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仲秋前便保存養分的大地,只有滿月的時刻將生命氣息吐露空氣。如此不具實體的存在只能仰賴其融水性才得以收集,喚靈節時期間森林中特別容易起霧,絕大部分的煉金術士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包裹綠意的霧水收集成罐,這據說是最接近生命之源的存在。
霧氣和生命間的關係總是美妙、和諧並充滿詩意。霧有著的是朦朧之美:霧的本身、霧所包裹的萬物總被那層足以模糊一切的美和美麗所擁。
不論那是善意、惡意亦或是突如其來的荒唐念頭。
淺薄的面紗般遊蕩於霧中。不可預測者如貓的步伐消去一切警戒,一雙如蛇般的金眸打量起目標。
——霧被她收集起來了!
——她的行為真有趣!
——她在做什麼!
——我想知道。
——她是不是霧的仙子?
——可是仙子好像不存在。
內心的雀躍讓他彎起笑,但沒有發出聲音——於沉默內萌芽的瘋狂悄然滋生。
霧氣沾濕斗篷透入肌膚。
濕氣伴隨寒冷刺激感官,但她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停手,一年唯一的機會可不能使它白白溜走。要閱讀自然、像是金屬的生命,必須仰賴介質,透過生命泉源的轉譯才能使人與自然的語言接軌。煉金術最終目的不在黃金,生命閱讀、能和生命本質的溝通才是他們的夢想。
拉下塌扁頭頂的帽兜,張望附近的受月色染為銀白的霧層,緊緊裹著斗篷聆聽徘徊的足音。在這樣的月下會被其他非人族群視為獵物也非毫無機率,而是手中的小瓶還未半滿,焦急的心理使人猶豫該不該迴避。
遲疑的收起刮刀,縮起肩緊戒。
這段時間內,他腦中出現著無數的想法、臆測、純粹的妄想們和無意義之彙。
最後的最後,他得出來一個想法。
『我想了解她!是的,這可是很純粹的想法!任何人都會對用瓶子裝霧的人感到好奇的!』
他自喉中擠出一絲乾枯的尖笑,短促的如樂曲中的不協調音。聲響發出時,腳和手已隨力量飛出,那將是短暫而又荒唐的飛行。
「霧的精靈——!」大聲的喊出了意義不明的字彙,他狠狠將人壓倒在地、並牽制住。
「妳好特別!拿著罐子裝霧!妳也很漂亮!」尖銳的聲響隨著力道加深。「讓我看看妳的內在!」
那力道,活像要讓人分裂般粗魯。
猶豫的期間錯失最佳逃跑的時機,濕氣軟化的草地消滅足音,使人錯估與對方的距離。比起後悔,絕對不可以灑出來、也絕對不能遺失的想法,佔據大腦並像是回音似的不斷撥放。
突如而來的力道扯過披風磨痛了頸子,扼住喉嚨的手腕強而有力壓迫氣管,下意識的以拇指堵住瓶口充作瓶塞,還未看清對方到底為何物,只順從本能的掙扎反抗。
可能是男人的手,鵝黃的指尖向前延伸朝著對方眼臉抓下。
「嗚啊!」隔著面紗的臉被抓個正著,臉終歸是人最敏感的部分之一,他幾乎是立刻的鬆開了手並捂向自己的臉龐——低聲的啜泣一會後,聲音猛然地拔尖成詭譎的尖笑。
頸子因先前的壓迫,無法好好將飽含水氣的冰冷空氣吸入肺中,恐懼沸騰血液以一股驚人的氣勢噴發出來。
不顧狼狽趁著對方鬆手期間側身滾出被控制的範圍,痛苦的咳嗽著重新舒展企管,快速摸出瓶塞藏好露水,驅使發軟的雙腿邁開步伐逃跑。
