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聲走進暗巷，找了可以掩護的物體躲藏，朝裡邊一看，便看見一對男女在互相拉扯。

女子衣衫不整，不斷掙扎，精緻的臉蛋微紅，看起來有些虛脫無力，但更多的是要暈厥過去的樣子。而男子嘴裡不知咕噥什麼，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紅色錦囊，在兩人互相拉扯下就掉到了地上，「唉唷這可貴的……」一句，糾結起要不要鬆開女子拿取錦囊。

或許事有蹊蹺，傾城起身奔向兩人，趁男子還在關心掉在地上的錦囊時，施力將女子拉到身後，擋住男子，「一大清早的，對弱女子出手，可要臉了？」

見女子被拉走，男子遏制怒氣的賠笑，「唉唷這位姑娘，我們郎有情女有意的，說什麼出手呢？這麼難聽。」

「那紅色錦囊是何物？」傾城沒閒情和他耍嘴皮，直接詢問令他有些在意的物品。

似乎沒想到傾城會關心此物，他的視線開始心虛的飄向他處，正思考如何解釋，但又擔心兩人趁機逃跑，狗急跳牆，男子抽出腰間的彎刀，步步逼近傾城和女子。

傾城慢慢倒退幾步，現下，他力氣不足以背著女子逃跑，但他也不能丟下女子不管。
而男子口出穢言，聲音卻有些顫抖，「姑娘想也可以跟我們玩玩啊，看這豈不是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了嗎……」

遵從書信中師兄的指令，你越經二日，來到翟陽。
起先，你打算至馬廄歇息，而後，你聽見了小巷裡的爭執。
瞥了一眼巷內的三人，兩名女子、一名大漢，依其言論，那紅色錦囊，似乎正與任務相關。
悄聲的，你抽出腰間的彎刀，抵向那名背對你的大漢。
「你可沒回答到問題。」

身後傳來他人的聲音，早就亂了陣腳的男子，慌張的轉身，朝這多管閒事的傢伙怒罵：「不過是普通的香囊，你倆如此在意做什？！」
也知曉如今多說什麼都是徒勞，男子只得嘗試朝這名異族青年攻擊，或許有機會險象環生。

赫然地，他朝你衝來。你沒有避開、沒有膽怯，而以一蹲低的姿態，在對方跨步向前的同時時，抽刀、由右至左，下至上的，朝其胸前劃下一刀。握緊刀柄，你將刀刃轉下，在對方因血而驚慌時，使刀向其左肩刺進。
大漢猙獰的面孔，你眨眼而過，沒有多餘的對話，惟留下苦難的悲鳴。不用幾刀幾式，便輕易解決。
直至對方盡了氣力，在你拔刀而退時，向前傾倒。
你將刀上的血甩開，青天色的瞳方才抬起，便注意到後方那名少女，曾與你在溪邊相遇。

首要之務便是探查女子情況，然而傾城才一轉身，女子便閉上雙眼昏了過去。
「這位姑娘、！……」他趕緊上前攙扶住，仔細觀察。
再三確認對方只是昏睡而無其他異狀後，傾城才望向方才搭救他們的異邦人。

他記得他，在那午後的溪邊遇見的異邦人。
----他還答應他會一直都……

不知道他還記得自己嗎？「那錦囊……」
但他不敢問，也不敢說。

她－－你還記得她－－但你沒有提起，僅是撿起掉落於地的紅色錦囊。
將之攤於手心，又是握緊囊袋，最終，你才望向少女。
沒有將視線停留過久，你向前一步、拉近與兩人的距離，蹲下身子、看了會昏倒的女子。
「走罷。」語畢，你將女子抱起，並發聲向長髮的少女說道。卻也沒等對方理會，自顧自的，走至馬兒身旁，似乎準備找間客棧歇息。

見對方似乎沒有要趕走自己的意思，傾城默默的跟上男子，沉默半响才道：「多謝先生相助。」雖然，大概是因為兩人目前的目標都一樣吧。

倘若錦囊所裝之物正是所謂火情散，或許能等女子醒來後詢問事情原委，然後追蹤到藥物源頭。
對方也許也是這麼想的吧。

對於少女的答謝，你默不出聲，甚至連頭也沒回的，只顧向前。
傍著溪河、隨著日陽，翟陽風色、花起葉盛。人與人在街道、在河橋；在攤販邊，在互相請安。穿越其中、漠視夏色，你同著一匹馬與少女走至客棧。
先將馬兒托與小二，你走進客棧中，環顧四周的人事物時，並向著似乎是店主的人先行開口－－「房間。」

聽聞男人的話，客棧店主愣了一下，看了看男人懷裡抱的女子和傾城，露出狐疑、不信任和鄙夷的神情。
「咱不是做這種生意的，沒房了，客人您找別家吧。」似乎不打算將房間租給二人。

傾城大概知曉對方顧慮之事，輕輕嘆了一口氣，楚楚可憐的道：「老闆，您誤會了，我和好友遊歷翟陽，誰知方抵達便水土不服，生了病，現下必須有個地方讓她歇息才行……」傾城擔憂的望向昏過去的女子，手覆上額頭輕摸，轉而露出焦急的表情，再度望向客棧老闆，「老闆能幫幫小女子的忙嗎？人家實在……」最後斷了話語沒說完，似乎是覺得自己為難對方而賠罪的低下頭。

見傾城這般模樣，客棧老闆發現是自己誤會，連忙擺了擺手，要傾城抬頭。，「姑娘別慌別慌……我老糊塗忘了，還有一間房呢！就剩一間房……不行的話我在試著幫你騰出個房？」這次沒騙人了，甚至喚了小二幫傾城準備盆熱水。

