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巴萊德和杜修當面對質,只得到一句「平安解決就好」的答案。
「比起紛爭,和平才是最好的方式……不過和平的代價往往更高。」
最沒有資格說這番話的人笑吟吟說道,接著擅自結束話題,拆下義肢清理血跡。
桑卡則接受指令,先就近與同伴會合,處理商談等事宜,其餘等杜修的消息。
一干人等此時正在機構之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解除戰鬥狀態,女子恢復了先前彬彬有禮的神態。另外一名夥伴則灰頭土臉,一臉疲態地將槍枝全數收回,中途甚至對與杜修爭論的巴萊德投去鼓勵的神情。
帶一群人走進被稱為機構的醫院——乍看之下是再普通不過的診所。穿過長廊來到走道,指尖撫過牆壁,推開密門,眾人趁著無人經過之際進入機關。
一座電梯轟立眼前,雷蒙德拿出通行證,瞳孔靠前,待認證成功後引領一行人下電梯。
回憶起在安全屋的經歷,巴萊德表情不變,內心卻百感交集。
電梯最終到達了某個深不見底的樓層,門扇敞開,一股獨屬醫院的味道襲來。
走廊之間並無窗戶,雷蒙德未有猶豫地拐過幾個彎,最終來到一間休息室前。
「各位可以先在這裡休息,稍後醫生將會過來。」簡短地介紹,「裡頭有簡單的茶水設備可以自行運用。」
語畢,青年帶著另外兩個同伴離開,留下四個人在原處。
「沒問題吧?」巴萊德詢問杜修,他擅長在協議中鑽漏洞。
「目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杜修先行入座,打開拐杖頂端的握柄,取出一些工具修理義肢。
巴萊德則脫下沉重無比的大衣,裡面機關道具的可疑度和這棟建築相比,不知哪個比較可疑。
翻開口袋,他撕開消毒巾的包裝,擦拭血跡。
將行李箱放在一側,少年戰戰兢兢地站在角落,環視空間。
相較之下,裡骸則完全當自己家,他打開冰箱,拿出幾罐啤酒。
「牌子好多——欸巴萊老弟,這邊有你喜歡的啤酒唷。」見對方並不搭理,青年逕自將啤酒放到巴萊德眼前的桌上,一罐拿給杜修,自己則開了一瓶冰火。
「要喝嗎?欸……你是叫匠心?」
「我是。」生硬地接過裡骸幫忙開罐的啤酒,少年點頭。
啤酒。
不清楚是否為對方調查安排,巴萊德實在不願在敵人的地盤中喝酒。
「喝一瓶吧,放鬆一會並無妨。」
杜修自己也取了一罐,眼見他不為所動,他伸手拿過巴萊德喜歡的牌子。
「對方不太貼心呢,應該要切些炸豬腳跟酸菜,那才是準備妥當。」
聽到這份上,巴萊德搶過啤酒,拉開鋁環一口灌下,彷彿用行動阻止教會的人真的送來食物。
「他是杜修。」見少年一臉困惑,裡骸逕自幫人介紹起來,以手掩口,似乎是想說悄悄話,但音量顯然不是那麼回事,「你說不定已經知道了……如果你想聯絡你的朋友,可以找他。至於那位臉很臭的是巴萊德,別看他那樣,人還蠻不錯的。」
「……看得出來。」微微點頭,少年小聲地說道。
「安德魯‧ 亨利希維奇‧杜修里夫-德里瓦利耶斯基,你好,我的朋友。請原諒我無法起身正式致意。」
杜修進行自我介紹,神態彬彬有禮,並為自己行動不便感到遺憾。
「這位是巴萊德·史坦洛赫,協助我們的朋友,為這次匆促不周致歉。」
「你、你好……我是匠心。」意識到自己未盡禮數,少年回以自介。
