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ti...dioj」以手指揉出詭異變幻的手勢——沒藥和麝香草的氣息,在他刻意的擦肩而過時已經注意到,多半是打聽來的偏方——「Malbe...ofer...... renco chi...do」低沉的嗓音緩慢地唸著巫咒——男子不時緊握雙手,甚至戴上手套,心虛的遮掩。「Kiel rea...figojn」走近這次的雇主,他將香芹根的粉末沾在指尖。
——重要的是,戴文知道那是什麼,還有該做什麼為他贏得更豐沛的報酬。
「fino」手指點上目標的後背,虛畫了像是倒4的符號。
很快,戴文自然地拍上對方的肩膀,像是僅為了引起注意。「你是格魯莫?」
「你是誰?」年輕人被戴文這一碰嚇了一跳,一直在街市角落等著女巫獵人的他沒想到戴文會如此出現。他目光看向身旁的侍衛,侍衛也不善地瞪著戴文——大白天戴著面具,一看就是鬼祟之人。
「女巫獵人,加西亞。」戴文似笑非笑,拿出女巫夏洛特的頭顱,她那特殊的紋面有一定的名氣,「前些日子的戰利品。冷靜點,閣下也不想引人注目吧?」看戴文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格魯莫也不好發作。「這是?」戴文見對方不語,視線望向格魯莫的手臂,示意他解釋情況。
「她當時帶著一隻小羊,金色捲髮,穿著綠色的絲絨裙,我就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我想你有九天……」緊皺眉頭,格魯莫一邊脫下手套。「怎麼會!」格魯莫對手上莫名出現的藍色裂痕紋路感到訝異,忍不住驚呼。
戴文瞥了一眼,沒再研究。「看來不到九天,是三天。報酬之前說的五倍,再加你這枚戒指。先付戒指和一半酬金。」質地上好的月長石,再加上精細鏤刻的花紋,戴文很是喜歡。
「你這是搶劫!你知道自己一開始就開了多少價嗎?現在還要這枚戒指?」侍衛不滿地出聲,而格魯莫似乎被自己只剩三天能活的事情震驚了,遲遲開不了口,回過神來才阻止侍衛的咒罵。「……價錢沒問題,但這戒指是家族寶物,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格魯莫意有所指。
戴文冷哼一聲,「我可不是慈善事業。」經過好幾分鐘的沈默,戴文也不著急——女巫他依然是會去追蹤的,但他不解開年輕人身上的詛咒,他也別想活到那刻。
最後,格魯莫還是沮喪的把戒指給了戴文。會找上名為加西亞的女巫獵人,單純就是看上他的效率,雖然有心裡準備,但沒想到對方會這樣獅子大開口。
戴文挑釁似地將戒指直接套上指節,「兩天後見。」
離開格魯莫,他轉進小巷,單手將金幣收起。
自稱加西亞的女巫獵人一走,薩悉隨即跟了上去,視線牢牢追著那戴著面具的身影。他走不快,所幸在對方即將轉入小巷之際及時趕上。
事情經過他看在眼裡,若是普通的銀貨兩訖他並不會多加注意,但他很清楚那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肆無忌憚展示人頭的女巫獵人做了什麼。拿對方性命要脅,耍弄技倆使酬勞翻倍。不、這還不是最惹人厭惡的。
真正觸動他的,是戒指交付獵人手中的那一幕。一把無名火驅使他跟上前去。
「把戒指還回去,我就假裝剛才的惡劣行徑沒發生過。」同樣的火焰驅使他出聲。
戴文停下腳步,打量起這位少年,鄙視的情緒越來越濃厚。
「你大可不必費心假裝。」戴文轉身就走,他還得去買材料,沒空陪小孩打鬧。
該死的,擺明瞧不起人。薩悉憤懣忖著。他覺得自己是小孩子?他自己又有多大?還是因為自己的腳傷?他看出來了嗎?