別想逃、別想逃、別想逃。
不放過人似的奔跑起來,粗魯的動作弄得地上枝葉啪啪作響,也不知道到底把多少植物給踐踏——追著仙子就能贏了,這麼想著,他喘息著奔跑,聽起來猶如野獸。
無力的雙膝難支持全身重量,腳步踉蹌,且不斷受濕軟的土地絆住行動。
一種不同氣溫寒冷的冰凍感自骨髓透出,血氧量不足造成的昏眩壓制肺臟,全然無法吞嚥空氣的威脅,使身上冒起冷汗。
身後動物似的喘氣和嚎鳴接近,甩著頭祈求著血液重新活絡,顛簸著腳步盡力向前。
對方的速度並不快,這是可個天大的好消息——對他來說,鬆糕近在眼前。
臉上被抓的部分因增快的心跳而開始疼痛起來、欲從那兒流出體外似的,讓他的煩躁和興奮往異樣的領域滋長。
先前日前早晨時曾在這片樹林的深處發覺一間住宿著神父的小屋,對於對方為何不居住在教堂並沒有感受到異樣,反是當時感受會許那附近會是這片樹林中一處安全點,而有些高興。在今晚特別選擇那位溫和神父住所地附近汲取夜露,卻仍是未受到神的保護。
憤恨的敲擊幾乎失去感覺的大腿,緊抱雙臂希望趕緊找回溫度。
距離近在咫尺,他的笑聲越來越明顯,再幾步,他就能夠完成自己那由慾望驅使的目的。
或許是出於那些被踐踏植物的細小報復、這裡的枯枝非常多,幾次讓他險些跌倒甚至劃傷皮膚——但他依舊沒有改變速度。
快點、再快點!
踏步使知覺逐漸恢復,雖是起色不多,但可以感受到血流的脈動。隨著呼吸,血液奔流的快速擴散向知覺,放著微弱的生命探知感受全身開始回升的體溫,透過雙腳上層屬擁有生命的山羊皮短靴,連結與大地的生氣,向外探測出那非人的位置。
由水的傳遞,氣息的探索也比起平時更加廣闊且敏銳,雖是僅有腳尖著地的瞬間才有傳遞探索的能力,但在這毫秒之間,足以驅使尚殘有生氣的樹枝,在對方腳邊形成障礙。
啊啊、礙事的東西!
有些惱怒的踢了枯枝一腳,那反而讓步伐因疼痛而減速。
惱怒的低吼起來,他開始將心神灌注於腳足和視覺,目的是抓住目標。
這陣霧氣若是運氣好,可以延續至清晨。然是今年的寒冷來的較早,霧氣的厚度不足,能見度也有所提高,指望隱身霧中大概是毫無機會。
目前逃跑前進的方向就月色推算應是往北北西方向,若是闖入古堡地區將會毫無遮蔽物作為干擾,只能往迷霧森林的方向作修正。無法進一步思考可能迷失方向的問題,為了躲避眼前的危機,當機立斷的改變前進方向,朝遠處可見的密林奔跑。
「!」目標方向突然的改變讓他下意識的一頓、身體的反射停滯讓速度近乎停歇。
輕彈了下舌、他保持速度追逐著對方往密林奔去。
必須得加快速度——他可不希望獵物跑掉。
因轉彎而減速,可以感知對方的腳步呈現動態的點,踩踏大地一下縮短了距離。熱流衝向臉部,大力跳動的脈搏使雙耳嗡鳴,被死的逼近刺激生的本能,只有這時才會感受到生存的真實,而死亡的迫切惹得人再次打了冷顫。
「呀!」
壓迫發生在瞬間,肩膀遭攫獲的疼痛深深刺入骨頭,幾乎是可以輕鬆捏碎人骨的力道緊鉗住肩頭,身子因方才奔跑的慣性前傾,立即被野獸似的強大力道向後扯。
距離靠的極近,生物炙熱的氣息幾乎讓人反胃起來,和霧氣混合成一種迷離、玄妙的詭譎之氣。
混有森林、月光氣息的手掠上女人的身軀,手反射月亮的光線而變得慘白。
