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間的竹林中,一名黑髮紫衫的青年正一箭射落一隻肥美山雞。
聽見樹叢沙沙有聲,隨即貓著身子,將弓背在身上,往那聲音處追尋,只見一隻山雞从腳下溜過,正要抓住,抬頭便見一人躺在草叢,他走了過去,仔細端詳那人面貌,要不是血漬染了半邊臉蛋,他是相當俊美的男子,腹部及腿上都有明顯的刀傷,他蹲下來伸出兩指往那重傷之人脈搏探去,如空谷回音般輕微的跳動,他思索一下,將打來的山雞用布包懸在腰上,將那人背起,往那廢棄破廟的地方前進。
想來是因為負了傷,被揹在青年背上的男子身子骨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氣,也不見醒來。但在青年開始往破廟去的時候他倒是動了動眼皮,卻依舊沒有動彈,不知究竟是不是清醒。
姜楓整日滿山遍野跑,體力還不錯,背著一人速度不減,一個時辰便到了那破廟,他脫下外衣墊在那人身下,取出包袱內的外傷藥,先行清理對方傷口,又怕弄痛對方,小心的將藥涂在傷處,點亮燭臺,在後面找了掃帚將裡面簡單的打掃一遍,看了看那人沒有轉醒,摸摸他額頭,有些發熱,出去溪邊打了一筒水,將手帕浸濕放在他頭上,便到門外堆柴準備生火烤山雞。
然而姜楓前腳才踏出破廟的門檻,那男子便立刻睜開了眼睛,並拿下額上的帕巾,動作緩慢卻輕巧的從地上爬起。方才姜楓將他揹起的時候他早已清醒,但是卻礙在傷勢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姜楓走了,他才悄悄起身。
他不清楚帶他到這來的青年是什麼來歷,也沒打算信任這小夥子,於是他從袖內暗袋抽出一根銀針,輕手輕腳的走到門邊,背著門板稍稍探出頭窺視正在門外不遠處生火的姜楓,打算伺機襲擊。
他不知道自己帶著這身傷還能走多遠,但是他不會傻傻地待在這讓這個青年為他療傷,因為正在躲避仇家的追緝,他不會讓看到他的人活命。
姜楓想著山雞是燒烤還是水煮好呢?還是燒烤吧!灑點鹽跟佐料,用刀切著就很美味了,以前娘親總說他腦子跟山雞一樣傻,就這樣救了一名來路不明的青年,看他服飾不似中原人,可憐姜楓腦子思路到這裡便嘠然而止,他突然覺得能將烤山雞分享給那人或許是件不錯的事,雖然他受重傷,不過還好沒傷即要害,姜楓在門外架起爐火,正步入廳內查看那人傷勢。
那男子哪裡會想到姜楓沒等到雞烤好就又要回到屋內,探出的頭都沒來得及收回來,就跟他對上了眼,他看著姜楓吃驚的表情,急忙將舉起的銀針朝著他一射,卻牽動了傷勢,吃痛的悶哼了一聲,銀針也射了個偏。
姜楓剛跨進來,一銀光从臉頰擦過,他吃驚的側身躲過,與那人對上目光,儘管對方仍警戒自己,不過心裡仍不免讚嘆那雙碧綠如湖光瀲灩的美麗雙眼,他見對方哼了一聲,躊躇要不要扶他,最後仍是鼓起勇氣伸手過去扶住他臂膀,道:”你沒事吧?”
