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退了吧?應該……。」昏睡到不知幾時,在床上移動痠痛的身子。張開雙眼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是再次進入夜晚的本丸。
「媽呀……我睡多久了?……。」
主子病重,負責掌廚的燭台切光忠卻在這種時候必須要出陣,沒辦法之下就只好靠沒有出戰的大家輪流去照顧主子的膳食。而今天的午餐,就輪到自己準備。
捧著粥水進去主子的房間,也許是為了助於入眠,房間裡面的光線顯得昏暗。看到主子依然熟睡,雖然早就過了該進食的時間,但是也沒有要叫醒他的意思。就只是稍稍地走到角落,把手上的料理放到地上,然後坐下來抱著膝蓋,默默等待著主子的醒來。
房間裡面的時間就像是會被昏暗吞噬一般,不知不覺就會流逝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聽到主子有所動靜。
「醒來了嗎。」拿起手邊那已經冷卻的粥水,來到了主子身旁。
「!!!嚇死我了山姥切你幹麻跟背景融為一體?咳咳……一直、一直在旁邊?……咳!咳咳、咳咳……在這多久了?」嚇的倒抽氣,心臟漏了好幾拍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嗆到講話斷斷續續。
狼狽地從床上爬起,瞄了桌上藥研讓自己吃藥準備好的茶水,二話不說地拾起來咕嚕地喝下肚連藥也忘了吞。
沉靜一會兒後吸了吸鼻子。
少了平常罩在臉上的白布,臉色略為憔悴。
抱病後的肌膚顯得蒼白,連好不容易被茶水滋潤的唇,也顯得失去了一些原本有朝氣的色調。病懨懨地。
「謝謝啊,我身子沒什麼事啦,就只是自己白癡受涼而已……你吃飯了沒啊?」伸手摸了摸似乎在自己身旁已久的刀,心理窩心但也十分心疼夜晚的寒冷可能讓對方感到不適。
感覺到頭上那觸感時有些少愕然,感覺有點尷尬地輕輕將手揮開,然後默默地退後了那麼一點點。這是第二次直接看到男人的臉孔,於上一次那俏皮的表情不同,現在的他臉色蒼白,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朝氣。
完全就是一副病人臉啊。
在得到肉身時就已經確實地感覺到人類的不便,各種生理需求的不便,還有生病時的不適。現在的他,大概還在被疾病騷擾到連好好休息也做不到。
「在擔心我之前,先擔心你自己。」拿過對方手上的杯子,再拿起早前藥研藤四郎放在旁邊的水壺,將裡面的液體注往水杯之中。待杯子半滿,才拿起旁邊的藥物一同塞到主子手中,示意著他要服藥。「跟我這種仿製品不同,你可是這個本丸的大將。身為領導的你,不好好顧著自己可不行。」
「哪嚴重⋯⋯睡一下就好了,這種藥不吃也罷啦⋯⋯。」看對方一臉嚴肅又避開撫摸的模樣,心裡一處說不痛到真是騙人的。
聳聳肩,抿了抿嘴,盯向自己手中握著的詭異藥丸,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腰間一路麻到背脊。
「⋯⋯嘛!先別這麼急著看我吃藥嘛⋯⋯對了,知道嗎?之前聽過一個偏方,如果要讓感冒快速好起來,擺這個動作也可以讓病好的快喔!」試圖轉移對方執著的情緒,並隨意將藥丸放在身旁的小茶几上。用手勢比出一個愛心,放在胸口上來回伸長。彷彿還悄悄用嘴型喊出『啾咪』兩字。那姿勢雖然極其滑稽,但為了拒絕吃藥對自己來說這動作只是小case。
「如果看到你擺出這樣的姿勢,說不定我等等就好了啊!怎麼樣?要試試看嗎?」
不知對方會不會相信,額頭上似乎露出幾顆細汗,神情略微緊張。
偏方……嗎,從來沒有聽過有這樣的偏方,是如今現世的偏方?可是只是擺出這樣一個動作,到底跟治療風寒有什麼關係?身為刀劍,對於醫學藥理並不精通,所以也不能對於主子的話語進行反駁。於是伸出雙手,半信半疑地學著主子的做法,在胸口前面擺出跟剛剛的他一模一樣的手勢。
「……揪咪。」
連同話語一起模仿,但是從這個動作中感覺不到什麼,就連提高靈力之類的也沒有感覺到。
「這樣有好一點了嗎。」不禁對這個所謂偏方產生了懷疑,於是再度向主子詢問狀況,確認效用。「…還是因為我只是個仿製品,所以什麼效果也沒有。」
『挖靠真的照做了!連最後那兩字也生硬的唸出來了!』驚訝摀起嘴張大眼。
彷彿看到流星在眼前閃過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隨後更是忍不住笑出來。