布料隨著手的收緊發出尖細喊聲,他將對方壓倒在地、面紗下傳出興奮的喘息和嗆咳。
「抓到妳了——」咯咯的笑出聲來,他的目光透過面紗注視著那裝滿霧氣的瓶子 。
仰面倒下,後腦再次撞擊土地,因奔跑沸騰的熱量全數導入土地,冷熱的交替擠的腦殼疼痛愈裂,耳內的嗡鳴伴隨追擊著的咳聲炸開。毫無意義的想縮起雙肩自保,然是手腳關節都被固定、嵌入大地。
具有人形,混雜唾液與熱氣的男性嗓音,像是品玩著獵物,壓抑著亢奮在耳邊訴說著勝利。轉頭也無法躲開,薄紗的面罩隨著氣息在臉上輕撫,害怕的瞇著眼縫偷看,卻是對方擋住了月光,只能看見黑色的剪影。
纖細的掌無顧忌的探入衣著之外、披風之下。動作輕柔的手在碰觸到木頭紋理時猛然一緊,他低聲笑起,如被摧折的枯葉般讓人的耳膜震盪。
他拿起刃將其暴露於月光下,銀色雕花的部分閃爍如水波的光澤——
「我就拿走囉?」低下頭,他將唇湊近對方耳畔,聲音如紋吶般細小的詭異。
「妳很美麗、妳身上的物品亦然...」他輕笑起來,猶如孩童的天真笑聲,將森林中的空氣撕裂成了殘破的碎屑。
「所以,下次見。」他鬆手,站立起來將刮刀占為己有——像拿走了報酬一樣。理所當然的讓人憤怒。
然後漫步離開,步伐躍如雀鳥。
喊不出聲,恐懼麻痺聲帶,即使掙扎也只能勉強將身子抬離地面數公分。
誰不會恐懼死亡?以生物本能,只要是死亡靠近,不可能不會恐懼。
但怕死和不想死,又完全是兩回事情。
對方肆意在身上摸索,或許是在尋找身上有什麼可以取走,抑或哪塊肌肉比較好入口。感受到懸掛腰際的袋子遭扯下倒出內容物,水晶瓶在空中碰撞落於地面,一聲金屬敲擊並刮磨的細瑣聲響,消逝霧氣中。
「不……」
那把刮刀是導師贈予她的一項禮物,專是用來蒐集生命之源。刀身纖長不鋒利,握把的弧度合適女性的手掌,木頭紋理上綻有銀製的矢車菊,木與金屬的結合宛若渾然一體。
男人將刀刃映照月下,反光刺痛了眼睛。
目前身邊所擁有的物品中,或許就屬於那把刮刀看來最具有價值,然是披風外側綬帶的裝飾上別有一枚鑲有亞歷山大變色石的勳扣,對方卻是完全沒有觸碰。
妳身上的物品亦然... ...
失去壓迫的四肢發疼,非人的男性人影消失在霧氣中,顫抖還未停下,但她聯想到了不可思議的結論。
或許,該向那名神父建議,附近的樹林不完全寄宿著神靈。
「神父!你家附近到了晚上就很危險,快點跟我去教堂找住宿!」
或許往後佛洛姆會以這樣的口氣跑去找葛萊卿哭哭,結果使得神父壓力大(O
謝謝紡車中讓漢斯花力氣來追逐佛洛姆這個小笨蛋,紡車中的用字和氣氛塑造都很讓人佩服,這邊一邊對一邊抄筆記學習QQ
「佛、佛洛姆小姐...!?您遇到了什麼事嗎?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天,明明只是晚上要去尋找露水卻遇到瘋狗搶劫,好想給佛洛姆一個平安符當禮物
(不行
這邊才要謝謝可以打劫美人哇
(混蛋是你
佩服什麼的好受寵若驚
貼的時候偷改了ㄎㄧㄤ的錯字這裡也很喜歡佛洛姆中細膩的文字!!
露水霧水都沒有差別的,反正都是水分子的凝聚XDDD
擅自想像了漢斯的模樣,搭配紡車中的描述一起服用太有畫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