姜楓的一片好心那人卻一點也不領情,一收臂膀,揮開對方的手。
「你是什麼人?」他冷聲道。他沒想到這個青年明知自己差點被他暗殺,卻還是沒有半點退縮的樣子——這青年要不是特別厲害就是特別蠢。
姜楓被他甩開,也不惱,只是退開幾步,自我介紹道:”我……我叫姜楓,家就住在山腳下,那個,我不是壞人,你傷的很重,我就背你進來,不然夜深有很多猛獸,外面……很危險……”他邊努力善意的露出微笑,邊緊張的解釋,可惜說話嗑嗑巴巴,這下他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
那男子又是瞇起眼睛,仔細的打量他一番。確實,那叫姜楓的青年說的一點也不錯,晚上的林子裡很危險。而方才他一直裝昏的時候姜楓也沒有趁機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看起來也不似會什麼高深武功的樣子,對他應是不會有什麼威脅。
況且,他真的傷的很重。剛才想要暗算姜風就已經耗盡他餘下的所有力氣了。
「……你有水麼?」他放鬆身子將背靠在門板上,姑且還是信了姜楓。
姜楓看此人失血過多,連忙拿出水袋遞過去,心裡暗自高興,看來他被从警戒名單暫時排除了,他走近些道:”有的,給你。”
男子接過水袋,仰頭喝了一口,之後卻沒有沒馬上把水袋還回去,只是把它握在手上,然後安靜的瞅著姜楓好一會,思量著什麼,然後才開口問道:「你說你家住在山腳下,你家裡有些什麼人?」
姜楓誠實道:”我家裡就我跟娘親兩人,後來娘親去世,就剩我一個人了,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思明。」他簡短的回答。聽到姜楓這樣說,他又稍微放下心。思明當然希望知道他行蹤的人愈少愈好。「那好,你休要和他人提起我的事。我今夜就在這裡休息了,你快離開,不要打攪我。」
他自顧自的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姜楓正想表示烤山雞要分食,不過見思明已下逐客令,只好出去繼續邊吃著雞腿邊烤另一隻山雞,順手包了半隻山雞,將水袋打滿水,輕手輕腳的放在思明身側,這男子當真美的不可方物,體態修長,身著紫杉,手臂銀環,看上去猶如一隻紫蝶,他心中一陣悸動,呆了半晌,轉身步出門。
待姜楓離開,思明又睜開雙目,瞥了一眼姜楓離開時放下的烤雞和水。
「到底哪來的傻小子。」他沉吟一聲,乾脆的又閉上了眼,不知這次是不是真睡著了。
姜楓看思明受傷又滿身警戒味道,只好脫了外衣在外面席地而睡,直到天光乍現,才坐起身,竟已天明。
而在屋內的思明早在黎明十分便已清醒。他看了看四週,發現自己可以從破敗的牆板之間看到正睡在外頭的姜楓。他沒想到這個青年竟然一夜都守在這裡。看看姜楓,又想到他昨夜放下的烤山雞,思明最後還是拿起來吃了一點。那烤山雞雖然已經放了一夜,味道卻還是挺好……他放下了吃了一半的烤山雞,然後托著下頷,思考了一會。
好半晌,他慢慢的從地上爬起,繞到了破廟後面的大佛背後坐了下來,又閉上眼睛開始假寐。
姜楓跑到溪邊用帕子洗臉,山澗溪水冰冷甘甜,他起身像狗兒般甩甩頭髮上的水珠,想著”思明不知道醒了沒,那傷口必須換藥,不過他對我並不信任的樣子……也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什麼事……?”姜楓想著進來,卻發現不見思明,他傷的這麼重,會跑去哪裡!?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姜楓跑到外面,躍上屋頂,那磚瓦都殘破不堪,他站在上面四處搜尋,不見其蹤影,只好返回廟中跑到後院喊了幾聲”思明!思明!”