覺得對方比出這姿勢地模樣十分可愛,並不停在腦中更新對山姥切『是個單純又可愛的傢伙』的印象。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傳說的療法真的很有效,有感受到身上正能量不停上升呢!哈哈哈哈哈!」笑得更大聲了,想到對方那生疏又硬邦邦地喊著「啾咪」的模樣更是一陣狂笑。
「並不是因為你是仿製品啊山姥切,我說過了,在我面前別一直說自己是仿品嗯?我倒是覺得真的很有用喔。」
擦去笑出來的淚水,整個耳朵紅通通地笑了。
看到主子的反應後就更加深了疑惑,自己只是模仿他的動作而已,有什麼好笑的?什麼?在笑自己區區一個仿製品,就異想天開想要學會驅逐風寒的方法嗎?雖然主子嘴巴上說著有效果,但是自己還是什麼都感受不到。果然因為自己只是一個仿製品啊。
「有效……嗎?」瞄了一眼被對方拿在手上的藥物,看起來他是沒有要服藥的意思。也罷,等用餐過後再吃也沒有問題。
「我給你拿了餐點過來。」打開旁邊小鍋的蓋子,再把內容物裝到帶來的另外一個小碗裡面,然後遞出去。「沒有胃口也吃一點,對身體比較好。」
「當然有效你在說什麼傻話?」用力拍著對方肩膀,大笑幾聲。並用食指搓搓自己鼻尖,心情感到愉悅,彷彿鼻塞也在歡笑之中慢慢康復。
「呦?還有餐點啊?你自己做的嗎? 」像個孩子般伸長脖子看了看,仔細想想躺在床上昏睡整天沒什麼進食,肚子確實餓了。但也因為感冒,嗅覺並沒有發揮太大作用。在視覺上,雖然鍋裡頭顯示出「是粥」的判定,但再仔細檢查後,並沒有解讀出來內容物到底是含了那些成分,納悶地皺了皺眉。
「是粥!感覺好棒啊!……不過裏頭是什麼呢?雖然看起來好像蠻好吃的就是了……。」接下山姥切給自己盛上的小碗,歪著頭又仔細檢查一番。手裡熱騰騰的,外觀是呈現黃色的米粥,並且可以看到一些蔬果或肉類小碎塊。
「啊啊,我做的。蒜頭、蔥、薑、洋蔥……我聽說這些食材對風寒有效。」把手中的小碗遞出去之後回想自己放進去的材料,都是之前有聽燭台切提過的食材,還有無意中在書庫裡面有看到過的。
「然後有從藥研藤四郎那裡的藥,之前你從現世帶回來那個治療咳嗽的糖水。」畢竟能夠預想到這位主子拒絕服藥的姿態,所以就像是給動物餵藥一樣,事先把藥物混合在食物裡面。這樣的話,應該可以讓他多多少少也消除一點對於藥物的抗拒性。然而剛剛看到他對於服藥這個動作的抗拒,看來是被自己猜中了啊。
「最後我聽說辣的調味料也對風寒有用,所以我放了辣椒跟胡椒粉。」
「……是這樣子嗎?」手裡的粥還隱約冒著氣泡。對,還冒著氣泡。
真的只有山姥切嘴裡所說的那些食材嗎?如果有放藥的話,蒜頭、蔥那類的味道應該是可以蓋過才是,吃下肚沒什麼問題。
腦中浮出各種懷疑及不安。雖說心意、誠意都稱上滿分,不過手上捧著的這碗粥,正冒著詭異地氣泡……味道即使沒有嗅到太多,仍可以隱約感到空氣中到正瀰漫詭異氛圍……。
說真的,完全沒有自信把握味道也可以稱上滿分。
『喂喂喂!這可是你愛刀親自熬煮的粥啊!要在他面前嫌棄這碗粥嗎?你前女友也沒有這麼貼心過!吃一口也好,然後說好吃,再放著晚點吃啊!先謝謝人家啊?這點道理懂不懂?』
腦中正自我掙扎著。
眉毛微微抽動,嘴角顫抖嚥了嚥口水。「哇…感覺好、好好吃的樣子!真的謝謝你啊山姥切,還特地煮了這麼營養的粥給我…。」嘴裡雖稱讚對方貼心,但手中那碗粥仍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手裡持續冒著泡,碗中地湯匙並沒有動作。
雖說主子口中的話語在稱讚著自己,但是他手中的那個碗子從剛剛開始就沒有動過。是不合口味?還是……因為這是一個仿製品煮出來的東西?啊啊,因為是出自仿製品的東西,所以難以下嚥吧。然後為了顧及自己的面子,所以並沒有直接說出來。
在奇怪的地方溫柔,那就是這位主子。
不過只是一個仿製品啊,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想拉近跟主子之間的關係嗎?還是想要籍此得到主子的器重?真是可笑的妄想。
「…吃不下也沒關係,反正只是一個仿製品做的東西而已。」說著同時把手邊那鍋子蓋上,金屬的碰撞聲就尤如在襯托內心跟外界之間築起的牆壁。
「真抱歉啊,讓你吃這種東西。」
『嗚啊!慘了我有拒絕這麼明顯嗎?這傢伙又開始仿品仿品的說著啊……!』慌張直起腰桿,僵硬又尷尬地呆愣在那兒。四處張望一番,伸出手輕輕安慰對方看起來失神落寞的情緒。「別這麼說啊……也不是吃不下…只、只只是你知道的嘛!還在生病中自然而然就沒有什麼胃口,你又煮這麼多,崊北光看就也是看飽了啊!打起精神來,我吃就是了?」望了手中捧著的那碗粥…深呼吸!吐氣!
