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照耀下的住屋看上去並無任何不同，殘暴巫師的生活也依舊規律，在陽光中甦醒、洗面，簡單用過早餐後化身為老者的模樣。扭開門把，闔上，而後步出家門。

前往村落的路途若單以腳程而言還是有些距離，因此他習慣先以掃帚飛行一段後，再改徒步行進。

——『噗沙、』

眼前草叢突然一陣劇烈晃動，使得巫師忍不住暫停下腳步。

『沙、沙沙──』
在巫師的注視下，發出聲響的草叢持續擾動，只見一條尾端夾雜著白毛的淺褐色尾巴從底下伸出來緩緩甩動著，節奏輕慢，看來尾巴的主人可說是全神貫注在眼前事物，絲毫沒有察覺背後有人接近。

——可以感覺到魔力。
奧斯米安瞇眼打量起面前那甩動的毛團，雖說自己對動物並沒有特別熱愛，但不得不說這種搖曳的姿態和毛感無疑只會讓人想...

伸手抓住。

同一時間，從另一個角度看去，草叢裡黎可正四肢著地伏在地上，鼻尖幾乎要貼上眼前的鳥窩，上頭好幾個比蘋果還要大的圓潤鳥蛋歪歪斜斜地緊靠在一起，平滑表面帶有淡褐色的斑紋，蒙著一層誘人的珍珠光澤。

她輕輕撥開掩蓋在上面的枯草，小心捧起其中一顆鳥蛋，仿佛都可以聽見它們在煎鍋上滋滋作響散發香味，還有那香濃的蛋黃——

黎可吞了口口水、晃了晃腦袋，最後一點理智提醒她應該要隨時提防鳥媽媽突然回巢，卻沒料到危機已經從背後接近。

尾巴被揪住的當下她反應可說是有些誇張的大。
一是根本沒察覺到後面有人的單純驚嚇，二是尾巴本來就是她從不讓人碰的敏感帶，兩者相乘就讓她爆出了比平常高不止八度差點破音的驚叫聲，響遍整座森林。

黎可整個人跳了起來竄出草叢，硬是把炸毛的尾巴從那個抓住它的人手中扯回來抱在胸前，耳朵也壓得低低的，以一種完全就是被嚇傻的驚恐眼神看向那陌生人。

尖叫聲驚飛了周遭所有棲息在樹上的鳥兒，首當其衝的罪魁禍首下意識摀起耳朵。接著巫師打量起小女孩的獸耳及那條充分顯露她情緒的尾巴。

等視線真正對上，奧斯米安微歪了腦袋。
「我們是不是見過......？」

依舊維持著同樣的表情，黎可愣愣地搖頭，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不過突然間又啊了一聲，回過身粗魯地撥開草叢找著剛才那一窩蛋。

很不幸地，經過剛才那樣一鬧騰，從她手中滑落的鳥蛋不偏不倚砸回它的同伴之間，化為一窩黏呼呼的碎蛋殼。

這樣的景象讓她原本就盈滿水氣的眼睛終於承受不住正式潰堤，她仰起頭當場就哭了出來：「哇啊啊啊————我的鳥蛋啊啊————」

「嘖、就不能安靜點嗎...提起蛋我倒想起來了......」
也不反省自己就是惹哭對方的那一個，奧斯米安蹙眉碎唸著解除了變形魔法。

「妳為什麼對蛋這麼執著啊......。」活動當時也是，他沒忘記這小使魔眼巴巴望著自己手中水煮蛋的視線。

哭聲很快就止住，轉為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她跪坐在地上以一種極為惋惜的目光看向那窩濕黏黏的鳥巢。

「這種大鳥蛋很好吃的……」而且也不是這麼好找……所以這樣沒有任何人得到好處、平白毀了一窩蛋讓她覺得超級可惜。

黎可垂著耳朵捧起周圍乾草將鳥巢掩蓋住，直到鳥巢的位置變成一個由雜草碎土堆成宛如墳墓的小土包之後，她才回過頭、然後注意到巫師樣貌的轉變。

「啊……你是上次那個……」
那個可以拿到很多蛋的活動叫什麼她忘記了，但眼前的這位巫師曾經分給自己好吃的雞蛋這事她可是記的很清楚。

「...奧斯米安。」
注視女孩沮喪的埋葬那窩蛋後，巫師弩嘴報上名字。
說實話他心底對自己目前的行為百般困惑。明明不該隨意的攀談、明明不該隨意說出這種像在意他人的話語...但卻無法停止——

