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圖書館醒過來時,愛麗絲也不在了。
從圖書館走出來時,愛麗絲還是不在。
不管走到哪裡,艾莉絲就是找不到愛麗絲的身影。
明明曾經見過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們都在,他們的身旁都有著人陪伴著。
……但是,為什麼,沒有愛麗絲呢?
好難受、好難受,因為艾莉絲是壞孩子嗎?像是故事裡的神明大人懲罰壞孩子一樣,祂把愛麗絲帶走、把艾莉絲(我)獨自留了下來?
愛麗絲……好想見、好想見愛麗絲……
上次的茶會,艾莉絲還記得那些對著自己笑。
給了自己娃娃、糖還有美味甜點的人們,大家都一臉難以置信、大家都一臉害怕。
對呢、對呢,因為艾莉絲欺騙了她們。
傷害了那些愛著自己的人們,艾莉絲果然是個壞孩子。
但是,即使得成為壞孩子,艾莉絲也不想放棄。
她好想再次跟愛麗絲在一起,讀書、品嚐點心,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愛麗絲分享——所以,只要再一次開啟盛大的茶會,一定、一定就會回來了吧?
但是,為什麼呢……明明已經準備好了……(依然是舉辦著茶會,甜點、紅茶,什麼都準備齊全了,為什麼愛麗絲還是沒有來呢?)
……沒有愛麗絲的茶會……還是失敗了啊……(造成圖書館周圍出現靈異傳說的小女孩孤單一人的坐在椅子上,聞起來熱呼呼的紅茶和漂亮的甜點,完全無法吸引女孩的注意。)
(邀請進來的人們,誰也不會留下來——想逃跑的人女孩沒有阻止,只是不斷吸引著其他人進入結界,又不斷看著他們逃跑。)
(也許是因為不斷的失敗、也許是因為那個黑色液體的效果正在消失,女孩變得越來越沉默。)
(……除了Jabberwocky,誰也不會留下來。)
(明明前面有自己最喜歡的馬卡龍和甜甜的點心,現在卻完全不想品嚐。因為,再怎麼好吃的東西,沒有人一起分享的話,就一點也不好吃了。)
(都是因為她是個壞孩子,所以大家都逃跑了。)
(但是成為壞孩子的艾莉絲還是不想放棄,不想放棄等待愛麗絲。)
(愛麗絲,到底在哪裡呢——艾莉絲好想妳。)
——找到了。
(只多出幾個音節,原先只容女孩與茶會存在的空間,便打破了靜寂。)
(但是,岸波白野沒有繼續移動,而是站在原處直直望向五米外的女孩,那個既熟悉、又曾是敵人的存在——同時,也是第三個,自己無法拯救的面孔。)
(找到這裡,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工夫。正因為街坊間的謠傳,不只傳到校內,甚至連那個哈維家都想自己介入此事——自己才能在一晚的時間就抵達對方的陣地。
然而,那個謠言的真相,卻和自己所想的有些微出入。在那裡的女孩,既沒有掛著純粹的笑臉,身邊也沒有樣貌相仿的幼齡少女。有的是——完全不屬於茶會應有的悲傷情感。)
(不再快樂、不再輕鬆。僅有的是深深的哀傷與......無助。)
(是的,那是自己很熟悉的感情。因為,自己曾隔著象徵死亡的牢籠,目睹這對少女這份深刻的絕望。)
(......抑制住胸口的苦悶。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看到眼前的少女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然而鐵一般的真實,就映在自己的瞳仁內。)
……聲音,是誰呢?是誰呢?闖入了茶會的妳,是誰呢?(晃著懸在空中的雙腳,顏色像雪花般的白色辮子因為擺動而晃啊晃,偏著頭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洋娃娃一樣可愛。)
姆?沒想到是大姊姊吶?(感覺到熟悉的視線,糖球般的粉紫瞳眸眨呀眨的偏了偏頭,像是覺得驚訝、像是覺得疑惑。)
(跟自己最後的記憶一樣,她跟那個白頭髮紅衣服的大哥哥完全沒有變。她是個溫柔的人,為了愛麗絲、也為了艾莉絲,幫了很多很多的忙……但是,跟少女不一樣,現在的艾莉絲身邊並沒有愛麗絲。)
——大姊姊是來加入茶會的嗎?還是找愛麗絲跟艾莉絲的呢?如果是愛麗絲的話,艾莉絲也不知道她在哪裡哇,這裡現在只有艾莉絲唷!(眨動的雙眼似乎因為少女的出現變得閃閃發亮,軟軟的聲音就像沾滿蜂蜜的海綿蛋糕,甜甜的、輕快的,非常甜蜜。臉上的茫然消失得不見蹤影,就像是個普通的、甜美的小女孩一樣,相當有精神的說著話。)
(如果是她的話、如果是她的話。)
(也許,大姊姊會知道愛麗絲在哪裡也說不定。)
......我不是來參加茶會的。(如果是普通的、真正意義上的下午茶,自己當然願意奉陪。可是,宛如包裹著糖衣的少女,底下所能品嚐的、卻是更加危險的某物。)
(艾莉絲不知道愛麗絲在哪裡。總是形影不離,如鏡面映射的另一位少女,不在她們所期望的歸處。所以她像個孩子應該要有的方式,舉辦了特別的「茶會」,想要喚回自己心中的記憶。)
(但是沒有出現。回應她期待的,只有誤闖陣地的人們、聽聞傳說而誤入危險之地的普通百姓,還有此時此刻的自己與Archer。)
(所以,搖了搖頭。否定了對方所期盼的來意,也以另一個沉默回答自己並不知曉另一個少女的所在。)
失去主人的茶會嗎?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充滿諷刺。
這種胡亂舉辦的茶會,比起愛麗絲夢遊仙境的茶會還不如啊。還是說,稱為「祭祀」會比較妥當?