思明聽見姜楓四處亂竄的腳步聲,而後又傳來他叫喚自己的聲音,微微歛眉,只覺得他吵,可又不想出聲制止,只想靜靜的待在大佛後面休息。他想著反正傻小子找不到人,等等自然就會消停了,就放任姜楓繼續在破廟附近亂轉。
姜楓到處找了半天,一個人影都沒有,全身濕透,他將食物和傷藥放在供桌上,想著”如果……如果思明有回來,可以用的到”他想不通思明既然受傷怎麼又憑空消失,他背上弓箭,對著昨日思明坐的地方看了看,便轉身下山。
過了好一會,思明都沒再聽到聲響。他撇了撇頭,想姜楓應該是走了,才安下心睡去。
思明再次睜眼的時候只剩下月光從破屋頂上照下,映的他身上的銀飾閃閃發光,他這一覺竟然就睡到了太陽下山。他醒來後只覺得口乾舌燥,思索著不知該上哪去找水,但還是起了身打算到外頭去找水,沒想到當步出大佛身後,就看到姜楓離去前留在供桌上的食物和傷藥。
「這小子……」思明輕輕哼了一聲,拿起了桌上的東西,又回到大佛後頭。
他吃了東西後,開始為自己上藥,同時想著自己應該可以靠著這個叫姜楓的傻小子在這裡安靜的養傷一陣子--當然,前提是姜楓有聽他的叮囑,沒將他的事告訴別人。
就這樣忙碌了好一會,思明感到一陣疲倦湧上,長嘆了一口氣之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就地躺臥,又沉沉睡去。
姜楓背著弓箭,提著一隻山雞,到了一間竹屋外,正是他家,旁邊一個賣水梨的攤販,老闆娘是個熱心又照顧姜楓的大娘,她問道”阿楓又去打山雞了?怎麼才回來,也不去湘水鎮走走,整天像個孩子上竄下跳!”她以前跟姜楓的母親熟識,邊摘著姜楓頭上的雜草邊念,姜楓想起思明警告不准將行蹤告訴他人,姜楓道”我追隻山雞跑到山林裡,花了一天才抓住,諾,就這隻”,老闆娘無言的看姜楓面無表情的把手上山雞舉高高,趕著姜楓去打水洗澡,姜楓看看山上,想著”思明還在山上嗎……”
就這樣,思明躲著姜楓在廟裡睡睡醒醒,姜楓也沒能見著他,卻是為了他四處忙活,一天又這樣過去。
第三日清早,思明醒來便從大佛後面繞出,盤腿坐在破廟中央,等著姜楓,絲毫不曾考量過今天姜楓不會出現的可能。
姜楓翻來復去一整晚,隔天一大早忍不住跑去黃老的藥鋪買藥,剛到門口,想著”黃老這麼精明,我一身無傷無病,進去就買這麼多傷藥,肯定會被問,該怎麼辦才好……對了,要是他問起我就說抓山雞傷到腿”姜楓擬好草稿,故意一拐一拐的進去把藥單放上去,黃老道”吆!這不是楓仔,你腳咱啦!”姜楓努力假裝痛道”我、我腿傷了”黃老笑道”平日沒少見你跑山上,這次又搞什麼名堂?”黃老習慣找他碴,姜楓道”掉山溝了”黃老故意問道”哈!你的山雞朋友怎麼不拉你一把?”其他藥鋪抓藥的客人聽聞不住暴出笑聲,姜楓脾氣甚好,這裡認識他的人知道他生性嘴笨,被罵被刁都不回嘴的,姜楓一臉耐心的等黃老鬧夠了。
才把傷藥一大包丟給姜楓,姜楓付完錢,買了十個肉包,背著弓箭飛奔到山上破廟,滿腦子都是思明,他祈禱能在見到他,他進到廟門外,陽光灑落,那人垂目而坐,風華絕代,除了娘親,他再也不曾看過如此明豔動人之人,猶如畫墨中的瑰麗虹彩,姜楓站在門口看的癡,竟忘了出聲。
雖然姜楓沒有出聲,可思明畢竟是習武之人,怎麼可能沒察覺到門外多了一個人。
他心裡想,這傻小子可終於來了,卻也沒抬眼,只是冷聲道:「傻站著幹什麼,進來。」
姜楓聽到思明冷聲叫自己,頓時心花怒放,幸好他沒走,不然這天地怎麼大還真不知道從何找起,是說姜楓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麼思之如狂,他訕訕的抓抓頭跨進屋裡,道”你好點了嗎?”