「我是裡骸!你可以叫我阿骸,或船長!」青年熱情招呼之際,兩人握手。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態度勾起了熟絡感,匠心似乎稍微放鬆了警戒,開口詢問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冒昧請問……我是來找我的朋友——賽恩的,請問她在哪裡呢?」
「此次風波,不知你聽說幾分?我們可以從頭說起,不過……」
杜修以手中工具示意少年來時便保管著的、不曾離手的行李箱。
「她就在你的手中。」
聞言,少年的表情停頓一陣,接著望向眾人,又看看行李箱。
「你很快就會見到她了。」裡骸輕啜一口啤酒,「別著急。」
眼底閃過複雜的神態,少年低下頭,握著酒瓶的手似是在顫抖,透露自責的情緒。
似乎看出對方在想什麼,裡骸輕拍少年的肩膀,回身走到巴萊德旁的座位。感受到動靜,青年抬頭,旋即見對方的眼罩有些破損。
空氣中遍佈沉默。
寧靜使巴萊德冷靜下來,他的膝蓋似乎在隱約作痛,應該靈活運動的關節感覺卡著碎片,他避開回想推拿的經歷,打開第二罐啤酒。儘管已經談和,他仍不敢過於大意。
就在巴萊德喝完第二罐啤酒後,門扇推開,自臉頰到肩膀,一名身有傷疤的青年步入房間,頸部以及腳踝帶著環狀的機關,透露著眼前的人在某種程度上被限制了行動自由。
「杜修先生,史坦洛赫先生,兩位好。」哈樂斯帶著虛弱的笑容自我介紹,「我是擔任復原工作的醫生,方便的話,請各位帶著貝克拉朵和我一同前往研究室。」
一見到對方的臉,記憶自深處湧現——巴萊德感覺到片段的記憶被迫提起,資訊量造成的頭暈令青年不是很舒服。
打量青年,巴萊德雖不認同他做出的事,但見到他受此待遇,心中仍是有股無名火。
「這裡有沒有監聽設備?」他突兀地問起。
「你若需要,我可以幫忙破壞。」
裝上義肢的杜修將手指搭上拐杖後側的按鈕。
一旁的少年見到哈樂斯的狀態險些嚇到,後別過臉。裡骸則一副準備向哈樂斯搭話,隨即露出尷尬的神情。
「休息室的話有的,不過沒有監視器,門外的話也有其他監聽設備……」雖然有些疑惑,哈樂斯仍如實回答。
「不用破壞。」
阻止杜修的行動,巴萊德趨前盯著哈樂斯,眼神駭人。
「我只說一次,你絲毫沒變,永遠受人擺佈。」
被對方突然的舉動驚嚇到,哈樂斯退後一步,「史坦洛赫先生……?」
不再說話,退開一步由杜修發言。
「與上次見面比起來憔悴不少呢,教會對待人質的方式可真是令人不敢恭維,可惜了您這樣的人才。」
提高音量,擺明故意讓監聽器接收到這番話,杜修手中拐杖揮動,突然一停,指著監視器的方向。
「不過,既然是合作關係,我們就不能站在高處指指點點的,您說是吧,哈樂斯先生?我們應該攜手合作。」
替對方捏了把冷汗,青年顯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好最後選擇岔開話題。
「這個……東西由我來拿就好,請各位和我來吧。」
接過匠心手中的行李箱,哈樂斯帶眾人來到下一個房間,經過識別後,自動門打開,入眼的是一座巨大的可疑機器,管道之間相互疏通,地板也布滿了複雜的線路。
「自貝克拉朵陷入沉睡,我被教會……安置後,我一直忙於相關的研究。要改動集體意識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行李箱打開,他將少女那毫無體重的身軀抱起,越過電線,放在機器中央的椅上,並將連接到裝置的貼片放在腦部的位置。
「就像我先前提到的,這場修復還差一個最重要的鑰匙,也是最危險的要素,若是失敗,恐怕貝克拉朵會摧毀個人意識,個體之間的認知變得模糊,從外觀來看,大部分的人會失去心智。」
「你是唯一的解藥,匠心先生。」將藥品注入靜脈,哈樂斯一邊說道。