「印象中妳有主人不是嗎...怎麼自己在這兒找吃的。」

使魔站了起來，用長長的袖子拍掉膝蓋與裙子上的砂土又隨手揉揉眼睛抹掉淚痕，試著把自己弄乾淨，但還是在臉上留下一些黑黑的汙漬。

「嗯……家裡……沒有吃的了，所以我來收集一點食材。」
她照實回答，只是將自己吃光家裡存糧只好偷偷摸摸在主人發現以前出來打獵的事實巧妙地忽略不提。
「你可以叫我黎可。」晃了晃尾巴表示善意。

「......」
雙手環抱在胸前俯看嬌小的女孩，奧斯米安過一會兒長嘆了口氣：「那些蛋會破掉我多少該負點責任......到鎮上沒問題吧、妳。」

「到鎮上……？」
黎可撓撓頭，想著對方說要負責甚麼的，本來是想婉拒，不過又突然想到櫃子裡那些雞蛋，就算把這林子翻過來恐怕也生不出一樣的東西吧。

「嗯、可以呀。」她將兜帽戴上，尾巴捲起藏在裙子裡，「就跟上次一樣。」
指的大概是他們碰面的那一次，她也是這樣混進了人來人往的城鎮。

「那先提醒妳，我在人前的偽裝是個啞巴。」巫師又再次對自己施法變換外貌，恢復成黎可剛才見到的老人。
「走吧。」他自然地朝女孩伸手。

見到有人朝自己伸出手，黎可第一個反應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把手搭了上去。這樣被人牽著走在路上，似乎勾起某些久遠的回憶，她不禁感到心裡輕飄飄的有些開心。
「為什麼是啞巴呢？這樣我還能跟你說話嗎？」牽著奧斯米安的手，她抬頭問。

「不是聾子當然可以...。至於為什麼裝成啞巴，因為我不喜歡跟人類進行無謂的交談。」感受著手掌的溫度，奧斯米安淡淡的回答。

「奧斯米安先生不喜歡人類……？」不帶任何批判，黎可只是陳述著自己的猜測。
「那這樣到鎮裡買東西的時候會不會不方便？」她又說，「噢、不過沒有關係，這次有我在可以幫你。」踢著腳邊的雜草，黎可嘻嘻笑著補充。

「......」以被長眉遮蓋的目光悄悄地凝視了小使魔一會兒，奧斯米安不著痕跡地輕笑了。
「妳應該是妳主人的好搭檔。」

說到這個她反而不是很有自信，微微皺起眉頭回答：「唔、我不是很確定耶。」
「但是我會努力的！」帶著這樣的表情微笑起來，有那麼點苦笑的味道。

「……首先我得把食物櫃子恢復原樣才行……」雙眼直視前方，黎可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說道。

...使魔對主人都是如此的沒自信嗎？
那抹笑容讓巫師再度想起自己的靈魂半身，雖然他也清楚自身認識的使魔數量並不足以成為依據，因此他只是更加握緊了女孩的手。

在這段漫談中，他們已接近了森林的邊緣。越過變得稀疏的樹木，隱約可見前方不遠座落著人類的聚落。

「就在前面了。」他說。

「原來這麼近的地方就有村落啊！」女孩踮起腳果然在樹林之外看到了稀稀落落的木造建築與低矮的圍牆，她有些性急地拉著巫師的手往那邊快步走去。

村子規模不大，每條道路幾乎都是站在街頭就可以看見巷尾的程度，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看起來也十分閒適，對著明顯外來者打扮的黎可與奧斯米安也沒有多加注意，有些人甚至還會漫不經心地和他們打上招呼。

黎可仰起頭在空氣中嗅嗅聞聞，毫不遲疑地帶著奧斯米安連續拐了幾個彎直奔目的地。有食物的地方就有市集，而尋找它們對獸型的使魔來說從來不是難事。

——不是說我現在外貌是個老頭嗎？！
巫師有點無奈的加大力道抓握黎可的手，試圖引起女孩注意。

感覺到力道拉扯黎可才回過頭，盯著老者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終於會過意來，她的速度確實慢了下來，配合奧斯米安的步伐慢慢走著。
或許是在反省剛才被新鮮地方衝昏腦袋的莽撞，她怯怯地問：
「奧斯……嗯……爺爺、」還算有點心眼地改了口，「之前有來過這裡嗎？想先去哪裡呢？」

