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麼事情?」校書郎正欲返回地下之際,聽到渡邊的呼喚,應聲回頭走近。
「對了,你認為KITAJIMA是怎樣的人?」在路途上SATOMI沒有回答校書郎的問題,反而丟出問題。
「他……觀乎先前的印象,他應該是著重『實感』的人。」校書郎沉思一會,應了一句之後,繼續思考。「還是……『感質』(Qualia)?」
「是嗎?」SATOMI斜眼望了校書郎一眼,對答案甚是認同。在他認知裏的KITAJIMA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自己初次認識北島是在高中舊生聚會裏,他在炫耀著修學旅行看到農場的豬像後背式的人體,於是與其交合。
二人來到一間調教室的門前,SATOMI用鎖匙開門,裏面是一個空無一物的房間,「廢話就不多說了,我想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做一場實驗。」
校書郎一邊繼續思考應該如何表達對北島的印象,一邊緊隨渡邊的腳步。打開房門之際,只見調教室空空如也,校書郎隨即改為臆測渡邊接下來的行動。
「實驗的具體為何?」看著徒具四壁的調教室,校書郎順著渡邊的提問,隨即反問。
「我的專業有部份是探討人類的記憶、感知、思維、自我意識和自由意志等。」遞給校書郎一張夜館的契約,「你有留意到嗎?條約第二行『主人有權掌控寵物的言語、行為,甚至思想』……裏面包括了控制思想。我好奇這點是否真的能夠實踐,透過使用不同手段控制人類心智。可惜這段時間觀察下來,所謂的調教只是單純地肉體機械性刺激帶來快感。」
頓了一下,「具體內容,以BDSM的語言來說就是『打破』你,將一個心智健全的人變成徹底地遠離人性的『東西』。」
「『思想』……閣下目前有沒有辦法測量『思想』的變化?」校書郎接過了契約,聽著渡邊的說法,貌似意會。「畢竟我也一樣好奇。」
「……EEG(腦電圖)、MRI(核磁共振成像)?」
「EEG……也可以。至於fMRI(功能性磁振造影),這裡應該沒有辦法了。」校書郎稍作思考過後應答,又頓了一會方再提問:「對了,閣下打算如何進行這次實驗?」
「嗯……fMRI可以用fNIR(功能近紅外光譜成像)代替,我有這樣的設備。」思考了一下,「實驗為期三個星期至一個月,應用BDSM主奴的實踐方法,包括施予肉體疼痛和感官剝奪等……不會用到TMS(穿顱磁刺激)。驗過程可能違反人道,能保證的底線只能是不會死亡,以及不會出現不能治癒的傷口而已。」
校書郎稍為回想渡邊提及的造影技術過後,點頭以示理解,隨後拿出手機連上網絡,向大學安排請假手續。
「這樣的話,我準備好了。」確定手續過後,校書郎就將手機收起,爽快應允。
忘記說中途不能退出了。看到校書郎這麼爽快地答應,SATOMI將手按在頸子上有點不好意思,「被綁了半天你也很疲累,而且失蹤一段時間也需要準備和向親友交代去向。契約是由明天開始生效,直至三個星期後完結。這段時間造成損失我可以賠償。」
「嗯……」校書郎點頭以對,頓了一會後應道:「那麼……明天安排一個時間再見的話,如何?」
「沒問題。」將原子筆遞給校書郎,「麻煩請你先簽了契約。」雖然這沒有法律效用,但可以證明校書郎是自願參與。這樣即使自己因為傷害他人被拘捕,也有很大機會脫罪。SATOMI頓了一下,「明天早上九時在__公園遊樂場見面可以嗎?」報上了一個在夜館附近的公園。
「好的。不見不散。」校書郎允諾過後,就在契約上執筆署名,以作確認。
在另外的欄目上也簽名,「那麼我就不妨礙你的時間了,明天見。」收起契約。不知道對方是對自己的理性非常自信、不相信他人可以改變自己抑或什麼原因,居然沒多想就答應了這非常誇張的調教。雖然自己當初也是相信校書郎會答應才挑上他。
「明天再見。」校書郎將筆歸還對方之後,繼續注視對方。
眼見現狀允許自己如此為之,再加上對於渡邊提及的實驗感到好奇,又無從臆測具體牽涉的器械與技術,校書郎確信目前的自己不會為這一決定徹底後悔。
最後的疑慮是接下來的過程對心智的影響能否逆轉至無損行為能力的程度,足教校書郎猶豫的,也就只剩下這個因素了。
「……嗯。」被校書郎盯得不好意思,又習慣性地將手摸上頸部動脈,為對方打開門送客。
「啊,不好意思。」校書郎回神,只見渡邊在門邊等候自己離開,不禁羞慚,隨即走出房間,欲沿走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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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渡邊準備好所需工具後駕車前往所說地點。一如所料的這個時間公園並無他人,低頭望錶,前間比預定的早了半小時,便在車上耐心等待校書郎蹤影。