聞言,匠心做了一口深呼吸。
「你所需做的事情是進入貝克拉朵的深層意識,把屬於她『自我』的部分找出,考慮到貝克拉朵所納的意識含量,這可能會花點時間——不過從她當初強力抑制自己能力外流的情況來看,不無解決的方法,只是需要一些……推動。」
「所以……我該怎麼,配合呢?」少年戰戰兢兢。
「這個……雖然一開始會有點不舒服,但我想只要站著不動……放輕鬆就好了……關鍵是進入意識狀態之後,從外界來看,你就像是……睡著了。」回以和善的笑容,哈樂斯的保證似乎意外令人安心,「至於其他人……監督工作完成後,我可能要麻煩大家暫時離開現場,避免記憶受到意識波及。」
巴萊德正要發言,一根拐杖突然敲向他的膝蓋後側。
「我們明白了,感謝您詳細的說明。」溫文笑著,杜修收回拐杖,「如若您個人需要協助,請隨時告知。」
「教會感謝各位的協助。」哈樂斯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空洞,「那麼現在請各位與我移駕到方才的休息室。」
感覺像是略微強硬地被帶離現場,向三名青年致歉後,哈樂斯離開了房間。須臾,他拿著巴萊德的行李箱走入,並將名片遞給給三人。
「三位男士,我代現任教主向您致意,關於報酬,三天之內款項將會匯入。這是聯絡方式,有任何問題或需要可以使用這支電話。」
接著,他轉向巴萊德。
「史坦洛赫先生,這是代交的物品,您可以確認是否有損毀或遺失,有狀況歡迎隨時向我告知。若三位先生有事在身,並已確認東西還在,隨時可以離開這裡,出去左轉有人將會為三位帶路。至於匠心先生,事後教會會準備移動的方式將他送往港口與他的友人接觸,後續已安排妥善,還請三位不必掛心。」
「我們要怎麼相信——」
話語再度由拐杖打斷,巴萊德確信杜修這次使用微量電流,要是他再不閉嘴,就會加強電流量。
「拉爾森小姐正在等你,快回去吧。」
他走近巴萊德,趁他不注意時,再度敲了他一次,趁他彎下身時,某樣東西落入他的口袋。
「教會如此光明磊落,有神在上,絕不行陰險的勾當。至於我,就暫時在這裡逛逛也不賴,相信教會能夠容忍我這異教徒到處遊覽一番。」
巴萊德已經不知道從何吐槽這句話。
「附近的話自然隨意,若是建築物內,這間房間以外可能就——」
話未說完,一陣強烈的地震引起三人注意,對談被迫中斷。
「三位先恕我失陪——我必須去確認匠心先生的安危,如方才所言,請隨意吧。」
落下一句話,哈樂斯拖著沉重的機件快步離開。
「那麼,你們打算逛逛嗎?」
毫無擔心另一側安危的打算,杜修的口吻一副他們僅僅是受到招待來觀光散心。
巴萊德直接白他一眼。
「我應該會留在這裡到最後。」裡骸一屁股坐下,似乎另有打算,「等哈樂斯回來確定沒事的話,我就去附近逛逛。」
地震似乎絲毫沒有停止的打算,甚至出現危險的劇烈撞響。
「真可惜,這樣我怎麼趁機炸了這裡——開玩笑的。」
「不好笑。」
心情惡劣到極點的巴萊德沒有應酬的打算。他護著行李箱,在震動中,自是無意打開檢視貨物完整與否。
照明一閃一滅之間,眾人有股不好的預感——像是應驗那份預感,相隔幾分之後,電力叫停。
視線登時陷入一片黑暗,獨剩對面研究室的仍亮著燈光,相較之下,周遭毫無動靜。
巴萊德取出手電筒的同時,杜修已經啟動握柄上的燈光,兩人照著四周,定定望向研究室。
似乎是逃生系統起了作用,研究室的門扇兀自打開,獨獨未見哈樂斯與匠心的身影,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在這個情況下,我們應該採用多數決。贊成進去的人請說一聲。」
