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扇運轉的嗡嗡聲響和著蟬鳴格外惱人,久我陽生連焦躁的餘裕都沒有,一道道化學試題鉛筆碳粉之下一一被拆解,空白的紙張逐而被侵蝕,填滿密密麻麻的字跡。
暑假作業這種東西雖然是盡早完成越好,要完成也得先具備相應的程度。對於上學期成績一蹋糊塗的自己來說,強硬破解還是有些難度......因此暑假都過去大半,陽生才好不容易補上學習進度,開始消滅這些煩人的紙頁。剩餘一科化學還餘下半數的習題,不知道這周有沒有辦法完成......掌心揮擺掃去橡皮擦屑,掀往另一頁繼續答題,專心而沒注意到門口探頭探腦的腦袋。
如往年一樣早早完成了暑假作業,以關心竹馬的作業進度為名,想要找陽生玩為實,第一時間來到陽生的家了。
不知是第幾次探頭窺視門內的情況,或許是這次他的動靜比蟬嗚安靜了一點的關係,在門邊待上了一段時間也沒被發現。對空斗來說怎看也是個能夠嚇竹馬一跳的好機會,別人在煩惱著暑假作業,他倒是在苦惱哪種方法最為有效。
「陽生!」在筆尖停頓的瞬間,空斗決定簡單直接地在門邊大叫,但他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先觀察對方的反應再看要不要逃亡。
額際的青筋隱隱跳動,久我陽生緩慢的轉動他的腦袋,銀色瞳孔的情緒比色彩更加冰冷,幾乎黑了一半的臉下嘴角弧度卻詭異的拉起,捏在手裡的水性筆在暴力之下發出細細的破碎慘叫。
「歡、迎、光、臨。」陽生用恐怖的表情看著據說前陣子才被自己告白的竹馬,從牙縫之中擠出招呼的字句。
要他說有什麼比空調更能消暑,他大概會回答竹馬現在的表情,足以把人冷成冰塊。連本來想要逃跑的念頭都被凍住。
「你看來不像歡迎我啊!」遲遲沒有踏前一步,生怕進去就會成為陽生手上的那枝筆。
「誰讓你在我算題的時候嚇我。」幾次深呼吸之後恢復到面無表情,但也沒有任何作為彌補的歡迎舉動,之接把臉轉回去埋首試題之中。「要什麼自己去拿。」
「好——」不到一會便拿著一瓶彈珠汽水回來,喝了兩口便放下瓶子,用手將瓶身的小水珠都抹下來。攤開手掌,水珠從指間滴下,電扇吹走水分時感覺涼快了一點。
把手上的水都甩乾後,空斗裝作若無其事地繞到陽生的背後,嘗試伸出微涼的手碰上對方的後頸。
「...........」對於發熱的身體來說,冰涼的溫度絕對不可能感覺不到──甚至格外清晰。一瞬間的力道讓可憐的筆終於耐不住二次折磨應聲而斷,乾淨的習題本也被畫出一到深刻的不可抹滅。
久我陽生沉默地將斷成兩截的筆扔進對角的垃圾桶裡,從筆盒中拿出另一支拔開筆蓋,雖然沒有回頭,圍繞身周的沉重怒意靜靜燃燒著,隨著男孩一次次的深呼吸逐漸平緩。
走到垃圾桶那兒看著靜靜躺在裹頭的筆,好像也不是該感歎竹馬力量驚人的時候。改為待在陽生伸手也不能輕易碰到他的距離,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奈何要空斗在這天氣安分待上比十分鐘更長的時間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時間一過又走到陽生慣用手的另一側,探頭看著紙張上的化學符號,跟著研究起這道他有看過的題目,不知不覺湊得太近,一轉頭整張臉便撞上陽生的肩膀。
早有感覺在自己旁邊坐下的人,雖然看著試題手上也沒停的拆解式子,空斗撞上的那瞬陽生還是有準備的停下動筆,免的作業本上出現第二條橫跨整面的破線。
「...........」又是一段的沉默,他無表情的看從進門之後便一直在身周轉個不停的竹馬,現在正揉著撞紅的下巴一臉無辜。「敢請你是來干擾我寫作業的嗎?」
「我只是來找你玩的……好痛,下巴是不是撞凹了。」揉著下巴的手順勢推起臉頰的肉,裝鬼臉來面對著陽生,保持這樣滑稽的臉說:「想見你也不行嗎?」
太直白的話語陽生一時無法回應,原本盯著竹馬的目光別開,順勢回到作業本上,筆桿在指節之間打轉。雖一副冷淡不理會的模樣,久我陽生還是慶幸天氣如此炎熱,讓他面上微燙完全看不出來。「啊啊,如果你安份一點我會很樂意你待著的。」
看來自己弄的鬼臉奇怪得讓對方無法直視了,沒有讓陽生笑出來但聽到很樂意這幾字,莫名有種滿足感,放棄繼續做出這奇怪的舉動。
「那你今天還要寫多久?作業有不會的地方我也能跟你研究喔!」化學不是他擅長的科目,但他至少也寫過一遍相同的題目,多少有點印象。
「......至少讓我把這章寫完。」任由耳邊竹馬嘰哩瓜拉的吵,心底無奈嘆息。指尖滑過書頁,大約還有三分之一的厚度,原本預計今天一天要把這煩人的暑假課題結束,但.......現在看來,今天是別想完成目標了。
藍色的墨水在紙上留下一個個化學式,離子化合物的類型分別填入他們應該待的格子裡,筆尖繼續朝同分異構物前進。「旁邊架上有漫畫。」言下之意是自己看書別煩我。
隨意挑了一本漫畫坐在一旁看,有其他事情能打發時間,空斗總算能夠安靜下來。
將那本漫畫翻了幾頁後便沒再繼續看,視線倒是停留在陽生身上。回想出門前還在跟國中的朋友通電話,提起要找陽生時還被說真的很喜歡陽生呢。
結果他不小心按了結束通話。現在靜下來又想起那句話,讓他忍不住抱頭面壁。
眼角餘光瞥到那邊不知道是撞到頭還是又胡思亂想的男孩,只是淡淡的多看兩秒又將注意力放回本子。反正他這個竹馬奇怪的行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現在作業寫完比較重要,久我陽生完全不覺的羽川空斗能再安份看書多長的時間。