思明沒回答他,但是心裡卻想道,我好沒好關你啥事。
他瞥了姜楓一眼,然後道:「坐下。你帶了那麼大個包袱都裝了什麼。」
姜楓聞言乖乖坐下,取出包袱裡的傷藥跟肉包放到思明前面,道”我買了些藥……這肉包很好吃,我想你也不方便自己料理,就買上來,這幾天你去哪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語畢又覺得自己問太多,只好低頭看著地面。
思明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看起來沒有因為姜楓的問題被惹腦,但他當然不會告訴姜楓他只是待在大佛後面,省得每天都要被打攪。
「沒去哪。」於是他這麼輕描淡寫的答道,然後一點也不客氣的拿起姜楓帶來的肉包吃了起來,三兩下就吃完了一個,然後又問:「這附近有甚麼溪或是山泉麼?」
姜楓點點頭道:”有呀!从這下坡看到一顆松柏右枴,再往下走就可以看到一條溪流”
姜楓雖然回答的還算清楚,可思明想想還是覺得在這陌生的山林裡最好還是別一個人亂走的好,於是要求道:「離這不遠吧?你帶我過去。」
姜楓道:”不遠,我帶你過去”於是站起身來,收拾好地上食物,看著思明。
思明也跟著從地上站起身,但大概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動作比起姜楓顯得有些緩慢,可也沒想要求姜楓扶他,只是慢慢的跟到姜楓身邊,等他帶路。
他倆一前一後,姜楓走在前面,順著下坡,很快就走到溪水邊。
那溪水邊的景色甚是清幽,伴著蟲鳴鳥叫,頗有幾分詩句裡人間仙境的模樣,可思明卻沒有興致去欣賞,而是逕自走到溪邊,跪坐下來,掬起一把水洗了洗臉。
自被姜楓救起後,他至今沒有清洗過身子,沾了血汙的衣服也不曾換洗,穿在身上著實不舒適,因此今早一醒來實在忍無可忍,才等著要姜楓帶他到這來。
姜楓見他滿身血污,似乎要洗澡的樣子,就轉身到旁邊的林子坐著等。
思明一邊取下身上的銀飾,一邊想:這小子看起來傻里傻氣的,倒是挺識相,知道要坐到一旁安靜的等。
將銀飾都放在一邊,他拿出了一張黑色的薄帕巾,接著開始脫下衣服,細細的擦洗,以免碰到傷口又弄得自己疼,就這樣弄了好一會,才把身上都清洗乾淨。
他看了看那脫下來已經破損不堪又滿是泥濘血汙的衣服,想著是不是還要把它穿回,最後還是將它拾起,並用它包起那些擱在地上的銀飾,然後走向姜楓。
「走。」
姜楓聽思明喚自己,便起身看對方已經洗好了,點點頭跟在他後面。
這次換作思明走在前頭,這山裡的路很好認,離那破廟也不遠,因此他能一次就記住,然而與來時不同,這路程雖短卻全是上坡,思明身上又還負著傷,走了一會便覺得累了,氣喘吁吁,額角還直冒冷汗,逼得他不得不靠著一旁的樹休息。
姜楓看思明似乎不大舒服,思索了一下,納納問道:「思明你還好嗎?要不……我背你?」
思明聞言,本想連頭也不抬的就拒絕,可忽然心念一轉,挑眉道:「你就不怕又被我暗算?」
姜楓道:「暗算……?如果你想殺我,我也無怨……不過,你這樣走下去,牽動傷口會更危險。」姜楓心裡突然覺得,在這無法預料的江湖,踽踽獨行了二十一年,雖生猶死,能死在思明手裡,或許也是件不錯的事。
聽見這回答,思明這下無語了。他本來只是想逗逗這個小子,沒想到這傻小子還真傻得徹底。他沒好氣的道:「你是不是傻。我倆素昧平生,我是死是活到底與你何干?」
姜楓抓抓頭道:「我娘親說過,相逢即是有緣,況且我常在這座山打山雞,怎麼能看到有人需要幫助而見死不救」他語氣誠懇真切的看著思明。
姜楓的語氣是那麼誠懇,可卻一點也沒有打動思明。
「傻缺……」他長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再搭理姜楓,靜靜的休息一會後才起身,繼續往廟的方向走。
