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爾說不准成為「死人」後的生活有哪些差別。
他還記得桌上有那對就算退休後仍舊講求公正和守法的軍人夫婦透過管道辦的假証和自己一離開便必須銷毀的錄音帶內容，乘上了每週三從馬加丹飛往莫斯科的飛機，戴上瞳孔變色片後離開了他再也不能回去的家庭。

他壓低了帽沿，腦袋一片空白。
混沌之中他加入了那全是已經消失在世上的人所組織的W-A-P之中，也許這樣的成員組合更叫米哈伊爾充滿了安全和歸屬感。

乘上了略嫌擁擠的公車，找了個靠近下車門的空位。
那張豔麗的面容沒有太多餘的表情，只是安靜地斂著眼。又一次開啟了車門，那雙鋼蘭的眼像是點起了星火一般閃爍著看來特別漂亮，他等待著那銀灰色髮的男人靠近自己——

噢，他認得這傢伙，他的同事。

米哈伊爾笑彎了眼，愉悅的心思使人面若桃花。
他用手假裝是槍桿子抵在了對方的後腰，就像是那些課間無聊的發慌的少年們互相扮演的歹徒遊戲一樣。

他低啞地說著：噓，別出聲呀。

不知道是篤定對方不會出手還是純粹只是不介意挨痛，Ivan二話不說轉身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領。
啊，沒有武器。這傢伙想幹什麼？開個玩笑？
打量了一下似乎也不是認識的。但Ivan本身就不大會認臉，就算是認識的八成也看不出來。

「有什麼事情嗎。」開口聲音不大，語氣透漏著敵意。
略大的肢體動作似乎驚動了其他乘客紛紛看了過來。注意到視線的Ivan挪動了身子靠向米哈伊爾，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把人給擋在角落。

嗯？這角色是不是顛倒了？
帶著黑色毛帽的男人在第一時間選擇了朝對方擺了擺手以表達自己沒有惡意這點，縱使這效果幾乎微乎其微——衣領仍舊被揪著，而自己則是被困在了角落——那雙鋼蘭的眼裡沒有一絲懊惱或不安，反倒是盈滿了興致和好奇。

「打個招呼而已，親愛的——火氣別那麼大，嗯？」
他們的身份不是那麼適合高調，然而這並不足以按捺住米哈伊爾蠢蠢欲動的心情，他索性就這麼靠著感受公車偶爾因為不平而產生的晃動。

「呃……？」
聽到對方的回答不擅長分辨玩笑和應對的Ivan錯愕的表情完整的寫在了臉上。
不斷在腦海裡翻找這個看起來似乎認識他的人的記憶－－嗯，想不出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不可能是在"成為死人"之前認識的，不然就麻煩了。

鄰近的乘客竊竊私語著，似乎在談論他們兩人。Ivan感到有些無奈，在後方的乘客看不到他錯愕的表情，就他們看來自己現在將對方圈在角落的舉動肯定像個公車上的騷擾現行犯。雖然即使不是騷擾，現在的姿勢也談不上友善就是了。一邊想著一邊放輕了手中的力道。

「我們……見過嗎？」

「你這算在搭訕我嗎？」

男人輕佻的問著，只是雙眼裡盛滿的笑意讓人直覺地無法討厭，同時也明白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笑話罷了。背倚著，修長的腿看來就像是交疊起來，米哈伊爾神態慵懶。

「準確來說，我們只在相冊上頭見過，連名字都不知道呢。」

顯然腦子沒接收到訊號的Ivan慌亂了起來努力的想替自己辯解著，支支吾吾的。
直到對方補上後面一句話才恢復了一點冷靜。
「啊。你也是……同事？」

意外的反應。
他瞅著要是這時候環住對方的頸子也許能得到更多樂趣，眼珠子轉了圈硬是壓下了這般惡趣味的想法，反正總歸是在同個組織裡頭，想玩兒的話這人肯定沒得躲。

「答對了，我是米哈伊爾。」他一把將對方的手給捉在手心裡頭，「慌成這樣，是沒搭訕過人還是討厭呀？」

「呃、那個，搭訕不太好……吧？」
目光不敢直視對方只好盯著車窗外看，一邊尷尬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對方問題。
對Ivan而言這好像根本不是有沒有嘗試過或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搭訕"在他的認知裡大概跟約炮差不到哪……反正就是難以啟齒的事情就是了。

直到撇見車窗外的景色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地，該下車了。
「不好意思，我、我該下車了。」姿勢略微僵硬的抽回了手。

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漂亮的青年看著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青少年似的，躁動又充滿純情的氛圍，脫離了這圈子好幾年的米哈伊爾覺得挺有趣的，只是眼珠子轉了圈嘴邊的笑勾的弧度大了點。

「下回見，親愛的。」
他扯住了那欲離開的身子，柔軟的唇擦過對方的臉頰，那人似乎是絆了下腳。米哈伊爾的目光在人慌忙的下車時才收了回來向窗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