維持了抱頭的姿勢一會兒後,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去把被遺忘在一旁的玻璃瓶子拿起,仰頭把剩下汽泡都跑掉的水都喝掉。
走去拉了拉陽生的衣擺,淺棕的雙眸仿佛藏有一種叫期待的光芒,除去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句,那表情在不熟悉空斗的人來說也許稱得上純真。「你寫完這章後,我能對你做點什麼嗎?」
「.......惡作劇前的犯罪聲明?」無言了兩秒,陽生冷笑了聲,銀色的瞳孔流露出一絲的危險惡意。「當然行啊?不過記得做好我會死命報復的準備啊?」
不過這些都是他寫完作業以後的事了。留下一句回敬的挑釁,久我陽生又轉回去面對他的作業了。
「那才不是惡作劇,就是先給你作心理準備……你寫好了再叫我。」打了個呵欠,屈膝抱腿後就低著頭先睡一會。
「喔。」沒有將少年的話語放在心上,陽生依然埋首作業之中。振筆疾書專心致志,時間的流逝便難以被敏銳的大腦查覺,只餘下各樣化學式列於腦中跳躍,在紙上逐一列隊。
右下邊角的空白被填補上之後翻過去的頁面上,大大的標題提醒他說好的今日進度已經達成。抬眼,時與分針如參商洽角列成一線劈開鐘面,陽生將筆夾入書本闔上,目光終於停在身旁睡去的竹馬。
「......喂,空斗。」他搖了搖睡死的竹馬,覺得有點無奈。「你如果是來睡覺的話回去睡。」
「……嗯?」抬頭揉了揉眼,額上還留有剛剛壓著膝蓋睡覺的紅印,就朝陽生那邊伸出雙手,帶著有點含糊不清的腔調說:「那一起睡……」
「睡你個頭啊。」他一瞬間還真想朝那顆紅腦袋敲下去,掌心反覆收攏幾次壓下了這股衝動,就著空斗伸出的雙臂湊進給予的懷抱,臂彎撈過對方腿下將人整個抱起來,往樓上房間走去。
「.......結果還真是來睡覺的嗎。」腳尖撥開房門,將人好好放到床上,陽生站在床邊還是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皺起了眉頭,似乎是聽到那句話想要作出回應,在床上翻了個身後,便抱著枕頭起來,換成坐著的姿勢。
「我醒了。」說著這句話時總算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對自己睡迷糊了時發生的事還有點印象,知道自己在陽生的房間裏,也不需再問作業的進度,伸手拍了拍床邊,「陽生,說好的那個,先坐這邊!」
「哈啊......?」本來想回去一樓繼續寫作業的,人就自己醒了,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帶點困惑在空斗指定的位置坐下,他不忘提醒:「我還要下去顧店,別鬧太久啊。」
「很快的,只要你不反抗,首先是……」上下打量了陽生一輪,將枕頭放在一旁,把陽生的手拉起後以自己的手掌相對著,認真地看好位置後便將手指放在對方的指縫間緊握著,「你的手好像比我的熱。」
他很想吐槽空斗說出來的話語奇怪的不妙,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吐槽最後那句話:「所以呢?」五指回扣,自己略大的手掌幾乎可以包覆竹馬的手。
「好像會被你熱得融化吧?」空斗也不肯定被回握著手時,心裹浮現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但他知道現在自己臉上帶著笑意,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把二人的手拉近自己,用臉頰輕輕蹭上陽生的手背,感受著對方的溫度,「這樣牽著感覺也不壞。」
久我陽生的內心現在是崩潰的,儘管那表情筋死去的臉部依舊做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表現出害羞的自己什麼的太噁心,完全不想去想像。
不過該做的還是要做的。少年挑起半邊的眉,倏地一掌推在竹馬肩上,翻轉之後紅髮的人兒已在自己身下。額頭相抵能看進彼此的眼底:「既然感覺不壞,那試試再更熱一點的如何?」
空斗覺得陽生一定是熱昏頭了,不然他們相碰著的額頭為何會熱得發燙,想要掙脫身上的人不果,往身後用力也只是讓自己感受到床的柔軟,沒能拉開多一點的距離。「哎……我覺得現在已經夠熱了,你能先起來嗎?」
揚了揚眉頭陽生倒沒有給予多餘的為難,雖然他挺想也很樂意再多做些什麼,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各種方面的。
「那我回去顧店了啊。」語畢起身,若無其事的拍拍紛亂的衣襬,走往門邊不忘擺擺手。「真的熱的話開冷氣吧。」
「……嗯。」背對著陽生用雙手擋著臉回應道,不這樣做的話,空斗大概會忍不住大叫出來。
他確實明白了自己並不會對親密一點的接觸有任何排斥,至於更進一步的事情,已經超出他能夠想像的範圍。縱使他有一刻覺得繼續下去或許也不錯,但那該是天氣太熱讓他產生的錯覺。
無法平息心裏的燥動,也許是有什麼元素被加熱後產生了反應而結合在一起,或是被遂漸除去一早已是氧化的部份,流露出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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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等冬天!!!冬天就可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