傾城微微蹙眉，然後轉頭望向男子，用眼神詢問對方是否介意。

參先是皺起眉，後是沒辦法地別過頭，便要客棧主人領人前往房間。

房間內，日光斜地穿過窗櫺格子，照進木色屋內。淡淡禪香，飄盪於空。你將女子放置於床。一手，則將囊袋放置於桌面。
動作完畢後，你也沒有坐下，惟是轉身、看向她。

在床旁蹲下身打算給女子把脈，看看身體有何種變化，雖然沒真正的醫生專業，但也足以。

然在他捲起女子袖子的同時，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視線。傾城轉頭，露出疑惑的表情回望男子，「怎麼了嗎？」

你垂下眼簾、避開了與之相對應的視線。
輕聲說了句「沒事。」便拉開房門離去，打算將住宿的費用先付清。

客棧內，你坐在靠牆的角落，聽著各處喃喃的話，似乎在收集情報、又似乎是在休息。

看著對方離去，傾城愣了一陣，回想方才是不是做了什麼不禮貌的事，讓對方有些不舒服？

決定不再胡思亂想，傾城繼續專注於探查女子身體的狀況。
然後依脈象在腦海裡配了能夠減緩那些不適症狀的藥材，但他不能真正解出馬上就能醫治的藥。

從行囊裡取出藥材熬煮，餵給姑娘，確認身體沒有其他症狀後，拿起桌上的錦囊仔細檢查。

從外觀上看不出和其他錦囊有什麼不同，直到看到了錦囊一角鏽了一個小小的月字……

是否跟來頭有關？

廳子裡，杯酒碰撞、人聲嘈雜。四處是遠赴而來的旅客、又參雜些許前來熱鬧的行人。
說著茶水、說著生意；說著酒色、說著欲求。一群流泊的武生賈人，赤裸裸的，互相坦承、又互相欺瞞。

歡笑間，你看見一人將一物悄聲塞至對方衣袖。對方沒多應聲，也只是笑了笑，一口將茶水喝下，便離開了客棧。

時至日睨，你跟上那名樣貌清秀、衣著華麗的男子，經過人滿為患的市街、彎近一個又一個小巷。
時至降暮，你跟丟了他，便也只能趁暮光仍餘時，回至客棧邊。

然而，你並沒有回到房間內，而雙手叉於胸前的，盤腿便坐在房間門外。似乎正歇息著，卻仍時不時睜開雙眼查看四周，直至是日。

他沒有回來。
傾城大概知道為什麼他沒回來，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男女的差異，和存在於自身的矛盾，但多少還是有些失落和無奈。
但他又能如何？

因為趴在桌上睡覺，隔日醒來，傾城只覺得腰快斷骨頭快散了，邊梳洗打理邊碎唸幾句，然後才走向姑娘，探查情況。
身體狀況穩定許多，大概正熟睡著，一會兒就會醒了吧。

他在哪？
穿上斗篷，傾城打開了房門，卻看見坐在地上睡著的青年。
一直守在門外嗎？……傾城蹲下身子，搖醒了他，柔聲道：「我想出門買點包子或饅頭作早膳，你趕緊進去裡頭好好休息吧，幫我看好她，等等她可能就會醒了。」

對方的動作，令你從夢中驚醒。剎那間，你握緊刀柄，在看清人影後，又別開了視線，單是點了點頭，並跟著少女起身。

走進房內，你又回過頭看向少女的背影，卻也沒丟下任何話句，改而背對著仍熟睡的女子、坐上胡床、雙手叉胸。

窗櫺外的光方始透，將昏暗的房浸泡於光水。女子這時才發出聲音——「嗯... ... 這裡是？」

你沒有回過頭，單是簡單答道「客棧。」

方清醒的女子意識模糊，片刻才看清周遭環境的樣貌。然後她望向聲音來源，看見了男子寬大的背影，「你是誰？為何我會在此……？」

沒有回答女子的提問，你只是側過身子，將放置床邊櫃上的錦囊拿起。
鑲在紅布上頭的「月」字，清晰、卻又模糊。

「這裡頭的東西是什麼？又是打哪來？」

一見男子手上的紅色錦囊，女子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坐起身窩到了床一角，「你……、你怎麼有那種東西？！」

見女子驚慌的反應，你稍稍回過了頭，以眼角餘光盯向她。
更加重了侵略性的重複問句「這是什麼？是哪裡來的？」

男子沒做任何介紹或說明，劈頭就朝她問事，精神尚在恢復中的她，頓時直覺此人非善類，拿起一旁的藥碗朝男子砸。

說時遲那時快，傾城開了房門，驚見這一幕，趕緊衝向前用手擋住了女子丟的藥碗。
碗在砸向傾城時碎裂，裡頭剩的藥也灑了出來，全灑到了傾城手上。

吃痛的悶哼了一聲，傾城輕嘆了口氣，向姑娘露出安撫情緒的笑容，「姑娘冷靜點，莫慌……」柔聲安撫。

望著擋住男子的傾城，女子愣了許久，心想莫非是同夥？警戒的瞪著兩人。
「姑娘莫慌，妳可能記不清了，是這位先生救了我們的。他雖然看起來嚇人了些，但是個好人。」一面柔聲安撫，一面靠近，「妳方清醒，實在不能大動肝火，請冷靜點聽我們說好嗎？」

姑娘見傾城誠懇且友善的表情，慢慢卸下心房，但還是懷疑的看向傾城後方的男子。

在一陣混亂當中，你站起身來。原先，你想著拍開飛來的藥碗；意外的，那名少女卻接下了本是朝你的攻擊。
似是驚慌、似是擔心，在藥碗碎裂的瞬間，你瞪大了眼，卻因無法插手接續的對話，而僅能沉默的轉過視線，使之不與女子相交。

