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引領舉止，它們為靈魂做好準備，令它就緒，將它引向溫柔。」〈聖羅蘭嘉言的靜思錄〉

有些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個契機是你親耳聽到眼前緊閉的門，把手傳來扭開的聲響，敞開一條黑色的縫隙，你只要走上前輕輕一推就可以進去了，比起你從外部一直想要猜測裡面動靜的艱難，一個緩慢的足音都可以繃開你的每一條神經，只要這個放行的動作就啟動了無數的選擇。

這些話說出口之前是菸霧。在肺葉裡循環了一圈，吐出來會稍微隱蔽你的表情，之後毫無痕跡的散去，像穿行過指縫的光。

而溫柔究竟是什麼？

棉絮輕盈還是穩固的帆？是影子還是牆？
隨洋流滾到未知的岸邊還是守望的燈塔？
它是我最脆弱的一張臉還是最堅實的盾？
引領它的是愛或慈悲？寬容和理解是它無可丈量的面積？
它會在凝視誰的時候看到自己？它是我的腳踝還是骨髓

靈魂給了它美麗的玻璃罩還是毫無邊界的自由？
精神是它的守衛還是鑰匙？
和謊言疏離，和心的軸心等重？

當我用雙手捧起它的時候都是為了奉獻？還是為了留存自己最初始的一切？
它有疑問的時候會把自己還給淚水嗎？或者它就是淚水最虔誠的祈禱者？
我要如何使用它？拿它縫補？充滿？拴緊？
它會把什麼聚合在一起？力道輕柔的，就像和最初毫無分別一樣。
它的眼神裡會有晨光的餘暉還是夜幕的星屑？有宇宙裡哪一片流浪星辰的解答？

當我說愛的時候，是不是不如說，你是稀有的溫柔。或是因為你，我看懂了它。它的坐姿、側臉、耳朵的形狀和手指穿過你頭髮的方式。所以它應該也有一個獨立的心室，收納一切心臟無法承受的顫動。

質地是水銀或鱗粉？是乳還是蜜？是山脊還是水脈？森林或是樹冠？
它的顏色呢？在你轉身的時候濃度就加深，闔眼的時候就偏軸轉淡，因為你的呼吸而調勻，是寫在白牆上清晰的秘密。

我想要經常使用這兩個字，或是能翻譯這兩個字的話語。我的靈魂才能透過它朗讀的聲音持續完整，一切就緒。

如同祈雨一樣。如同擁有了摯愛一樣。

如同重新練習一筆一劃，寫出自己的名字一樣。

2016/08/22

pic：電影永生樹「The Tree of Life」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