(Archer一如往常,發表著帶有諷刺性的發言,然而,他也理解的。這個茶會存在的意義,還有,眼前Servant為此而執行的「意義」。)
(理解,但是沒有必要說出口。畢竟,那並不是Archer在此處的工作,若要問為什麼的話,那鐵定是因為——有著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
……結果是壞心眼的訪客嗎?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對於男子與少女的回應,女孩顯然相當失望,只是這樣的失望並沒有停留太久,眨眼間就被另一種表情取代。)
沒有人告訴過艾莉絲要怎麼辦才可以找到愛麗絲。那麼,只要艾莉絲再次舉辦愛麗絲的茶會……她就會回來了吧!
愉快的開著茶會、咕嚕嚕的轉動身體,在這裡、在這裡,忘記一切成為朋友,這樣子不好嗎?雖然愛麗絲遲到了,但是,一定很快就會趕來了、一定。(彷彿完全沒有將闖入者們的話語聽進去,人偶一樣小小的手拍了拍,清脆的拍掌聲像是某種提醒一樣,怪異的怪物踏著沉重的腳步走了出來——然後,靜靜地坐在女孩的身旁。)
在美夢成真以前,艾莉絲不能輸。但是,曾經溫柔對待我們的妳們,艾莉絲不想要傷害妳們……所以吶,快點走吧!像是風一樣的快點離開!不要打擾艾莉絲的茶會呀!
(像是把自己困在美夢中徘徊不去,說著話的女孩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些甚麼、在期待甚麼——也許,女孩甚麼也沒想,只是像音樂盒中的裝飾娃娃,隨著自己的執著不斷起舞。)
(將自己的願望當成了辦法,然後期望著這樣的舉動能夠讓美夢化為現實——)
(孤單了太久太久,女孩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可能性。)
──────(那宛如宣示自己還有其他友人的舉動,不禁令自己握緊了雙拳。這孩子在這裡舉辦「茶會」有多長時間了?數天、數週、甚至比自己想像的還要久也說不定。但是這樣的方法,究竟有沒有達到期望的結果?)
(答案是沒有。獨自一人的桌席、毫無用餐跡象那甜甜的茶點、漸漸冷卻的紅茶。都只是在一次次提醒,女孩所盼望的對象不會來臨的事實。)
這樣做,愛麗絲真的會回來嗎?
(所以,自己開口了。比起疑問,更趨近於否定。本應是明快溫暖的茶會,不應該以他人的恐懼為食──留戀於無名之森太長時間,就算是森林的主人,遲早也會迷失自己。)
——會回來的!一定、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愛麗絲沒有回來,那為什麼艾莉絲會在這裡。(像是想起甚麼,剛才一直帶著的笑容突然破裂,露珠一樣的眼淚就這樣不斷落下。沾濕了漂亮的裙子、沾濕了白色的桌布,抱在懷裡的跟愛麗絲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小娃娃,更用力的抱在懷中。)
(送給了艾莉絲娃娃的大哥哥大姊姊們,為了愛麗絲她做了那麼多那麼多不可以被原諒的事情。一直積壓在心底的膽怯和茫然被引爆,女孩只能一邊哭著一邊問著——)
做了壞事、變成壞孩子的艾莉絲,到底、到底該怎麼做?
