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導師是個身體不太好的人。
偶爾，山崎會看見導師眉頭深鎖的樣子，但在看到自己投射過來的目光之後卻又發現他一如往常地擺出冷淡的表情，讓山崎偶爾會有剛剛看見的一幕是錯覺的想法。
但他以前也曾經歷過一段病痛纏身的時光，很能理解這種表情代表著什麼。
他不知道導師為何要隱瞞這種事情，甚至說不出口讓導師就醫的這件事。

他知道導師不太喜歡被詢問私事。
偶爾看見不熟識的同學多詢問幾句，就能看見導師開口說出刻薄的話語，一面打發同學離開的模樣。
「與其向他人詢問私事，還不如回去主動充實你們比動物還不如的大腦，不是要立志當天皇的左右手嗎？嗯？這點程度還有時間管他人閒事，都給我滾去做功課，死豬腦袋們。」
在走廊上被同學搭話的導師，說完這句話之後拂袖而去，看著導師的背影，山崎心想這句話雖然聽起來有理，但偶爾會有種導師拒絕被理解的感覺。

他開始留意身邊的人是從認識了搭檔之後，等到他發現自己留意導師的事情時，當下他也同樣因為期待導師給同學什麼樣的答案而對這句話感到羞愧。
到底該不該探詢，該理解到什麼程度才會被對方所接受，其實他一點概念都沒有。
與搭檔的交情是建立在奇妙的緣分上，甚至他對他們之間如何發展出這樣的情誼也感到困惑。
但同樣的也認為這是自然而然。

雖然他還是害怕導師，但他的確認同搭檔曾對他提過的「黑澤先生很照顧大介君。」這句話。
不管是剛進入書院時，雖然稍嫌粗魯，細想之後卻該感謝的關照，還是在惹上麻煩之後，嘴上說了「誰要給十紋當槍使？」卻還是會偶爾出手幫忙的現在，導師的確是對自己非常照顧的。
雖然不了解原因，可是自己卻從未對這件事情表達感謝，發現了這件事之後山崎對自己的失禮感到愧疚，卻因為找不到機會而無從開口，因此惴惴不安的過了好幾天。

「山崎，你的臉看起來很討厭，有什麼話就快點說。」
這狀況在不知第幾天，在山崎例行性的奉茶後由導師自己主動打破了這奇妙的氛圍。
「……欸？」
「不是很重要就閉嘴，別浪費我的時間。」
雖然還是很導師風格的補上了這句，但山崎還是因為得到了機會而思考著詞句，過了一會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回答。

「我一直想跟老師您道謝，所以一直在找時機。」
他的導師只是挪動眼珠朝他看了一眼，然後慢慢的吹涼略燙手的茶。
因為沒有得到回應開始忐忑不安的山崎把頭低了下來，恨不得剛才沒有衝動說出這句話來。
「然後？」
直到山崎快要受不了尷尬的氣氛悄悄逃出實驗室的當下，這個問句才從他的背後傳來。
「我沒有在看你，說完就滾出去也可以。」
山崎覺得眼眶熱熱辣辣的，不知道是羞恥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的，花了一點時間才斷斷續續地把想說的話說完。

雖然沒有照導師所說的說完就滾出去，但他那天一直都低著頭，始終沒有辦法將視線擺在導師身上。
雖然覺得羞恥，但他似乎能理解搭檔前陣子莫名其妙的向自己道謝時當下是什麼樣的心情了，胸口奇怪的不適感因此舒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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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之後，導師對著山崎遞到自己手中的茶皺了眉頭。
「當歸、白芍、川芎、熟地、菊花、蔓荊子……」
導師將臉轉向山崎，慢慢的用著外地的語言唸出所有這杯茶水裏頭的成分。
「第三天了，這是茶嗎？」
「……不是。」
「治頭痛？血虛？你想告訴我你的觀察力不錯嗎？」
山崎張著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是。」
最後他還是只能這麼說。
導師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山崎懊悔的臉，接著才慢慢開口。
「我不會隨便就死，你如果怕我死了，可以直接說。」
「對不起……」

被導師輕易的說中意圖，山崎愧疚的低下了頭。
「學業有起色了就開始關心老師，你有偷偷去聽小道消息？回來還知道要諂媚一下，你跟川崎嶺二學的？」
導師站了起來，伸出他那隻纖細漂亮的手小力的拍了拍山崎的臉頰。
「欸？」
「啊，那隻汪汪汪，應該沒這麼聰明。」
導師自顧自的繼續說著，山崎完全不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麼，原本愧疚的心情瞬間被這句話影響而蕩然無存。
「老師？」
「好了，出去，明天我要喝普通的茶。」
「啊、好的……」

過了幾天他才知道，自己被獲准了升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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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一下嘉生的部分】

山崎幾個禮拜後終於在課室外頭看到瘦了一大圈的渡邊前輩。
問好之後才看見渡邊一臉憔悴的對著他打了聲招呼，接著麻木的板著臉繞過他往課室走去，一副要上刑場一般的慢慢走到了助教的位置上。
這讓山崎困惑不已。
前幾個禮拜聽說前輩升階的消息，正打算去道賀的山崎被拒絕了好幾次(非常委婉且誠懇的拒絕了)，並且告假了好幾個禮拜，聽說病得很嚴重，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緣故。
於是他在課程之後主動找了渡邊談話。

在提及這幾個禮拜的身體狀況後，渡邊忍不住熱淚盈眶──他真的好像要哭了，一副看到佛祖的樣子──的直搖頭。
「沒事，山崎真是好孩子。」
不斷的摸著其實沒有算很矮的山崎的頭，讓山崎一頭霧水。
雖然不管怎麼問都沒有問到原因，但看到渡邊身體好像沒有大礙後，山崎很快的就忘了這件事。

等到他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是升階之後，不斷被導師塞了大量各種因為他「不願意被十紋當槍使」而過繼到他手中的事項，被課業及雜事弄得暈頭轉向之後了。
那時他才終於明白，渡邊的病是怎麼來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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