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此時靠在甲板上的欄杆叼著煙，像是在放鬆。
密閉人多的地方待久了讓他渾身不舒服，更何況剛才的情況還真的有那麼一下子讓他神經緊繃的喘不過氣。

縱使能明白室友的好意，但Kurusu現在滿腦都想著回房間。他慢了好多拍才發現欄杆處的威爾，黯淡的臉龐瞬間染上些許的光彩。
那是種在一片陌生中找到一絲熟悉的喜悅。
他走了過去站在威爾的附近，撥開瀏海並用髮夾固定在耳側，眨動眼睛像是確認自己是否有認錯人。

看著海面的威爾似乎正想著其他的事情，又或許什麼都沒有在想——不管是哪一種狀況，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附近多出來的那個人。

「威爾。」
確定是認識的人後，Kurusu不在意是否會嚇到對方，直接出聲呼喚。

「嗯？」漂移的思緒被自己的名字拉回來，而在這裡會用他本名稱呼的也沒幾個人，沒有被嚇到，只是轉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聲音來源。
「是你啊。」該不會是跟著自己出來的吧？自己在心裡打了一個問號。

「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Kurusu的表情比剛剛在娛樂室裡生動些許。
「在做什麼？」走到對方旁邊，情緒似乎沒那麼緊繃。他撥弄髮夾一會兒後，就將髮夾拔了下來。

「吹風，想事情。」將手中的煙捻熄，隨手就把煙頭給丟進了海裡，轉頭看著對方撥弄頭髮的動作。
「不剪掉？」不是第一次看對方這樣弄自己的頭髮，而這次他終於忍不住開口。

一瞬間睜大眼睛很驚恐的樣子，隨即恢復正常透過長長的瀏海看著威爾。
「不要，這樣才安心。」
對於人跟人之間的相處一直抱持著警戒，Kurusu似乎不覺得這樣的瀏海有什麼不好。

「哈，知道了。」Kurusu一瞬間驚恐的表情讓他失笑出聲，就算沒有相處很久也感覺的出對方並不擅長社交，或許還是拒絕交流的那一種。

「……」Kurusu直直盯著威爾，確定對方沒有再繼續打著自己瀏海的注意後，才變回淡然的模樣。
「沒必要完全展露，不是嗎？」

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歪著頭，不知道為甚麼對方突然說出這句話。
「...是沒必要。」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現在懶得想對方想表達什麼，也不想亂猜。

Kurusu知道用一般人的標準來看自己很怪，但對他來說這樣才有安全感。
如果可以他更想戴著一張面具示人。
「對吧？」嘴角微微上揚，本人好像沒有自覺。

瀏海底下的臉龐因為甲板吹來的風而若隱若現，Kurusu壓了幾次無果。他稍微皺起眉頭，似乎有些困擾的樣子。

「你看起來不適合待在室外。」挑眉，除了被風吹以外，面對人群這點也是。
「你喝酒嗎？」手肘撐著欄杆拖著臉頰問，對方看起來就是個清秀的青年，搞不好連抽菸都沒試過。

「還不能回去。」Kurusu又說了只有自己懂的話。他放棄掙扎似的放下手，任由瀏海被風吹亂。
難得同時露出的雙眼緩緩眨啊眨，思考了什麼之後點了點頭。
「以前應酬的時候會喝，次數不多。」

「......？」這人說的話總是讓他摸不著頭緒，但想想自己有時候也差不多，印象中他曾經說過他在等人──可能是同伴。
「那，酒吧？」身上的酒瓶是空的，這讓威爾感到些許焦躁，於是提議換一個地方。

「無所謂。」Kurusu聳聳肩，側身示意請對方帶路。
雖然有些擔心待在房內的Shin，但他曉得自己就算回去大概也幫不上什麼忙。

「那走吧。」不知為何的威爾看上去有點開心，也沒看對方有沒有跟上就逕自往船艙的方向走。

Kurusu安靜地跟了上去，行進的過程中幾乎沒有發出腳步聲。
他記住了威爾喜歡喝酒的這件事情，只是在喜歡前面多加一個好像。

「到了。」一路上沒特別注意聽對方的腳步聲，回頭發現人還在他有點小驚訝，如此讓他摸不透的人就算中途離開也沒什麼奇怪的。
「下船就沒這種地方能去了。」笑著邊說邊推開門。