......(不能回答艾莉絲的提問。更正確來說,自己也無法知曉問題的正解。但是唯有一件事,是自己能夠回應的。)
普通地道歉、普通地補償傷害過的人們,再一起成為朋友,愉快地等待愛麗絲不是會更快樂嗎?
艾莉絲一定還記得吧,和其他人相處有多愉快的事。把那樣的心情分享給愛麗絲,再和愛麗絲一起度過愉快的下午茶時光──我想,那才是艾莉絲希望的吧?
……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艾莉絲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真的會原諒艾莉絲嗎……?
嗯。肯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艾莉絲吧。確認艾莉絲的安危、確認艾莉絲的心情。然後,再次恢復到以前的關係。
(她是知道的,這個世界,被允許溫柔。而且——自己也是這麼希望的。)
沒問題的,如果擔心的話,到時候我也會和艾莉絲一起去的。
(不是隨意開口的承諾,而是、真誠地透過孩子漾起水光的眼眸,直至內心的話語。)
……跟艾莉絲,一起去……?(抹抹臉上的淚痕,像雨水一樣啪嗒啪嗒掉個不停的淚水也停止了。)
(手上緊緊抱著愛麗絲模樣的娃娃,女孩表情有些不安、有些緊張。從椅子上站起來時,粉紫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給出承諾的、溫柔的人。)
……艾莉絲,知道了。(一直維持著結界的運作,即使在這裡世界也是非常非常累的。巨大的怪物像是感覺到了女孩不再迷惘,大大的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後,與森林一起消失了。)
(......傳達到了嗎?
看著結界緩緩消散,四周重新化為現實的景象,內心也鬆了口氣。這麼一來,不只是艾莉絲能再重新展現孩子般的笑容,也不會再有人誤闖結界了吧。)
......艾莉絲、現在打算怎麼辦呢?(能夠感受到身旁的Archer也因為解除原先緊蹦的氣氛而吐了口氣,決定放輕語調,向眼前的女孩詢問。)
怎麼辦嘛、怎麼辦嘛,艾莉絲……想去道歉,跟大哥哥大姊姊們道歉,然後、然後……(像是在尋找正確的用詞一樣,女孩不斷停頓、吞吞吐吐的說著話。)
——嗯、要乖乖的、乖乖的,等待愛麗絲、尋找愛麗絲。
──這樣啊。(重拾笑容的孩子,比天上任何一顆星星都還要耀眼。太好了,這件事能一切順利。)
這麼一來,也能兌現剛才的諾言了呢。(指的自然是陪同艾莉絲一起的事。只有一個人的話,說不定、會很不安吧。)
……謝謝妳,大姊姊,但是艾莉絲想要自己去道歉,這樣子、比較好吧。(雖然有些擔心、有些害怕,但是那是自己犯的錯,就得自己去道歉……搖搖頭拒絕了對方的提議後,小小聲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嗯,如果艾莉絲覺得沒問題,當然好。但要是有什麼事,隨時可以來找我們的。不管是來玩、還是有什麼困難。
(點點頭,很快接受對方的想法。就算以前曾是敵人,但在沒有戰爭的現在,這個程度的友好,是可以被原諒的吧......?)
大姊姊真是溫柔哇,艾莉絲知道了!(這樣溫柔的話語,好久好久沒有人這麼對自己說了……抱著娃娃的女孩害羞地點點頭,然後慢慢地挪動腳步。)
那麼、艾莉絲就出發了!道歉完後,艾莉絲會來找大姊姊的。(跟著兩人揮揮手,抱著娃娃的女孩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再次露出笑容蹦蹦跳跳的向著街上跑去。)
好,下次見了,艾莉絲。
(同樣與遠去的女孩揮手道別,接下來,艾莉絲便能和朋友們恢復原本的情誼、再次開開心心地相處玩耍吧。被靈異傳聞困擾的人,也不會再被捲入異常的結界中。已經、沒有需要擔心的事了。)
(抱著祝福般的期盼,轉身與Archer一同離開此處。
倏地,響起如低喃般的細語,然而這個聲音,並沒有傳入視野範圍外的女孩耳中。)
──太好了呢,不用戰鬥。
(那聲呢喃,略帶哽咽,但少女臉上比平時還來得平靜。能夠用談話來避免戰鬥,在以前完全是過度奢求的行為──該說是救贖嗎、記憶中曾崩解的童話國度,在此時此刻,多少恢復了應有的色彩。)
(將對方的表情和心境盡收眼底,卻甚麼也沒說的,繼續走在對方身旁。比起剛才三人對峙時的距離,似乎稍稍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