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我們會對這件事情負起責任。』
病房外悠悠傳來的聲音讓自己恢復了意識,聽起來像是媽媽跟其他人在說話。
『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很難過……』
聽了對話後,感覺對方是那個美國男孩的家長吧⋯⋯
媽媽說過律師會找對方洽談賠償的事宜,保險公司也會幫忙,要自己專心養傷,所以也跟學校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互相寒暄一番後,對方的語氣稍微改變了些。
『只憑孩子說的話就認為犯行的人是誰,會不會太過牽強了?而且當時似乎是在光線很不充足的地方吧?那樣的話,搞錯也是有可能的吧?』
『畢竟那種地方也很難說呀⋯⋯說不定是校外人士潛進去之類的,再說一般的孩子怎麼會想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呢?』
對方嘗試開脫的話語讓自己捏緊了雙手,雖然因為雙眼都覆著紗布,手上也掛著點滴,但心頭那股無以揮洩的情緒仍讓自己下意識地發著抖。
這意思是……自己所經歷的事情,都是假的嗎?
自己受到了傷害,那都是千真萬確的,自己再清楚不過是哪些人對自己做出這些的,也確實開口說出了是哪些人。
但是如果只有自己這樣說呢?
那樣的話,誰會相信自己呢?
『我無法認同只憑孩子說的證據就宣判的,我會找出這只是一場誤會的關鍵,失陪了。』
對方的聲音與剛才相比冷酷許多,也讓自己覺得眼前陷入了黑暗。
媽媽疲憊的聲音在開門後輕輕從耳邊傳來,伸手輕輕撫摸自己的頭髮。
『小昭,在睡嗎?……』
自己不敢開口或做出任何能讓人以為還在睡覺之外的反應,深怕媽媽會發現自己聽到了剛才的種種,但心頭被絞緊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
媽媽帶著輕微鼻音拼命隱忍的聲音及輕輕顫抖的手,即使自己看不見也明白媽媽此刻的神情。
這一切是自己的錯嗎?
是因為自己哪裡沒有做好才招致這種下場嗎?
“我今天就要把你的眼睛挖出來,戳破這些謊言。”
光是回想,尖銳的疼痛感就湧入腦海的話語,是在學校也用『那個』稱呼自己的美國男孩說的。
自己知道那是他,而抓住自己不讓自己逃脫的其他同學,自己卻沒辦法太清楚。
黑暗中只有美國男孩的臉在手電筒的光底下十分清晰,即使他用手帕包覆了下半臉也不可能認錯。
但是只有自己這樣說的話可以嗎?
那個時候,在幽暗的器材間的那麼多同學之中,只有自己說出了兇手是誰,會有人相信嗎?……
自己在難以忍受的痛楚中失去了意識,醒來時已經在醫院度過一夜。
聽到自己清醒就趕來的媽媽忍不住在床邊低低地啜泣,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摸著自己的臉頰。
明明錯的不是媽媽。
明明錯的,應該是別人,不是媽媽的別人。
是現在回想起這一切,卻沒辦法肯定地指著那美國男孩說『是你錯了!』的自己。
『是大和同學說想拿出來給我們看才那樣的!』
好不容易恢復到能夠回到學校,暫時必須戴著防止日曬的特殊眼鏡的自己,跟美國男孩一起被找到老師們跟家長談話用的小房間裡。
老師詢問著是不是美國男孩做的,說出這樣讓自己睜大眼睛的話語的美國男孩揮著手往後躺向沙發。
自己明明知道這點,顫抖的嘴唇卻擠不出半個字。
連老師投射而來的神情也隨之改變了。
怎麼可能是那樣?自己⋯⋯自己明明痛到幾乎要無法回想,怎麼可能會是自己……
有什麼隨著這種情緒從心裡湧出,沖亂了腦海,糊成一團的言語跟記憶的片段讓自己不知道該捕捉哪一個地方來表達。
『看吧!他在心虛呢!你們就寧願相信他的胡扯嗎?』
美國男孩的聲音帶著委屈,拍打著沙發。
自己轉動著還帶著痛楚的視線看著他,發熱的頭說不出一句話。
『……』
老師看著自己與那美國男孩一會,最後看向了自己。
『大和同學,如果是迪姆說的那樣,就告訴老師,老師會幫你跟媽媽說的。』
自己僅是理解到這句話的意義,發熱的頭便失去了意識。
「…………」
看著晨光照耀的天花板,因為太過酸澀而無法好好睜大的雙眼,自己昨天……是不是無意識裡哭過了呢?
如果早川先生看到了,會要自己趕緊拿毛巾冰敷吧?
明明很久沒有發生這些了……
那樣的記憶卻像是沒有鎖緊的水龍頭,滴滴落落地提醒著自己。
如果沒有好好地結束的話,是不是哪天又會一湧而出呢?
最後,仍然放棄辯駁了的自己。
最後僅以和解作為收場的那件事,總是讓媽媽在看到自己時露出慚愧的神情。
明明錯的不是媽媽。
終於迎來第四天了....
這篇提到的當年的記憶可參考
這篇 大概沒有捏他吧大概(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