「執行任務時本來就不能去？」Kurusu歪著頭沒什麼其他意思地直接提出質疑。
在他過去受到的教育裡，無聲無息、無色無臭地隱匿行蹤是最重要的事情。

「到時候連酒都沒有。」看似不滿地發出哼聲，走到了吧檯就直接坐了下來，然後點了杯琴酒。
「你喝什麼嗎？」招了招手要對方過來坐下，既然從表情看不出來那他也就不會想去猜測對方在想些什麼。

態度乖巧地走過去坐在威爾旁邊的位子，Kurusu看著酒保一會兒後輕聲說了句「白開水就好。」後，又將視線轉回到威爾身上。
「……沒酒不行嗎？」

「有些東西是戒不掉的。」等待的過程中他閉上眼，抓著空檔休息。
「至少我沒有嘗試過要戒掉它們。」就算知道有害也一樣。

「嗯，不影響專業的前提下。」
因為認定對方是不須武力的醫生，所以Kurusu沒有勸對方戒除。

「真要工作起來你們也不會管我是不是清醒的。」或者說，有些狀況清醒時根本不能應付。

「我會。」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子，Kurusu回答得相當快速。「如果醫療人員不好，乾脆不要治療。」
畢竟他過往的經驗並不常團體活動，而必須結隊的時候，他會希望夥伴是在最好的狀態。

聽見這樣的回答他也只是挑眉看回去，畢竟對方說的滿有道理的。
「話是這麼說，」他語氣停頓了下。
「要當你們第一線的後援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沒有點東西麻痺神經是做不下去的，至少對威爾來試是。

「……不太懂。我沒上過戰場，也沒有後援。」Kurusu老實地說著，但眼神忽然飄遠了，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後來只想著要活下來。」

「那種經驗能不要就不要。」表情變得稍稍嚴肅了些，像是不想隨著話題而想起什麼似的。
「你的經歷看來也不怎麼正常。」慢悠悠吐出了這一句話，他覺得對方不會是會說謊的類型。

「你能定義何謂正常嗎？」Kurusu就像剛才詢問克瓦一樣，提出了相似的問題給威爾。
他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白開水，手指在杯緣畫著圈。
「……我過的生活，確實不常見。」

「不能。」說完又自己笑了起來，這裡的人沒有一個能和正常扯上邊。
又點了第二杯，看來還打算在這裡坐上一陣子。

「……不能的話，我該怎麼回答你的問題？」Kurusu好像有些苦惱，但臉上依然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那就別回答，」托著臉頰，另一手晃著杯中透明的液體。
「並不是所有問題都得得到答案。」

「因為好奇而去追求真實……不對嗎？」
Kurusu沒想那麼多。
他一向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有時候無法理解別人為何要繞如此多的彎。

「嘿，好奇得用對地方。」他以為對方不是好奇心強的人，所以這句話讓他有些驚訝。

「我曾經什麼都沒想。」Kurusu突然說了沒頭沒尾的話，讓人有種錯過了什麼片段的感覺。
「真是困難……」

「哈？」被對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皺著眉看著來棲，他想著是自己的英文退步了或者是對方真的說著他不懂的話。

「……分寸抓不到。」Kurusu在桌上劃了一條無形的線，微微歪頭斜看著威爾，就像一個單純的孩子。「該不該好奇的分寸，很難抓。」

眨著眼盯著對方的動作，花了幾秒才把話跟前面的內容連結上。
「那要看你對什麼覺得好奇，」說到這他咧嘴笑出聲。
「該怎樣才能拿捏好分寸，我也不知道。」

「好麻煩。」
總覺得Kurusu臉頰疑似有些鼓起，但又好像是不小心看錯了。
雖然Kurusu的思考模式略像孩子，但不至於行為也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