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當初是來應徵輔導老師的,但卻被直接指明去教健教,也還真是莫名其妙……但只要能當老師、教什麼也無所謂了,不會的科目再學就好,不熟知的方法請教別人就好,能有重心放在工作上面比什麼都好。
將手中的一疊資料整理好,收進資料夾,今晚想要走人還有段時間呢。
這時辦公室不知不覺僅剩一位老師,乾淨到不像有人的辦公桌上此刻堆滿文件,排得整整齊齊,就算是被快速批閱完的卷子也依然是完整堆疊在另一旁,看得出這個人不是喜愛整潔,就是喜愛整理的人。
然而坐在椅子上陣筆疾書的,並不是一個經驗老道的中年人,而是一位少年,一頭短髮被染成火焰般張揚的紅色,底下第二個見到的就是多的誇張的耳環,還有一雙紫色的眼睛,像是隨時都會噴出火來。
不要忘了他的項鍊與黑色夾克,無一不昭示著四個字,那四個字就像貼在他臉上。
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帶著緊鎖眉頭的兇惡表情快速批閱著公文。
一盞茶時的時間,一疊無趣的資料終於全都處理完畢,放在桌邊的是明天上課要用的教材,要離開辦公室前不忘要拿走抽屜的香菸盒,免得被惡作劇的學生發現自己的秘密。
照理來說這時辦公室內應該是靜悄無聲的,但卻還是能隱約聽到振筆疾書的書寫聲,令人不禁好奇的多停留下腳步,探頭張望著滿是書文的辦公室內還有誰在。
果不其然,在偏角落的位子那邊,有個紅髮的少年還在工作。
意外的是他的外表就和這所學校的學生沒什麼兩樣、如同年輕的少年,只是兇惡了幾分,不管顏面還是穿著都是。
基於禮貌還是上前去關心對方好了。沒有要掩飾自己步伐聲意思,敲著長靴走到少年旁邊,「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嗎?」
「你也不是沒回家。」少年連抬頭看一眼都沒有,卻像是早已感知男人的道來,話語剛落他就立即開口回應,手中的筆也沒有停過。
「正要回家。」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還是在旁邊拉了個椅子出來坐上去,並將雙手靠在椅背上看著對方桌上的紙筆。還真不像是年輕人青澀的字跡,書寫的動作與筆畫倒是蘊含了些許的野性。
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終於讓少年的雙眼離開紙面,紫色的雙眼有如燃燒冷冷的火焰,冷冷的看著他。「那就回家啊,在這看我幹嘛。」
就算被如此兇惡的注視也沒有絲毫退意,畢竟是年輕人嘛,「同事之間偶爾關心一下嘛?」露出了一臉不在乎的微笑,跟眼前不悅的對方簡直是對比,「看你忙了很久啊,有沒有我能幫忙的?」
「沒有。」少年毫不客氣地送他兩個字。「既然忙完了就給我回家。」
語罷他繼續將目光放回公文上,這次少年瞇著眼盯了許久簽不下字,與其說猶豫,不如說他似乎看不太到公文上的字跡,因為他眼睛已經快貼到桌面上。
三十秒後少年放棄了,手摸進抽屜拿出眼鏡戴上,中規中矩的細框眼鏡與少年凶狠的樣貌極不搭調。
像是無視了對方毫不留情的拒絕,自己仍然是繼續坐在椅子上看著對方越來越貼近桌面的舉動,心裡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眼鏡挺適合你的嘛,凶巴巴的臉溫柔多了。」像是在虧人般的繼續笑著,手撐在臉頰上繼續觀察眼前人的動作,倒想觀察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
「蛤?」少年用更兇狠的臉看著男人。「對男人講這種話很噁心欸。」他覺得自己都有點起雞皮疙瘩了,雖然是因為想起陳年往事。
看對方似乎打定主意不走,少年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他隨手從抽屜拿出一盒小餅乾拋給男子。「我叫葉文和。」
「只是稱讚而已,要怎麼想隨你開心囉。」話才剛說完沒多久,對方就突然拿出一盒餅乾來拋給自己,因為完全沒預料到眼前的人會這麼做、所以差點漏接了那盒心意。
在仔細看清楚手上的盒子是什麼後愣了好一下,還真是反差呢。「這樣啊……我叫黎灸,謝謝啦。」隨後收回楞征征的表情,再次微笑起來。
「幹嘛,覺得這東西跟我不搭嗎。」葉文和看著男人毫不意外的詫異,等著對方說出完全不出他意料的話,像是「是啊,我覺得這跟你很不搭。」之類的。
但是他並不認為有反差的自己值得羞愧,他原本就是一個反差的人,不管是孤獨與相伴、冷漠與溫暖。
還是愛與憎恨。
拆開盒子的包裝拿出一片餅乾咬起來,正好煙癮有些發作,吃這個剛好解癮。「沒有沒有,只是覺得你挺……」傲嬌的,剩下的字語不敢說出口,平常喜愛開玩笑的習慣可不敢用在對方身上,畢竟才剛認識,還是有些保留吧。
「別苦著一張臉嘛,一直皺眉會跟我一樣有皺紋哦。」吞下手中剩餘的食物,轉移話題。
其實他已經三十四歲了,說不定比這個男人還大。時間不斷讓他失去所有,卻沒能在那張臉上增添一絲皺紋,很多時候他倒希望歲月能花點時間在他的皺紋上,而不是別人的命。
「你就算愛笑皺紋也不會撫平。」葉文和就算對同事也沒有客氣的意思。「我也沒苦著一張臉。」他從以前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
「相反的,我可能就是愛笑才會有皺紋啊。」就算面對尖酸刻薄的言語也不改顏色,畢竟這跟以前比起來根本沒什麼,「是嗎?……說起來,你年紀多少啊?」一直埋在心底的疑問終於提出,眼前的男人實在太過年輕,而處事防備的態度讓人想像不到是這樣的少年。
葉文和看了黎灸一眼。「我三十四歲。」他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畢竟他不是在整人,這種事沒什麼好瞞的。「你比我年輕吧。」
聞言,眼睛不禁睜大了些,是意外的答案。「哇……跟我一樣。」為什麼明明是同年紀的人,相貌卻相差如此之多,名為歲月的雕刻刀在自己的臉上劃下許多的蒼老,卻沒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但依這傢伙的個性,不是仍然處在叛逆期,就是經歷的比自己還多吧。
「你跟我同年?」葉文和再次從桌案抬起頭來,他看著男人臉上難以忽略的皺紋,脫口而出失禮的話。「嗯,看得出來。」
「……」自己也不是那麼笨的傢伙,就算沒有明指但也知道那句話的意思,「算了算了……但我是第一次看到你,你應該比我晚進來吧。」繼續吃著手中的點心,視線同時也移到桌面的那些資料上,看來要處理完還需要一段時間「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就叫我吧,看在你跟我同年紀又給我食物的份上。」又露出葉文和看了會皺眉的笑容。
「我是新進的老師。」少年淡淡說。「還來不到半個月吧。」
正確來說,是還來不到幾天,雖然接了幾個班的科任老師,但目前都尚未正式開始上課。
「哦,這樣啊。」吃完剩餘的餅乾、將雙手給拍乾淨,「那能處理這些文件到這地步、以新人來說挺厲害的啊。」移動椅子滑到對方身邊,好讓自己能更看清楚那些繁雜的文字,上頭的字跡老實講還比較像是任教多年而熟悉一切的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