由於思明不肯讓姜楓背,也不讓他攙扶,兩人用了比來時所耗還多的時間才回到破廟裡。一路上兩人什麼話也沒說,思明想姜楓這小子還真是有耐性,就這樣跟了他一路。
「你一直跟著我都不煩麼。」他回到廟裡,也不管姜楓,隨口問道後便逕自倚在大佛腳邊盤腿坐下,閉目調息。
姜楓看思明汗流浹背,一路緩慢行走,姜楓道”不煩呀…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休息?這裡晚上野獸多不安全”姜楓雖然已做好被拒絕的打算,還是忍不住問。
「多事。」思明冷哼道。他都已經特地囑咐過姜楓不要和他人提起他的事了,又怎麼可能會蠢到自己跑去村鎮裡暴露行蹤。「快回去,你不煩我都煩了,你要真那麼在乎就少在這裡打攪我養傷。」
思明這話說的理直氣壯,一點也沒想要不是姜楓好心救了他,他大概早就沒命,也不怕講這些話惹腦姜楓,要是姜楓都不再來給他送吃食和藥品,他可就麻煩了。
姜楓逐漸抓到思明的個性,心裡不但不腦,還因預測對方會不高興,而有點小得意,抓頭道:”也是艾,你都不要給人看到,我還叫你住我家,是我太笨,那、那你好好休息,我不說話了。」姜楓拿著弓箭,轉身躍入林子,打山雞去了。
就這樣,姜楓順著思明的性子天天到山裡給他捎來食物藥品,還時不時的挑點水來給他梳洗;而思明心情好的時候就到大佛前坐著閉目調息,嫌姜楓煩的時候就躲到大佛身後睡覺,如此莫約持續了兩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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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思明也是在曙光乍現時便醒來,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感覺傷勢已經好了許多,於是決定到廟外活動活動。
姜楓今日無事,昨日賣了七隻山雞,兩隻野兔,賺了不少錢,把家裡外打掃一遍,仔細的擦拭楊氏的牌位,想著下午去山上練拳吧!上山的道路悶熱,姜楓一身汗,於是脫下上衣繫在腰上,本來打算去常去的竹林練拳,腳步卻走到思明的破廟前。
在姜楓到破廟的時候,思明正坐在廟口的門檻上,手上捏著一片綠葉,腳跟前有幾十隻小蟲聚在一處鑽動,黑呼呼的一團,看得讓人起雞皮,而大概是被姜楓驚擾到,那些蟲子突然就四散開來,思明於是抬眼瞥向姜楓,一邊伸手留住一只蜈蚣,讓牠爬上自己的手臂。
「衣服也不知道穿好,你是野人嗎?」他把玩著手裡的蜈蚣,扁眼看著姜楓說道。
姜楓只是有點小期待的看看能否遇到思明,一見到他正在玩蜈蚣,於是臉一紅,連忙轉身把半乾的外衣穿上,腰帶繫好,才面對思明問道:”思明你傷好了?這是你的寵物嗎?”
「怎樣可能。」思明冷哼一聲,這麼小只的蜈蚣只能給他拿來充當煉蠱的材料。「今天是驚蟄,叫牠們出來玩玩而已。」他說著,便低下手,讓蜈蚣爬回地上,而那蜈蚣下了地後就直朝著姜楓的腳邊去。
姜楓本來想那句”怎麼可能”是指”傷怎麼可能好”,後來才發現是指蜈蚣不是他的寵物,於是蹲下來看看那隻扭來扭去的蜈蚣。
「蜈蚣會咬人的。」思明看著姜楓沒有閃躲毒蟲,反而還湊近了看,涼涼的說了句。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比過去幾天要好,話顯得特別多,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好多了,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別的緣故。
姜楓一聽立刻站起身來,靠到思明那邊問道”思明你家在哪呀?你出來這麼久,爹娘會很擔心吧?”
