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眼睛適應了這樣的昏暗,並看出了熟悉的環境輪廓——那間屬於自己的臥室——這才掙扎著般的坐起了身。
然後,腦袋開始緩慢的將散落猶如斷片的記憶一點一點接起。
現在的時刻好像是深夜。
自己好像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究竟睡了多久呢?其他人是不是也都已經回來了呢?他們都還好嗎?在自己睡著的這段時間裡又有沒有發生些什麼事?
笨拙的移動著似乎還沒有完全從睡眠狀態中清醒過來的身體、緩緩的爬下了床,想要找到一些可以解釋這些冒出在思緒裡頭的疑惑。
「啊......」
就算只是在睡覺,肚子也是會餓的嗎......
——這個等一下再說吧。先確認現況比較要緊......
強迫自己將腹部的空虛感暫且放下,憑藉著對這熟悉空間的記憶摸索到了牆邊、打開了房間的電燈。
霎然明亮了起來的視界,看見了自己剛才才從上面清醒過來的床鋪、牆角那盆還是相當健康的向日葵,以及在被傳送到那座杭汀豪斯宅邸前被許多東西放滿著、而現在已經被稍微整理過了的桌子。
向日葵的葉面上有著半乾的薄薄水霧。
特地清出了一小塊區域的桌上,則擺著一個保溫的箱子。
霧面的蓋子下、隱約看見了分裝成幾個碗盤的餐點。
即使沒有任何紙條之類的信息,也可以想像得到是誰幫那盆向日葵澆了水、又是誰準備了那些餐點。
「——又讓你們擔心了呢......」
打從心底感到溫暖的笑了起來,卻也抬起手、揉了揉突然有些發酸的鼻尖。
伸手拿起了保溫箱上的蓋子,滿懷期待的端起了裡頭仍溫熱著的餐點。
「我開動了——」
「……?」立於門外,來自御主的氣息總覺得有些許漂移。
……進去看看吧。
靜默地凝視著眼前的冰冷門扉。
隨後抬手輕叩,久閉的唇瓣此時才因主人的指令而開啟。
「Master,清醒了嗎?」
以不大不小、平時的少年絕對能清晰聽見的聲量詢問。
對於門外傳來的探問,以逕自將門打開的動作作為回答。
「早安、迦爾納。」
雖然現在的時間點不太對。但還是笑著,說道。
「…………早安。」
對對方的舉動微有怔愣,稍微察看了一下御主的情形。
「感覺還好嗎?……若有不適之處就告訴我不打緊。」
「我很好哦!」
像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似的張開雙手,然後有些抱歉的苦笑著抬起手、搔了搔臉頰。「倒是...我睡了很久對吧?讓你們擔心了呢。」
「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亦非壞事。休息是為了之後更長遠的征途啊。」
看著御主的舉動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
「你無須道歉。此時遵照身體的需要恢復疲勞、儲備體力也不失為一種負責的表現。」
「嗯......只是有點擔心這段時間裡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我不在而已。」稍微的低下頭,低聲的嘀咕著。
「所以,我睡著的這段時間都還好嗎?你們也有好好休息了嗎?」接著很快的抬起頭、問道。
「卡爾提亞內沒出現什麼問題。至於休息,我想眾人都有衡量過自己的狀態好好休憩過了。」
至於前幾日
與羅賓漢的對話,認為那應該是留待眼前的少年自行發現的挑戰,故而沒有開口。
「那就好呢。在那個特異點的宅邸裡、真的是辛苦你們了。」
點了點頭,爾後思考著什麼而有些侷促的張開雙手手掌、讓指尖互相貼合著的扭擠了下,「所以、就是、嗯......那個、謝謝你們。」
雖然是早就決定要說的話,不過真說出口的時候、果然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難為情。
「………………」
一貫蒼白的面頰靜靜染上一絲緋紅。
良久,眸中帶上真切的笑意,「……是嗎。我這裡也必須說一聲啊。感謝你,Master。」
--謝謝對方所寄予的信任。
「嗯?」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沒做什麼值得被感謝的事情啊......啊!該不會是說我什麼都不做的躺著睡覺就是幫了大忙吧?」
「不、那……不是那個意思。抱歉。我又少講一句了嗎。並無嫌棄Master的想法。」
神情上是少有的窘迫,試圖努力解釋自己真正的意思。
「--感謝Master給予我的信任。」
雖然御主在需要的時候好好躺著休息這點也是件值得開心的事,不過絕非認為對方阻礙了自己什麼。
「嘿嘿、我知道啦。」如果真的被嫌棄了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會回應自己的召喚的吧。也不會一直都那麼關心著自己。
「因為我還是個不夠成熟的御主,所以、比起固執的指揮你們,相信你們的力量會是更好的做法吧。我是這樣認為的。」
語氣輕鬆的笑著說完後,稍微正色的加上了對自己的想法的解釋。
沒有理由不相信他們的。他們可是回應了自己、以自己的意願決定要將自己這樣一個沒什麼力量的少年奉為「御主」的、有著強大力量的英靈們。
自己的信任——或許也是在回應著他們的吧。
「……你也是個相當奇特的Master啊。總有一天……」
聽了對方的話語,最終給與如此感想。眼神中流露出清澈的喜悅。
本還想說些什麼,只是自己實在不擅於溝通。
「--不,沒什麼。儘管命令我即可。」
「總有一天,你也會變得成熟的」,這句話,興許並非如此必要出口的字句吧。
「命令還真是個沈重的詞啊。不過我會努力成為在必要的時候能幫上你們的御主的。」
所謂命令——捨棄自身的判斷、依循著發號施令者的決斷做出相應的行動——現在的自己、應該還沒具備可以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之中做出凌駕於這些英靈的決策的能力吧。
但如果這是作為從者的他們的希望,那自己該做的、就是盡力去回應這樣的期待。
「——在那之前,就要請你們繼續多多指教和照顧了呢。」
「那是自然之事。」
鄭重地頷首,對眼前的少年做出了約定。
「……對了。Master,莫非正在用餐嗎。」
默默想著或許該留點空間給適才清醒的對方了,相當順手地替少年取掉了嘴角上沾黏的飯粒,偏頭問道。
「呃、」直到嘴角邊的飯粒被沾走、才發現到原來有這麼個東西存在著。
講了這麼久的話、卻對於沾到飯粒這件事情毫無所覺,看來自己還沒完全清醒嗎......
「唔唔,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桌上放著......想說既然都特地準備了、吃掉應該比較好......」用袖口胡亂擦了擦嘴邊,含糊不清的咕噥道。
才又回復平靜的唇角再度扯出一抹弧度。
「這樣嗎,那麼我就先行離開吧。晚些指不定還會有人來拜訪。趁現在好好攝取營養亦是至重之事。」
畢竟御主看上去還在成長期的樣子,也不是沒時間讓他悠著點享用膳食。
「若是身軀仍感疲累就再回去歇會兒。……看來果然是心情上長時間的緊繃讓身體太過操勞了。」
最後復伸出手、鼓勵似的撫摸對方的頭,方轉身徐徐離開。
「——嗯、我知道了。」
表示理解的回答過、目送著對方離開後,有些神經質的再次抹了抹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