被乾脆的稱呼為爺爺，心情多少還是有點複雜。奧斯米安嘆口氣之後，拿出腰包裡頭的小塊蠟版寫下文字：『妳需要買些什麼食材？蛋嗎？』

黎可瞇起眼睛瞪著蠟版瞪了許久，不識幾個大字的她只能依稀辨認出幾個單字，就著它們猜出意思。
「嗯、雞蛋，只要蛋就好了，其他我可以從森林裡弄到！」

第一次從心底冒出了"偽裝成啞巴真麻煩"的想法。巫師頷首表達理解，在路過的幾個村人注視下拍拍女孩腦袋後再次拿起蠟版書寫。
『走，買，妳，想要的。』這回呈現的文字簡短許多。

哦、這次的可簡單多了，沒甚麼文化的小使魔難得可以全部看懂。
她大力點點頭，牽起〝爺爺〞的手繼續往前走。
與村落規模相襯的市集，賣魚的賣肉的賣蔬菜的，像是分配好一樣幾乎都是各項目一家，攤商不多卻還是挺有活力，叫賣吆喝聲此起彼落流動著沒有停歇。

黎可邊走邊四處張望，偶爾對攤位上的烤肉串流口水，最後走到一塞得滿當的雞籠前停下腳步，蹲下來和牠們大眼瞪小眼，旁邊便是一簍雞蛋，粗糙蛋殼上還沾著些糞土，看起來頗為新鮮。

攤位裡老闆娘見到客人隨即張口招呼：「唷、都看看呀，咱家的雞可肥美了，雞蛋也今早剛下的，這會兒還熱著呢。」
黎可抬頭看向奧斯米安，用眼神詢問著。

老者上前對婦人比手畫腳了一陣，大意是想購買10顆雞蛋。雖然中途老人的視線一度飄往籠內的雞隻，但最後還是決定只購買雞蛋。老闆娘快速揀了幾顆雞蛋裝入奧斯米安給她的布袋內，隨後笑著將袋子交給站在一旁的黎可。

「您的孫女孩真可愛，再過幾年肯定是個美人哪。」老闆娘爽朗笑著對這對"祖孫"說道。

巫師瞧了下小女孩後，忍不住發出笑聲。

女孩露出大大的笑容向老闆娘道謝，不過很顯然是因為這些美美的雞蛋而不是她的話。

付過了錢之後，黎可一手將雞蛋護在懷裡一手牽著奧斯米安繼續走在市集裡。
「那個……謝謝你，」她以只有旁邊人可以聽到的音量說著，知道對方現在沒有辦法直接回答所以繼續說：「我沒有錢可以給你，或許、嗯……我可以給你捉一隻兔子？」

下一秒，老人便面無表情地按住女孩腦袋亂揉幾下。
隨後他挪開手，對著黎可搖頭傳達不需對方回禮的意思。
『補償，鳥蛋，妳拿去。走，買水果。』

就以往來說，他有自覺自己做得太多了。
但是......

這有什麼不好？

女孩喀喀笑著，趕緊一手護住兜帽免得讓耳朵跑出來見人。低下頭又喃喃說了些什麼，不外乎還是一些感謝的話。

「嗯、買水果！」她重複板子上最後幾個字，牽著老者的手往前走了一段，不費什麼功夫就在隔壁幾攤找到了賣水果的店家。

攤位前幾個以木板區隔的架上擺滿各式各樣的蔬果，有常見的蘋果、梨子一類，也有些形狀各異、黎可叫不出名字也沒見過的果物，唯一相同的是它們全都被老闆特意撒上一些水，晶瑩的水珠在太陽下閃閃發亮格外誘人。

『想吃、什麼？』
既然特意到市集，巫師早有打算所有食物都與小使魔分享。畢竟他一直以來都不特別介意花掉人類的貨幣，賺取財物也不過是維持基本生活所需罷了。

黎可盯著奧斯米安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在陽光下她的眼睛就像是幾乎沒有甚麼雜質的琥珀閃著光。
「可、可以嗎？是說要……要買給我？」

他並不討厭這種單純且毫無雜質的視線，甚至他有些訝異心中似乎因此揚起一股溫度，驅散了自奧斯瓦德離家後就佔據部份內心的寒冷。
巫師在白鬚之下回以輕淺的微笑，肯定地點點頭。
『隨妳喜歡。』

於是乎，平常野慣了的小使魔就這麼把先前辛苦維持的基本禮節通通拋諸腦後。
接下來她可以說是不知道甚麼叫做客氣，雙眼放光扭頭轉回攤位上，一口氣指著好幾樣水果，興奮道：「那──這個、這個跟那個……還有那個我都要！」

「好的好的，叔叔馬上幫你裝起來。」攤位裡的大叔一臉慈愛將黎可指定的水果秤重裝袋，再用大概參雜了一些關愛的眼神看向老者，將紙袋遞給他。

沒特別留意對方那種關懷老人的眼神，巫師頷首接過紙袋。
大致檢視了袋內的水果...有些連自己都沒吃過。考慮著是否下回要買點來嚐嚐，奧斯米安耷拉肩膀爽快地將東西給了黎可。