「我是不必,」他努力維持鎮定,不讓慍火燒透淡然聲色,眼看對方就要滑入小巷陰影中,他只得多往巷裡探了一步,暗巷代表更多風險,他不想靠太近。「我本來就打算對騎士團誠實相告,料想他們會對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咒術案件感興趣。」不遠處,一隊巡邏人馬正繞過街角轉上這條街。「看你手法精練,絕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也許還在他們那裡留有紀錄,畢竟你似乎名氣不小,加西亞。」
面對少年的威脅,戴文不悅轉作陰鷙,語調沒有易見的暴怒,相反冷漠無比:「你認為我害怕被告發?」神情倨傲,他再次望向少年。
就算自信有方法脫身,他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事上,惹來注目會讓他接下來有諸多不便——雖然理智上這麼想著,戴文仍是一步步走向對方。這少年的行為很不湊巧,就是冒犯到他。
「還是,你和格魯莫有仇,要他性命?」他最厭惡那些以公平正義為名,干涉他人生存方式的偽善者。伴隨情緒猛獸,語氣一次比一次強烈:「拿回戒指,你是在剩下的時間內找人獵巫?又或者,你有如此本事!」
他完全可以毆打完再誣陷這多管閒事的少年是女巫同黨,做點手腳就行。戴文已經在思考身上有的藥草,和可行的術式。這少年倒是自掘墳墓,還要提醒自己身上還有女巫獵人的頭銜。
見女巫獵人步步逼近,面具後目光森然,話中的凶狠彷彿升至沸點,讓薩悉跟著緊繃起來。冷靜。他告訴自己。既然一時的衝動將他推到這一步,就別想他會退縮。
「哼,獵巫。原來你還記得自己是做什麼的啊。看你反過來對委託人動手腳,看到喜歡的東西拿了就走,還以為你是劫財越貨的強盜呢。」他正面迎上那雙一般人可能無法再繼續直視的逼視,「告訴你我認為什麼,不認為什麼。我認為你惹過的麻煩和你索求的報酬一樣多,再添兩條罪狀也沒什麼差別,但低調有低調的方便,你我都很明白。再說,我不認為那枚戒指值得你耗費這麼多力氣和時間。」他往小巷另一頭一比。「你不是急著要走?」
「儘管視我為毒蛇、竊盜、強奪者,你要安十條罪狀在我頭上,我照樣不在意。」他才不管什麼善良風俗,也不明白這少年在期待自己有怎樣的職業道德。
「但要我將得來的酬勞平白讓出,想都別想。」頃刻,他飛快往前奔,順勢抓起對方的衣領,粗暴地就要往少年的鼻梁來一拳。
箭在弦上的緊繃神經促使薩悉立即反應,在獵人的手抓住自己衣領的同時也擒住對方的手腕。本想將對方抓著領子的手扭開,這時獵人緊接一拳招呼過來,逼得他騰出一手接下那一記。
雙方都在施力。片刻後,薩悉感到背脊貼上冰涼的牆面。隱約有什麼緩緩鬆脫的摩擦觸感,但他的注意力全拿去對付來勢洶洶的女巫獵人了,根本無暇分心。
未料想到少年的力氣不小,被阻止而進退不得的情況令戴文怒火更盛。他反射性觀察細節,窺伺破綻。從剛才就感到少年應對的步伐不尋常,就在他想一腳踢上對方右腿時,視線瞥見衣領處露出的一角圖騰,這徹底引去他的注意——他對身體上有符號這件事異常敏感——難道這少年真和女巫有什麼關聯?
他試圖把符文看得更清楚,趁對方沒意識到之前,順著對方阻擋自己的動作,扯開少年的衣領。
依稀感覺到的那抹摩擦感轉變為拉扯感,然後倏地鬆弛開來。薩悉還未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就聽到某種東西掉到地上,擊出一聲清脆細響。那是他繫衣領的細繩上飾著的天湖石珠。
此時,他也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轉了向,聚焦在他的胸口。
……不!不能被看到!不能被獵人發現!
一陣恐慌襲上心頭。薩悉著急地想掙脫,卻無法阻止隱藏於衣領下的烙印傷疤--瘦長的菱形,下方兩邊延伸出的線條如魚尾般交錯的圖形--赤裸地顯現。
宣示所有權的咒文。但是,為什麼出現在這?戴文雙唇微張,緊接著又是閉了起來。先入為主的立場,令他一時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而對方反應驟變急於掙脫的模樣,反而給了戴文一點想法——簡直像極了失了冷靜獵物。緊盯少年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僅作為調侃他也很得意。「所以你的主人呢?」一字字從容地吐出,戴文笑得張揚。
——他略有耳聞少數獵人的特殊作風,但畢竟他不和其他獵人來往,並不知曉詳細情況。
薩悉頓時感到喘不過氣來。獵人張狂的笑容、彷彿刻意為了讓他字字都聽得清楚而緩慢說話的聲音、像是抓到他人把柄而洋洋得意的表情……須臾之間,與另一張臉重疊在一起。
薩悉。那個人說。為我狩獵吧。你說過你會幫我的。
恐懼、痛楚、遭人背叛的震驚與無力感死灰復燃,灼傷了他,卻也煉就一把嶄新的、冰冷的熊熊烈火。