思明被這麼一問,一陣失語,眼神複雜的看著姜楓——他看起來像是會有家人在等他回去的樣子嗎?再怎麼傻也該有個限度吧?
他嘆了一口氣,本想不回答,但又還是沒好氣的回道:「你就不能少管一點閒事?」
姜楓道”喔…那這些蟲子是你養的嗎?”姜楓對思明很有興趣,感覺這個人肯定很了不起。
思明瞇起眼睛看著姜楓,突然間又起了戒心。姜楓接連的幾個問題讓他覺得被碰觸了自己的底線,開始懷疑起姜楓是不是想打探什麼。
他於是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個小瓷瓶,扔給姜楓。
姜楓見他神色陰情不定,心裡緊張是不是自己又說錯話了,見他丟了一個瓷瓶,接了過來,問道”思,思明、這、這是、是什麼?”
「你打開來就知道。」思明冷冷的說,一雙眼睛透出一股狠冽,直盯著姜楓,等著他把瓷瓶的木塞子拔開。
姜楓被他看的有些無奈,又不想違抗思明,打開瓷瓶,只見眼前一黑,姜楓往前倒在地上。
事情就如思明想要的那樣發展,他於是站起身來,把倒在地上的姜楓從廟門口拖進裡頭。
把姜楓拖到大佛跟前之後,思明把姜楓身上的衣服都給脫了下來,然後也把自己脫的精光,再換上姜楓的衣服,接著不甚滿意的微微抿嘴,因為他發現這衣服有些大,不是很合身。
但這總比沒有的要好,他的傷勢已經恢復許多,打算離開這在山裡的破廟,但又不能穿著一身顯眼的苗族衣服當村鎮上去,要是又招來仇家的眼線,他可無力招架。
思明只好認命的理了理衣服,讓這身過大的衣服穿著看起來不至於邋遢,過了好一會,才覺得滿意了,準備離開。
可在離開前,他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被他丟在地上的姜楓,想了一下子,還是摸了一個小紙包出來,湊上前去,把紙包裡面的粉末撒在姜楓身邊。不一會,從廟門口湧進了成百上千的蜈蚣,把姜楓給團團圍住。
這蜈蚣說也奇怪,看起來來勢洶洶,可卻只是在姜楓身邊鑽動,沒有一只張嘴咬他。
思明面對著這副景象,似乎頗為滿意,站在原地仔細的看了許久,然後這才發現姜楓睡著的樣子變得不那麼傻裡傻氣,看起來也有幾分英俊。
——只可惜思明完全不是會有興致欣賞俊俏男女的人,他冷哼一聲,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大步邁出了廟門。
姜楓頭昏腦脹,一輪明月當空,雲層染成藍紫色,姜楓聽到耳邊沙沙聲,一看竟然是黃黃黑黑的蜈蚣!密密麻麻的鑽動,姜楓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大,這麼多的蜈蚣,瞪大眼睛,動了動手指,蜈蚣爬過去卻沒有攻擊人的意思,姜楓才直起身子,跳出蜈蚣群,那些蜈蚣似乎知道姜楓醒了,嘩的四處散開,姜楓撿起地上的瓷瓶,愣愣的看著,像希望能看到思明一樣,晚風殷勤堪問,竹林影影綽綽,那黑髮的男子孤獨的站在山間,漆黑的眸子如一潭深不可測的冷泉,他把瓷瓶放到懷裡,他似乎只有在思明面前才變的有些溫度,姜楓恢復已往面無表情的樣子。
又是這樣……思明又扔下自己,少年時跪在娘親墳前的孤獨,那畫面變成一名赤裸的精壯男子,在空無一人的破廟前,姜楓的頭髮被吹亂,他一掌往山壁的巨石一拍,磅的一聲巨響,石裂成千萬碎片,血延著姜楓的右手臂流下,滴滴答答落入土中,姜楓呼了口氣,完全沒有感覺掌心割出的傷口,拖著鮮血,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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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姜小哥,愛到卡慘死,遇到思明這隻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