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拿著一片紅色瓜果吃著,沁涼甜美的汁液順著嘴唇蜿蜒而下。
踏上最後一階,她雙眼微睜,隨即又歛下眼眸,思索著稍早那個人與他提及過的特徵,以及一些往事。
視線中的孩童正享用著果物,陽光順著圓潤的臉龐滑落,他的眼眸瞇成細細一線,看起來怡然自得。
望著懷裡的事物,包裝得如此周到,想來這位出日爺爺是他十分尊敬的對象吧?
然而,若要同他那樣稱呼,對她來說還是太過困難了。
「……您好,打擾了。」她微微頷首。
聽到叫喚的聲音,維持著啃瓜果的姿勢側身看去。
若是參拜者是不會出聲詢問,而這裡破敗的樣子顯然也沒有司職的宮司。
只見一名少女懷揣著事物往這看,難道她看得見他?
自己似乎是打擾了對方大快朵頤的興致。
童子頰邊還沾著些許汁液,日光在地面拖出淡淡的影子,本就濃綠的草地更顯鮮明,不遠處彷彿還能聽見蟬鳴。傾頹在側的石塊上頭覆蓋著苔癬,野草生得又多又高。
「我是染井,受人之託前來拜訪。」
對方沒有特別的表示,於是她站直了身體,簡要說明到訪緣由。
染井……
放下了手中瓜果擱置木盤上,在腦海裡搜索著關於這個姓氏的印象。拿出手巾擦拭後起身,緩緩走到少女面前就這麼看著她。
只是這少女身上隱約傳來一絲熟悉的氣息,很像是那老傢伙神隱過的孩子。還有更熟悉的感覺從那事物散發出來……
「這個臭小子!怎能讓一個女孩家拿著重物爬得老高,一點都不懂得體貼!」
神明並未直接答覆,卻也沒有明確的拒絕她,只是搖搖晃晃站起了看起來有些矮小的身子,慢悠悠的踩著與外表不符的腳步走過來,像是等待著自己的未竟之語。
無法確定此地原本的面目,她依循著既有的習慣走來,讓神靈在視線的位置保持在右側。她想自己是無所求的,那個人……理應也是沒有什麼需要祈求的。
不過一聲吶喊倒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斷了腦海中諸多思緒,反射性的退後了一步,一雙眼睛愣愣的看著對方許久,又重新歛下。
「……他請我拿來給您,因為他手邊有件要緊的事不能來。」她垂首,「玖示說其中的東西是比先前多了一倍的量,口味絕對是您喜歡的。這並不重。」
「要緊的事?那小子怎麼了?來來來,先跟爺爺到那坐下喝茶,歇會兒再說清楚。回頭爺爺再好好罵那臭小子!」語速既快又不容質疑的拉著染井就往剛剛納涼的地方走。
口中繼續嘮叨著:「想安撫老人家又讓老人家擔心,是要老朽胃疼,食不下嚥嘛。」
身型明顯小了自己一截的孩童圓嘟嘟的臉漲得通紅,帶著薄繭的手不容拒絕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襬,使勁往方才歇著的方向走。
自口中未有間斷的叨念可想得對方又急又氣。聽那個人說,他向來是不會推拒出日爺爺的邀請,眼前這般反應也是可以想像的情境。
「是很急迫的事務。」染井說,「玖示說顧客過了些天就要登船了,若不處理,他們肯定會失望的……他還說,是個先生與小姐。這樣講您肯定明白。」
「是貓田?他追上了嗎?」倉促停下了腳步,瞬間又邁開步伐繼續向前,也不管身後人是否會因此踉蹌,連珠砲的繼續道:「那正好,就陪爺爺泡茶吃點心。妳忍心放老人家一個孤伶伶的嗑瓜子嗎?」似乎完全忘了剛剛自己不就一個嗑瓜嗑的開心。
那個人沒有說是誰。
眼下手裡揣著的事物,給一個看上去不及一般人身高的孩童拿取也不甚妥當,在他絮絮叨叨說著幾句話的同時,衣料傳來的力道亦是同樣不容推拒。
於情於理,她確實該坐下來與這看起來仍活力充沛的神明聊上一陣子。
把身後的少女半帶到剛才待著的納涼處,那是由一把式樣古怪的青色大傘,撐開劃出的一塊遮蔽之地。
「就坐這陪老人家聊聊天吧。」說著就從身後拿出一個赤色鑲邊的藺草墊。
也不管對方手上還拿著東西就這麼雙手一推硬塞過去。
跟著又從身後拿出一壺茶放下,再拿出一只茶杯,和一片西瓜、一把涼扇,以及一個似乎只作為裝飾沒有任何熏香的豬隻造型擺飾。
三兩下的功夫就把原本空曠只有擺放一個座墊、一個木盤的地方,又放置了許多東西上去。
也不曉得那小小的身影背後究竟還藏有多少東西?到底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一轉眼,眼前的一切便被布置妥當,自己還未來得及開口,神明便踩著噠噠噠的步伐,把許多與此時季節相符的用品一股腦都搬出來了。
瞧了眼那把傘骨有些脫落的大傘,再看看坐墊與茶具,這些是誰呈放的?又是被收在哪裡?
眨了眨眼,一會兒以正坐的姿態落定,伸手便將外頭包裝的布料拆下,妥善擺好方才抱著的食盒,並打開了蓋子。
「啊。」看見其中事物不由得輕聲一呼,「是糰子。」
原來出日喜歡的口味也是甜的?
「這孩子喜歡妳呢。」看著染井端正坐著毫無異態的樣子,笑著繼續說道:「這些事物跟著老朽好長一段時間,久了也都有自己的個性。」說著就從盒子裡拿出一串糰子,「老朽若不小心滴了蜜汁在上頭還會被彈飛呢!」
激動得揮舞著糰子也不怕上頭的豆餡甩落又被墊子給踢飛。
「這年頭神也不好當。」無人信仰成為怪異倒也罷了,會成為神也是人們擅自開始崇拜,由得他們自己認定。
眼神移向了本殿,又轉向了諾大的拜殿,滿佈的塵埃覆蓋了所有過往。
「等老朽哪天不在看還有誰護著你們這群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