「哈樂斯說過不可以進去吧。」
「有何不可呢?出事了頂多是死路一條,或是更嚴重的後果,不會太悽慘的。」
「你的判斷標準根本不成立。」
裡頭的動靜似乎還在繼續,見狀,裡骸有些擔憂起來。
「等等——哈樂斯提到不讓我們進去是因為會遭到波及,那他進去要緊嗎?」
「比起生命危險,我猜對他而言,擅離職守被教會發現才要緊。」
巴萊德想起用火炮對著哈樂斯的額頭——那時他逼迫哈樂斯保證,一定要找出方法。為此,巴萊德做了他的擔保。
「歌莉亞有命令你,要確保你完成協助哈樂斯的任務,你忘記了?」
一聽巴萊德提起過去上司的名字,杜修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再度揚起時,籠罩著森冷寒氣,拐杖微微提起。
「我沒想到你真有膽量,史坦洛赫。」
「你、你們兩個先別吵!你們兩個本來就很恐怖了,再生氣就更不得了啦!」緊張的裡骸從中勸和,不料真心話脫口而出,「這、這樣吧……我先去探探,如果我沒出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們兩個就先想辦法聯絡人離開這裡好了……我挺擔心裡面的狀況,先進去看看。」
說完,裡骸自告奮勇,率先趨近研究室。
沉寂一會,像在等著誰先臨陣脫逃,於是在原地僵持。
「打算去瞧瞧嗎?」
「……」
幾乎同時踏步向研究室前進。
只聞多數人的咆哮聲自內傳來,就處在室內的人數看來,那分貝未免過於誇張,巴萊德與杜修得摀住雙耳才不致失聰,眼下狀況愈發不妙,兩人只好一起進入研究室——若那還能稱作研究室的話。
屬於地板的純白液體無視重力飛散空間,在天花板上形成多數切削面,燈照之下——房間中央,闔眼狀態的少年兀站原處,平穩的呼吸顯示陷入沉睡。
醫生則倒在機台一旁,好不容易見著人,巴萊德一步向前確認,哈樂斯似乎也只是睡著了。
「……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景象太過離奇,金髮青年不禁爆粗口。
「裡骸先生,原來你在這裡呢。」杜修歡快的語調自後傳出,應聲回頭之際,巴萊德看見裡骸——正被無數的骷髏攀附在身,似乎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
成堆的骷髏們發出淒慘的哭聲,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刺激,眼見裡骸正在極力安撫,甚至嘗試與之溝通——細看之下發現,「它們」都集中在青年的右半身。
一不留神,巴萊德瞠口結舌的表情被杜修盡收眼底。相較於對方反應,青年安穩一笑,拄杖趨前,泰然自若地確認著裡骸的生命跡象,不料後者身體一軟,全身的重量倒向青年。
「別……看……」那是昏迷之前,裡骸吐出的最後一句話。
話雖如此——但該看都看,不該看的也通通看見了。所指為何,恐怕也只有話者知曉。比起思考其中含意,不如嘗試解決問題——這麼想著,巴萊德扭過頭,視線投向座椅中央,也就是造就此景的原因。
偌長的髮絲飄逸空氣,其中尚帶有粉橘色的成分勾起的熟悉感令金髮青年輕蹙眉頭。純白的襯衫似乎難以保持外型,捎起一些液體,於空中旋轉又往復其中。左腿平屈橫擱右側,坐姿隨意。至今為止都緊閉的雙眼以極緩的速度徐徐睜開──一點一滴,露出巴萊德不曾見過的瞳色。
──不曾見過?支離的片段以近乎暴力的方式襲上腦門,巴萊德感覺自己正經歷人生的走馬燈──愉快的、遺憾的、甚怒的、哀慟的、懷念的、無所謂的、有所謂的人、事、物,隨著記憶的燈盞亮起,一切明朗。