「別擔心，他是我朋友，他只是不擅言詞，嚇到姑娘了，我替他抱歉。」知曉姑娘仍對男子抱有不信任感，傾城解釋，「我叫鳳傾城，姑娘貴姓？」
待情緒平靜許多，姑娘才緩緩開口，「小女子敝姓楊，喚我鈴兒即可。」
「鈴兒姑娘，妳被一名惡徒騷擾，那錦囊便是從那惡徒手上取得的，我們必須知道這錦囊為何物及從何而來，妳可知曉些什麼？」

聞言，她看了看兩人，猶豫了許久，最後才開口：「此物來頭不小，正是二位所料想之物。但鈴兒不願同二位多說，只得告訴二位，鈴兒最後有意識時，是在茶街的那間茶莊……」

不管傾城如何遊說，鈴兒仍絕口不提更多消息，似乎有其他緣由，但對方不說就是不說，沒辦法了。

至少他們知道接下來該去茶街一趟。

鈴兒身體狀況也良好，傾城給了她一帖藥，防範未然。接著一行人便出了客棧退了房，兩人和姑娘道別，踏上前往茶街的路。

日晨邊的茶街，仍接著百人的步伐。嘈雜四方、彼起彼落，是你昨日追人時，斜陽下的同一條街。
行路旁，你趁著她不多注意時，看向傾城的被劃傷的手、皺起眉，卻保持著靜默。

傾城從行囊裡取出早些時候買的肉包子，還有些餘溫。他將其中一個遞給身旁的男子，輕聲：「從昨日折騰到現在，該餓了吧？吶，拿去吃吧？」似乎是詢問但卻是不容男子拒絕的語氣。

猶豫了半刻，你伸出手、握住對方遞來的肉包，卻沒有馬上拿走。
盯著少女的目，你終究還是開口「手沒事嗎？」

有些意外對方會關心自己的這個小傷，傾城不由得愣了一下。
……意外的溫柔。
他鬆了拿包子的手，向男子微笑道：「沒事，不過就是個小割傷，我可不是個弱女子呢，別擔心。」
見對方拿好包子了又道：「但這包子我可得收個價兒了，」傾城故做思考，歪了歪頭，「就由……你的名字來買。」最後望向男子雙眼，同樣是不容拒絕的態度。

「唔... ...」收回手，你因對方的詢問與自身的退縮發出了聲低鳴。
你別開視線、陷入沉默，垂下眼盼的，盯著手中的包子。
又走了幾步路後，你才終而張嘴。
「... ...參。」

沒想到用個包子就問出來了，傾城再度感到意外，以為對方會生氣什麼的，莫非……？
沒有收回視線，傾城柔聲道：「倘若你是因為在意我的傷而告訴我……真的別擔心，也別自責，是我沒把藥碗給收好。」又給了對方第二個包子，「謝謝你信任我，方才為難你了。」

對方說出的話，使你眉間的痕跡更加明顯－－你並不期望這番話語的出現。
沒有接過少女再次遞來的包子、甚沒有看向對方。你將視線放置他處。
他處，小巷旁的茶館正走進一名客人，一身華麗－－那名行人正是你昨日跟丟的男子－－這次可不能跟丟了。
稍微側過臉，你仍沒有將目光對上少女，更沒有回覆先前的話，僅是說了聲「走了。」
語畢，便穿過人群，自顧自的走進茶館內，挑了最靠邊的位置坐下。
視線，則尋找著那名行動詭異的男子。

……生氣了？或許真的很擔心……
對方的反應令傾城感到有些抱歉，自我的跟對方說了奇怪的話……但他也知道繼續解釋也無益，只是默默跟上參，進了茶館，然後坐在他旁邊的位子上。

在小二上前關注的時候，隨意點了壺茶，自然的像普通茶客，也不時注意參是否有其他行動，可能已經有了什麼線索吧。

接近午時的茶館內，一樣滿溢的人行，你憑著記憶、在人聲交雜處尋著那名男子。
過了一會，才發現他正拙劣的，將昨日在客棧拿到的物品拿出，試圖將包至於內的粉狀物倒入他桌客人的杯內－－見此，你站起身便是朝他走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並將男子拉起。他手中那藥物，也隨之灑落於地。
掙扎間，茶館內的人群，以你倆為圓心散了開來。
「你在做什麼？」無視於他的驚惶，你問。

周圍響起陣陣碎語，議論男子卑劣行為也議論參的見義勇為。
傾城仔細觀察這衣冠華麗的男子，見著他腰上的玉佩，猜想這男子的來頭似乎不小，而這也是他擔心的。

「你！做什麼？！放開本大爺！你可知我父親是誰嗎？！」狂言既出，不知是真是假，然而周遭的客人似乎也知這男子來頭，紛紛別過頭去裝作沒看到。

對方的話，使你抓住男子的手，又更加用力。
皺著眉、瞇著眼，你加重了語氣說道「你父親與我何干。」

對參的態度感到難以置信，不知是怒意還是懼怕，男子連聲音都在顫抖：「你、！你、你、你憑什麼抓本大爺？！還誣賴本大爺？！父親、父親他絕不饒你！」男子環顧周圍的客人，理直氣壯的吼道：「在場鄉親父老都能替本大爺作證，我可沒做什麼虧心事啊！倒是你這狂徒，一連凶神惡煞，難道是覬覦本大爺的錢財，想找本大爺麻煩？」
一旁的客人紛紛點頭，似乎擔心惹事生非。

傾城見狀，趕緊站到兩人中間，「二位，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抓住參的手腕，僅用參聽得到的音量對參說：「冷靜點，鬆手。」

