄……」

難得來了趟外城翟陽,雖是經歷好一些苦頭,眼下既然任務已矣,便更掩不住趙悛對新鮮物事的好奇。若能在這兒的街市逛逛,也許還能找到跟那人有關的信息。
「你要是能上馬就奇了。」沒在意趙悛的視線,陸驀琛半認真半打趣道,見對方已無大礙便起身走向門邊。
「先梳洗吧,今日在翟陽逛逛,明個再返回湘水。」步出房前腳步微頓,拍板定下行程,反正時間還算充裕,讓趙悛好好打聽番也沒什麼,至於明兒對方上不上得了馬?待出發之時再來煩惱罷。
趙悛
7 years ago
兩人在翟陽鎮的街道走逛,前方不遠傳來市集的熱鬧人聲,趙悛便提議過去看看。那時光注意著火情散,還沒機會在一些個小攤販間細瞅。

趙悛正逛到興頭上,眼角餘光忽地瞥見某個東西。他走過去,站在那攤位面前,架上擺著幾個小瓷盒子,裡面竟是裝著各式各樣的丹青顏料。
橫豎沒特定目的,上街後陸驀琛便任由趙悛決定方向,兩人信步走過街道,他的思緒則是逐漸飄遠,試圖將記憶中有關青夷的模糊給描摹出輪廓。

約莫是太過沉浸其中,他遲了幾步才注意到身旁的趙悛已不見人影,回頭一看,興致正好的少年駐足在一攤位前方,直盯著幾只小巧瓷盒。

陸驀琛回身走到趙悛身旁,這才看清盒裡盛著各式丹青,他看了幾眼:「顏色頗正,擅繪麼?」
趙悛
7 years ago
「啊……是在下認識的一位小姑娘,她畫圖可行了。」趙悛看著幾只精巧瓷盒,耳邊聽著小販熱情的介紹,手裡執起一盒海棠紅:「想著給她買點兒小東西,順便和報平安的家書一道寄回去。」

然而趙悛其實對這個也不是很明白,看上去都差不多。他很是苦惱的糾結半晌,指了指方才那盒海棠紅和一旁的蟹殼青,出聲向陸驀琛徵詢意見:「……驀琛兄覺著哪個好看?」
「小姑娘麼……」本想問問趙悛是否知曉那姑娘喜愛畫些什麼、偏好色調等等,但再細想,若對方知道大概也不會這麼問了。

陸驀琛揀起那兩只盒仔細端詳,裡裡外外,從盛著的到瓷盒細部,斟酌好半晌後方開口:「海棠紅吧,瞧這盒子精巧的。」
趙悛
7 years ago
「那就這麼定了。」趙悛付了錢,將瓷盒小心收進衣襟裡,心中琢磨著回湘水便該提筆寫信回家。兩人又逛了一會兒,趙悛才問道:「驀琛兄,關於拿著青夷的那人……可有想起些什麼?」

出了市集,沿街見到的便是尋常人家。不如方才熱鬧,卻能感受到不同的溫度。趙悛瞅見一位婦人正提著一小孩兒的後領,口中吆喝似是凶悍,實則句句皆是關懷和疼惜。他聽著聽著,嘴角不自禁地往上提。
「這麼……」讓趙悛的聲音喚回神,側頭望去,那和久遠記憶相重疊的、樸實而帶著暖意的畫面讓陸驀琛蹙起的眉頭稍稍鬆開。

但想到趙悛的問題……陸驀琛沉吟半晌,確認真的找不出更進一步的訊息後歎聲道:「過去太多年了,印象實在模糊,真是抱歉。」
趙悛
7 years ago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是在下太麻煩驀琛兄了。」趙悛笑了笑,隨後伸了個大懶腰:「……其實也不一定能找著,或許抱持著這樣的心態才是找不到的主因也不一定呢。」

早晨至中午的陽光明媚,洒在大地上騰起一片朦朧視線,暖洋洋的很是舒適。

「那咱們也該回去了?」
「不麻煩。」垂眼把玩著稍早在市集買下的玉墜,許是灑落在身上的暖陽太過宜人,陸驀琛的語氣好似也染上了些許暖度:「緣分有時挺難說,你手上不還有青夷麼,指不定哪天便遇見了。」

收起玉墜,陸驀琛側頭看向面上猶帶笑意的趙悛,打量好半晌後方開口道:「明晨動身,昨日那火情散也不知對你身子有何影響,晚點再讓大夫瞧瞧,也好安心些。現下麼,陪我去茶街一趟。」

語畢也不待趙悛回應,陸驀琛舉步朝翟陽茶街的方向走去,翟陽的茶可有名了,自家商號也從這兒進貨賣著,橫豎還有半日時間,去走走也好,他想。
這日還是宿在趙府上。

趙三少這人作派紈褲處理正事卻是靠譜的,待兩人回府便立刻使人去請大夫,頭髮斑白的大夫捉著趙悛檢查得仔細,大夫說,趙悛身上的藥性已退且無後慮,就是會有些使不上力,過幾日便會好了,陸驀琛放下心,任趙三少藉招待之名鬧騰了好一陣方歇下。

隔日清晨,趙三少將兩人送至門口,陸驀琛接過一旁僕役遞來的韁繩,拍著自家馬匹的後頸和趙三少話別,至於趙悛麼……

「……瞧你這樣還是別騎馬了,上來。」見三少神情古怪陸驀琛回過頭,看著再度惹馬匹嫌棄的趙悛無語了瞬,又擔心對方使不上力會影響操控,索性翻身上馬對趙悛伸出手。

趙悛也是乾脆,沒多磨蹭便上了馬,與打著呵欠的三少道別後,兩人一騎在晨霧中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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