在渡邊昨晚言及的公園遊樂場,校書郎身穿平常的襯衣、背心外套、項圈、長褲與長靴急步走來,卻遲於預定時間一、兩分鐘。
他在遊樂場的一張長椅坐下,四處張望,欲尋渡邊所在。
正當SATOMI等得開始胡思亂想、開始質疑自己的時候就看到校書郎趕到。載上口罩從校書郎身後出現,一手勒住對方頸子,另一手快速將滲有吸入性麻醉藥的手帕捂住對方口鼻。
校書尚在環視之際,只感到一股力道從後牽引,才發覺有人從後迅速以手帕摀住口鼻,一道化學物的香氣隨即傳來。
心知不妙,校書只得從喉嚨全力叫喊,嘗試舉起一腳撐在椅上,藉此向後上方施力撐起全身,擬從椅子上站起以取得掙扎的空間。
神識開始恍惚之際,如此掙扎的動作為之加劇,卻同時逐漸軟弱。
對方驚慌掙扎,心跳加速大口喘氣正好吸入更多麻醉劑,勒住頸子的手收得更緊並壓住肩膀,麻藥的氣味也薰得自己有點暈眩,心想自己真的不適合這種事情。
過得一兩分鍾對方完全疲軟無力反抗時,用牛皮膠帶將校書郎眼睛嘴巴封住黏住,手腳也用膠帶綑上幾圈,拖上車尾箱扭動車匙駛往海邊。
麻醉過後,良久回神,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只知顛簸,不明就裡,疑懼萬分。
在校書回復意識之際,不禁驚呼一聲,只感到四肢緊纏,在狹窄的空間難以動彈,在喘氣的同時開始掙扎,試圖將雙手移往面前,進而嘗試解封臉上的膠帶。
車子在十五分鍾前已經到達私人碼頭,SATOMI正在聯絡遊艇船長請他盡快到逹,聽見後尾箱鼓擊的悶聲知道人已經清醒,卻沒有立刻打開車蓋,而是等待後車箱的空氣逐漸稀缺,待校書郎的不安逐漸擴散直至臨界點。
通風不良的狹箱之中,行車的顛簸已然消失。
心急如焚之際,校書郎脫險不果。二氧化碳漸漸積聚在車尾箱的空間,被困箱中的校書只感到無名的氣促,只知自己被困在狹窄之處,隔著膠帶的驚呼與悲鳴漸趨頻仍,探索環境所致、撞在車尾箱的悶響此起彼落,解封的嘗試更顯焦急。
聽著悶響頻率增加,心想對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冷靜,掙扎會令氧氣消耗得更快,校書郎應該不會不清楚這個道理才是。燃點了一支捲有大麻的香煙放鬆神經,自己的調教先決條件必須讓校書郎確信自己性命受到威脅、完全無法逃脫,為了逹成前者所以才上演了這場拙劣的綁架戲,感覺就是完全的犯罪。至於後者……
終於看到遊艇駛進碼頭,SATOMI對船長打了聲招呼,打開後尾箱蓋二話不說抱起校書郎像搬運貨物一般丟在遊艇雜物房。然後遊艇離開港灣。
車尾箱打開時,校書郎只感到一道涼氣傳來,隨即發現自己被抱起。一時慌亂之間,他停下了解封的嘗試,只得垂下全身,直待將自己抱起的人將自己送到不知何處。
在渡邊將自己扔進雜物房之後,校書郎才繼續嘗試為自己解封。
雖然到逹目的地整個船程只需要二至三小時,SATOMI刻意要求船長繞圈將航行時間拉長至二天,為了讓製造遊艇已經離開本國到遙遠地方的錯覺。看到對方在自己面前毫無避忌掙扎,用力踢向對方腹部。
對身邊渾然不知的校書郎只顧如何自行鬆綁,單是感應船身傾斜晃動以判斷自身位置亦已是勉強,在漸增的急躁之下連當前的時間也無從判斷,更遑論進一步臆測所在的環境,以至渡邊的去向與盤算。
只知重奪自由、而後重返約定之地的目標,忽然感到一記鈍擊毫不留情,襲向腹部,校書登時應聲悲鳴,慘叫隔著封口的膠帶傳出。
校書一邊隔著封口怒號,一邊扭動著被縛的身體,以試圖坐起,再辨位蓄勢,用力朝著先前自己所受攻擊的方向撲去,擬縱身撞向攻擊者剛才的位置以作反擊。
任由對將自己撞得向後跟蹌半步,不理解校書郎反抗的動機於是也沒有反擊,而是站著觀察對方行動。心想手腳被束縛校書郎應知並沒可能戰勝自己,攻擊綁架者除了惹怒綁架者之外得不到太大作用。不自覺也代入了綁架者的身份,內心一陣煩躁,連殺人的衝動都有了。
感覺到自己縱身一撞擊中了甚麼東西,校書郎重新尋思之時,動作為之暫停。
隨著自己的氣喘聲,他試圖將注意力從適才的劇痛之中牽回,重新集中精神思考目前的事態。身邊看來尚有其他人,但其真身無從判斷,也不知方才攻擊自己的人與被自己反擊命中者是否同一人。
校書郎未有繼續攻擊,只臥在地上,雙手慢慢移到嘴邊,嘗試將嘴上的膠帶徐徐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