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柔軟如雛鳥的少女盈盈下拜，遮掩了面容的耳羽軟弱地發顫，六合不發一語地退出眼前熟悉的一方之地。
……至少暫時不想待在這個地方。
念頭方轉，總是神色淡然的少女反而露出一絲複雜的慘笑，越是這麼一想，倒更像是在提醒自己，細小的聲音在心底絮絮叨叨告誡著：
「故者已逝，莫再執著於非汝歸屬之地。」

「右京，今日恁吵。」
六合披上外氅，大步豁然。寬大的衣袖隨風敞開，如白雲又如棉絮的白霧漫漫然在空中鋪開，眨眼便幻化為幾隻隨處蹦跳的白兔，歡快地環繞著六合蹦躂。
「到底，就是。」
「便是。」「右所言甚是。」
如孩童又如少年少女的幾個嗓音此起彼落，六合像是要揮散去雜音地大力揮手，只撲到了一串嘻笑的鈴聲。

「罷，都莫跟上。」
少女瞇眼一瞋，幻霧轉眼便散了去，只留下一個白軟的尾巴，像是綴飾般繫少女的腰間，一路到了人間。

六合隱藏氣息，默默地爬到了她曾經常待的高樓閣上－－
究竟還是不是那個樓台，她如今也不很確定了，畢竟自從跟那位簽下了契約，她便很少有這樣無所事事的時光。
纖手撫上漆黑的髮髻，染織布特有的觸感細細滑滑，只要六合願意用力一扯，什麼約定都灰飛煙滅－－
……故人已逝……

「那人都已經走了，留著又有什麼用呢？」
「那人都已經走了，這唯一留下的更要留著……」
響起的是口吻有些淡然老成的少年童音，自顧自說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心聲，六合只是默默地瞅著眼前的街景，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她心知肚明。
因為不管哪種選擇，都曾在她心底千迴百轉。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才站起身，不發一語地轉身回府。
既然無法決定，那就留下，直到自己能夠決定的那天。
「啊－－快來點更有趣的事情吧。」
人間無趣，那時候在她面前出現的是年輕的陰陽師。
如今故人已逝，她亦生無可趣……既然無趣，便尚無須改變。
六合腰間的白毛球不知何時已化為萌軟的白兔，依偎在少女懷裡輕輕撫著，靛藍的染織裝飾讓毛兔顯得更加白軟蓬鬆。
映著少女櫻染般的側臉，彷彿一切都還停在那個初遇的下午，沒有改變。
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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