似乎被一旁的客人與男子的話所擾，你面色僵直、皺起的眉從沒鬆開。
若是只有你一人，你定會將對方壓制於地。
但她參入了，且你明白。

於是，一臉不甘的，你鬆開握緊的手。

見參鬆了手，傾城也鬆開了抓住參的手，轉而微笑面對咄咄逼人的男子，「這位公子，你若真被誣賴，說清便可，何須血口噴人？」
「女人家插手我們之間的事做啥？閃邊去，本大爺要走了。」似乎因為手被鬆開而感到慶幸，打算開溜，但傾城立刻擋在他面前。
「事情還沒解決呢，公子，你說他誣賴你，那，這杯茶你可敢喝下？」傾城將茶遞給男子，微笑。
男子退了幾步，嘖了一聲，怒道：「我就沒做什麼！為何要聽妳的，喝這杯茶？」
「知道知道，公子怎麼可能會做這麼卑劣的事兒，但為何連我請的一杯茶都不願喝？」
男子一愣，氣的滿臉通紅，狠狠奪過傾城手中的茶，「妳耍我？哼！怎麼不願？」一口飲盡。

「小女子哪敢，但我們是真的有求於公子，公子可願同我們出去談談？」
「憑什麼我要聽妳的？」
傾城故做神秘的望了空了的茶杯一眼。「就憑……公子喝了那杯茶。」
聞言，男子嚇得臉一陣青一陣白，茶杯落在地上粉碎。他指著傾城罵道：「妳這賤人、！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公子再不跟我們出去，可真要出事了。」神秘的笑了笑，拉著參就往外頭走。男子踉蹌的跟上兩人，面露恐懼，真覺得身子有什麼奇怪。

於是三人來到了暗巷。

意料之外，男子聽令於少女般的，同兩人來到一旁暗巷。
面色惶恐的他，靠在牆邊瑟瑟發抖，與之衣著的麗艷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擋去出路，你甚是直接詢問「你剛剛在茶裡加了什麼？又是哪裡拿的？」

「這……二位一定知道，正是火情散……」怕極了的男子，帶著顫抖的細聲回覆，方才在茶樓那般的狂妄自大一哄而散，「是、是我一個友人……說，說是從落月樓偷拿出來的……」

輕皺起眉，你想起那錦囊上的「月」字。
「帶路。」
雙手交叉於胸前，你命令道。

「這……」男子搔了搔頭，面露難色，「沒有人在早上去那地方的……」

你看向一旁的少女，似乎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摀住了嘴，倘若他沒理解錯誤，那真是……雖然不太意外就是。
「既然如此，你把位置告訴我們吧。」看參一臉不明白，傾城不禁懷疑起這人的年紀是不是比他輕……

「就在鎮上的西處……」然後仔細的跟兩人報備了地點跟外貌。
仔細記下這些訊息後，傾城擺了擺手，「你可以走了，這件事就作罷，此物非常危險，甚至可能喪命，不可再有害人之心。」
「那解藥……」
傾城向對方露出溫柔的笑容，柔聲道：「今早我在土地公廟旁看見一戶人家收養諸多孤兒，你給他們捐贈些心意，然後再向旁邊土地公廟上香，心誠便解。」
似乎被傾城的笑容給迷住而信了，連忙合掌叩拜了幾下道謝，口中還唸唸有詞佛祖庇佑，然後匆匆離去。

雖沒能明白其意，你仍是將其所述的地點記了下來，並目見男子於人群中散去。
結束了半場荒謬，你再次看向少女，彷彿在等待什麼，卻也沒有先行開口的意思。

見男子離去，傾城鬆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方才的情況看似游刃有餘，但其實他精神是緊繃的，也好在對方不會武只知道嘴上逞凶，否則難免大打一場。
接著他發現了參的視線，不曉得對方在等他說什麼，「我，我沒下藥，我不害人的。」不知為何就想跟對方解釋。

張開了口，你沒有發出聲，又在半刻之內，閉回了嘴。
一刻過後，你才回道「我知道。」
也不知是知道了，又或是早已知道，僅是句不清楚又模糊的答。
你別過視線，看向巷外的人影交雜。

沉默了半响，傾城走到參身邊，望著他，「入夜前，陪我去趟市集，買套衣服？」傾城眼神飄向他處，「這……挺需要你的。」

雖然不明白為何需要，但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你回道「那便走吧。」

得到了應許，兩人一同前往市集，找了間服飾店。
一入內，便聽到老闆娘的招呼聲，「歡迎光臨呀！兩位客人要買什麼樣的衣服呢？男裝還是女裝？」
「常、常服，男裝。」傾城遲疑的道。
「這位客人要穿的嗎？」老闆娘拿著布尺靠近兩人，似乎準備要量身形。
「不、不是……是我兄弟。」
「那我借先生身形量量？」布尺對在參身上開始量測。
「這，可能要再小些……」
「知道了，妳先挑款式吧！先生麻煩轉個身啊。」

沒有什麼買服經驗的你，站在一旁一動也不動的聽令與老闆娘與少女，不習慣及與他人接觸的尷尬表情全然顯現於面容。僵直著臉，你一語不發。

傾城挑了一套以藍色系為主的常服，老闆娘量好參的身形尺寸後，確認款式便進裡邊找尋再小一點的尺寸。
傾城不好意思的看了參一眼，「抱歉，若我說量我即可，會有些枝節……」不知該如何解釋。

面對少女的道歉，你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說是不知如何面對，也是自身沒什麼經驗的緣故。
你沒有回話，惟是與少女對了一眼，而後又別開視線。