『還要點什麼嗎？不然就走了。』

「嗯、這樣就可以了。」
朝奧斯米安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容，接過袋子跟巫師離開了攤位。

少根筋的使魔就這樣毫不在意週圍是否有人注意到，邊走邊將手上袋子全塞進了身後的小腰包，施過空間魔法的小包包毫無困難地就吞下了整袋的水果與雞蛋。
恢復雙手自由一身輕的黎可抬頭問：「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呢？」

見到使魔收納的動作，奧斯米安拉起斗蓬替她遮掩會引起旁人騷動的景象。在旁人看來，大概只像是爺爺在替孫女遮檔太陽吧。

藉著被隱蔽的狀態，巫師低聲向小使魔說道：「我去書店看看。」希望他的使魔在歸來時能看到自己喜歡的書籍，他如此考慮。

「書店？」
黎可表情跟語氣都同時顯示出她對那樣的地方有多陌生。不過她當然還是緊緊跟著奧斯米安的腳步走去。

帶領看來略微困惑的女孩，老者率先踏出腳步。在窄小的巷弄中來到一處看來有些破舊的房子前面，單看建築的外觀大概難以和店鋪聯想在一塊兒，但四周或堆疊或散落的捲軸及書籍倒是很好的傳達這裡最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

狹小的書店採光不是很好，從窗板縫隙射進店內的光線充滿粉塵飄浮，黎可對著充滿陳舊書卷氣味的空間皺了皺鼻子，幸好味道並不會太難聞。

跟在奧斯米安後頭她一下戳戳羊皮紙堆成的小山、一下抬頭看向書櫃頂端看起來岌岌可危的精裝書，最後又跟著角落的老鼠離開巫師身邊開始了自己的探索，好讓他能做本來想做的事情。

這個年代的人多數是文盲，也因此書店可說是極其稀有的。
他初識這間店鋪的主人，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奇妙店主以個人興趣的名義收集了大量書卷，最後才決定販售當作分享知識。

奧斯米安在店內繞了一圈，運氣不錯地找到奧斯瓦德等待已久的書籍。他先是拿起繪本，隨後視線飄向正在追逐老鼠的小女孩。

回想奧斯瓦德剛接觸書籍時，喜歡先從閱讀圖像開始，奧斯米安額外買下幾個繪有動物或植物的卷軸。

「...可以了，走吧。」待店主確認金額無誤，他才走回黎可身旁說道。

從跟老鼠的對峙中抬起頭，黎可乖乖跟奧斯米安走出書店回到陽光下。
兩人並肩走在人煙稀少的巷子裡，她眼神直往老人懷裡的書籍飄去，忍不住問了：「這些都是你要看的嗎？」

「......我剛想起這兩卷買過了，就給妳吧。」既然都被提起，奧斯米安確認四下無人後，將繪有圖案的卷軸交給小使魔。
「是一些動物跟植物的圖鑑。」

「诶？要給我？」黎可驚訝得聲音一口氣拔高，回過神才趕緊摀住嘴巴，「那個──不、不太好吧，黎可不認識字，給我太浪費了。不如……趕快拿回去還給老闆？」她揮著袖子建議。

「那個老闆東西售出是不給退的。況且都說是圖鑑了...裡面幾乎都是圖。」巫師彎身打開卷軸，將裡頭的內容呈給黎可看。
「就收下吧。」

對一向鮮少收到他人贈送東西的黎可來說今天還真是異常稀奇的一天。
她抬起手本想婉拒，卻在看見卷軸上描繪的東西時一下被勾走了注意力，雙手接下它們，興致高昂地研究起來。
「啊……上面畫的我在森林裡見過，還有這個是……」

「之後再慢慢看。」注意到不遠處又有人過來，奧斯米安伸手輕輕推了推小使魔的背部。
「我要回去了。」

看得入神一下子來不及收起捲軸，黎可只好把它們通通抱在胸前，「啊、好、好的。」
抬頭看了看天色，也的確是該回去的時候。只是她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看上去實在不確定要往哪個方向走。

先是逕自往村外方向走去，但注意到小使魔有點茫然的模樣又停下腳步。
「怎麼了？」奧斯米安問道。

「沒事，我只是在看哪個方向才能回到原來的地方……」黎可小跑步跟到奧斯米安身邊笑笑回答。城裡的味道太過複雜總是會讓她失去方向感。

在巫師的帶領下，一老一小兩個身影穿梭在巷弄中，繞過市集擁擠的人潮很快就來到村莊的外圍。

「接下來奧斯米安要怎麼回去呢？」
女孩盯著老者直瞧似乎是在好奇對方會把掃把藏在哪裡。

「.....我不急著回去，所以用走的就好。」
——即使回家也只有自己一個，那麼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想到這裡，巫師遠眺住家方向的眼神透出了一絲寂寞。

