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最初，那只是來自被稱作年少青春衝動的一吻。
而菲黎卻不積極地、不躲也不閃。

此處是鮮少人靠近的、圖書館裡的磚頭書區；最初一開始，少年也只是一如繼往地知道身為圖書委員的少女所負責的區域而前去一探究竟。

原本就是緊鎖著強烈慾望的年輕軀體，看見已是前女友的少女被陽光浸潤的樣貌瞬間，便失了神韻。想也不想就吻了上去也不過問菲黎究竟有沒有意願。

無論是情感上的複合還是拒絕這種情侶間的親暱舉動，全都揉碎在唾沫的翻攪之裡──然而這樣也無所謂，因為啊，起初也是為了試試她的肉體才跟她交往的。

因為，她可是魔女啊。
那個任誰都好只要有對象便饑不擇食的淫蕩魔女。

混著精蟲的生之液體彷彿隨著血液竄流而上並逐漸占據少年的腦袋，另本是緬懷意圖的索吻上了膛。

帶著些許驚訝但轉瞬下沉的綠色眼睛裡映著原始而暴戾的神情，目視著少年一點一點地展現對自己的佔有慾──大概是衝著自己現在沒有伴侶的僥倖吧，畢竟交往期間也是明白對方根本沒打算跟少女自己有任何精神上的交流。
如此的結果，大約也只是剛好而已。

壓抑著一切洶湧的沉綠一眨一睜之間慣性得回應對方流傳過來的逗弄；說不願意是一定的，可是她總是深知，即使說出口對方也不會想住手，尤其尤其，是像這樣根本無懼於表現出打砲慾望的男性。

彷彿是兩情相悅的狀態下，少年解開了少女的領結少女的扣子，彷彿還眷戀他們曾經纏綿過的回憶裡蹭上嫩軟的乳房上──倒不如說是對『女人』這負軀體的眷戀吧，回憶這回事也不過就像是直至高潮後噴射而出的精液，最後都是被擦拭乾淨隨著衛生只丟入垃圾桶一樣，只是興頭上而已。

啊、難道真的要在這裡做到最後嗎

感受到胸前一涼隨即就被炙熱的氣息覆蓋，綠色眼睛有了開始以來巨幅的驚慌。
而順應著她的驚慌，偌大的手掌便猴急地撫上少女附著長襪的腿，扶搖直上就竄進裙底，眼看就要扯到內褲的邊際。

他在另一側的書架上感受到人體推擠碰撞在無機物上的震盪，少年淨黑色的眼眸難得透漏幾分不耐。說到底這其實跟他沒有關係，只是被情慾流動而打斷的閱讀情緒無處可放。
少年想也不想對著書架上正對的位置狠狠落下一拳。

力量大的整個鐵製書架都不堪負荷晃了一晃。
音量甚至引來了遠方圖書管理員的喝斥：「圖書館請保持安靜！」
……跟那對發情的狗男女說去。少年冷漠地透過書架縫隙覷向情事被打斷而被迫中止的男女。毫無預警收穫一對水亮的綠色眼睛。

背後的冰冷無機物突來的巨響令雙方都驚地險些叫出聲響，在少年警戒四方的空檔之下，菲黎下意識側首的餘光瞥見了巨響來源的後方。

冷不防地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的一雙淡然、但明顯從剛剛就在注視他倆纏綿的眼神。
那兩潭深淵底還混著看見髒東西的嫌惡神情，令菲黎本就盤旋在眼底下的侷促滾出了雙眸。

不安不自在，他定定地和人對視超過兩秒才接著挪開目光。對面的男人眼睛是瞎了還是精蟲上腦也順便糊了眼睛以至於看不見，那個女的根本就不願意。
他不是出於騎士精神伸張正義，所以那跟他沒有關係。抽出自己想看的書以後，少年兀自回歸靜謐的窗邊一方天地，彷彿方才一切與他無關。

「嘖、」
原本欲享受征服肉體的前男友這下連性致都因為受驚奔走，體下的燥熱像是被悶滅了般隨著掃興衝口而出。
旋即扭頭就走，留下衣裝都還維持著前刻激情的前女友，也不曉得他究竟有沒有發現後頭那位始作俑者。

「……」
沉沉的綠色目送著對方遠去，沒有嘆息也不全然委屈，菲黎兀自整理衣物；儘管不甚願意，身體還是因為對方的逗弄而起了微熱，她將襯衫的扣子扣回原位，微縮起身子，給自己一個轉瞬的擁抱。
藉著梳理頭髮的動作，微側的身子搜尋著剛剛目睹一切的那雙眼睛。

比起去尋找理由讓自己冷靜下來，菲黎現在更在意剛剛那個人。

人言可畏。
儘管長到這把年紀她已不甚在乎但也從不輕忽。（雖說，傳聞如何變質並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尚年輕的心智透著薄薄的不安。
她知道，進入這所學校後，因為她的外表就已遭遇三四位男生追求，不管是同袍、還是學長，因應而起的傳聞就不斷地膨脹。

一切其實和她考進來此處前沒有兩樣。
尤其，這樣的私立學校充斥的，還是許許多多富貴人家玩世不恭的紈袴子弟。
短短的一兩個月，就讓菲黎見識到少爺小姐們的狹隘與扭曲。

可一個轉身，卻看到當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在窗邊單人桌椅那處，事不關己的閱讀方才在他們後方拿取的書籍──《小邏輯》。

黑格爾的小邏輯...

菲黎秀眉微蹙。她所負責的區域是堪稱枯燥無聊的學術用書專區，若不是專門鑽研學術，很少有年輕的學生會來這裡找書看。
而對方，看起來就和自己年紀相仿，並且他也不只是看而已，甚至還準備了記事本在書寫著什麼。

被陽光照射反射出來的枯草光暈，仿若被烈日焦烤過的胡桃色短髮，順著臉部勾勒出來的完好側臉，將面容刻入眼底的菲黎忖度。

學校裡，有這樣的一個人嗎？

手裡還有剛才被打斷的整理工作要做，雖然對這個不知算是正義人士還是其他的少年感到好奇，菲黎還是不能放下工作不管地拿著等著歸位的書走到單人座旁的書架去。
廂祚則是，努力地將自己的思緒透進每個文字當中，卻沒有忽略從剛才就投射過來的視線與輕輕的腳步聲。

不想理會也不想相交，現在的他只想快點梳理自己被攪亂的心緒。

.『喀咚、』　

.　　　　　　　　　　　　『喀咚、』

擺放書時輕碰書櫃的聲響在一片安靜裡敲開沉默，令廂祚忍不住厭煩地抬起頭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留著奇異灰棕色長髮的，側臉立體地好看的少女。
纖細的雙手捧著一本本厚實的書籍，雙臂肌肉緊繃著，以及──

因為注意到正被注視的綠色雙眼，投向自己的方向並且，看見了自己。

那是雙廂祚方才在書的縫隙間看過的眼睛，此時此刻已沒有了方才的驚慌，盤據其上的是深不見底的漠然。

那湖水綠其實靜地好看，即使廂柞身在光亮處也無法忽略那股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