待老闆娘準備好了常服，交給傾城，傾城也付了錢，兩人才一同離開服飾店。
「先回一趟客棧吧。」傾城提議。

少女提議，而你以沉默應許。
兩人便又走回了客棧。
走回客棧時，你朝馬廄看了一眼，卻沒有走進其中。反是跟著少女走至房間門前，但是當然，你沒有跟進去的意思。

見對方沒有要跟進來，倒也省了解釋的麻煩，僅一句稍等便將參給晾在房門外。

進了房間後，傾城研究了一下方才買的男服，大概確認怎麼穿後，才退去了身上的女裝、臉上的妝容和頭上的髮飾。
先將白色襯衣和褲給穿上，接著穿上藍色的袍。
雖然有提醒老闆娘尺寸要小些，但對傾城來說還是有點大……不只有點。
褲子和袖子捲了又捲，才不至於讓之拖地，袍子太長也只好直接剪掉修短，肩寬也試著修了。

……小看了西域人的身形呢……

在衣服上做一番工程過後，把頭髮僅用藍色束帶給簡單綁了馬尾，看起來就是一名白面書生。
再三確認沒有違和處後，傾城很是滿意的出了房門。

你靠著牆，等了一會，才終等至少女出房。
然而出來的少女，與方才的模樣卻不是相同。
雖沒有表現於外，但內心稍是驚訝，沒盯著過久，便將視線移開。

裝模作樣的輕咳了幾聲，用他幾乎不在他人面前使用的，原先的男腔，小心翼翼的開口：「如何，看不出是女子吧？」

對於聲音變化，更是令你愣了些許。
仍舊沒有看向她，你盯著他處說著「走了。」時至申時過半，也差不多可以朝男子所提之處前進了。

冷淡的反應傾城不以為然，不過成果大概是不錯的。
但有些好笑的是，這明明才是真正的自己，卻要問他人裝的像不像……

不再多想，傾城跟上參的腳步，想到方才在巷子裡，參的反應，問：「參知道青樓為何處嗎？」

聽聞對方的話語，你稍微頓了頓腳步，卻仍沒回頭、亦沒答覆。
原來方才男子所指涉的，便是青樓嗎？
你從沒入門，也無欲靠近。雖然曾經接近幾回，卻也只是在門外經過、或也只是等人。
說是知道，也能算是一知半解的程度。
但你沒有坦承這件事，說到底，對方沒有必要知道這事。

……大概是知曉吧。
是啊，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傾城沒繼續問下去，似乎也習慣對方以沉默答覆他的問題了。

默默的，兩人走到了鎮上西處的落月樓，正如對方所述，這青樓以紅色為主的裝潢，配合昏暗燈光添加幾分曖昧與淫穢氛圍。
到了夜裡甚至有些囂張、毫不掩飾正在做的生意。

幾名女子站在門前招攬客人，纖纖玉手配合勾人姿色，撩撥著每個路過的客人。其中一名便往傾城和參一笑，勾了勾手指邀請著兩人。

甚是不習慣青樓女子的行事，你有些僵硬的看向傾城，面部雖一如既往的板著嚴肅的表情，卻多了一分緊張。
「要進去嗎？」
明知是多餘的疑問，你卻仍然說了出口。

傾城點了點頭答覆，看出參緊繃的情緒，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給予微笑，要對方放心些。
接著走在前頭，進了落月樓。

一進入，老鴇便上前招呼二人，「兩位客人第一次造訪？需要我介紹小姐同你們挑選，還是兩位是慕名而來的呢？」
傾城並沒有來過青樓，只聽曾經待過青樓的姊姊稍微提過，實際見識還是第一次，「就指名你們的頭牌吧，剩下就由妳安排了。」若是頭牌，問出什麼的機率或許會大些。

老鴇應了聲，高喊唐箐、唐遙見客，一對外貌姣好，彼此相像的女子便從樓上緩步走向兩人。
至兩人面前後，女子們行禮，各自說明自己名號後，唐箐便上前勾住了參的手臂，唐遙則勾住了傾城的，女子們便領著他們上樓。

「這位客人予人一種英雄俠氣，可問郎君名諱？」唐箐眼神勾人，紅唇輕嚅，向參輕聲詢問。

你甩開了女子的手，更甚是沒有答覆對方的問句，只露著一張臉，看來與此地的氣氛格格不入。

似乎很意外被甩開了手，但客人最大，唐箐也就不繼續勾著參，但依然緊緊挨著對方，用臉輕蹭著臂膀，「大俠抱歉，是唐箐失禮了。」
而視線往下便能輕易看到因少量布料而坦露的胸口與美好的線，因上樓梯而些微晃動著……

視線始終保持在自身的前方，你沒有看向女子、也沒有追尋其他身影，只是似看非看的，望著自身的前方。

沒有再次大力甩開對方，你輕「嘖」了聲，便稍微往另一側傾去，而試圖避開對方的靠近。

唐箐見對方毫不領情，甚至有欲遠離的意思，她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知道參的緊張與謹慎，傾城看在眼裡想笑卻又不捨女子被莫名拒絕，只好賠笑道：「我這朋友是生手，人正經了點，嚴肅了點，這裡跟唐箐姑娘賠個不是。」
聞言，唐箐雙眼為之一亮，不知是否曲解了什麼，黏的更緊了。
見唐箐如此躍躍欲試的反應，傾城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這位夥伴，他不是故意的啊！

少女的話語一落，身旁的女子不知為何地卻又更加靠近。
你倆四人，踏著階梯走上樓，你的身側已無有退路，而只能僵著臉、皺緊著眉。

直至二樓，各色的布簾勾掛於天、一層一層地，如同夕陽西下，橘紅與紫光互相交錯，將客人與客人們分開。空氣中瀰漫著香與醉，如夢似影。

由前方的女子領著人，你們走至一處無人處，並任由布廉遮掩。由外處看，只能看到殘殘微影照映於面。

甚至沒有坐下，你保持著一貫的面容，站著直問。
「火情散是哪來的。」

傾城差點吐血。

而兩名女子聽到這詞，面不改色，只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唐箐問：「火情散？那是什麼東西？妹妹妳知道嗎？」
「沒聽過呢姊姊。」