「走回家……？」
黎可扯下兜帽，一對狼耳終於脫離束縛，抖動幾下豎立起來，抬起眼正好對上那雙不經意流露出複雜心情的眼睛。

狼人型態的使魔慢慢轉動耳朵，無法理解其中緣由，最後還是選擇跟隨自己的直覺。她靠向巫師，牽住他的手——就像兩人來時那樣。

「黎可……也是往那個方向，」她說，「再一起走一段吧。」
手裡還是小心翼翼抱著重要的畫卷。

當女孩的手指碰上手心時，還停留在情緒中的奧斯米安先是一驚，隨後低頭將她的話語聽在耳裡。
原先他仍本能地試圖判斷對方說這話的真偽以及後果利弊，但很快的...由那隻手中傳來，驅散些許寂寞的溫暖讓他決定暫時撇去防備。

「......是嗎，那就這樣吧。」巫師點點頭，握好了小使魔的手繼續前行。隨後他想到什麼似地開口：「既然等會兒就要分別了，我最後想問妳個問題......妳認為的故鄉是什麼？」

「故鄉啊……」
黎可抬頭看向穿過林葉間的最後一點夕陽餘光，像是思考一件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那樣苦惱了一番才回答：「常聽酒館的大叔們提到呢，不過每次說到這個他們不是很傷心就是一直嘆氣，說的好像就是……出生的地方？」

「故鄉都是這樣讓人想念又傷心的嗎...」巫師似懂非懂的垂首低喃。
......果然是自己逼奧斯瓦德太緊了？

得到結論後他深深嘆了口氣：「妳的回答很有幫助，謝謝。」

聽到對方肯定自己的答案，女孩顯得有些開心，「其實黎可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離開熟悉的地方應該還是會想念的吧，尤其出門在外的時候……」
「這麼說起來也許只要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有感情了，說不定也能算是故鄉呢。」

「......啊啊，我也希望能夠這樣...要真能夠這樣就好了。」奧斯米安扯嘴苦笑，「我得更努力才行...。」

緊握小使魔的手，最終他們來到今日初見的那個樹叢旁。
巫師再度停止腳步：「到這邊後我要往那個方向去了，妳呢？」

黎可盯著奧斯米安複雜的表情，有些疑惑但並沒有想到要多問。
最後她只是仰頭嗅了嗅，捕捉到空氣中一股特殊的樹蜜香味，那是她來時記下的標記，「我要往那邊。」
她指向和奧斯米安相反的方向。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喔，這些……我會好好珍惜的。」黎可抱緊從巫師那邊得到的畫卷，再次揚起大大的微笑。

臨別之際那抹笑容映在眼裡，奧斯米安終於明白他今天從小使魔那裡得到了什麼東西。於是他抬手彎下了腰，按上黎可的腦袋來回輕撫。

「我也......謝謝妳。」
「幫了很多忙。」

幾乎是反射性的，黎可掂起腳尖朝那溫暖的手心多蹭了兩下才晃著尾巴跳開來，朝奧斯米安揮揮手道別：「那我往那邊走囉，掰掰──」

女孩轉過身一蹦一跳地走遠了，踩過乾燥落葉發出的脆響綿延一路，讓人忍不住想像她是不是也正哼著同樣的輕快曲調。

巫師在原地目送，直到黎可的身影完全隱沒在森林綿延的枯黃當中。然後他帶著不同於來時的心情，繼續往歸途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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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可媽機天使........

這篇媽擠...暖哭
跟斯米安爺爺祖孫牽手手逛市集超溫馨!!! 就算企劃結束了也還能奧斯米安對到戲好開心啊 炒雞感謝(???

c16h130: 哪裡！！該感謝的是我阿嗚嗚嗚 總之黎可真的是太可愛了//////要是未來兩人還能碰面就好了呢ˊˇˋ/

再次碰面說不定可以是三聲部的「啊怎麼是你」相認意味
是說最後可惜黎可腦袋裡內容物實在不多，不能給斯米安甚麼像樣的答案，只希望多少給他一點陪伴暖一下心啊

c16h130: 沒關係的ˊˇˋ他也是.有點自尋煩惱呢XDDD黎可超治癒的（O）
而且也確實讓他找到了一些答案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