「……夠了。」薩悉咬牙低吼出聲。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少年倏地捭開對方的控制,甚至藉著瞬間爆發的衝勁向前猛進,將獵人推得碰上對面的牆壁。騎士的閃亮制服進入他眼角餘光,形成一片醒目的模糊色彩。右腳因突然用力而陣陣發疼。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儘管明白眼前這可憎的傢伙並不是那個在自己身上留下烙印的人,但他不在乎。他們都一樣。
「總是拿取超出你們真正所需,你們獵人總是如此!」他恨恨地說,眼神凌厲,燃著滿滿敵意。「你問主人?哈、他早就死了。他拿了不該拿的,最終死於它的重量。而你也會步上他的後塵!」
背脊和頭顱都撞上石砌的牆。鈍重的一聲悶響,斜扁帽應聲掉落。「不痛不癢的詛咒。」戴文俯視矮自己一截的少年,那失去冷靜的模樣確實滿足了他的優越感,疼痛也止不住他嘴角的笑。
雙手忙於應付少年突如其來的力量,挑釁讓對方變得更危險,戴文卻不驚不懼,打算先拉開距離。一站穩就往對方的右腳踢去,毫不留情。
這一踹,薩悉沒能避開。
盛怒讓他一時佔得上風,卻也讓他反應慢了——但是,即使看見女巫獵人的動作,深知對方已洞悉自己的弱點,也無力與之對抗。心裡想著至少不要落入無法扭轉的劣勢,為腳傷拖累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破綻百出的平衡一下子便輕易坍塌。
一陣尖銳的痛楚沁骨浹髓,短暫填滿所有的感官。
當薩悉好不容易甩去佔據腦中的空白、試圖重新集中注意力時,一團布料映入眼簾,就掉在不遠處,是獵人的扁帽,而自己跌坐在地,狼狽地挨著牆邊。
糟了!暗自咒罵著,薩悉心急如焚,想站起來,重心卻一再崩壞。突然間,少年驚覺自己連勉強撐起身體的力氣也不剩了。令人麻痺的痛楚潰堤而出,洶湧地衝擊右腳的傷處。光是忍住沒在女巫獵人面前痛呼出聲,就幾乎將他的意志力耗損殆盡。
腦袋後頭溫熱濕黏的觸感,明顯是剛才撞傷。眼看破綻百出的狼人少年,他倒覺得值得,畢竟接下來就要進行單方面的毆打。不幸,此時他卻瞥見街市的動靜——是騎士團巡城——戴文很快冷靜下來。他也深知,在這和小孩打架並無任何好處,他可不想因小失大。
不滿地哼了聲,戴文拾起帽子,「別再追著我,『小狗狗』。」摘下戒指,隨意往少年附近的地上扔,照原計劃繼續往巷子裡鑽去。
輕蔑的話語順著半空中戒指劃出的弧線,落至少年身畔。薩悉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巫獵人離開。此時,騎士團的隊伍威風凜凜地經過,響亮的兵器碰撞聲與腳步聲將獵人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與這場暗巷裡的衝突一併遮去。
沒人注意到陰影中的薩悉。沒人看見他在發抖。
過了半晌,薩悉終於鬆開緊握的拳頭,掌心上殘留著深紅色的印子。他急躁地抓起腳邊的天湖石珠,串入細繩,整過衣領想重新繫緊,但手還在微微顫抖,怎麼也綁不好。不經意碰觸到胸前的傷痕時,薩悉像是被燙傷似地瑟縮了一下。他放棄了,噙淚費力地將麻痺的右腿拉近,環抱起雙膝,只想將烙印傷痕和自己的脆弱與外界分隔開來。
地上,月長石的光芒在陽光下閃爍。
真正想拿回的,不是這個。
也許一開始真的是出於看不慣那女巫獵人的行徑,但與對方對峙、迎上那面具後的黑暗眼神時,他發覺自己想戰勝的不是獵人,而是過去。
鐵鍊拉扯的聲音、半空飛舞的輕煙、肌膚焦灼的氣味⋯⋯與烙印一同打入胸口的恐懼埋得太深,而他依然是當年那個弱小的男孩,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沒有改變。
因為他不會變形。因為他跟別人不一樣,無法成為莫倫庫爾狼族真正的一分子。說不定永遠都不能……
「別再追著我,『小狗狗』。」
諷刺的是,數分鐘後,支撐他站起來的卻是獵人留下的這句話。薩悉深吸一口氣,拾起戒指,憑著重燃的憤怒慢慢扶著牆起身。少年心想,等會一定要將這該死的玩意兒甩在那個叫格魯莫的傢伙的面門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人。
「……給我記住。」
瞪了女巫獵人離去的方向最後一眼,薩悉一拐一拐地脫離暗巷陰影,迎向陽光,找回本來要走的路。
特別感謝大雪中休止期還一起陪我對劇情,然後真的很感謝不嫌棄戴文的
惡劣(ry
第一次安心讓戴文跑出來交流(被薩悉揍#
能攀上大雪中還一起對劇情好開心,迷妹內心雀躍不已~
——那是薩悉來到尼格理塔以來,過得最糟的一天。
不禁好想下這樣的註解啊
誰不惹偏偏卯上戴文大大,這孩子果然是
越等打王太衝動啦!
但是可以被戴文大大壁咚又反壁咚回去的機會實在難得(被薩悉揍)
真的很榮幸可以和戴文中一起對劇情,不忍說這陣子中之由於現實因素,進度整個老牛拉車…真的真的很感謝戴文中的耐心與包容,終於龜速到站了
也很開心能藉由這次交流描寫到一些些薩悉和獵人的過節,更開心的是得以近距離感受戴文壞壞的魅力
(被薩悉揍again)
再度感謝戴文中,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