兩名女子自然的對答，彷彿真對此物毫不知情。傾城無言以對，若兩人真不知情，倒只是時間上的損失，若是知情不報……見兩人這般城府，看是難問出個所以然了。

你從懷中拿出錦囊，並丟在中間的木桌上，裡頭似乎還裝有些藥品。
「這是此處來的錦囊吧。」

「客人……這錦囊不是很常見的香囊嗎？女子本就愛香，在樓裡找到一兩個，不是很正常嗎？」唐箐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從腰帶裡掏出一個同樣的香囊，竟也順勢解了腰帶，露出了外袍裡頭的薄紗衣裳，和曼妙的身姿。

拿著香囊，唐箐徐步靠近了參，一手抱胸，一手將香囊給送到了參的面前接近鼻子，「諾，你聞聞，不就是普通的香囊嗎？」

見狀，傾城本打算上前阻止唐箐，才要起身，便被唐遙給拉住了手不讓傾城起來。然後細聲在傾城耳邊道：「不要緊，這真是普通的香囊。」

隨著女子向前，你後退了一步，更直接拍開了對方伸來的手。
「別靠近我。」
似乎警戒的說。
說著，一邊用眼角餘光看向同行的少女。

大致懂了唐遙的意思，傾城向唐遙點頭，讓她收手，表示由他解決便可。
待唐遙順從的鬆了手，傾城走到參面前，盯著參的雙眼好一會兒，最後從袖裡拿出摺扇，從參的頭上直接敲了下去。

不解少女為何盯著自己，你只是回看著對方，直至那一扇敲在自己的頭頂。
雖然在對方敲下的動作完成前，你稍稍後退了一步，卻仍是被扇緣敲上。
力道不大，你並沒有感受到疼痛，然而你卻仍不明白其中的意義。
只得滿臉疑惑的看向她。

似乎對於有打到這一下感到些許滿足，但傾城並沒有表現出來，開口就是一陣唸：「你這人怎麼到現在還有救濟蒼生的幻想，不過就是普通的香囊，拿出來唬人做什麼？莫名其妙。」

愣了愣，你並不明白對方話語中試圖與你表達的。
救濟蒼生？普通的香囊？
但，你並沒有開口詢問、亦或是繼續行動，惟是站在原地，皺眉、盯著少女與後方的兩名女子，似乎在等待少女行動。

「不說了不說了，坐下，坐好！」拉著參至案旁椅子，兩人並肩而坐，完後，傾城轉而面對兩名女子，微笑道：「不好意思驚擾兩位美人了，我朋友很有趣吧？」拍了拍參的肩膀，「不說他了。不知二位頭牌有什麼才藝，能讓我倆大開眼界？」
唐箐和唐遙應了聲，命人拿琴來，唐遙彈琴，唐箐跳舞，姿態優美華麗，而唐遙之琴聲動人悅耳，兩人姿色可說是傾國傾世。

而在表演進行中，傾城趁機在參耳邊細聲道：「外頭有人在監視，如此直問並非好方法。」

直至少女解釋後，你才方能理解對方行為背後的意義。
但眼前的舞蹈，自身到也沒什麼興趣。
便也只是將手置於雙腿，正襟危坐貌。

一番歌舞後，收去了樂器上了酒，方跳完舞的唐箐，一身汗水卻散發著香，為兩人酌了酒後，和唐遙一同坐在兩人對面。
稍微提高音量，「公子喝多點啊，上等美酒一定包你滿意。」接著壓低音量，「原來，這東西散播出去的傳聞是真的……」語氣是憂心與無奈。

唐遙露出難過的表情，低聲啜泣了幾聲，「請二位一定要將主謀繩之以法，此物害人甚深，已經有不少姐妹客人因使用過量而造成暈厥或死亡……」

聽聞其事，你不禁加深了眉心間的刻痕。
不發一語的，僅是握緊了拳頭。

「這酒真不錯呢，再來一杯！」傾城做個樣子的喊了聲，然後才拍了拍唐遙的肩膀，低聲安慰：「唐遙姑娘別難過，我們定會將他們繩之以法。」拿出帕子遞給了唐遙。

「官府在發現此物之危害前，有個商人賣給老鴇，說是助興之用。一開始使用還沒出什麼問題，但之後官府開始捉拿，樓裡的姐妹客人也開始出了問題，老鴇本不打算繼續買進，卻被商人給脅迫，說老鴇已成了買賣此物的共犯，難逃法網，但……若是繼續買的話，他們可以在東窗事發後，想辦法救老鴇。

老鴇只好繼續購買，但盡量讓小姐們不要使用，誰知竟早有客人將此物流傳出去，但為了自保，我們只能充耳不聞……」唐箐搖頭嘆息，然後握住了兩人的手，「二位大俠，翟陽此患，拜託二位解決了！明日丑時，他們將在運河處做走私交易，時間不早，剩下交給我們姐妹吧。」說完，唐箐收了手，和唐遙一同跟兩人道別。

傾城和參向兩人作揖致謝。觀望四周，能離開的地方，只有窗戶了。

拉開簾子，你先探了看窗外四周。
那是一般的暗巷小徑，了無人煙。
故此，你沒有多加猶豫，腳一踏，便跳至於地。

拍了拍衣裝、整頓刀刃。
你轉過身，將雙手張開，示意要少女跳下。

……比想像中的高。
對，傾城怕高。爬樹什麼的，他從沒做過，更何況從將近兩樓高的地方往下跳……
看著已在下面等候的參，可以信任的吧？沒問題吧？在腦海裡糾結了一陣，傾城終究是坐上窗緣，往下看時頭還暈了一下，接著趕緊閉上雙眼，離了窗，往下直落。