其中還有許下的
承諾──
先前,儘管伊芙琳與杜修詳查,透過知情人之口──然而怎樣都揮之不去的失真感使巴萊德對此事至始存疑。現今,破碎的殘渣所存的不合理之處,在透過賽恩的能力之下,違和感終獲稀釋,事實串連了起來。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無數次親手解救過眼前的少女──以及對方不僅一次厚臉皮,單方面與自己許下的約定。
記憶的漩渦以直接粗暴的方式衝擊意識。
暈眩與疼痛暴烈席捲腦門,宛如高懸於空中旁觀一切,又如深墜其中難以自拔,眾多畫面同時竄過,而後收縮成一點,諸多影像留下隱隱雜音,在某處迴盪不止。
那些模糊不清的,如今全得揭示,不再存有曖昧的空間。即使感覺仍不屬於自己,但正如曾經失去過,而今透過另一種同質而有些不同的形式歸來。
視線恢復清楚時,見到的仍是杜修那無所謂的笑臉。
忍著接近嘔吐的不適感,他撐著清醒觀察身周。
裡骸失去意識,少年尚在沉睡,哈樂斯趴在角落,骷髏不見蹤影。醒著的人站在原處,承受宛如巨浪般的衝擊。
望向戴眼罩的青年,巴萊德想起了對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別看。原來是這個意思。對上眼的瞬間,人生走馬燈宛若一道做工繁複的料理完整端上。其中伴隨的不適感,夾雜的情緒,或許確實不看更好,然而這句話的真正含意卻只能在看到後察覺。
不過,也僅此而已──目前他扛得住。
少女仍坐在原處,嘴角勾勒熟悉的笑容,姿態率性,撐頰一側望著兩人。
「巴萊德‧史坦洛赫,與安德魯‧亨利希維奇‧杜修里夫-德里瓦利耶斯基。」
「和你應該算是第一次……不,第二次見面了?原諒我的無禮,早些前的狀態不便與各位打招呼。不介意吧?」
「……無所謂。」
「既有不便,稍加體諒便是,不必相互怪罪。」
代替巴萊德的冷淡,杜修以禮貌的態度應對。
「多謝體諒。」
話雖如此,少女不改隨意的姿態,口吻看似溫文,卻頗有一種任誕之感。
與對方的無動於衷形成對比──同時間,動盪四起,一旁的浪潮蠢蠢欲動,處於非常不安分的狀態。
「雖然想給予現下的狀況一點建議,不過似乎為時已晚,要離開不太容易。」
話聲未落,巴萊德與杜修被純白的浪潮吞沒,速度之快不及反應。
「──還請各位自己保重了。」
深陷其中時無法呼吸,縱想掙扎卻無法行動。巴萊德回過身,看見杜修拋棄拐杖游泳,他們試圖找個登岸點,身下液體漫溢,轉眼即淹過頭頂,難以呼吸。
巴萊德內心飆滿髒話,他憋著一口氣向前游,似乎抓住什麼,杜修的拐杖,他不敢觸動任何機關,只是努力向上游。
什麼都看不見。
要是爭取到幾口呼吸,也許可以找尋拐杖上的機關,使用繩索或什麼找到所有人,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他仍是無法成功找到其他人,甚至看不見潮水的表面,眼前的白逐漸被暈眩的黑給佔領。
最終感受到的卻是夢境方能給予的安寧。
如同初醒時一片空白的思緒。如同黑暗房間中日光乍現的寧靜片刻。
緩緩沉下的意識就像替人蓋上被子的手,輕柔地給予一日的道別,回憶慢速播放,停留在最眷戀、與最不願想起的過去,與不屬於真實記憶中的設想。
舒展的意識讓人無法抵抗地閉上眼睛,墜入一片廣闊的海洋,那是起始,亦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