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唸書而熬夜苦讀著，從座位上起身舒展身體時，突然從宿舍的窗戶瞥見操場上一抹熟悉的綠色身影。
──那個人……是赫古嗎？太暗了看不清楚……
他貼近窗戶觀看，決定先觀察一陣子。

走到操場正中央繼續望著天空，任憑淚水滑落自己的臉頰。
『如果是現在的話應該沒關係吧？』思考著，反正大半夜的也不會有哪個神經病像自己一樣跑出來閒逛......就稍為發洩一下，不會有人看見的。
「嗚......」在放心的當下便像是的呻吟一般的低聲哭了起來。

雖然陳有樂的角度看不見赫古的臉，但視線漸漸習慣夜晚的黑暗以後，他能從髮型和體型確定：那個人就是赫古沒錯。
看著一動也不動、只是單單的抬頭看著夜空的赫古，陳有樂總覺得很不妙——不論是半夜一人走到操場、還是什麼也不做的盯著天空看，這些舉動都和他記憶中動赫古大相逕庭。
——一定出了什麼事情。
他拿起宿舍的鑰匙，馬上走出房間，以不製造噪音的最快速度下樓。

「嗚嗚……嗚……」斷斷續續的哭著，即使是在發泄也不能夠太大聲，要是一不小心把誰給吵醒就糟糕了——他可不希望現在這個脆弱的樣子被其他人看到。

一打開宿舍大門，夜晚的冷風襲上他的肌膚，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但現在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在乎寒冷的問題，他放輕腳步，小跑步跑向赫古，才聽見從赫古那邊傳來的微弱哭聲。
這讓陳有樂更加的擔心了。
他加大步伐，抵達赫古的身後，看著對方微微顫抖的肩膀、哽咽的哭聲，這麼傷心的赫古他是第一次見到，也因此染上了一絲難過的情緒。
「⋯⋯赫古？」他輕聲呼喊對方的名字。

「！」被從身後傳來的呼喊聲嚇到，猛地轉過身去便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那裡。
「……班長？」愣愣的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你為什麼……」講到一半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哭的這件事情，趕緊轉身胡亂的把臉上的淚水抹掉。

「你才是為什麼。」走近慌張擦淚的赫古，陳有樂眼裡全是擔憂。
他看的眼神包含了太多的關心，對此時的赫古而言反而是ㄧ種無名的壓迫。
「你為什麼半夜在操場上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很想伸手拍對方的肩膀安撫對方，可是看見對方的軟弱，反而害怕自己的舉動造成對方的的不適。

「蛤？我沒事啊。」試著擺出和平常一樣的笑容，但顫抖的嘴角跟聲音完全曝露了他現在的心情。
「我只是看天氣不錯才出來走走而已，真的沒什麼……」

陳有樂再怎麼遲鈍，也明白赫古在強顏歡笑。
聽著對方哽咽的聲音，他難過的皺起了眉頭，伸出手輕輕的抓住赫古的衣袖。
「你哭了。」

「我沒有！」用力把袖子從對方手中抽回後才發現自己態度的惡劣。
『我在幹什麼？人家明明是特地來關心我的，我卻這樣子甩開他……？』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兇你，我、那個……」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毫不猶豫的直接上前抱住赫古。
陳有樂覺得現在說什麼也沒用，畢竟他也想不到有什麼話好說，不如讓赫古好好的發洩情緒吧。
⋯⋯他想起自己在走廊上哭的那天，也是這樣抱著赫古的。

陳有樂的擁抱很溫暖、很讓人安心，撇除之前在走廊上的鬧劇不談，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像這樣被人抱過了？
或許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關心的擁抱。
腦海中不想被看見的羞恥感和希望人留下的慾望來回拉扯，原本伸出去想把人推開的手現在卻是緊緊地抓著對方的衣服。
「回去……」小聲的開口「你回去啦……」

在赫古語畢時，他選擇把對方的頭按進自己的肩上，讓對方能倚靠著自己的肩膀。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不規律的呼吸和身體的顫抖。
「願意告訴我，你怎麼了嗎？」不在乎自己的袖子沾染上對方的淚水，他輕輕的拍對方的背，像是安撫小孩一般溫柔的說著。

陳有樂一直認為赫古是最堅強、最成為別人後盾的人，但此時的赫古，在他眼裡就像個缺乏依靠的孩子。
他總是太不夠瞭解朋友，接受赫古毫無保留的關心、自己卻對赫古一無所知。如今他能做到的，也許只剩陪伴了吧。

「......你不會懂......」
他現在的感覺很複雜，複雜到連他自己都搞不懂了，是要叫他從何開口？
……既然沒辦法說明的話就算了吧，反正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講的意思

「我不會懂的，可是你說出來會不會好一點？」
他沒有放棄，繼續問下去。
他不想總是被赫古幫助，他也想對友情做點付出，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你明明連自己的事都管不好了......』在心中想著還是沒有說出口。
將頭往對方的肩膀埋得更緊，他選擇了沉默。

看著朋友傷心到如此地步，他感到相當自責，為什麼自己沒有察覺到呢？
他輕輕的拍著赫古的背，知道對方不想說話，於是也沒有強逼。
「⋯⋯那赫古可以聽我說嗎？」

「……」依舊什麼話都不說，靜靜的等待對方開口。

「赫古是我遇過最好的朋友，你總是為我挺身而出、幫助我、鼓勵我⋯⋯可以跟赫古當朋友，是我的榮幸⋯⋯」他抬頭看著滿天星斗，輕聲細語的說。
「我真的很喜歡、也很珍惜你這個朋友，如果我也能幫你就好了，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原本應該是聽了會感到開心的話，但是對現在的赫古來說，每句話都宛如是拿針一次又一次的扎在他的心上。
因為是朋友，才會對陳有樂這麼好，因為是朋友，才會不顧一切的為陳有樂付出。
已經習慣了單方面的給予，現在突然說要被反過來接受幫助，讓他感覺很不自在。
「......你能做什麼？你根本什麼都辦不到啊？」用著顫抖的聲音開口，他不相信陳有樂能夠帶給他什麼，在他心中的陳有樂是除了站在這裡陪著他之外沒有別的用處的人。

「我──」似乎被一語道破，他欲言又止的音節停滯在半空中，剩餘的話語卡在喉嚨，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是啊，他能做什麼？
他能改變都是靠著赫古的幫忙，他既無法自救、更沒有力量去幫助別人。
他能為赫古做什麼？
他有辦法幫赫古解決問題嗎？
赫古會因為他多說一句、多待一秒就開心起起來嗎？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腦海裡只徘徊著「要幫赫古」的念頭，他只想把赫古帶出黑暗的漩渦，根本沒想過如何行動。
他皺緊眉頭，硬是擠出一句話，「我……至少我可以陪著赫古吧……」他想方設法的讓赫古安心，但不知道自己總是做到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