在對方落下的同時，你穩住雙腳，趕是接住了對方。
扶抱著少女，你先是確認了沒有地方摔倒，而後才將他放置於地。
整個過程，並不多花一些時間。

明日丑時… …。
你在心中默念，便與少女再次回到客棧，等待夜晚、等待明月。

日隨暮而下，月拉夜升起。
燭臺與火光在客棧與家戶之間一點一點的燃起，街道邊的小販也一一收起返家。
只剩下夜鷹啁啾，啼鳴相喚。

月光於頂，始而西下。

——是時候該前往運河處了。

平時為交流貿易，繁榮的運河，在此時杳無人煙，唯河上無人的獨舟隨水流輕擺，與月的倒影相伴。

他們躲在暗處，等候唐箐所說的商船，然後丑時至，詭譎氛圍伴隨著入了港的船隻，船上沒燈火，速度極為緩慢，似乎有意掩藏行跡。
街市另一頭，一名胖男人和昨日青樓的老鴇，身旁跟著兩名彪形大漢，四人至船停泊處，等待船隻停靠。

然後船隻停好了，上頭的工人小心翼翼的將貨物搬下，一名細瘦著青衣的男人也從船上走了下來，和胖男人走至一邊說話。

「大概就是他們了。」傾城細聲，分析道：「青衣男子不容小覷，你……」傾城猶豫了陣，「好好活著。」

你靜聲聽進少女的關切，丟下一句「待在這裡。」
便朝著船隻處潛行而去。

躲在貨物與石牆邊，你握緊刀柄，先是觀察了此處人事。
一、二、三... ...
撇除兩名搬貨工人，共五人停於此地。
露著笑容，懷著不軌。

先將較弱的解決罷。
思考至此，你拔刀、靜聲向運貨的工人刺去，更是遮去其口，不讓他有發出聲的機會。
解決了一人，你悄步靠近那買貨四人的身後。

似乎沒察覺異樣，四人仍談論著生意，但很顯然老鴇一臉困擾與不願，似乎正如唐箐所說是被逼迫的。
而胖男子卑鄙無恥，露出狡詐的笑容，從老鴇手上拿走貨款細數起來。

不出一聲、跨出大步，你先朝那名男子砍了過去。傷口不深、卻著實的在其背上畫上一痕。
頓時，井然有序的場景變的混亂，你迅速的視了一圈，將變化的情況收進腦裡－－一旁的兩名大漢，紛紛抽出刀劍棍棒；而青樓老鴇，是怯懦的退了兩三步。
由眼角餘光，你督向那名青衣男子，雖說細瘦，卻看來不慌不忙，著實有一番實力。甚是小看你似的，連刀也沒拿出、站在一旁叉著手，等待鬧劇結束。

在此四面為敵的情況，你先是蹲低、後跳，躲過兩名大漢向前揮來的攻擊，使其相撞。
又以跨步向前，腳步踏穩、以腰帶力，將力氣加諸於臂、延伸至刀－－一刀一砍，便砍開了右方大漢那粗曠的脖子。
時至此時，青樓老鴇早已逃離現場，另一名仍保有性命的工人，也躲了起來。
現場仍剩下四人－－你，以及三名敵人－－

見著眼前的男子頭頸分離，似乎有些驚惶、但更多的，是不願面對死亡的憤怒情緒。
怒喊了一聲，他盲目地朝你衝來。

盲目，而不帶思考。這行為便是送死－－不要命。

你沒有行動，惟是側身握刀、待著對方衝至自身的攻擊範圍時，一弓步、將刀直指穿心。
沒有將刀從對方體內抽出，你反是衝了向前，連刀帶人的、朝著那名胖漢衝去，並刺向其肚。

雖胖漢早在慌忙之中，化下一刀，但你以低身之姿加以多過。而他－－砍下的不過是自己同伴的半身罷了。

打鬥至此，男子也顧不得同夥，反正，直至如今，那也只是一具沒了生命的屍塊。

將刀抽出，你先是向後跳開，朝著胖漢的左側跑去。對方，則忙於將沾黏於身的屍塊推開，轉身改以面對你。
後腳一蹬、你反手持刀、再度向前攻去，而與同樣持刀的他，形成僵持。

皺起眉頭，你以左手伸至後背，將小刀抽出。踏穩腳步，一抽刀，你刺向對方的臂膀。
「啊－－」的一聲，是胖漢的叫喊，那與你僵持不下的刀刃，鬆下了一些力道。
趁著此事，你沒有猶豫、伸直手臂－－一刀刺向他的頸部。
只剩一人，是那名從頭到尾皆在看戲的男子。
你收起小刀，將已死的胖漢踢倒，甚是沒有時間將臉上沾染到的血跡逝去。
便早已站穩步伐、一臉嚴肅的，等待男子出招。

逃跑的青樓老鴇似乎叫醒了官府，你雖沒看見，卻聽見遠方四周始而傳來馬蹄與人群奔跑的聲音。
「嘖」，你做出了聲，似乎希望趕緊結束，等不及對方開頭，你朝著男子奔去。
不料，對方一個撒手，便將粉末灑至於空、於你，而他只是摀著嘴的，以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你。
來不及躲避、只得於慌忙的跳開。儘管如此，你仍是吸進了一些粉塵－－火情散。

你輕咳了幾聲，眉間的深鎖，似乎又更加深邃。

看著有些不穩的你，男子終才抽出腰間的刀，向你勾了勾手，其輕挑的模樣，更是令你看不慣。
再次的，你向前衝去。似乎帶著一些衝動、一點非理性，你以蠻力向之、他，則一邊朝著樓梯處後跳，一邊抵擋你的攻擊。