也許只是看起來賣相差了點,說不定味道不錯?舀起一湯匙盯好一會兒,接著湊近鼻尖再仔細聞了聞。嗯,還真的沒有聞出什麼味道,該死的鼻塞……。
「我要開動囉?」放手一搏吧。
正當想要把主子手上的碗子收回來,就看到他把湯匙拿起來。那隻手顫抖著,猶豫著要不要把仿製品交給他的東西放進嘴巴裡面。不想吃的話不要勉強,畢竟這只是一個仿冒品煮出來的東西——正當想要這樣提醒他的時候,他就像下定什麼決心一樣,張開口把湯匙裡面的東西全部喝掉。
他喝了,把區區一把仿製刀所端出來的食物給吞下去了。
不可置信地看著主子的動作,他首先是就這樣定住好幾秒,然後就這樣往他身後的床鋪倒下去,手中的粥水也灑滿一地。
「……!喂!」慌忙就湊上前查看情況,只見他倒下的表情一臉安詳。
『這…這是什麼食物?不,這根本不是食物而是黑暗兵器吧?!』暈眩感強烈地從後腦一路竄上,灼燒又刺痛的感覺彷彿好幾根針似地攻擊脆弱的喉嚨。
恐怕連毒藥也沒這麼難以下嚥,至少有些吃下去並不覺得吃到毒藥。這完全不能歸食物類,而是兵器類了。
「山姥切啊…」夭壽頭好痛,我死了嗎?這裡是哪裡?天堂?
盡全力依自己的知識和記憶分析嘴裡這團兵器到底是誰組成的。
『嗯…洋蔥好大一塊…這是蒜頭?為什麼很生連煮熟的口感一點都沒有?嘔…止咳藥水…這塊黑布拉機的不明物體又是什麼?等等、為什麼這傢伙連布丁也一起倒進去啊啊啊!他是想模仿三明治嗎?所有東西一起加一加打包帶走的概念??不行了,視線開始模糊了…。』
全身無力倒回床鋪,早已不顧手中的粥水潑灑到哪裡、是什麼形狀了。
意識開始模糊、眼睛也快張不開、好像靈魂整個要被帶到哪裡去似地,眼中的房間開始扭曲。
「我說山姥切啊…下次出陣的時候,這碗粥你也帶上吧?很好用……嘔……。」
伸出手輕輕撫摸對方的臉,一臉慈祥地看著。然後手再像失去靈魂似地倒下,一臉慈祥的閉起雙眼。
「喂、喂!」眼前的男人留下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便就這樣安詳地睡去。什麼?為什麼叫自己下次出陣要帶上食物?是要當成軍糧的意思嗎?可是戰場上面的活動量極大,只是單純的粥水不可能滿足那些刀劍。
不對,比起那種事,現在更重要的是眼前這個男人的狀況。他倒下去之後就一動不動,失去了意識的樣子。是因為風寒而變得體弱,還是自己放在料理裡面,那個號稱可以讓人得以安眠的藥物生效了?
……不管怎樣,現在還是先讓他安靜地休息一下比較好吧。
收拾好被灑了一地的食物,把男人拖回被褥裡面蓋上被子,然後再把鍋子拿起來,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