最終，你倆來至隄邊石牆處，他近至牆邊，你則向前。
一蹬步、一化刀－－你終砍到了男子。然，你僅僅傷及皮毛。

他以側身後退之姿，便躲開了你。
更輕笑一聲，蹬地、向牆邊一跳，便拉開了與你之間的距離。

你抬頭望向男子，斗笠下，你沒看清他的臉。他便沿著屋簷，離開了此地。

男子一離開，你便聽見河堤邊官府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聲音，更似乎穿插了些市民的議論。

算了罷... ...
於此，你仍皺著眉、甩開刀刃上的血，收起刀刃、向前走了幾步。
卻不敵藥力，倒至於一旁、靠著牆邊，無法走動。

後半段的打鬥，因死角的關係而沒有看清。只知道有人報了官府，那大概是沒問題了吧？
傾城從暗處走出，向船隻或河堤，尋覓參的身影，不久後才在河堤矮牆旁，稍暗的地方，發現靠著牆的參。
……難道是受傷了？
「參。」輕聲呼喚，傾城稍微加快腳步，到了參身旁後蹲下，仔細檢查哪裡有傷口，「你受傷了嗎？傷口在哪？」

傾城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咬緊著牙沒有馬上回覆。
在對方靠近檢查自身時，更出口怒聲喊道「別靠近我－－」
然而，不敵藥力的你，雖以怒聲，喊出來的，卻失去了魄力。

硬是撐起自己的身體，似乎是打算自行離去，扶著牆，你模糊的視線看著前方。

突然的怒吼，傾城一愣，聽出對方語氣中的異樣，立刻猜道：「難不成……」
中了火情散？

傾城立刻上前攙扶住參，面露擔憂，「走吧，趕緊回客棧去。」

「不要碰我！」
雖你如此吼道，你卻無力於推開對方，僅能讓少女參扶著你行走。
走著，走著，汗便從額邊流下。你發著低喘，時是咬牙、時是悶哼，看來滿是不適。

知道對方此時是如何難受，傾城也只想趕快帶他回客棧，把藥給餵一餵。
實在是有點重，不，是很重。好幾次的踉蹌，都是因為傾城撐不住重量而差點跌到。
倘若……平時有好好練身體就好。

注意到對方的踉蹌，參雜些許虛弱的，你繼續說著「夠了，放開。」
這身軀、此半生，反正也並不值得什麼。

短短四個字，令傾城深深感到心灰意冷。對方幾乎打算放棄給他救援的機會，那他又何須堅持？反正都已經達成任務了……
但一想到，那青衣男子可能會再回來，想到這傢伙可能會死，想到溪邊那次他用在這傢伙身上的藥草，想到那些傷疤傷口，就是個不愛惜自己的人呢……

傾城瞪向參，這次，他選擇生氣，「說什麼蠢話？溪邊那次，老子放棄了嗎？你覺得我這次就會放棄嗎？我說了要你好好活著的。」
低沉的嗓音，憤怒的低聲怒斥，將參重新扶好，跨出去的那步仍然有些搖晃，卻是堅持又實意的，絕不輕言放棄。

「... ...。」
沒有回話，你惟是聽著少女的話。

活著？你沒有想過會有人要你活著
更沒想過活的意義，活的可能。
僅知世間顛沛流離，無處可出。

話語至此，你緊閉起眼，任憑汗水流下，以剩餘的意志盡力將身子撐起，使自身不帶來更多麻煩。

見參安分了許多，傾城趕緊加快腳步，兩人才終於到了客棧。

到了房間，傾城扶著參，讓他在床上躺好後，盡快把脈和配藥，開始熬煮。
時間拖的越長，參的情況自然也越糟。因藥性而面頰潮紅，坦露情慾之色，他不斷低吟喘息，無從宣洩的痛苦與無法控制的不甘交雜。看他如此，令傾城第一次覺得熬藥的時間怎麼那麼長？

已有多少時日，你沒有躺在床上休息過？
只可惜，現在也並非能夠讓人好好休息的時刻。

為了耐住自身，你掐著左手臂，其力之大，眼看都要抓出血來，你也沒有停止。
意識模糊，體姿發燙。如同發燒般，卻多了一分情慾。
你轉頭，看向一旁的傾城。
雖想說些什麼，但也什麼話也說不出。
便閉上了眼，將牙關咬緊，試圖忍下聲音。

藥終於熬好了，傾城扶著參讓他坐起，輕吹藥湯不讓其過熱，然後將藥碗置於參的唇邊，柔聲指示：「嘴張開些。喝完，就躺下。」

照著對方的指示，你將藥喝下。喝完後，便就躺下。

躺在床上，你張開口，想著抱歉，卻沒將話語說出，只是又閉上了嘴。
閉起眼，不知為何的，你又想起了母親。

在幾刻難耐過後，你終於睡去。

默默的，待參睡了過去，傾城並不放心他一個在房裡，便坐在床旁，不知不覺便趴在床緣跟著睡去。

然後破曉。

破曉之時，光照進房內。映著窗櫺之影，於地於人。

你醒了。
你看向一旁照顧整夜的的少女，似是有些愧疚、似是有些感傷。
更多的，卻是一未名的情感、是抵抗。

悄聲的，你離去。
留下那名少女一人。

付清了客棧的錢，駛馬而去。

再度醒來時，房間只剩他一人。
不意外……但，他沒想到他們彼此連道別都沒有。

穿回原本的女服，畫上原本的妝容。
站在鏡子前，望著自己，他輕嘆。

終究，回到原處。

出了客棧，離了翟陽，和那次溪邊相遇後不同，傾城多少相信，世界在大，

也終有再會那日。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